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無論夏若曦如何下定決心,事情卻不在她所能控制的範圍內。
接下來幾天,她和殷馗的足跡幾乎踏遍了整個關島,除了最熱鬧的杜夢灣區之外,他們還租了車到首都亞迦納去參觀了總督官邸和拉提石頭公園,而後一路南下,到關島南部去體驗純樸的查莫落人村莊生活。
再接下來他們的相處模式是,白天他們一起徜徉在擠滿戲水人潮的沙灘上享受日光浴,或者搭乘渡輪,到位於島嶼南端的渡假勝地——可可島,去衝浪、潛水和體驗各種刺激的水上活動,盡情享受和煦的陽光和碧海藍天。
到了夜晚,他們一起漫步在聖維克多路繁華的街道上,有時隨意找個餐廳用餐,品嘗專為觀光客開設的各國小吃,或者坐在某個海邊的小酒坊等待日落,享受那份難得的寧靜和安逸的氣氛。
然後他會吻她,在月光閃耀的抄灘上,在滿天繁星的見證下,彷彿他們已經相識了許久許久。每一天,夏若曦都告訴自己這是和殷馗相處的最後一天,畢竟他很可能在台灣已經有老婆、小孩在等著……
然而無論她多麼努力想和他保持距離,卻始終無法拒絕他微笑的眼神。隨著更深的相處,她心裡的矛盾更深,困擾於自己對他的感情竟然發展得如此迅速。
這種假期戀情是不會長久的,她知道。單身在外國旅行,兩個素昧平生的人很容易就會被浪漫的邂逅沖昏了頭。或許殷馗只是想找個伴,為自己平淡的假期找一些樂趣罷了,等回歸正常生活之後,他就會忘了她。
她明白這個事實.然而這卻未讓她心裡的不安退去。隨著假期逐漸接近尾聲,他們都絕口不提這個話題,然而夏若曦卻可以察覺那份壓抑的情緒已經逼近極限。
那天晚上.他一如往常地送她回到房門口,他並沒有馬上離開,只是用—手撐在她的門框上,深幽的眼眸凝視著她
「明天是最後一天了,嗯?」他沉沉地開口。
「是的。」她知道他的意思。她是後天—早的班機,他則會在後天下午離開。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時間就此停止,這個假期永遠不要結束。
「回台灣之後,你還願意見我嗎?」他半響之後又問。
她無法面對他的凝視,只能垂下目光,輕輕地搖頭。
「我想我們都該冷靜一下,殷馗。」她吞咽了一口,低聲開口,「就當這只是一次短暫的邂逅,我們的緣分到此為止,好嗎,回到台灣之後,我們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恬,不久之後。你就會忘了我,或許別再見面,對我們反而比較好。」
短暫的寂靜后.他緩緩出聲,「我只有一個要求,」
「什麼?」
「吻我,當做告別,好嗎?」
她仰頭看他。她可以說服自己,他是個厚臉皮的登徒子,到處對女人獻殷勤的花花公子,她應該要嚴辭拒絕才是,然而他眼中溫柔的神情卻擊潰她的理智,令她尚未出口的話全堵在喉嚨里。
即使她的理智還在掙扎,她的感情卻已經做出了回應。踮起腳尖,她將嘴唇輕輕地印上他的。一個吻,以為謝意。
毫無預兆的,他的手臂立即環過來圈住她的腰,嘴唇野蠻而需索地蓋上她的。
原本道別的輕吻立刻燃起熊熊烈火。她啟開雙唇,感覺他一手纏進她頸后的髮絲固定住她,狂野且不甚溫柔地肆虐她的唇,瞬間奪走她的呼吸。
「我必須放開你,若曦。」他的唇埋在她的頸項里,噪音粗嗄地道:「如果我現在不放開,我怕我就再也放不開了」
「那就別放開我。」她低語,手臂更加環緊了他,訝異於自己的大膽和主動誘惑。「別放開我,殷馗。」
她聽見他低吟了一聲,彷彿強自壓抑的情感全爆了開來。
他一把抱起她進了房裡,而後用腳踢上房門。
