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三關火焰謎語

如果你已經到了這一關，那麼恭喜你，成為魔神丹帝司桌上的早餐又進了一步。

這裡是喜歡出謎語的火焰龍的巢穴，不過我奉勸你們，與其猜那些艱澀難懂的謎語，還不如乖乖成為火焰龍的食物來得輕鬆。」

「是龍……」簡語殊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

「龍……」蕭曉有些後悔剛才為什麼和杜薇薇爭第二關。

「是龍啊……」歐蒂雅慢慢吐出一口長氣，原本以為已經絕種的遠古龍族，現在竟然接二連三地出現，希望不要出什麼巨大的變動才好。

「這一關我去吧，龍是魔法的始祖，你的那些法力不足以對付它。」簡語殊首先說道，不知道他的赤玉刀和龍皮膚哪個更硬一些。

蕭曉遲疑了一下說道：「還是我去吧，在第二關我根本沒有戰鬥，一直很遺憾，杜薇薇，把這一關讓給我吧。」他已經有兩三天沒睡了，身子是很疲累沒錯，但至少比杜薇薇強些。

「喂喂！」杜薇薇眯著眼睛打量著簡語殊和蕭曉，「你們當我是什麼啊?什麼都不會的花瓶嗎？猜謎這種高深的工夫你們會嗎？你們知道什麼叫會意反射借扣法?什麼叫曹娥蝦須解領格？不是我不讓給你們，而是憑你們那點智慧，我實在不放心。」

杜薇薇拿起魔杖深吸了一口氣，神情自若地推開第三關的木門。

再出現是在群山之中，他們所在的地方几乎寸草不生，腳下是大塊而光滑的岩石，要是從高處俯視下來的話，就像是乾枯河床上的鵝卵石吧，當然是巨人國的巨大鵝卵石。

不過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卻有著茂密的森林，舉目所及的其他山頭也都是綠意盎然，只有他們所在的地方連蕨類植物也很少見。

「我以為會被直接送到巨龍的巢穴呢，看來還要我去找啊。」杜薇薇不知是逞強還是認真地如此說道。

「你要小心啊！」蕭曉咬著唇擔心不已地叮囑著。

「我當然會小心呢！」杜薇薇想到很好玩的事情，吃吃笑道，「我會小心認真地記住龍穴的地圖，回家后，我們相約一起去打裝備，一定能打到好東西。」

「你到現在還念念不忘上網打遊戲啊。」蕭曉一副「我服了你」的表情，「不過想想就有趣，舊大陸的三個大仇家到了新大陸后就好到可以一起去打裝備了，我們會讓全區的人以為遇到Bug（這個單詞是指遊戲中程序錯誤的意思啦！——負責任的天使留言）的！」

「到時候簡語殊要擋在前面才可以，我可是脆弱的小法師呢。」杜薇薇的眼看向簡語殊，盈盈地笑。

而此時簡語殊竟然沒辦法說些其他的話語，只是不斷不斷說著：「你，見到不對就跑啊，我，我們等你……」

簡語殊看著杜薇薇一步步小心地找著落腳的地方慢慢走下山去。穿著白色魔袍的小小身影一點一點地下移，有時會因為山路難行而有些走不穩，但她依舊毫不遲疑地前行。

簡語殊目不轉睛地看著獨自下山的名叫杜薇薇的女孩子，她沒有什麼個性，普通得就像鄰家女孩，無論性格還是能力都不算太突出，喜歡看言情和奇幻小說，把八點檔連續劇當催眠曲，性格有點天真，知道世界不是想象中美好，但亦不影響她追求美好的生活……留在瑪雅大陸的時間，足夠簡語殊知道一些杜薇薇表面上的東西，而杜薇薇真實的靈魂，他一直看不分明。

她膽小，但不見她對誰曲過膝；她迷惑，但不見她因為什麼而停下腳步；她脆弱，卻堅持回家的初衷，反而是他和蕭曉因為她而看清了他們永遠只是這裡的過客，真實的世界並不是沒有人關心他們，他們就可以舍下一切，他們的血骨肉已經和生他養他的那個世界緊密相連，稍微想掙脫便覺深痛刺骨。

