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典雅別緻的義大利餐廳內,坐在窗邊的任維文一看到夏凝露,連忙殷勤地起身邊上去。

「凝露,我好想你。」

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熾熱的擁抱。

夏凝露渾身一僵,又不好直接推開他,只能淺淺地笑道:「你的樣子看起來不錯啊,想必這個假期過得很好。」「如果你在我身邊,一定會更好。」任維文舉起她的纖纖柔荑,溫柔地一吻。

夏凝露手指輕顫,蹙起秀眉。

三個星期沒見面,任維文對她的態度不但沒有冷卻,反而比以前更熱情。

想到自己前來赴約的真正目的,她的額際不禁隱隱作痛。她雖不想傷害任維文,但是照這情勢看來,傷害是無法避免了。

「凝露,幾個星期沒見,你比以前漂亮了。」任維文一邊幫她倒水,一邊貪婪地看著眼前這張令他想念不已的嬌靨。

因為是高級義大利餐廳,所以這兒的顧客大多盛裝出席,其中更有不少打扮時髦的亮麗女子,但是和夏凝露一比,頓時都變得黯淡無光。

她只是靜靜地坐著,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視線。

沉靜溫雅的氣質、甜美誘人的笑容,還有一抹以前不曾發覺的嫵媚,讓她看起來容光煥發,還性感了許多。

任維文沒來由地不安起來,在他出國度假的這段時間,她似乎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她看起來和以前有點不同了。

「想吃點什麼?這裡的餐點都很不錯哦。」任維文翻著菜單問夏凝露。「維文,我……有話想和你說。」夏凝露抬起頭看著他。

「什麼話?」任維文含笑問道,伸手去握她擱在桌上的玉手,卻被她不著痕迹地躲開,他不禁微微一怔。「其實這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說了,只是那時候你正好要出國度假,我不想破壞你的好心情,但現在我必須和你說清楚……」

夏凝露停頓了下,決定快刀斬亂麻,她咬了咬下唇,毅然開口,「維文,我覺得我們並不合適,分手吧!」

「什麼?!」完全沒料到夏凝露會拋出這句話,任維文整個人僵住。

「當初會答應和你交往,很重要的原因是想讓父母開心,我想你也知道這一點。我記得你曾說過,不會給我任何壓力,兩個人先相處看看,如果不合適,我可以隨時提出分手,所以我才會答應和你交往……」夏凝露看著他,緩緩說道:「但是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我發覺我們真的不適合做戀人,我沒辦法把你當成相伴一生的對象,並不是你不好,相反的,你是個非常非常優秀的男人,只是……」

「只是你無法愛上我,是嗎?」任維文不禁苦笑道。

「是的。」夏凝露輕嘆一口氣,哦很抱歉,維文,我並不奢望能和你做回朋友,只是希望你能原諒我的任性,我還是希望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

「真的……毫無可能了嗎?凝露,感情是需要時間培養的,再給我一點時間,說不定我們——」

「對不起,維文。很抱歉讓你難過,但是我認為早點結束對你我都好,畢竟沒有感情卻勉強在一起,只是徒增彼此的痛苦而已。」

說完,夏凝露站起身,朝任維文輕輕說了句「對不起」,便匆匆離開。

離開餐廳后,夏凝露原本打算回家,但是在路上卻突然改變主意,轉向任天成打工的Seven酒吧。

說是打工並不正確,其實任天成是Seven酒吧的老闆,兼職當調酒師。因為有這麼一位酷勁逼人、俊美帥氣的調酒師坐鎮,酒吧熱鬧非凡,夜夜爆滿,當然,絕大多數的客人都是女性。

推開厚重的玻璃門之前,夏凝露不禁心生躊躇。沒有先打聲招呼就貿然跑來,會不會讓他不開心?

