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詹巧茵一夜輾轉難眠,考慮了一整晚,她決定隔天去成影的診所找他。

機會稍縱即逝,如果繼續任由時間蹉跎,以後肯定會後悔。不管如何,她要試著去爭取,這一次絕對要說出口!

她迫不及待地出發,還刻意在外頭繞了一圈,等診所開始營業。

然而令她訝異的是,來到診所時她才赫然發現,這裡的招牌竟然換上某某設計工作室,根本不再是原來的牙醫診所。

「小姐,請問這裡本來不是牙醫診所嗎?什麼時候——」詹巧茵匆忙地拉住一位剛要進工作室的女子。好一陣子沒來診所找成影,她根本不曉得他什麼時候離開這裡了。

「我不知道耶……」女子疑惑地搖搖頭。「我們工作室是一個禮拜前搬來的,這邊也是委託人家找的……」

一個禮拜前?那麼成影應該是更早之前離開的……

「謝謝。」她勉強笑一笑,跟女子道了聲謝。

「不客氣,如果以後有什麼需要,可以來找我們……」

詹巧茵納悶地走下樓,邊拿起手機撥成影的電話。

您現在撥的號碼未開機,請在嘩參后留言……

成影為什麼不開手機?

詹巧茵頓時感到泄氣,她第一次請假,卻沒想到根本找不到他……

瞥見以前曾經打過工的義大利餐廳已經開門營業,她乾脆走進去詢問以前的老闆,也許他會知道成影去了哪裡。

「歡迎光臨……咦?巧茵?」身兼服務生的老闆娘看見詹巧茵,一臉訝異。

「你不是很忙嗎?怎麼突然跑來這裡,該不會是想念我老公的手藝吧!」對於自己老公的廚藝,她可是信心滿滿。

「對啦,不過,其實我……」人家都這麼說了,總不能說不是吧。

「老闆娘,你知道成影醫生去哪裡了嗎?」

「成影醫生?」老闆娘愣住。

「就是以前在樓上開牙醫診所那個醫生啊,你不是跟我說他的技術很好……」

老闆娘霎時恍然大悟。「喔,他啊……」隨即,她感嘆地說:「沒錯,他的技術真不錯,我的一口爛牙被他矯正後,現在很健康呢!只可惜,他已經不在這邊開診所了,好像要出國吧……」

「出國?!」詹巧茵驀然覺得心臟好像被人揪住一般難受。「什麼時候……」為什麼他都沒告訴她?

「昨天他剛好有來我這裡吃飯,好像說是今天去德國,不過沒講要去多久……咦?巧茵,你又沒看過牙,怎麼認識成影醫生?」老闆娘此時才反應過來。

然而詹巧菌已經沒心情繼續跟老闆娘聊天,地面如死灰,宛若聽見噩耗。

他要去德國?不、不可以!

他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她?

莫非昨天在商場遇到他時,被打斷而沒說完的話就是準備跟她道別?

怎麼可以,他不可以就這樣走了,他什麼都不知道……

「巧茵,你怎麼了?臉色很難看,不舒服喔?」

「我沒事,我……我要去找他,我要告訴他……」詹巧茵匆忙起身,現在去還來得及,可以的,她可以遇見他,可以在最後一刻留住他!

「你要找誰?說什麼?」看她似乎精神恍惚,老闆娘趕緊拉住她。

可是,現在去就算追到了又能怎麼樣?她要對他說什麼?要他為她留下來?他怎麼可能為了她的一句話留下來?不可能的……

難受的感覺堵塞了整個胸口,弄痛了她的心,熏紅了她的雙眼,詹巧茵忍不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唏哩嘩啦地哭了起來。

「巧茵,你到底怎麼了?」老闆娘著急地安撫她,卻是一頭霧水,根本不明白她在傷心什麼。

真正令她傷心的是,自己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口,是她讓愛情從指縫中流逝……

整整兩個禮拜,「童話公寓」都籠罩在愁雲慘霧裡頭。

向來話多又聒噪的詹巧茵老是垂頭喪氣,不僅看起來沒啥精神,一有空間也不像以前一樣拉著人到處瘋,竟然一個人躲在頂樓發獃嘆氣。雖然早習慣她忽風忽雨的個性,但這次好像真的挺嚴重,而且最重要的是,沒聽見她吵鬧的聲音還真讓人有點寂寞呢。

「哎……」

又是一陣宛若世界末日的嘆息聲,站在她身後的關穎凡不得不翻白眼。真受不了這女人,亂沒精神的,害她也跟著心情不佳!

