第八章
柳玉痕回到房裡,又把那封密函拿出來仔細展讀,越看心裡越是激蕩不已。難怪第一眼看他,就覺得他沒有一般狡猾之人的邪佞之相,原來他和屠森親近是別有用意的,而這封密函就是他搜集屠森通敵的罪證!
儘管天下人都誤解他、唾罵他,他仍然無動於衷地繼續實行他的計劃。只是他既有屠森通敵的罪證,為什麼不趕快舉發他?為什麼還要繼續和這種人交涉往來?為什麼還要日日夜夜的忙碌著?
他的作為多麼令人讚頌,為什麼他要隱瞞?事實上他連她這個做妻子的也不願透露半點口風,可見得他不相信她!
但話說回來,她也沒說明自己的來歷,又要他如何信任?他的顧忌是可以理解的。何況將軍府經常有刺客闖入,他凡事都要謹慎小心,不然如何成大事?
「韓幄啊韓幄,你真是個令人心疼的夫君!等今晚你回來了,我要和你好好談談,甚至毫不保留的告訴你我的來歷。」
她陷入沉思,正在盤算著今晚要和他說什麼。她會耐心等他回來,即使要等到天明她也可以撐著,因為她心中有好多好多話要和他說。
驀然,窗外有騷動聲,原本寂靜的將軍府又開始不安。他第一個想法是:該不會又有刺客殺進來了吧?
府內兩位頂尖高手都不在,目前只剩衛雲,而對方又不知是何方神聖,萬一他打不過人家,那可怎麼好?乾脆她也換身輕裝去幫忙吧!
今日的刺客是柳玉痕萬萬想不到的,他就是魏承英。由快柳如風一直沒有她的消息,所以他才會按捺不住地親自前來探個究竟。
柳玉痕並沒有認出黑衣蒙面者是何人,但魏承英早巳認出她。
「玉痕,是你!快報我走吧!」不管她是自願或是被逼,他皆執意要帶她走。
「你是誰!」她覺得這聲音十分熟悉。
「我是魏承英。」
「你……你怎麼來了?」她駭然一驚。
「我來帶你走的,這種地方不適合你。」
話剛說完,衛雲和新的總管已趕過來。
衛雲看到柳玉痕也在場,立即說道:「請夫人趕快回房去,免得危險。」
「不,其實這個人和將軍之間有些誤會,你們不能傷他。」她急道。
「你又怎麼知道他們之間有誤會?他明明是刺客,難不成你認識他?」衛雲聽得一頭霧水。
「沒錯,他是正義之士,;不是壞人。」柳玉痕毫不避諱地道,之後她又對魏承英道:「魏大哥,其實你們也誤會韓幄了,他不是壞人,你要相信我。」
魏承英聽她這麼維護韓幄,心裡的氣焰更旺。心想她都委身於他了,當然會偏祖他,今日若沒殺了韓幄,他難消心頭之恨!
「你是中了他的蠱,這種敗類,你居然也相信他!」他憤恨地道。
「事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有證據可以證明他的人格。」事到如今,她不得不說實話。
「證據?」魏承英感到懷疑,韓幄明明是與屠森狼狽為奸,哪有可能是好人?他太狡猾,玉痕鐵定讓他騙了,否則今日也不會成為將軍夫人。「證據也可以作假:你太天真了。」
「不,絕不是作假,我看得清清楚楚。」她肯定地道。
「好,事實勝於雄辯,你把證據拿出來。」他雖不相信,伹也想探個究竟。
一旁的衛雲和總管聽得一臉茫然,他們呆立著。忘了要捉刺客。
柳玉痕想趁這個機會把密函托予魏承英,她打算帶他去她房裡拿。
「夫人,這不太好吧,萬一將軍回來,會誤會的。」衛雲見狀,立即阻止。
「他是我的朋友,沒關係的。」柳玉痕光明正大的帶著魏承英進入她的房間。
魏雲不敢再有微詞,只能獃獃地看著她帶魏承英進入房裡。
「這是我從韓幄書房裡偷出來的,你仔細看吧!」她把密圍交給魏承英。
魏承英正要打開來看時,突然傳來一聲斥喝,把他們嚇了一跳。
出聲的人竟是衛青,而韓幄也在旁邊,鐵青著臉看向兩人。
說時遲那時快,衛青在魏承英未看清密圍內容時,就把密函搶了過去交給韓幄,接著就和魏承英動起手來,兩人打到屋外去。
柳玉痕想不到韓幄今日這麼早就回來,一見到他,她有千胄萬語想對他說,不料他卻譏諷道:
「你的來歷還真複雜,帶了一個男人進你的房間,要幹些什麼好事?」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訴那個人,我要告訴他你不是壞人,我不想天下人都誤解你,你知道嗎?」她又急又慌的解釋著。
聞言,韓幄不覺愣了下,隨即看向手中的密函。
「原來你進入我的書房把它偷出來,是打算把那封密函交給那個蒙面人?」
「是啊,因為他也是好人。」她理直氣壯地道。
「你……」他不知是該責備她還是讚揚她好。這是多麼重要的文件,她怎能隨便交給別人?那個人又是誰,她竟然這麼信賴他,莫非她和他有著特別的關係?