但……今天的她特別脆弱,不想一個人過,她需要他的陪伴。

吸口氣,她緩緩地推開門,隨即被一片喧嘩熱鬧的氣氛包圍住。

彷彿一腳踏入另外一個世界,夏凝露怔怔地打量四周,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酒吧大小適中,布置得十分溫馨,暖暖的燈光和蠟燭在四周閃爍,像一片燈火瀰漫的星海。

不少打扮入時的情侶手牽手坐在沙發上,但是更多的人卻圍繞在酒吧正中央的吧台邊——

因為那裡有一位帥得不像話的調酒師。

琥珀色的燈光照進男人幽黑的眼眸,反射出琥珀色的迷離光點。

他略長的頭髮披散在耳後,氣質冷冽,笑容卻邪惡不羈,渾身上下就像充滿了誘人沉迷的劇毒,讓人心甘情願地在他身邊墮落。

銀色盅皿在他修長的手指間游移,速度快得驚人,面對四周痴迷的目光和歡呼,男人視若無睹,只是以自己一貫的淡漠神情應對,卻換來更驚人的尖叫聲。

「天成……好帥喔……」

「天成,也給我調一杯雞尾酒吧!」

「我也要……,我也要……」

在一波高過一波的聲浪中,任天成只是專心調酒,偶爾抬起眼掃視一下周圍,便足以慰藉圍坐在吧台周圍如痴如狂的女子們。

夏凝露怔住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他。

此刻,雖然任天成就在她面前幾步之距,但是這段距離……卻讓她感覺如此遙遠。

他有他自己的小世界,他那麼受歡迎,環繞在他身邊的儘是一些嬌消可愛、主動積極的鶯鶯燕燕,個個都把對他的強烈愛慕和渴望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

既然身邊到處都是繁花似錦,任天成真的會留戀像她這麼安靜、乏善可陳的女子嗎?

回想起兩人在一起的種種,他從未認真地對她說過「喜歡」這兩個字。

難道說,她只是他生命中不經意的一次錯軌,是他無意長久繼續下去的錯誤?或者,只是他用來排遣寂寞的對象?

夏凝露緩緩抱住自己,感覺全身好冷……

「太棒了,天成,這杯是特別為我調的嗎?謝謝!」

突然,人群中爆發興奮的尖叫,一位身材火辣的美麗女郎在眾人既羨慕又嫉妒的目光中接過任天成調好的雞尾酒,一把摟住他的脖子。

「這是我的謝禮。」她毫不羞赧地貼上任天成的唇,給了他一個火辣辣的熱吻。

霎時間,酒吧中的叫囂聲、喝采聲、鼓掌聲震耳欲聾,更有不少好事之徒用力地拍著桌子,增加噪音,讓這個獻吻成為全酒吧的焦點。

看到這一幕,夏凝露全身的最後一絲力氣瞬間被抽光,血液猛地自臉上褪去,整張小臉顯得蒼白極了。

「小姐,你還好嗎?要不要先坐下,我再給你一份Menu?」此時,侍者過來招呼。

「我沒事,謝謝。」夏凝露搖搖頭,一秒都待不下去,拔腿便往回走。

身後仍傳來如雷的叫聲和喝采聲,她深愛的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與別人熱吻,她卻只能落荒而逃,再沒有什麼能比現在這一刻更讓她覺得悲慘了……

強忍住泫然欲哭的衝動,夏凝露捂住嘴,衝出酒吧門外。

渾身虛軟地倚在酒吧外的牆上好一會兒,新鮮的空氣讓她有種得救的感覺,但是胸口和額際仍傳來強烈的刺痛感,就像被利箭射中一般,幾乎連呼吸都挾帶著痛楚,讓她覺得自己的世界馬上就要傾塌。

夜色已經很深,街上行人寥寥,路燈昏黃,飛逝而過的汽車偶爾投來一束閃光,隨即消失。

夏凝露深吸一口氣,努力地挪動腳步,怎知才一抬頭,就看到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男人。

「維文?!你怎麼會在這裡?」夏凝露渾身一震,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見到他。

他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不,豈止不太好,簡直就是臉色鐵青,一掃平時溫文有禮的紳士模樣,死死地盯著她,似乎要將她燒穿兩個洞。

「凝露,我不是故意跟蹤你,我之所以追著你來,原來只是想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但我沒想到,會迫你到Seven!」