「詹巧茵,你沒事吧,剛參加完喪禮喔?」她刻意調侃詹巧茵,偏偏後者置若罔聞,依舊獃獃地瞪著四周的高樓大廈。

五層公寓的頂樓並不高,其實也看不遠,但今天天氣不錯,吹起涼風還挺舒服的。

關穎凡等了約莫五分鐘,這個向來愛跟她鬥嘴的朋友竟如此安靜,真讓她好不習慣啊!

「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被男人甩了?」會讓她失魂落魄的原因,肯定跟男人有關!

「穎凡,你別管我啦!」天哪,成影離開就已經夠慘了,她還得被大姐頭消遣刺激嗎?

「果然沒錯。是上次那個到你房間過夜的男人,對不對?」關穎凡面露殺機,不客氣地扳動手指頭。

「可惡,敢對女人始亂終棄,我幫你好好教訓他!」

上次到她房間過夜的男人?「你在說誰啊?」大姐頭應該不認識成影啊?!

「還有誰?到過你房間的男人也只有那一個!」成影半夜上樓梯的腳步聲早就吵醒了其他樓層的房客,白雪早上去晨跑也剛好看到離開公寓的他,這件事每個人都知道了。

「你知道成影?那該不會其他人也都知道……」原來她根本沒秘密啊,還以為她們不曉得呢。

「放心,有我就夠了,不需要別的幫手!」關穎凡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證,以為她還想通知其他朋友來助一臂之力。

「你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啦,人家根本就沒喜歡我,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啦!」

「你自作多情?」關穎凡知道這種事的確常常在巧茵身上發生,不過如果只是自作多情,有必要鬧得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慘狀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就愛在嘴巴上逞強,說什麼看到帥哥就追啊,其實真正遇見喜歡的人,根本就沒膽子採取行動!」就連跟對方表白心意都沒勇氣,搞得現在懊悔不已。

她黯然地垂下一雙羽睫,輕聲說道:「像我這樣的膽小鬼,可能永遠也得不到幸福了……」

沒想到這個自戀到不可思議地步的詹巧茵,也會說出這麼沮喪的話……

「看來那男的給你很大的刺激……」關穎凡不得不下如此結論。

「他叫成影。」什麼「那男的」,那可是她喜歡的男人耶!

「好啦,叫什麼都一樣,又不是我男人!」她大刺刺地說,一手插腰,像在指揮下屬般命令她道:「詹巧茵,我警告你,你再悶下去就不是我朋友啦,我認識的巧茵不像你這麼沒用,她可是宇宙霹靂無敵大花痴,哪像你為一點小事就搞得像辦喪事……就算那個男人去了國外又怎麼樣,如果真那麼喜歡,去把他追回來啊!」

詹巧茵哀怨地看著她,如果她做得到就好了,那麼她就不會在這裡空苦悶。

「穎凡,有時候我還真羨慕你……」

如果她的個性可以跟關穎凡一樣洒脫,也許她跟成影早就是不一樣的關係了。

哎,現在人已經遠去,想這些也沒用了,因為人家根本不在乎她嘛,否則怎麼連個伊妹兒都不留給她,就算只把她當成朋友也不該這麼冷漠啊!

「成影,你是混蛋!」她忍不住朝空中大喊,太無情了!

「你不是很喜歡他,還在背後偷罵他?小心他聽到……」關穎凡斜睨著她說。

詹巧茵聽了,怔怔地看著前方,是嗎?風能把她想說的話傳達給成影嗎?即使他在很遠的地方也能聽見?