她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只知道當她再度恢復意識時,她已經仰躺在沁涼的床單上,他結實的用身軀將她壓進柔軟舒適的床鋪,她的手被按壓在枕頭兩旁,嘴唇被他灼熱的吻堵住,鼻尖里充滿他溫熱的男性氣息。
她輕喘著,感覺他的手正在解開她薄薄的衣衫鈕扣,將它扯離她的身軀,而後探進她腰間柔滑的肌膚,嫻熟地撫摸過她嬌軀的每一寸。他堅硬的胸膛和她相貼,溫熱的嘴唇在她細緻的肌膚印下灼燙的熱吻,令她所有的感官為之焚燒。
一等她的手重獲自由,她立刻將手指纏入他頸后濃密的髮絲,而後往下撫摸他背部堅硬的肌肉,感受那每一寸結實的起伏曲線。
就在激情即將吞噬理智之際,他的聲音穿過激情的迷霧「這是你想要的嗎,若曦?我不希望你後悔。」
她睜開眼睛,他堅毅的臉龐就在她的上方,臉龐因漲滿的慾望而緊繃著,雙臂肌肉也因強力壓抑而賁起。然而即使要控制自己是如此的難,他仍然顧慮到她的感受,給予她反悔的機會。
理智在瞬間返回。她猛地推開他,踉蹌地起身跳下床。他顯然預料到了她的反應,因為他並未阻止她。
「對不起,殷馗。」她顫抖著,手指緊攢住胸前的被單。「這太快了……我想我們剛才喝了太多酒,以至於有些神智不清。這根本……是不該發生的。」她語無倫次,幾乎說不完所有的話
殷馗沒有回答。他坐在床上,眼神透過幽暗的燈光凝視著她,雙臂環抱在胸前,那張俊美的勝龐半隱在陰影之下,赤裸的身軀雄偉得有如希臘神祗。察覺他—點也沒有要遮掩自己的意思,她羞怯地別開視線。
半晌之後,他終於動了——他起身抬起丟在床邊的長褲套上,然後走到她身前,將她的衣衫披上她的肩膀:
「我明白,若曦。」他一手纏入她頸后的髮絲往後拉,強迫她被動地直視著他。「我們都是成年人,已經到了可以為自己負責的年紀,如果你還沒準備好,我絕不會強迫你。」
「你不明白。」她猝然說道,咬住下唇。天哪,她幾乎和他上了床,如果不是他驚人的意志力控制自己,他們現在很可能已經在做愛了。
那又如河?心裡有一個更大的聲音反駁她。這段日子以來他們朝夕相處,她從未如此放鬆、快樂,感覺生命如此充實和完整,在他身邊,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然,她彷彿已經和他相識了半輩子,而不是只有短短半個月。
她輕吸了一口氣.強逼自己出聲。「我現在沒辦法思考,我還要……再想想。別逼我,好嗎?」
他先是默不作聲,而後她聽見他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好。我們等你冷靜之後再談。」
他倏然起身,她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他。他的長褲仍然鬆鬆地掛在腰際,結實勁瘦的身軀映入她的眼帘,令她的臉漲得更紅。他的表情十分乎靜,令她納悶他怎能恢復得如此快速,彷彿方才的火熱激情從未發生過?
莫非是在別的女人身上訓練有素了?這麼一想之後,她察覺心裡居然冒出一絲酸意。
他拿起擱在一旁的襯衫套上,著裝完畢之後,他走回她身前坐了下來,一手輕搭上她的肩膀。
她驚跳了一下,連這麼輕微的觸摸都令她的身軀竄過—陣顫抖。
「我們明天早餐時見?」他靜靜地問。
她只輕點了一下頭算是回答,沒有再看他的表情。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安靜地轉身離開。直到門輕輕地合上,她才緊緊地閉上眼睛,感到全身一陣虛脫。
不行,她不能再讓事情這樣下去了。她睜開眼睛,視而不見地注視著前方,她玩不來這種遊戲,無法將自己毫無保留地給了他,之後再瀟洒的和他說再見,如果她不想放任這段感情失控到無法挽回的地步,那一切就得到此為止。她必須馬上離開!
