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季嵐芯穿了一件別緻的小洋裝，又上了點淡妝，開開心心出門赴約。

由於約會的地點是在熱鬧的市區里，即使是摩托車也不太好停放，再加上她猜想說不定江禹軒會開車載她回去，所以就直接搭計程車出發。

抵達餐廳之後，她踏著輕快的步伐，雀躍地推門而入。

一看見她，穿著制服的女服務生，立刻過來打招呼，客氣地問道：「小姐，一個人嗎？」

「不，有兩個人，不過我們是分別來的。」

「好的，請問有訂位嗎？」

「有，是一位江先生訂的。」

女服務生查了一下，看見了江禹軒的訂位紀錄。

「好的，這邊請。」

季嵐芯在女服務生的帶領下，來到一處靠窗的位置。

「江先生還沒有來，小姐是要先點呢？還是等江先生來了再一起點餐？」女服務生微笑地詢問。

「我等他來吧！」

「好的，那這份菜單先給您參考。」女服務生放下菜單，並倒了杯水之後，轉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看著手中那份精緻的菜單，季嵐芯心情好得不得了。

這間餐廳的氣氛真是不錯，江禹軒約她來這裡用餐，應該算是兩人之間第一次的正式約會吧？

回想起先前在她家中火熱的親吻，季嵐芯的雙頰就忍不住飛上兩抹紅暈。

在她興奮期待的情緒中，大約五分鐘過去了，她感覺身後似乎有人走來，猜想可能是服務生領著江禹軒過來了。

季嵐芯揚起一抹甜美的微笑，回頭一看，卻發現來的人不是江禹軒，而是他的朋友杜漢興。

「咦？怎麼是你？」她詫異地愣了愣。

「對呀！怎麼是你？」杜漢興也有些驚訝，他還以為今天只是哥兒們的聚餐哩！「可能禹軒等會兒就來了吧！」

「嗯，應該吧！」季嵐芯的微笑變得有些僵硬。

本來她以為可以跟江禹軒單獨約會的，想不到他竟然還約了朋友，害她的心裡霎時湧上一股遺憾。

不過想想也還好啦！能夠見到江禹軒，也算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季嵐芯才這麼想，服務生卻說：「兩位已經到齊了，要點餐了嗎？」

「到齊？」

季嵐芯和杜漢興互看一眼，眼裡都有著同樣的疑惑。

「是啊！你不是江先生嗎？」女服務生笑問。

「不是啊！我姓杜。」

「呃？」女服務生顯得有些訝異。「可是……江先生只訂了兩個位置呀！」

「什麼？這……」杜漢興訝異地愣了愣，說道：「不好意思，我們等等再點餐好了，待會兒再麻煩你。」

「好的，那我等會兒再過來。」

女服務生離開后，杜漢興和季嵐芯的表情都顯得有些尷尬，最後杜漢興說：「我看，乾脆打電話給他問問看好了。」

「好啊！我來打吧！」

季嵐芯取出手機，撥了通電話給江禹軒，而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你現在在哪裡？」她一開口就關心地問。

江禹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問道：「你跟漢興都已經到餐廳了嗎？」

「是啊！你怎麼還沒來？」

「我……」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最後他說道：「我不過去了。」

「什麼？不過來了？你不是要一起吃午餐的嗎？」

「不，其實……我是幫漢興約你。」

季嵐芯蹙趄眉頭，一顆心直往下沉。「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點也不懂？」

「漢興……他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對你一見鍾情了，他是個很不錯的人，你……你也可以考慮看看……」

江禹軒的聲音異常僵硬，彷彿硬是從齒縫間迸出來似的，但季嵐芯絲毫沒有察覺到他語氣中的凝重與痛苦，只覺得自己彷彿被推入冰窖之中，寒透了心。

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

因為杜漢興對她一見鍾情，所以他就不顧他們之間的感情，硬是要將她塞進杜漢興的懷裡？

對他來說，難道她是個可以隨便讓渡的物品嗎？太過分！太可惡了！

心碎與心痛，讓季嵐芯什麼都不想多說，直接結束了通話。

「怎麼了？他怎麼說？」杜漢興小心翼翼地問，就算他再怎麼遲鈍，也能從她的反應察覺事情似有蹊蹺。

季嵐芯咬了咬唇，委屈傷心的情緒，讓她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就在她不知道該怎麼對杜漢興說的時候，行動電話突然響起，她一看見螢幕上顯示「江禹軒」這三個字，氣得眼淚忍不住淌落。