「成影,我愛你!快回到我身邊吧!」這才是她真正想跟成影說的。

「噁心喔……」關穎凡故意椰揄她,心裡倒是很高興她恢復精神,哎,少一個鬥嘴的對象就是不習慣。

「汪!」

兩人一聽狗叫聲,轉過頭,只見白雪跟她的愛犬「快樂」正站在頂樓門邊看著她們,嘴角揚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你們感情真好……」外表雖看不出來,口吻卻帶著一絲羨慕的意味。

白雪有聽到她剛才喊的內容嗎?詹巧茵偷偷吐舌頭,有點不太好意思。

「白雪,你也來頂樓曬太陽?」

「不是,有你的電話……」她微笑。「我經過你房間,大門沒關,聽到裡面有電話聲,響了滿久的,就幫你接起來了。」

「電話?誰打來的?」詹巧茵好奇地問道,一邊朝她移動。

白雪笑得極為神秘。「你接了就會曉得。」

幹嘛搞神秘?詹巧茵皺了皺眉頭,快步離開頂樓,也錯過了關穎凡和白雪互相交換的會心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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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巧茵走回自己的房間,發現話筒掛得好好的,哪有她的電話,難道白雪故意騙她?

可是沒理由啊,白雪又不是老愛戲弄她的關穎凡……

發現到卧室的門也開著,她原本想走過去關好,卻赫然發現自己的電腦竟然是開著的,而且螢幕上還有成影的影像!

「成影!」她驚叫,沖了過去。

那端的成影看見她,也笑了,動了動唇好像說了些什麼——她趕緊戴上耳機,終於可以跟他對話。

「兩個禮拜沒見,你好嗎?」清俊的臉上掛著一貫溫柔的笑容,詹巧茵的雙眼彷彿被煙熏著,霎時有了淚意。

真沒想到再度見到他竟然是利用網路視訊,雖然可以面對面,但彼此的距離卻是那麼遙遠……

「不好!」她賭氣地說:「你要去德國為什麼沒有告訴我?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在意。」他坦白地說。

「你不知道……」

沒錯,一切都是因為他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漫長的思念煎熬終於無法壓抑,她掉下眼淚,淚珠刺痛了另一端的成影。

「巧茵,你怎麼了,為什麼哭了?」他著急地追問,恨不得立刻到她的身邊安慰她。

「成影,我……其實……」

其實她好想見他,希望能緊緊抱住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隔著遙遠的距離,連想觸碰彼此都不可能……

成影伸出右手,輕輕地平貼住螢幕。「巧茵,不要難過,我不想看你哭,有什麼心事說出來,我會想辦法幫你忙……」

「我的心事……」

她拭去眼角的淚水,輕聲說:「成影,你把臉貼在螢幕上,好不好?」

「貼在螢幕上?」他納悶地反問,不明白她的用意。

「你不是要幫我解決我的心事嗎?就照我的話做啊!」她佯裝慍怒地說。

成影只得將自己的一張帥臉慢慢往前移動,像傻瓜似的貼在電腦螢幕上。

詹巧茵握緊雙手,突如其來地朝螢幕落下一吻,在他怔愣的同時,迅速退開,旋轉椅子背對他。

怦怦、怦怦……心跳加速,彷彿要從胸口蹦出來,她突然很慶幸現在成影人在遠方,要是他就在她身邊,她肯定做不出這種事來,就算做了,也會立刻逃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大口吸氣吐氣、吸氣吐氣,安靜的室內只聽到自己沉重的呼息聲,就連那端的成影也沉默不語,感覺似乎受了重大刺激。

「你現在知道我的心事了嗎?」她的聲音低若飛蚊,幾乎只有自己才聽得見。

成影依舊沒說話,她這時不禁感到疑惑。

就算很震驚,也該應個聲吧?

她轉了過去,發現成影早離開鏡頭、離線了。

怎麼會這樣,他甚至連聲再見都沒說就走了?詹巧茵只覺得整個人宛若被潑了桶冷水,自作多情外還加自取其辱。好了,這下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她鬱悶地癱在椅子上,又忍不住想哭。

她有這麼恐怖嗎?不過親一下他就嚇得跑走了……她的自怨自艾一直持續到身後某人將一束粉紅玫瑰送到眼前。

詹巧茵驚訝地瞠大眼,迅速回頭。

「成影?!」

看見高大俊朗的他出現,她嚇了一跳,怎麼可能,剛才不是還在德國跟她線上聊天,怎麼不到十分鐘就飛回台灣了?!