半個月後台灣
「你見過若曦了?」寬敞的客廳里,任川銘詢問著站在後地窗前的男子
「嗯。」殷馗從窗前走了回來,坐進他對面的沙發里。
任家的管家正為他們沏上一壺香茶.空氣間瀰漫著茶葉淡淡的清香。
「那麼,情況如何?」任川銘緊接著又問。
殷馗的反應只是聳聳肩膀,輕描淡寫地道:「聰明、美麗,獨立自主的現代女性,目前是台灣『協奏曲』雜誌杜的社長兼總編輯,和您查到的資料大同小異。」
「喔?」任川銘微挑起—眉。「這『協妻曲』是本什麼樣的雜誌?」
「結合藝術、流行時尚和兩性話題的女性雜誌,除了中文版之外,它還在北美和英國地區發行英文版,銷量穩定而且風評甚佳,是本相當受歡迎的雜誌。我懷疑夏若曦會需要你的金錢資助嗎,因為她本身就是個相當成功的女企業家。」
「我想也是,」任川銘的眉峰疏展了,臉上浮現欣慰的神情。「想不到她年紀輕輕輕就這麼有成就,真不錯。」
「我仍然不懂您為什麼做此安排。」殷馗將雙臂交握在胸前,眉峰傲攏。「如果您對夏若曦有興趣,查到這些資料也該夠了,何必非得要我放下公事……」
「要你到關島去見見她?」任川銘斜睨了他一眼,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渡假休息最能看出一個人的真性情。我需要找個人去了解若曦是個什麼樣的女孩,而你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人選,反正你也忙了大半年,趁這機會順便去渡個假,有什麼不好?」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您要我無論如何都得排開手邊的公事,『務必』到關島走這一趟。嚴格來說,那算是個命令。」
「我聽到抱怨了嗎?」任川銘微笑了起來.饒富興味地看著眼前這個挺拔的年輕人。」怎麼,你的假期過得不愉快。」
殷馗一攤手,不置可否。
據他所知,任川銘雖然是個縱橫商場畢生的企業巨子,但他逢插作戲一向極有分寸,並不特別熱中於那些應酬性的社交派對,更對那些主動上門的女人興趣缺缺;他有些納悶任川銘這回居然會對年紀小得足以當他女兒的夏若曦感興趣。
當然,夏若曦年輕漂亮,這一點無庸置疑,所以即使年過半百如任川銘,會對她這個標緻貌美的小妞兒有意思,也不令人意外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任川銘為何不等夏若曦回台灣之後再親自和她接觸,反而特意做此安排?
「您似乎很重視這個叫夏若曦的女孩。」殷馗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問道:「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
「當然。」任川銘態度依然十分悠閑。「因為她是我的女兒。」
即使感到十足震驚,殷馗的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漣漪。「喔?」
「你不驚訝?」任川銘顯然對他平淡的反應感到驚奇。
「您會向我解釋的,不是嗎?」他淡淡地答道。
任川銘先是一怔,然後笑了,睿智的眼裡光芒閃爍。「這就是我欣賞你的地方,殷馗。你夠冷靜、沉得住氣,不像公司里那一堆急躁的毛頭小鬼只會衝動行事,這也是我會決定將公司的營運權交給你的原因。」
」我知道,若非如此,您也不會把這件事交給我去辦了,不是嗎?」
「你倒是一點也不謙虛啊?」
「我可不記得您教過我這項美德,乾爹。」
「你這小子。」任川銘笑罵。他一直沒問殷馗關於這次的關島之行,可以確定的是,他見過夏若曦,但然後呢,殷馗和若曦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他心裡有無數個疑問,但殷馗不說,他也不打算問。
「在事情還沒曝光之前,我不希望因為走漏風聲,而給若曦帶來不必要的壓力和困擾。除了你之外,我信不過別人。」任川銘說。
「我明白。」殷馗點頭。
「你知道我只有一個寶貝女兒,就是宛靈。從小我就把她捧在手掌心裡,見不得她受一點委屈,她的母親過世之後,她驕縱的個性更是變本加厲,連我都管不了她。」任川銘停了下來,彷彿陷人了沉思之中。
殷馗保持沉默,等著任川銘告訴他整個故事。
「直到幾個月前,我才知道除了宛靈之外,我還有另外個女兒,就是若曦。」片刻后,任川銘緩緩接續,「我和若曦的母親是在英國認識的。當年我到英國做為期一年的商務考察,而若曦的母親則在一家服裝公司擔任品牌經理。