任維文當然知道Seven酒吧是誰的,想到她剛才提出的分手,再想到她急匆匆、不顧—切地衝到酒吧,還有當她看到任天成和陌生女子熱吻時,瞬間如死人般蒼白的臉色……

這一切看在任維文眼裡,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難道……你愛上了……」「你猜的沒錯,我是愛上了一個人,他就是任天成。」夏凝露凄然苦笑。

「為什麼?」任維文踉蹌地後退一步。雖然早已猜到她的答案,但是經由她親口確認所帶來的打擊,仍是令他難以承受。「為什麼你會愛上任天成?」任維文忍不住逼近她一步,「凝露,你和他到底什麼時候開始的?到了哪種程度?你喜歡上什麼人不好,為什麼偏偏要喜歡任天成?!」

連珠炮似的發問,又快又急,說到激動處,任維文一把抓住夏凝露的手,力道之重,讓她不禁輕呼出聲。

「維文,你弄痛我了。」

「為什麼?」任維文喃喃問道,對她的呼痛聲置若罔聞,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震驚之色。「你愛上任何人我都不會管,但為什麼偏偏是任天成?你明明知道,他是有名的浪子,孤傲不羈,絕對不會為任何一個女人停留,他對你根本只是玩玩而已!凝露,你這麼聰明,為什麼會喜歡上這種和你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我到底有哪一點比不上任天成?我不甘心!」

「維文,放開我……」

被他死死地揪住,吃痛之下,夏凝露的眼眸已經浮上一層薄霧。

從未被人如此粗暴的對待過,也從未見過彷彿大變身般的任維文,她不禁又驚又怕。

「你為什麼這麼反對他?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大哥,你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啊!」夏凝露忍著痛,整眉細細地打量他,發覺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任維文。

她看到的他,一向都是彬彬有禮、充滿紳士風度,誰會想到他也有如此粗魯的一面,一遇到有關任天成的事,便暴跳如雷。

「哼,雖然我叫他大哥,但是心裡從來沒有把他當成大哥看待,因為他不配!從小他就對我和母親充滿敵意,認定我媽媽是拆散他家庭擁第三者,他一直恨我們入骨,處處和我作對,一直欺負我不說,還總是出手搶我的女朋友,把她們搶到手之後,再帶到我面前耀武揚威。凝露,你以為他主動接近你,是因為真的喜歡你嗎?其實這只是歷史重演而已,他只是利用你來報復我、報復我媽媽、報復我們一家!」

夏凝露完全呆住了。

他說的每個字,都像一塊塊巨石轟然砸下,重重壓著她的心頭。

本來就對任天成的感情充滿不確定,現在被任維文一語道破,夏凝露更是感到無比的絕望。

這段一開始就搖搖欲墜的感情,現在更是脆弱到一觸即碎的地步。

雖然理智拚命地告訴她:要她別聽信任維文的一面之詞,但是內心深處卻有一個愈來愈大的聲音叫囂著——

他說得沒錯!事實就是如此!

「凝露,難道你還不明白,你被他利用了,你只是他的一個工具而已她根本不愛你,他只是在玩弄你!」彷彿還嫌說得不夠狠似的,任維文又對她加上一次重擊。

「不要再說了,我不要聽!」夏凝露近乎崩潰地捂住耳朵,拚命地搖著頭,想把這些讓她痛苦不已的話悉數甩出腦海。

「凝露……

見她這麼脆弱,任維文趁機上前,把毫無防備的她摟到自己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

「凝露,別難過,你身邊還有我。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我才是那個會一直陪伴你的人,而不是任天成。」

夏凝露抬起頭,美麗的臉上已經布滿淚痕。

「跟我回去吧,忘了任天成,只要你答應從此再也不提任何一個跟他有關的字,我願意和你重新開始。」任維文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希望從她口中聽到答應和任天成決裂的承諾。

此時此刻,他再也無法偽裝下去了!

他痛恨任天成,雖然任天成是他同父異母的兄長,身上流著一半和他相同的血液,但他還是恨他,恨不得他去死!