「你做事向來就是欠思考。」
「我這麼做全是為了你,誰教你凡事都不讓我知道,根本沒有把我這個妻子放在心上。」她控訴著,說出自己滿腹的委屈,自己的好意竟招來他的不悅。
「我問你」方才進入稱房間的那個人是誰?」韓幄忍不住揚聲詢問。
「他是魏大哥,也就是魏承英。」她坦蕩蕩地道。
「真的是他嗎?」他再次求證。想不到找了這麼久,他居然會在這裡出現。
「是真的。對了,他可能不是衛青的對手,你要趕快去救他!」
韓幄聽了把密函交給她,然後馬上奔出房外,他不許任何人傷了魏家之後。
當他看到魏承英居於劣勢時,立即出聲阻止:「住手,你們不要打了。」
「將軍!」衛青不明所以,頓時住手,並茫然的看向主人。
「衛青,他是我的一位老朋友。」韓幄對他解釋。
「怎麼會這樣?」他更是不懂了。「可他蒙面闖進來不是要殺你嗎?」既是老
朋友,怎麼會用這種特別的方式相見?
「因為他和一般人不一樣。」韓幄語意深長的看向魏承英。
「誰跟你是老朋友?」魏承英不屑的回答。
「你是魏承英,小痕對我說了。」
「是又怎麼樣?別自以為是的和我扯關係,我生平沒有你這種忘恩負義的朋友。」魏承英不齒地回道。
「不許對將軍無禮。」衛青看不過去的怒斥。
「他是魏相國之後,不能對他無禮。」韓幄對衛青說道,然後又對魏承英道:「你不敢以真面目相見嗎?」他故意激他露臉。
「有何不敢?」魏承英扯下面巾,毫無懼色的對著他。
「我不想解釋太多,總有一天你會了解的。」他不想為自己做任何辯解。
「有什麼好解釋的,我只知你背信忘義,如今又奪人所愛!」他怒道。
「我何時奪人所愛?」韓幄不解地問。
「你搶走柳玉痕了不是嗎!」魏承英明白指出。
「是她?她和你有婚約嗎?」
「就是因為你擾亂局勢,才讓我顧不得這件事,但這是早晚的事。」
「她心裡有你嗎?」韓幄不確定地想證明。
「當然,若不是你強迫她,她定會是我的人。」魏承英理直氣壯地道。
「是嗎?」難道她嫁給他不是真心的,她是為了魏承英才自願闖入將軍府探查,所以嫁給他也是為他而做的嗎?韓幄突然感到心灰意冷。「我會要她親口證實,如果她心裡真的沒有我,我也認了。」
「你做事向來都是不擇手段,如果她不是被迫的,還真讓人懷疑呢!」明明沒自信,口頭上他仍不認輸。
「你回去吧!任何事我都會給你一個圓滿的交代。」韓幄不希望他再任意現身,否則會有危險。
此時柳玉痕出現了,剛才他們的對話她已聽到,為了不讓魏承英越陷越深,她必須早些當面澄清。
「魏大哥,我始終將你當作兄長般敬愛,而且韓幄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他是正人君子,這封密函可以證明他的人格,你帶回去看,之後順便叫人交給晉王!舉發屠森的罪狀,也可以為你們魏家洗刷冤屈。」她把密函遞到他面前。
魏承英正被妒火燃燒著,他氣憤的把密函打掉,並冷諷道:「你都已是他的人了,誰相信你的話!」
柳玉痕把密函撿起,悵然地望著他。「你不再是我心目中的魏大哥了,以前的魏大哥英勇睿智,不會衝動也不會不明事理。現在你們魏家仍蒙冤未白,你都不管了嗎?」
「我永遠都不會相信你們!」他悲痛地道。
「你必須靜下來好好看看。」她執意要把密因交給他。
魏承英不但不領她的情,還推了她一把。
韓幄見狀,立即上前扶著差點傾倒的柳玉痕。
魏承英早已失去理智,看他們這麼袒護著對方,不禁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他摔然從身上亮出匕首,往韓幄身上刺去。
一旁的衛青意識到主人有危險,然想阻止卻已來不及了,眼看主人受傷,他再也不管眼前是主人的恩人之後,立即給了魏承英一掌,正準備再補第二掌時……