她不知道他還想說些什麼，但她一點也不想再聽他繼續向她推銷杜漢興！帶著一絲賭氣的情緒，她按下結束通話鍵，甚至還直接關了機。

看著她的眼淚一滴滴落下，杜漢興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地拿起一旁的餐巾紙遞給她。

「這……這……你別哭呀！」他有些笨拙地安慰。

季嵐芯擦乾了眼淚，望著眼前的男人，她猶豫了一會兒，最後下定決心要把話當面說清楚——

「對不起，杜先生，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呃？我只是想安慰你而已呀！」

「雖然你是個好人，但是，我的心裡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啊？我是個好人？」杜漢興愕然地指著自己，莫名其妙被宣稱是「好人」，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通常女生要拒絕對方的時候，會以「你雖然是個好人，但是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為由來拒絕，想不到他竟也會有得到「好人卡」的一天。

「季小姐……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承認你真的很迷人、很美麗，但是我已經另有心儀的對象了。」

「什麼？」季嵐芯詫異地愣住了。「可是……剛才他在電話里，還一直向我大力推薦你，說你是個很不錯的對象，要我好好地考慮考慮，他甚至還說你對我……」

「還說我對你一見鍾情？」

季嵐芯點了點頭。

「天哪！誤會大了！」杜漢興無奈極了。

「到底怎麼回事？」季嵐芯忙追問。

「那個大傻瓜！我喜歡的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

想到他的好友竟然這麼有「義氣」，杜漢興真是又好笑又好氣，而這樣的答案讓季嵐芯錯愕極了。

看著杜漢興的表情不像是說謊，難道說……整件事情真的只是一場誤會？

江禹軒手中緊握著被季嵐芯突然結束通話的行動電話，心中幾乎是立刻後悔了。

那種彷彿被一把鋒利的刀子，硬生生插入胸膛的劇烈痛楚，宛如當頭棒喝似的敲醒了他。

仔細想想，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親手將自己心愛的女人往朋友的懷裡推，就為了朋友比他早一步表明對季嵐芯的好感？

如果經過今天這樣的安排，季嵐芯真的和杜漢興成為一對戀人，他的心裡真的會比不顧一切地和季嵐芯在一起還要好受嗎？

不！不可能的！如果會的話，他也不會該死地這麼痛苦！親手促成心愛女人和好友的戀情，那比什麼都還令他難受！

如果杜漢興真的如願地和季嵐芯交往，而事後知道他為了成全他們而硬是斬斷自己的情絲，杜漢興會感激他嗎？

不！不會的！憑著他們哥兒們之間多年的交情，杜漢興肯定只會臭罵他一頓，痛批他不該這麼做。

至於季嵐芯，剛才她激動掛電話的舉動，已經充分顯示出她的情緒反應了……該死的！他的心被「義氣」和「道義」給束縛住，根本沒有顧慮到她的感受。

他明明知道她對自己是有情的，卻還硬是將她推到朋友的身邊，她肯定很傷心、很失望吧！

「該死！我到底在做什麼？」這樣的他簡直混帳透頂。為什麼直到現在他才突然驚覺自己的愚蠢？

江禹軒拿起行動電話回撥，想要向季嵐芯道歉，然而她卻根本不願意接聽，甚至還直接關了機。

聽見話筒傳來「您所撥的電話目前未開機」的語音訊息，江禹軒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天哪！她一定氣壞了！我看我還是直接去找她好了。」