從小任天成就比他優秀、比他能幹、比他出色,只要有任天成在場,眾人矚目的對象永遠是他,而他只能一直生活在任天成的陰影下,就連他那些女朋友,也是一見到任天成就紛紛移情別戀,主動投懷送抱,讓他一再品嘗失戀的苦澀。

他真的十分痛恨這個以「大哥』為名,又拽又臭脾氣、眼睛長在腦門上的傢伙。好不容易等到任天成十八歲那年,決定搬出任家獨立,氣壞了老頭子,但是對他來說卻是喜事一樁。

他終於擺脫這個—直籠罩在自己頭上的陰影,終於可以讓別人正眼看他,終於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漸漸的,隨著任天成音訊全無,別人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愈來愈少,相反的,提及他的時候愈來愈多。

最近,屢屢對任天成失望的父親更決定把公司的重擔交給他。

正當他以為一切都走上正軌、愈來愈好的時候,沒想到,任天成居然又半路殺了出來!

更過分的是,這次任天成搶走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誓言要共度今生的女子——夏凝露。

她不但美麗溫柔、氣質出眾,和她結婚之後,她頗有名望的家族和財力雄厚的公司絕對會成為他最強而有力的後盾。

一條通往成功的陽光大道明明已經鋪在他面前,卻因為任天成的出現瞬間傾塌!

新仇舊恨一併湧上心頭,任維文再也難以維持平時溫文有禮的形象,如果此刻任天成在他面前的話,他發誓會狠狠給他一拳!

「凝露,我會好好愛你、照顧你,讓你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回到我身邊吧。」

雖然嘴上說著愛情的誓言,但是氣紅了眼的任維文卻已經分不清,他是真的因為愛她而說這些話,還是純粹為了把她從任天成懷裡搶回來。

「凝露,答應我吧。」

一顆心劇烈地狂跳著,任維文屏息等待她的回答。他不會輸的,絕對不會又一次輸給任天成!

夏凝露的臉上有著深深的哀愁,但眼底卻有一抹誰都無法阻止的堅定,讓她看起來既堅強又脆弱。

「對不起。」

蒼白的唇瓣微微開啟,她吐出了任維文最不願意聽到的三個字。

「感情不能勉強,如果這個時候我再答應和你在一起,不僅是對你的欺騙,更是對我自己的不誠實。」

任維文後退一步,沉重的打擊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輸了,還是輸給自己生平最大的競爭對手……

內心席捲而過的狂潮,讓他憤怒得喪失了理智,不肯接受現實。

「你在撒謊對不對?凝露,你明明是喜歡我的,我能感覺得出來!你只是一時被任天成迷惑而已,還是回到我身邊吧,我們馬上結婚,馬上就去度蜜月!」

說到激動處,任維文忍不住將她壓在酒吧外的牆上,逼近她的臉。

「維文……」

他熾熱的氣息噴到她的臉上,夏凝露有些害怕地看著反常的男人,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麼。

「凝露,你知道我喜歡你,我說什麼都不會放棄的!」任維文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從齒縫進出。

他按住夏凝露,想要強吻她的唇,以為自己能用力氣逼她就範。

「你做什麼!放開我,維文,你醒一醒……」夏凝露拚命地掙扎,不讓他的唇碰到自己。

「不要躲開我!」她的反抗就像火上澆油,讓任維文更加憤怒。

他仗著自己強壯的臂力,把嬌弱的她牢牢固定住,俯身逼近她的紅唇。

眼看他的臉孔在眼前擴大,夏凝露絕望地閉上眼睛……

「放開她!」突然,一聲怒吼傳來,壓在她身上的重量被人猛地扯開。夏凝露緩緩睜開眼,就看到一臉酷冷的任天成握緊拳頭,毫不客氣地給了任維文一記右勾拳。任維文悶哼一聲,被他打得撞在牆上。

「天成……」看到他出現,夏凝露的心既絕望又渴求,既痛苦又甜任天成冷冷瞪著任維文,冷厲的目光彷彿可以將他撕裂。「別碰她,她是我的!」「你的?哈哈……」抹了抹唇邊的血跡,任維文的目光充滿不甘心,「她明明是我的女朋友,把她還給我!」「感情不是商品,不是先到的人先有。任維文,你回家去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任天成冷冷地看著他,竭力忍耐怒火,若是換成別人對夏凝露做出這種事,哪裡還可能完整無缺地站在這裡對他廢話!