即使聽到要見龍也面不改色的女子，也許她心裡也是萬分害怕的，卻自制地不顯露出來，只是不想讓別人擔心，沒錯沒錯，這樣的一個普通的少女，就是他現在所在意的人。

簡語殊看著她在一處山溪前停住腳步，他幾乎可以想象得到杜薇薇歪頭思考的樣子，皺著眉微嘟著嘴，思考著要先邁哪條腿踩到哪個圓石上才不至於滑倒的嚴肅問題，她的一些小動作是那麼可愛，可愛到簡語殊根本不想再忍耐了。

他終於向前走了兩步，雙手做成喇叭狀向快走到山下的女孩子叫道：「杜薇薇——」

聽到他的叫聲，女孩子回過頭來，臉上一定也是帶著困惑的表情吧，簡語殊心中瞬間湧起一陣甜極又是至酸的感覺，血液似乎倒流至腦部，令他不假思索毫無顧及地叫了出來：「杜薇薇——我喜——」

激動地跑上前，簡語殊沒有在意，不小心單腳踩在滑溜溜的圓石上，他身子搖晃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沒有取得平衡，「啪唧」一聲結結實實地摔到地上。

在他身邊的蕭曉嚇一跳地連忙跑到他身邊，扶起他說道：「簡語殊，你沒事吧?」

「沒、沒事，不要緊……」

簡語殊赤紅著臉站起身，他竟然在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面前出了個大丑，比肉體傷害更重的是他純純的少男心。

尤其令他傷心的是杜薇薇在山下看到他跌倒后，竟然不給一點面子地狂笑起來，「哈哈，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叫我有什麼事啦?」

再濃情密意的感情也在杜薇薇的嘲笑下消失殆盡，簡語殊想不透剛才自己怎麼會想到要向這個沒有同情心的女人告白呢，一定是情迷心竅的緣故。

「……」簡語殊沮喪地小嘀咕了幾句，連在他身邊的蕭曉都聽不分明，他很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不怎麼在意地大聲說道：「我、我希、希望你見到不對就跑啊，我們等你。?

「……這句話你好像說過了哦。」蕭曉好心地提醒道。

簡語殊有些惱羞成怒了，「∴攏我喜歡說兩遍不成啊!」

腦中不時地閃現簡語殊撲動著雙臂最終還是跌倒的糗態，杜薇薇咕咕地竊笑著走下山，害怕的心理也消減至最低。

杜薇薇在稀疏的山林中獨自一人轉悠了兩三個時辰，和同伴分開時的不安和面對強大未知的恐慌感又重新爬上她的心頭，心中想著如果這樣無目的地亂闖，還不如立刻進入關卡更令人安心些。

但就像如她所願一樣，穿過一道密林，一處高聳的洞穴停在她面前，洞口有著明顯的人工堆砌的痕迹，用巨大磚石壘成的門柱和半月形的門楣上有著菱形的晶體的圖案，因為實在很高大，所以有著十足的壓迫感，杜薇薇戰戰兢兢地走進去時竟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不知道這個洞穴由上到下共有幾層，會遇到什麼怪物，如果包裹裡帶滿瞬間轉移的法術卷（一種遊戲道具，可以用來在已經去過的地方快速往返。——負責任的天使留言）的話，就可以滿洞亂飛找下去的路了，可惜她現在在真實的遊戲中，所有的路徑全需要她用雙腿來跑動。

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發現巨龍的巢穴，更不知道進了巢穴后怎麼下迷宮，所以她帶了足足有十天的乾糧。而且她有時空門的法術，要是在迷宮中迷路而又乾糧用盡的話，她可以用時空門逃出迷宮。要是蕭曉和簡語殊在裡面迷路，那就真的不敢想象了，所以說這個關口讓她來闖是最合適不過的。

這樣想的同時，她又高興起來，甚至想著有沒有什麼怪物來讓她祭祭杖什麼的，但是走了一段時間后，她連小老鼠都沒有見到。

長長的洞穴內乾燥而整潔，岩壁被開鑿得光光滑滑，洞穴通道雖然彎彎曲曲的，但很寬闊，大致有三輛馬車并行的寬度，而且沒有什麼岔道，杜薇薇就感覺自己在一直向前走著。

話又說回來，為什麼要開鑿這麼寬闊的通道呢?龍的體積很大，這麼寬的地方估計還放不下它的一隻後腿，當然更不可能從她進來的洞穴口進入了，若說是方便龍的僕人進入，卻又沒有見到其他怪物留下的痕迹。這是一個乾淨整潔寬闊及沒什麼生物出現的奇怪地方。

但她分明聽到了生命鼓動的信息，和她的心臟一起跳動著。

杜薇薇因為這奇怪的感覺而吞了吞口水。沒有普通洞穴陰濕暗黑的感覺，莫非這個地方被什麼魔法保護著，所以才會感覺到這麼不合常規?