江禹軒抓了車鑰匙，火速地往樓下沖，一跳上車，他立刻踩足了油門，迅速往敦化南路的方向飆去。

一路上，他顧不得自己的車速過快，有可能被測速雷達給照了相，甚至就連抵達餐廳后，他也顧不得紅線不能停車，硬是將車子停在店門口就沖了進去。

「先生，請問……」

江禹軒不等服務生問完，劈頭就說：「我找人，我有訂位，我姓江，我的朋友在哪裡？」

「呃……在那邊。」女服務生指了指靠窗的方向。江禹軒立刻三步並作兩步地過去，卻只看見杜漢興一個人而已。

「嵐芯呢？」

一看見他，杜漢興沒好氣地翻起了白眼，說道：「你還好意思問呢！人都被你給弄哭了！」

「她……她哭了？」江禹軒的心驀地揪緊。

「是啊！因為你這個無敵大笨蛋，超級大蠢蛋，搞不清楚狀況，鬧了個大烏龍、大誤會，傷透了她的心。」

「大烏龍？大誤會？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很感動你是個這麼重義氣的人，但是你誤會了，我喜歡的人根本不是季嵐芯。」

「什麼？不是嵐芯？那是誰？」江禹軒錯愕地問，思緒陷入一陣混亂。

「我喜歡的人是章明明。」杜漢興無奈地坦白。

「章明明？誰呀？」

「厚！真受不了你！就是你精神不濟猛打呵欠的那個晚上，我們在飯店餐廳里和對方開會的其中一個人呀！」

「喔，原來是她……」

說真的，江禹軒對那位章明明根本沒什麼印象，因為當時前一天，他做了一整天的企劃書，又徹夜未眠地幫季嵐芯架設購物網站，實在已經累壞了，根本沒心思去記住對方的長相。

「那你怎麼不說清楚？」江禹軒沉著臉，皺眉問道。

「自己誤會了，還怪我勒！現在可好了，季小姐被你給弄哭，氣得半死，已經跑回家去了，你剛才來的途中難道沒遇到嗎？」

「當然沒有。」想像著季嵐芯傷心哭泣的模樣，江禹軒的心都碎了，巴不得一掌打死自己。「該死！」

「是！你真是該死！而且笨得要死！」杜漢興毫不留情地批評好友。「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點回去安慰她！好好地跟她道個歉、磕頭認錯，我看她很愛你，一定會原諒你的。」

「希望如此。」

江禹軒轉身要走，卻突然被杜漢興拉住。

「噯，等等。」

「還有什麼事嗎？」

「帳單啊！」杜漢興把桌上的帳單塞進他手中。「你找我們來，結果一個人沒吃就跑了，而我也只喝了一杯咖啡，要你買單不過分吧？」

「我現在沒時間付帳了，改天要我請你吃多豪華的大餐都沒問題，現在你自己去結帳啦！」江禹軒將帳單扔回桌上后，轉身離開。

看著好友焦急離開的身影，杜漢興不禁搖頭失笑。

「哇！本來不是還想撮合我們的嗎？這會兒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看來，他真的徹底醒悟，試圖出讓愛情是多麼愚蠢的一件事了。

從餐廳離開后，季嵐芯立刻跳上計程車，一心一意地想要趕快回到自己的家中，將自己關在只有她一個人的角落裡。

坐在計程車裡的一路上，她咬緊牙根，拚了命地強忍悲傷，不願意在陌生的司機面前崩潰失態。

好不容易來到了住處樓下，她付了錢之後迅速下車，立刻往樓上跑去。

當她從四樓的樓梯間往上一看，愕然發現她家的門口站了一個人，而那身影讓她的心一陣揪緊。

驚愕了幾秒鐘之後，她才發現那個人不是江禹軒，而是柯致威。

「你來這裡幹什麼？」季嵐芯皺起眉頭，不管到底是江禹軒或是柯致威，她現在只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嵐芯，咦？你怎麼了？」柯致滅發現了她泛紅的雙眼，關心地問。

「沒什麼。」季嵐芯別開臉，表情僵硬。

「你是不是剛哭過？」

「我才沒有！」

「是嗎？」柯致威忽然伸手扳住她的肩膀，硬是將她的身體轉向他，讓她紅腫的雙眼無所遁形。「你明明就有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那個姓江的臭傢伙惹你傷心？」