「不許傷他!讓……他走!」韓幄下令。
「將軍!」柳玉痕馬上扶住受傷的韓幄。
「放他走——」見衛青好像不願就此罷休,他不得不厲聲阻止。
「滾!」衛青吼著,如果他再不走,恐怕他會控制不住地殺了他。
魏承英拖著受傷的身軀,不領情的怒視韓幄一眼,便悻悻然地離開將軍府。
★★★
柳玉痕扶著韓握來到他的房間,衛青立即拿來金創葯為他里傷包紮;她幫不上忙,只能遠遠地看著衛青為他療傷。
之後,韓幄要衛青先退出去,他有話要和柳玉痕說。
「傷得嚴重嗎?痛嗎?」柳玉痕心急地關心。
「不礙事。」他淡然道。
「流了這麼多血還說不礙事!」她不舍地看向他的傷處。「還好沒有傷及要害。」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其實這一刀傷得不淺,可見魏承英有多恨他。原來他也愛上了小痕!如果今日她不是他的妻子,或許他會將小痕讓給他;但木已成舟,他誓必守護她一生。
「都是我害你的。」她覺得難辭其咎。若不是因為她,他也不會挨這一刀。
「不許這麼說,就算沒有你,他仍然想殺我。」韓幄了解魏承英的苦楚和怨恨,而她只是更滋長他的殺意而已。
「但今日都是為了我……」也因為魏承英激烈的態度。她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早對她心生愛意,他還把她看得比自己的使命還重要。
「你實在太不安分了,怎麼又去搜我的書房?」韓幄責備道。他低估她了,居然有辦法找出密函,萬一密函流入他人手中,他所有的努力有可能前功盡棄。
「人家只是關心你嘛!」柳玉痕撒嬌道。「你最近都早出晚歸,回來也待在書房裡,我實在是不放心,才想在書房裡找些文件,看能否探出些訊息。」
「我說過你了解太多不好。」
「你也說過願意和我好好談。今日你己知道魏承英和我是同夥,你不想問些什麼嗎?」
「我知道你們都是正義之士。」韓幄內心暗自慶幸著。萬一她是屠森派來卧底的,他們之間便會有著矛盾和痛苦的情結存在。
「今日若不是我找到那封密函知道了真相,你準備瞞我多久?」柳玉痕因擔心而不客氣地指責。「我已是你的妻子,你還不相信我嗎?」
「不是這樣的,這種重要機密,多一個人知道不如少一個人知道,光憑這封密函,晉王不見得會相信,所以……」
「所以你還要掌握更有力的證據?」她明白了,難怪他總是那麼忙,難怪他有時會疏忽她的存在。「你最近在忙些什麼,告訴我好嗎?」她懇求道。
韓幄原本正苦惱著要如何對她開口,三日後他們就會有所行動;為了她的安全,他正想請她暫時回自己的家中避難,但恐怕她不會這麼聽話。
「你如果真的為我想,就必須聽我的話。」他用另一種她會認同的方式和她溝通。「因為你待在府第會牽絆我的行動,因此……」
「你要我暫時離開這裡?」她怎會不明白他的用意。她認為夫妻必須共患難,故在這緊要關頭,她怎能離去?「除非你不當我是你妻子,否則我不依。」
如韓幄所料,她是個固執的小女人,這該如何是好?他必須想辦法讓她避開這場紛爭,杏則她定會執意跟他。即使他壯烈成仁,他也要她好好活著。
「密甲還在你身上嗎?」
「是的,有什麼意見嗎?」
「你願意幫我的忙嗎?」他突生一計。
「當然,這是我感到榮幸的事。」他願意求助於她,表示他想開了,她哪有不幫之理?
韓幄故意要支開她,遂派她在舉事當天送密函到晉王面前;她是個女流之輩,較不會引起他人的注意,密因應該可以順利達到。
柳玉痕欣喜的接受這項任務,不過她感到不解地問:「那為何不由你去?」
他忽然這麼信任她、重用她,讓她受寵若驚,畢竟這任務非比尋常啊!