絹鞋踏在堅硬的岩石之上，發出硬實的「咚咚」聲，杜薇薇在洞穴內奔跑著，就在懷疑這條路是不是沒有盡頭之時，她看到了一扇巨大的石門。

「哦，哦，一定是下一層的入口。」

巨大的門上雕刻著兩隻龍，左邊的一隻正面蹲坐在一個圓形的球體上，右面的一隻側著身子展開雙翅。一邊讚歎著門上鬼斧神工的雕刻術，杜薇薇一邊順手推左邊的一扇門。

彷彿是由暗淡的房間猛然進入到熾陽之下一樣，一片刺目的光線讓杜薇薇猛地閉上了眼睛。刺痛感過去后，杜薇薇半睜著眼看向四周。

但是看清了房間里的事物時，她寧願剛才沒有睜開眼！

突如其來的畏懼感、無力感、壓迫感、空茫感迅速蔓延全身，就在杜薇薇第一眼看到它時，全身的力氣就像被猛然抽走了一樣，連閉眼的力量都沒有了！

來時所聚集的勇氣和決心，卻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強壓下的懦弱的念頭像荒野上的野草般瘋長——我為什麼要來到這裡?我為什麼要遭遇這一切?我為什麼要這麼拚命，想拼著命戰勝這個——全身是火焰般的膚色，頭頂有一道火焰般的疤痕，束起的巨大的翅膀，就像一座小山躺卧在面前，因為絕對的強大，因而絕對的美麗的——紅龍！

想逃走想逃走想逃走……腦中只迴響著這個想法，但是腿卻不爭氣地沒有一絲力氣，而且還丟人地在發著抖。對了，還有時空門的法術，但是腦子一片空白，別說簡單的咒語，就連「時空門」這三個字怎麼寫她都忘得一乾二淨。

「人類……」

突然出現在腦中的巨大聲音終於斬斷杜薇薇一直緊繃的神經，她嚇得跌坐在地下，連魔杖掉在腳邊都忘了撿起來。

「擅自闖入修寧格爾房間的人類啊，你將為你的無禮付出代價！」

沒錯沒錯，是有人在她的腦子裡說話，杜薇薇茫然四顧，就像過了那個最可怕的感覺拋物線一樣，她現在沒有什麼懼怕的感覺，而是什麼感覺都沒有的茫然。

她幾乎算是從容地打量著巨大紅龍的房間，有明亮的光從天花板射下來，映得巨龍就像一團巨大的火焰一樣，杜薇薇從來沒有在遊戲中看過太陽，所以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光會這麼明亮。

而幾乎躺卧了整個房間的巨龍身下堆滿了如山的金幣、金杯、寶石、項鏈、戒指，鑲滿寶石的箱子隨意擺放著，裡面是金光閃閃的更為名貴的珍寶。

這裡隨便一樣寶石在真實世界中都可以稱之為無價之寶，但是像這樣毫無美感地堆積在巨龍身下，怎麼看怎麼不真實。於是杜薇薇的視線從寶石上移開，再次打量著紅色的巨龍。

這個房間里沒有別人，只有她和睡著的巨龍，聲音不是她的臆想，但龍睡著了怎麼還會說話呢?「喂，沒有禮貌的人類，你想讓我起來吃掉你嗎?」

如雷般的聲音不高興了，杜薇薇本能的畏懼還是有的，她小心翼翼地開口：「你……是你在和我說話嗎？」

「愚笨的人類，這裡除了我還會有誰，我是因為還在休眠期，所以不想起來，只能說這是你這個擅自進入的小蟲子好運！」

「好、好運？」

杜薇薇的心中升起微弱的希望，難道什麼都不用做，真的只是猜個謎而已？

「你已經過了門那一關，看來你還很聰明嘛。所以這個謎語對你也不會太難。」龍說道，「要是你推了側龍所表示的『X－阻止』，早就被機關砸得骨頭也不剩了。」

隨著語言交流，杜薇薇無知覺的感覺慢慢回復，聽到紅龍這樣說時她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她怎麼知道哪種龍代表什麼意思，她只是習慣於推左面的門而已。