「感情?」任維文突然狂笑起來,「你對她說感情?你明明只是玩弄凝露而已,哪來的感情?你敢說你不是利用她來報復我,報復當年因為我媽介入你父母之間才害他們婚姻破裂的仇恨?!」

「我和她的事,不需要向你解釋。」

任天成看著他,眸色森冷,面似寒霜。「至於報復……」他冷笑一聲,「你顯然高估了自己。過去的事,我已經不想再追究,搬出任家,也只是想把不開心的過去都忘掉。除了這個姓氏外,我已經和任家沒有任何關係,你大可不必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們任家還沒有重要到讓我不擇手段來報復一個不相干的女人。」

他說的……是真的嗎?

夏凝露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從第一次相逢到數度肉體交纏,她眼中看到的他,從來都是冷冷的、淡淡的、不為任何事情所動,讓她不只一次懷疑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加上剛才任維文說他是存心報復的一番話,更帶給她重大的打擊屈此,現在聽到任天成這麼說,雖然他的語調仍是一貫的平淡,卻讓她忍不住淚盈於睫,悲喜交加。

「我小人之心?如果你真的愛她,又怎麼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別的女人接吻?」任維文指著他狂吼。

「你都看到了?」任天成轉過頭,問向夏凝露。

面對他詢問的目光,夏凝露微微低下頭,沒有回答,但瞬間蒼白的臉龐卻說明了一切。

「那只是逢場作戲而已,她們畢竟是客人,不好直接給她們難堪。凝露,自從我們交往後,我就只碰過你一個女人。」任天成盯著她。

「你說真的?」夏凝露抬起頭。

「你不相信我?」任天成微微蹙起眉心。

「我……不知道……我好混亂……你從來沒有……」

你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即使我想相信你,也不知道該如何相信!夏凝露在心中吶喊著。

「不要相信他,凝露,你會受騙上當的!」

任維文的叫喊猶自回蕩在耳邊,和他相遇的一幕幕,此刻都在腦海中逐一掠過。

之前,當她滿心猶疑和旁惶的時候,也曾想過,與其這麼痛苦,不如就此放棄;可是每當她這麼想的時候,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下心跳,卻又不斷地呼喚著一個人——

任天成!

他是她命中注定無法逃脫的劫數,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愛情。

所以,她必須相信他!

除了相信他以外,她再沒有別的選擇。

「到我這邊來,凝露。」任天成朝她緩緩伸出手。

昏暗的燈光打在他身上,襯得他格外高大嚴峻、氣勢逼人,他眼眸中有著她熟悉的銳冷、幽深,和眸底深處熾熱的情焰交纏在一起,織成撲天蓋地的情網,讓她無法逃脫。

緩緩伸出微顫的手,當落到他掌心的那一瞬間,夏凝露全身微微一震。

她知道,從今以後,無論風裡往、雨里去,她的生命中就只剩下眼前這個男人了。

一把將她拉入懷中,任天成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惶惶不安的心終於平靜下來。

低頭凝視懷中女子蒼白的容顏、憔悴的神情,內心傳來隱隱的疼痛。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清麗無瑕氣質脫俗,站在滿天的星光下,宛如一位迷失在人間的純潔天使。

可是現在……

也許,他並不是那個能夠帶給她幸福的人;也許,他的存在只會讓她痛苦;也許……太多的也許讓他內心充滿苦澀,但不管怎樣,他都不打算放開她。

如果非要毀滅她的世界,才能夠讓她留在他的身邊,那麼,他就去毀滅她的世界!