「她有一半的英國血統,是一個很美、很可愛的女人。她有自己的事業,從來不把我的財富看在眼裡,和其他那些因為錢而接近我的女人大不相同。
「或許就是那份率真和堅強的特質吸引了我,讓我深深為她著迷。我們認真交往了好一陣子,彼此都喜歡對方的陪伴;她給我的那份溫暖和自在的感覺,是我在其他女人身上所感受不到的,連宛靈的母親亦然。」
「後來呢,您為什麼和她分手?」他半晌后才問。
「不是我和她分手,而是她離開了我。」任川銘苦笑了下。」因為我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我並沒有告訴念慧我結婚了,而且還有個女兒。為了我,她放棄她在英國的事業,千里迢迢隨著我回到台灣來從零開始,然而我卻不敢向她坦白這個事實,因為我太了解她的個性,我怕失去她。
「就在我決定要和我太太攤牌時,我太大卻早一步發現了念慧的存在,並且偷偷去找她談判。我知道這件事後,簡直氣炸了,急匆匆的想去向念慈當面解釋,卻吃了閉門羹。從那天之後,念慧就再也不接我的電話,也不肯見我,我原本以為等她氣消了之後就會肯聽我解釋,但她沒有。
「她搬寓了原來的住處,也換了電話號碼,存心不讓我找到她。我到她的辦公室去,她的合伙人告訴我,她回英國去了,要我從此以後別再找她,之後我再也沒有她的消息,和她也就這麼斷了聯絡。」
「既然如此,您怎麼會知道……」
「知道若曦是我的女兒?」任川銘看出了他的疑問。「當年念慧離開之後,我和宛靈的母親有過一番長談,我很感激她願意原諒我和念慧的這一段情緣,所以直到她過世之後,我才開始重新尋找念慈。」
「前兩年,我重新得到念慈的消息,才知道她這些年來都待在英國,而且一直沒有結婚。我和她見了面,彼此都有恍如隔世之感,她知道我太太已經過世了,而我是那麼迫切的希望她能諒解我當年的錯誤。」
「她還沒有給我答覆,但至少她沒有再排拒我,一直到前幾個月,她才告訴我,我們有個女兒,也就是若曦。」
「您怎能確定夏若曦是你的女兒?」殷馗冷靜地提出疑問。「如您所說的,夏念慈美麗聰慧,事業有成,她回到英國之後不可能沒有機會,嗯?」
「你那凡事必先心存質疑的習慣又出來了,嗯?」任川銘笑了。「是的,我很確定若曦是我的女兒。撇開若曦的出生日期不談,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我絕不會要你去做浪費時間的事」
殷馗抿緊薄唇,腦中迅速浮起那張嬌美細緻的臉龐。在關島相處的一幕幕閃過腦海,他憶起她柔軟的身軀,誘人的嘴唇是如何在他的誘哄下開啟,她身上的玫瑰香味始終在他的腦中盈繞不去,思及此,他的身軀不由得一陣緊繃。
「既然夏念慈已經和您拒絕往來這麼多年,現在又為什麼要讓您知道夏若曦的存在?」他的語調依舊鋒利。「莫非她知道你富可敵國,讓女兒認你這個父親,將來可以得到一筆為數龐大的遺產?」
「或許因為我們都老了吧,已經不適合再像年輕人那般鬥氣了。」任川銘對他隱喻的嘲諷不以為意。「人的想法是會變的,年輕時的倔強和好勝都矗爭一時之氣,這麼多年過去,我們都了解再僵持下去也沒有意義。既然老天給了我們第二次機會,我們何不放下無謂的自尊,好好把握時間相處。」
殷馗沒有反駁,只是將目光調向桌上那張八寸的照片,照片中的女郎巧笑倩兮,穿著一襲淺灰色的套裝,濃密的長發在腦後梳成—個髮髻,薄施脂粉的勝龐神采飛揚且充滿自信,十足是個事業成功的女強人。
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望向一旁的簡介文字:夏若曦,二十四歲,英國倫敦帝國學院畢業,於兩年多前回到台灣接手「協奏曲」的社長職位……
他沒有注意其他又寫了些什麼,只是凝視著那張照片,思緒不由得回到半個月前離開關島的前一天。
猶記得前一夜他徹夜未眠,滿腦子想的儘是該如何再面對她,而不令她感到尷尬。他想要她,但他要她是心甘情願的降服在他懷裡,而不僅僅是出於慾望和一時衝動。
然而第二天當他去敲她房門時,卻發現她離開了。她的房間里空蕩蕩的,行李箱和衣物也都消失無蹤。他又急又氣地衝到櫃檯,服務人員告訴他,她天未亮便辦理退房前往機場,而且不曾留下任何訊患給他。
他愣在當插,先是愕然、不敢置信.接著是無以名狀的憤怒。她為什麼一聲不響的離開?她就真的這麼不想再見到他,連一聲再見都吝於對他說?