「因為你比較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故你是送密函的第一人選。」這是他最婉轉的理由。
「原來是這樣!」她不疑有他,因為她相信他,他是個有智謀的男人,不會做沒把握的事。「不過你已受傷,這幾日不許出去,一定要把傷給治好。」
「我會的。」為了讓她安心,也剛好這兩日不必再往外奔波,他答應她會好好養傷。
靜默一會兒后,柳玉痕又開口道:「我家裡還有一位老父和一位大哥。」
「嗯,很溫馨的感覺。」韓幄心裡多少有幾分羨慕。從小他就孤苦無依,早巳嘗盡世間冷暖的滋味。
「你現在也有一個溫馨的家了啊,就是我和你,而且將來還會有一個小韓幄或是小玉痕。」她了解他滄桑的過往,今後有了她,他的人生將不再孤單寂寞。
「這是我今生最感安慰的事。」韓幄滿足地握著她的柔葵,心中有幾許波動。為了她,此次的行動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我忘了告訴你,我大哥和魏承英是好朋友,他們一起努力,其最終目的就是要撂倒屠森,好為魏家討回清白。」柳玉痕反握他的手徐道。
「之前我已料到你和正義之士有關聯。」他嘴角輕揚,微微一笑。
「啊,你真是神算!」她不禁讚歎他的聰明才智和料事如神。
「那次嚴戈被劫,我早巳猜出幾分。」韓幄又道:「其實你第一次闖人將軍府,我就猜測你殺意不深,定然不是真正的殺手,所以我才會輕易相信你。」
「可是當時我真的被你嚇壞了,你那嚴肅的神情和冰冷的語氣,好像隨時都有可能致人於死,我一情急當然只能以眼淚當武器。」回憶當時的情景真是又驚又險,現在想來倒覺有趣。
「而你仍然不怕死的又闖進來謀事。」他佩服她冒險的精神。
「我是不想讓兄長們取笑,所以只好放手一搏。」她要為女人爭一口氣,讓男人明白女人絕不是弱者。
「你這個密探做得還真出色,以後若是再加上我的調教,那就真的更出色了。」能得到這樣的妻子是他好運。
「你知道嗎?上回你讓人打我,我好恨你啊!後來不知怎地又莫名其妙地輕易原諒了你。」其實她明白自己巳悄悄的愛上他。
「你還假裝昏迷對不對?」之後他才洞悉她的詭計。
「你……你又知道了?」她又一驚。
「我都被你無辜的外表再三舶矇騙了,事後若再不發覺,那就真的是笑話了。」韓幄就事論事地道:「哪有人昏迷后可以馬上自己醒來的?問題的癥結就出在於你是女兒身,為了保護自己,所以故意假裝昏迷,沒想到最後卻讓我……」
一提到這事,柳玉痕的臉頰不自覺地泛紅,她賭氣地道:「就是讓你輕薄了去,我才不得不嫁你!」
「為了不落人口實說我欺負良家婦女,我自然是要負起責任了。」他也故意裝作自己是勉強的接受她。
「算了,這麼勉強,我一點也不希罕。」她叉腰嘟嘴道。
其實不這樣拌嘴,氣氛怎會輕鬆呢?也因為如此,才讓他們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她了解他承受的壓力有多重,因此她樂意營造輕鬆的氣氛來為他紆解。
「這幾天是我疏忽了你,我感到抱歉!」他深情的凝望著她。
「那……是不是該有所補償呢?」柳玉痕把握機會要求一點賞賜。
溫潤的唇隨即貼上她的小嘴,這次不是淺嘗即止的吻,而是有極大佔有慾的深吻,那是融合著深深的愛和款款的情,令人迷醉而欲罷不能。
「小心你的傷!」雖然陶醉其中,她仍然沒有忘記他是負傷的人。即使自求美好的滋味,她也得為他著想。
「你真甜!」韓幄越來越迷戀這種香醇甘味了。怎麼在遇見她之後,他才發覺人生是這麼美好?
「你真咸!」她俏皮地回道。
「這是褒還是貶呢?」這樣的用詞倒是少見?
「就是湊合湊合的意思,因為陰陽相配,甜咸相對嘛!」她嘻嘻一笑。
從未真正開懷笑過的韓幄,終於體會到這種輕鬆釋然的感覺。她是他的開心果,也將是他終生的好伴侶,今生得此嬌妻夫復何求?只是他尚有重要任務在身。思及此,他突然有種疲乏之感。
他知道自己累了,真的需要休息了,等這次任務達成,他想和她一起隱遁山林,不願再在複雜的官場中打轉。
「為了能讓夫君解憂釋懷,我願意犧牲寶貴時間睹你,不過……你也要回饋一點才算公平。」柳玉痕提出條件。
「你想要什麼呢?」不知她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第一,書房也要讓我用。第二,不能限制我看書。第三,教我讀兵書。」
「有何不可?如果你願意提拔我,這可是你的光榮。」她擺起將軍的架勢。
這一天韓幄雖受傷,卻是他最快樂的一天,也因為受傷才讓他有時間和柳玉痕相處。有時逆境也是一種轉機,一時的不順遂,不必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