他要和她一起墜落到愛情的無底深淵,一輩子和她抵死糾纏,讓她再也無法逃脫他。

伸手輕撫她微涼的臉頰,任天成深深地看著她,緩緩說道:「我們回家吧,凝露。」

「好。」夏凝露朝他微微一笑,美麗的笑容照亮了他的內心。「等一下!你別想走,我們之間的事還沒有解決!」

幾乎已喪失理智的任維文,看到這一幕更是暴跳如雷,眼角餘光瞥見牆角被人丟棄的酒瓶,他霎時熱血上涌,不管三七二十一,撿了一個酒瓶就朝任天成衝過去——

「小心!」夏凝露驚叫一聲。

沒等任天成反應過來,她就撲過去擋在他身前,任維文收勢不及,酒瓶重重砸在她頭上,玻璃迸裂。

「凝露!」任天成大吼,心跳幾乎停止。

看到他焦急的表情,夏凝露微微一笑,但來不及說話,便滿臉是血地倒在他懷中。

「我……我不是有意要砸你的……凝露……」任維文似乎也被自己的舉動嚇壞了,臉色慘白,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混蛋!你最好祈禱她沒事,否則我一定饒不了你!」

雖然很想衝過去痛揍任維文一頓,但治療夏凝露的傷才是當務之急,任天成憂心如焚、動作輕柔地抱起她,頭也不回地朝停車處走去。

「對不起……對不起……凝露……」任維文悔恨不已地抱住頭喃喃語,不敢相信教養良好的自己竟會衝動至此。

他知道,他再也沒有臉去見夏凝露,也就此親手毀掉自己才剛剛萌芽的戀情。

也許,他和她之間,一開始就是個美麗的錯誤吧……

兩天之後

彷彿一下子從黑暗的混濁世界回到光明的現代,夏凝露有一種不知身在何處、今夕是何夕的感覺。

頭部還有些微微的疼痛,讓她昏昏沉沉的直想睡覺,長長的睫毛抖了又抖,好不容易才把眼睛睜開。

才剛睜開眼,她就感覺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握住。

「凝露?你終於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任天成那張熟悉的俊美臉孔,只是頂著兩個黑眼圈和滿臉胡碴,黑髮凌亂地披散著,看起來頹廢極了。

這裡應該是醫院沒錯。四周一片雪白,空氣中也散發著醫院獨有的消毒水氣味。「天成……你一直陪在我旁邊?」夏凝露虛弱地笑了笑,問道。「你終於醒了!你知道嗎?你足足昏睡了兩天兩夜,差點就把我嚇壞了。」任天成蹙眉看著她。她的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一張小臉埋在雪白的被單下,茬弱無力的模樣讓他心中充滿濃濃的疼惜和不舍。「你擔心我了?」

「當然!」纖纖小手再次被他握緊,任天成的臉色看起來十分不悅,「我不擔心你擔心誰?」可惡,她的問題問得好像他很沒人性似的,這小女人究竟知不知道她在他心中佔據多大的分量?

「維文呢?」「他來看過你幾次,每次都只敢站在門外看不敢進來,我懶得理他。」任天成冷冷地說,一提到任維文他就沒好氣。「他不是故意的,現在我也醒了,別為這件事傷了你們兄弟的和氣。」夏凝露不無擔心地說。

「我和他之間從來就沒有什麼和氣可言,不過你放心,我答應你,人前我還是會給他留幾分面子,但要是他再敢纏著你不放,我絕對不客氣!不過……我看他似乎略有悔意,對我的態度也緩和了許多。」「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也不枉我白白受傷。」夏凝露聽罷,不由得開心地一笑。任天成立即不悅地沉下臉,「我擔心你整整兩天兩夜,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顧你,你居然一醒過來就跟我說其他男人的事?」

從未聽他以這種醋意十足的口吻說話,夏凝露不由得好奇地看著他,水眸清亮澄澈,閃爍著美麗的光芒。

「怎麼了?幹嘛這麼看著我?」

「你在吃醋?!」

任天成板著臉瞪她,「就算是吃醋又怎樣?」

聽見他的回答,夏凝露不由得噗嗤一笑。這樣愛逞強又帶點悶騷的男人呵,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讓她覺得很可愛。