即使事情已經過了半月有餘,那股被愚弄的怒意仍在他心裡積壓著,未曾悄散。
「殷馗?」任川銘試探的聲音響起。
他將思緒轉了回來,這才發現自己的拳頭握得死緊,他緩緩放鬆,強迫自己面無表情。「接下來您打算怎麼做?」
「我還不知道。」任川銘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不想太貿然而嚇壞了她。既然你已經認識若曦,那就製造機會多接近她,探探她的口風。無論如何,她是我的女兒,我希望有一天她能接納我這個父親,回到任家來認祖歸宗。」
「宛靈呢?她知道這件事嗎?」任宛靈雖然名義上是他的「妹妹」,但以她驕縱跋扈的個性,他懷疑當她知道自己還有個異母妹妹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我還沒告訴她,不過要她接受這件事恐怕並不容易,這一點也得要你多注意了。」
「我會的。」殷馗點頭應允,然後起身。「沒事的話我先走了,乾爹。」
「不等宛靈回來再走嗎?」任川銘詫異道,「她一直嚷嚷著好久沒瞧見你了,你不留下來和她打聲招呼?」
「不了,明天一早還有會要開呢。」他接過管家遞過來的外套。「關於夏若曦的事,我會想想該怎麼辦。」
「嗯。」任川銘送他到門口,這才像想到什麼似地問:」對了,你知道若曦有個男朋友,叫什麼……簡嘉甫的?」
「我知道。」他過了半晌才道。或許這就是她那天早上倉卒離開的原因,她是因為差點和他上床而感到有罪惡感?
「我查了一下那個簡嘉甫的身家背景,他是一家日本電器的代理商,也算是個青年才俊。」任川銘沉吟地轉向他。「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見若曦?」
「當然得先製造磋面機會了。」他的嘴角傲微上揚,眼裡卻毫無笑意。
他想著,當他再次出現在夏若曦面前時,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若曦?」
夏若曦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她的助理倩萍正好奇地盯著她看。
「什麼?」她掩飾般地—笑。
「你不專心。」倩萍直截了當地批評道:「正確一點來說,從關島回來之後,你就一直是這樣。看來你是休息過頭了,心都還沒收回來。」
「或許吧。太久沒休長假,一下子回到工作崗位有些不習慣。」她勉強附和道。
「我也想是。」倩萍聳聳肩,沒有再往下問。「下午我會把開會的資料整理好送過來。爭取和日東集團的合作是咱們下半年度的重頭戲,你量好多花點心思在上頭。」
「我知道。」她點頭,看著倩萍離開了辦公室。
一等門合上,她用手揉揉兩眼之間疲憊的肌肉,走到窗前去凝望著晴朗的天空。
不曉得殷馗現在在做什麼?她心不在焉地想著。回到台灣這段日子以來,她仍然時常想到他,每天早上醒來,她都會有同樣的錯覺,覺得自己仍然在那座美麗的島上,殷馗會來敲她的房門,用他溫暖的微笑迎接她。
到機場的一路上,她甚至一度衝動得想提著行李回飯店去,和他一起共渡所余不多的時光,但她卻沒有這麼做。
不止一次,她想著當他知道她提早離開之後的反應,或許他只會稍微感到意外,之後也就作罷了,畢竟他們素昧平生,更何況他們早有默契,等假期結束之後就不再和對方有所牽扯。
就當那是一段短暫而美好的邂逅吧。她一再地告訴自己。
天知道,他甚至可能連名字都是假的,她絕不能由著情況發展到失去控制的地步。而現在,知道他們生活在同一塊土地上、同一座城市裡,卻很可能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相遇,她是該忘了他……
門上響起兩聲輕敲,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她由窗前走了回來,「請進。」
辦公室的門開了,一張俊秀的男性臉龐出現在門后、「若曦。」
「嘉甫,」她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