「你不是在德國嗎?」

「前天就回來了,只是去跟那邊的醫院作交流訪問,開個會議……」

前天就回來?她還以為他會一直待在那裡——

「那為什麼你要結束診所?」

「我沒有結束診所,只是搬家了。」他拿出一張名片,放到她的掌心。「以後記得要常來找我,不要再忽視我了,因為我很需要你。」

這番話一點也不像是對朋友說的,他好像在暗示什麼……她沒有戳破,繼續追問他。

「既然你都回來了,那剛才為什麼要在網路上……」害她以為他人還在國外,才不顧一切「強吻」他,坦白自己的心情。

「因為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重不重視我、需不需要我?你心裡有沒有我?加上你幾個朋友的幫忙,配合我演了一場戲,其實我剛才就在這棟公寓的房間裡頭用電腦……」

幾個朋友的幫忙?莫非……

啪、啪、啪!

詹巧茵往門口一看,那裡果然站著幾位欣賞好戲的女子,尤其為首的關穎凡更是大剌剌地用力拍手。

「實在太感人了,詹巧茵,這才像你的本性,要繼續維持,以後別再一副參加喪禮的表情了,知道嗎?」

她們幾個好朋友實在看不慣她死氣沉沉的模樣,才試著幫她連絡成影,接著得知他其實很快就回國,根本是詹巧茵自己胡思亂想,因此決定了這一場表演,逼她坦承自己的感情。

「你們……你們聯合成影整我?!」可惡,向來自認直覺超級靈敏的她竟然也會中招,一定是因為突然見到成影,才會失去正常的判斷力,只是沒想到連白雪都是共犯!

「這叫一報還一報,誰叫你老愛整人啊!」關穎凡朝她扮個鬼臉。

「你們……」她簡直欲哭無淚,該解釋成自己人緣太好嗎?

「不打擾了,繼續繼續。」幾個女人識相地趕緊退出,免得有人對她們展開恐怖的「咒怨」。

總算又留下兩人獨處,詹巧茵忍不住用哀怨的眼神瞅著成影,竟然連他也加入戲弄她的行列,好傷心……

「你還在生氣?」

「我氣我的好朋友沒義氣。」她鼓著腮幫子,滿腔委屈,被人整的滋味真不好受呢。

他突然緊把住她的手,將她箝制在懷抱里,很認真地凝視她問道:「巧茵,你還是把我當成朋友嗎?」

「啊?」哪有,她一點也不想,剛才不就在電腦螢幕上「偷襲」他了嗎?

「我已經不想再當你的朋友,我今天來就是為了要結束我們的友誼關係。」

他的意思是——

詹巧茵還傻愣愣地看著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他二話不說,先低身輕啄了口她的唇瓣,柔聲說:「巧茵,我愛你,當我的情人,好嗎?」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幾乎令她暈眩,多不可思議,幾分鐘前她還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他,而現在……他竟然跟她求愛?!

這下,她又想哭了,高興地想哭。

「我不是……在作夢吧。」淚水又盈出眼眶,就算是夢,也該是最幸福甜美的夢了。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旁,微笑說:「我是真的,你感覺到了嗎?」

胸口瞬間充斥著一股暖意,她抱著他送的花,一手慢慢撫摸他的臉頰,似乎想證實眼前是貨真價實的成影。

兩人認識以來,他好像一直都用這麼真誠的目光關注她,就像空氣,在她理解他對她的重要性之前,他已經默默地守候在她身旁,默默地給她愛、給她呵護、給她關懷,而她卻以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也許他早在更久以前就愛著她了,只不過他們都在等待,等待著誰先打破「朋友」的僵局,卻差一點因此錯過。

「現在,我解決你的心事了嗎?」他笑著迫近她的臉龐低語。

她知道他在暗示剛才在網路上的對話,雖有點害,心裡還是甜蜜蜜的。

如果一個勇敢的表達可以換來愛情,就算出糗又有什麼損失呢?

她點了點頭,開心地將自己整個投入他的懷抱,緊緊環住他。

「看在你這麼辛苦追求我的份上,而且又挺有眼光的,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你的要求羅,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情人!」

語畢,她主動送上一吻,總算搶到這個宇宙無敵霹靂大帥哥,可別想她會拱手讓出。

經過不斷地試探與揣測,兩人終於跨出朋友的藩籬,正式邁向情人的第一步,迎接幸福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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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魚不要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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