「你別瞎猜，我也沒哭，什麼事都沒有。」季嵐芯的語氣僵硬，實在沒有什麼說服力。

「事實都已經擺在眼前了，你又何必否認呢？嵐芯，如果他讓你這麼不開心，你又何必繼續跟他在一起？還不如跟我交往，我保證一定將你捧在手掌心，絕對不會讓你傷心哭泣的！」

柯致威的這番告白，並沒有打動季嵐芯的心，而就在她想要拒絕的時候，忽然又聽見一陣腳步聲。

她轉頭一看，這回出現的人真的是江禹軒。

一看見他，好不容易暫時止住的眼淚立刻又在眼眶中打轉，而她這個模樣，讓江禹軒好心疼。

「嵐芯，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季嵐芯激動地打斷他的話，不給他說完的機會。「剛才你在電話里不是已經講得很清楚了嗎？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不想再聽他說出任何推薦朋友的話語，那對她而言，等於是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不是的，嵐芯，我現在要說的不一樣，關於漢興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

一聽見杜漢興的名宇，季嵐芯的情緒顯得更加激動。

「夠了，不用說了！你也不用向我道歉，反正我們之間什麼也不是！」

從頭到尾，都是她厚著臉皮強迫他答應當她的冒牌男友，他對她根本沒有半點承諾或責任，她又有什麼權利去責怪他呢？

「不，不是這樣的，嵐芯……」

「真的夠了！別再裝出一副很在乎我的模樣，那隻會讓我覺得好假。是啊！好假！我們之間本來就是假的。」季嵐芯哽咽地嚷道，眼淚差點不爭氣地落下。「現在我不需要你再繼續假裝是我男朋友了！你解脫了，恭喜你啊！」

一旁的柯致威聽見了她的話，眼睛立刻為之一亮，臉上更是露出一絲暗自竊喜的表情。

「嵐芯，你別這樣，你先冷靜一點聽我說好不好？」江禹軒又急又亂，簡直要發狂了。

季嵐芯搖了搖頭，強忍心痛地說：「從今天起，你不必再委屈自己配合我演戲了，我們之間……也不再有任何的關係了，再見！」

咬牙撂下這番話之後，季嵐芯掏出鑰匙，開了門之後就要進屋去，但柯致威卻攔住了她——

「嵐芯，我想跟你買幾件娃衣，另外還想找你幫忙訂做幾款比較特殊樣式的衣眼，我可以進去直接跟你討論嗎？」

「不行！」厲聲回答的人是江禹軒，他敢發誓這個叫柯致威的傢伙百分之百沒安好心眼。

季嵐芯原本心裡還有些猶豫，但是一聽見江禹軒斷然的拒絕，一股氣惱不由得湧上心頭。

哼！他不是討厭她、不喜歡她，硬要將她塞給別人嗎？既然這樣，現在他又來干涉她做什麼？

帶著一股賭氣的情緒，她對柯致威說道：「好啊！那就進來聊吧！」

「太好了！」

柯致威朝江禹軒投去一抹勝利得意的目光，跟在季嵐芯的身後走進屋裡，甚至還砰地一聲關了門、上了鎖。

江禹軒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眼看他們雙雙進入屋裡，他的臉色也變得異常凝重，極度擔心季嵐芯的安危。

那個柯致威肯定不懷好意，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要是真的發生了什麼意外，那該怎麼辦？有誰可以去救她？

「嵐芯！嵐芯！快開門啊！」

江禹軒快瘋了，他拚了命地敲門、拍打、喊叫，但季嵐芯就是鐵了心，不願意再理會他。

「樓上的搞什麼呀！可不可以安靜一點，不然我要報警了！」不知道幾樓的住戶不堪他的吵鬧，從樓梯間往樓上大喊。

江禹軒停下了拍打叫嚷的舉動，臉色又更鐵青了幾分。

看來季嵐芯是怎麼樣也不肯來開門，而那扇雕花鐵門又不是他能夠踹得破的，到底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