「公司里沒什麼事,我就來了。」簡嘉甫合上門,笑容滿面地走了進來。「午休時間,你們辦公室的人都走光啦。一起吃午飯?」
她正想說她還有公事待處理,然而筒嘉甫的笑臉卻令她不忍推拒。
「好。」她點點頭。「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
「太好了。你的助理告訴我,你最近天天加班,我還擔心你連陪我吃個飯的時間都沒有呢。」筒嘉甫走到她身邊,俯下頭去想吻她,她卻微偏了一下,他的吻落在她的頰上。
「怎麼了?」察覺她的僵硬,簡嘉甫疑惑地看著她。
「對不起,嘉甫。」她避開他詢問的目光,故作忙碌地收拾著散亂的桌面「我開了—個早上的會。有些累了。」
簡嘉甫審視子她半晌。「還在怪我沒陪你—起去渡假的事?」他柔聲問道。「你也知道,如果不是公司臨時派我出差,我—定會……」
「我了解。」她回以輕柔地一笑。
坦白說,她並不真的那麼介意這點。簡嘉甫的工作繁忙,她也是。身為一家著名雜誌的發行人,她必須一手統籌所有的細節,包括每一期的主題企劃和話題走向等等,有時一忙起來,兩個人十天半個月見不到面是常有的事。
交往這兩年多來,他們之間的感情一向理性而平穩,不像—般戀人總是分分秒秒膩在一起,他們各自在自己的領域上發揮所長,在彼此空閑時相約吃個飯、看場電影就算完。這也成了他們一貫的相處模式。
她想著如果嘉甫和她去了關島,那她還會不會遇見殷馗?她沒有答案。
「你的業務經理告訴我,你目前正在爭取日東集團的廣告合約?」他問、「聽說他們廠半年打算引進瑞士一系列的頂級鑽表,下了上億的預算在平面和電視廣告上,想必很多人都想搶這塊大餅。」
「是啊。」她微笑地道。「日東集團旗下的產業橫跨各領域,珠寶精晶業只是其中一項。我們明年甚至未來幾年的廣告量都靠它了,自然得全力以赴。」
「你會成功的,若曦。」簡嘉甫玩笑地道:「看你這麼努力,害我也不敢偷懶,我可不想輸給你。」
她淡淡一笑,聽著簡嘉甫開始滔滔不絕地敘述他上回到日本出差的種種,心思仍在手上的文件上。
察覺到她的漫不經心,簡嘉甫停了下來。「若曦?」
「嗯?」
「你願意嫁給我嗎?」
有一晌,夏若曦沒聽清楚他說了些什麼,待她的腦子能理解那些話時,她感到再驚訝不過。她一直以為嘉甫還想衝刺事業,並不想那麼早成家;更何況她一直忙於工作,也無暇想及結婚的事。
「我嚇到你了?」見她的表情,簡嘉甫搔搔頭。「對不起,我大突然了,但我有這個念頭不是一天兩天了。咱們交往了這麼久,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意才是。」
看著簡嘉甫從口袋裡掏出戒指套到她手上去,她心中一時百味雜陳。
「我還沒想到這個問題,嘉甫。」她輕咳了一聲,口氣婉轉地告訴他,「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才剛上軌道,現在雜誌還在轉型階段,我不認為現在的我適合結婚。」
「我知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你不用現在給我答覆,我可以等你慢慢考慮。」
她還想說話,然而簡嘉甫認真的表情又令她將話吞了回去。
垂下眼,她注視著手上那個光彩奪目的戒指,訝異自己心裡居然沒有喜悅之情、她該有的,不是嗎,畢竟一個男人才剛跟她求了婚。
「謝謝你,嘉甫。」她輕聲道。
「傻瓜。」他笑了起來,用力擁抱了她一下。「對了,這個周末晚上我在西華飯店有個飯局,你願意陪我去嗎?」
這個周末?她側著頭想了一下,然後點頭,看著簡嘉甫臉上立即泛起的喜悅,忍不住也跟著微笑了起來。
是的,嘉甫就是她的未來,或許她現在還無法給他肯定的答覆,但她的確是喜歡他的。她絕不能讓一個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出現的男人影響她。
她必須徹底忘了殷馗,將他的影子摒棄在心門之外!地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