「你在笑什麼?」任天成的臉色更黑了,看起來似乎馬上要吃了她。

「沒什麼。我想回家了,天成,帶我回家吧。」

「我去叫醫生來給你仔細檢查一下,如果他說沒問題,我就馬上帶你回家。」任天成起身要走,卻又突然停下腳步,直直地看著她,認真的神情凝重到可怕。

夏凝露不由得問他,「還有事嗎?」

「以後不許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我寧可自己受傷,也不想見到你流一滴血。」任天成俯下身,把手臂撐在她的頭部兩側,深深地看著她,銳利的黑眸盈滿毫不掩飾的深情。

被他的眼神所震撼,夏凝露久久說不出話來。

「小傻瓜,你不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任天成輕嘆一聲,黑眸一閃,俯下身輕輕地吻了吻她的唇瓣,隨即離開。

只剩下夏凝露一個人待在病房中,獃獃地摸著被他輕觸過的唇,回味著他剛才說的話,嬌美的紅暈像漣漪般在雪白的粉頰上漸次盪開。

剛才她沒聽錯吧?

他說……她對他很重要。他終於還是說了!

一絲甜意自內心深處傳來,這份感情終於看到收穫的希望,夏凝露不禁百感交集,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咳咳……」

門口傳來的輕咳聲打斷了她的思緒,看到來人後,夏凝露不禁一怔。

「維文?」

「對不起,凝露。」任維文捧著一大束漂亮的鮮花,略顯躊躇地站在門口,「我只是想要確認你已經康復了。」

「我沒事,進來吧。」夏凝露微微一笑。

「真的可以嗎?大哥他會不會……」

「沒關係,天成他已經不怪你了,他不會說什麼的。」

「那……我進來了。」

任維文先把花插到瓶中,才走到床邊,滿臉歉意地看著夏凝露。

「真的很對不起,凝露,我太衝動了。」

「不關你的事,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一開始就不該和你交往的。」夏凝露平靜地看著他。

任維文嘆口氣,露出苦笑。

「我也想通了,也許我們的開始只是一個錯誤,但我不後悔,如果大哥今後對你不好,你可以隨時來找我,我永遠都是你的避風港灣……」他的話語中仍透著難捨的眷戀。

這番話,正好被剛回來的任天成聽到,他立即臉色不善地衝進來。

「喂,你來幹什麼?什麼避風港,告訴你,別作夢了,我肯定會給她幸福,這輩子都不會讓她離開我的!送完了花,你就可以早點滾了。」

「天成!」夏凝露嗔怪地看他一眼。

「你不想想,是誰害你變成這樣的?」任天成沉著臉。

「大哥,放心吧,我不會再來糾纏凝露的,我只是希望她能幸福,畢竟她是我曾經喜歡過的人。」任維文真誠地說。

「只要在我身邊,她就會幸福。」

他拽拽的口氣,讓原本打算忍讓的任維文有點生氣,忍不住想要反擊,口氣也變得諷刺起來。

「是嗎?想當初不知是誰花名在外,身邊一堆鶯鶯燕燕,現在轉眼就變成情聖了?」

「任維文,我看你是存心不想和我做兄弟了吧?」「我才沒有……」

兩人的視線交集,撞擊出一串火花。

「喂,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這根本就是兩個無理取鬧的任性小孩嘛!夏凝露蹙眉喝止他們,感到額際一陣隱隱的刺痛。「凝露,你覺得怎麼樣?醫生馬上就過來。」

「凝露,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刺激你的。」「任維文,要不是你這個多餘的傢伙來胡攪蠻纏,她又怎麼會被刺激到?」

「給她刺激的到底是誰?任天成,根本就是你以前一再傷她的心。」

「臭小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混蛋,有種就放馬過來。」

在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唇槍舌劍中,夏凝露一臉無奈地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打消了勸阻的念頭。

唉,反正他們有得是精力,就任由他們去鬧吧,她還是躺下休息好了。

輕輕地打了個呵欠,夏凝露睡意濃濃地閉上眼睛。

管它外面的世界吵吵嚷嚷,反正,她只要知道,她最心愛的男人也同樣愛著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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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愛惡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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