「人類，請聽我出題。如果你猜對了，我立刻送你回去，但要是猜錯了，就永生做我的僕人吧！」「是、是的。」不容反駁的聲音令杜薇薇不由自主地立定站好。

輕咳一聲，巨龍自信地說出它的謎語——

「頭戴火焰花，身穿龍盔甲，睡覺它歡喜，最怕人叫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到最後杜薇薇終於忍不住說道：「請、請問，這要打什麼東西啊？」

「什麼什麼東西？」

「就是你讓我猜謎，要告訴我應該猜什麼東西，比如你說的這個謎語是讓我打一文字？一動物？一人物？一地名？一天文？還是一成語？」

巨龍沉吟：「有這種規矩嗎？」

「當然啦。世界上文字變化多端，事物抽象繁雜，要是不告訴對方要猜的謎語種類的話，人們根本沒辦法猜的。」因為怕動腦子的緣故，杜薇薇對這種益智性的節目她一直興趣缺缺，不過基本的一些謎語分類、謎語分法、迷格類型她還是稍微了解一點的。

「哪需要告訴你那麼多!」巨龍對杜薇薇的說法很不高興，根本不需要特別告訴別人要猜什麼東西，因為聰明人自然會從它的謎面上看得出謎底！「你只要猜誰是世界上獨一無二最高貴的龍就可以了！」

杜薇薇瞠目，狂汗，心臟狂跳，手腳發軟。

「世界上獨一無二最高貴的龍——是修寧格爾——大人你嗎？」

「你真的太聰明了，來到這裡的人從來沒有一個人猜對的。巨龍這樣高興地對我說道。然後讓我在它的寶藏里任選幾樣算是送給我。因為寶物實在太多，我怕揀太久被說成貪心，於是我隨手拿了這個。」

杜薇薇抹著一頭的汗，拍了拍她身邊幾乎一人高的金杯，金杯裡面還放滿了珍貴的鑽石、鑲著寶石的年代久遠依舊鋒利的兵器、綴滿珍珠的象牙扇、簪子發綴耳環項鏈戒指手鐲腳鏈腰鏈鑲寶石珍珠翡翠琥珀的金首飾更是一套一套的。

「結果被龍說成實在太客氣了，但是人家真的拿不動了嘛，光是抱著這個就累壞我了。」這樣說的杜薇薇滿臉的憂鬱，真的好遺憾呢。

還想抱怨的杜薇薇突然被用力地抱住，蕭曉因為是猛衝過來的，所以差點把她撞飛，「回、回來了真好，我、我擔心死了。」

還不等杜薇薇感動時，簡語殊立刻提著蕭曉的領子把他扔了出去，「臭小子，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轉向杜薇薇時，他猙獰的表情立刻變得溫柔似水，「歡迎你回來，你一定很辛苦吧。」

簡語殊低沉的聲音溢滿關切的心情，被那樣溫暖的聲音撫慰著，杜薇薇呆了一下，眼淚不知不覺傾瀉而出。

因為簡語殊的表情驚訝而無措，杜薇薇過了一會才知道自己流淚了，她連忙低下頭胡亂地抹著眼淚說：「對、對不起，因為精神猛地一放鬆……」

話還沒有說完，她就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力量大得似乎在確定她真的存在。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你才不知道，好可怕好可怕。」男孩子的懷抱是那麼令人安心，杜薇薇像是在外面受盡委屈的孩子在家人面前盡情哭泣著，「真的真的好可怕，以後誰要是說屠龍的話，我首先把他屠了，嗚嗚嗚嗚。」

懷裡擁著哭泣的杜薇薇，簡語殊覺得他還是喜歡她的，連哭泣都這麼可愛的少女，哭得他心都痛了。

「喂，男女授受不親啊！」蕭曉瞪著那個只准州官放火的傢伙，滿心不甘。

「是她自己要我安慰的哦。」人長得帥就是沒辦法啦。簡語殊張唇一字一句地對著蕭曉說話，卻沒有發出聲音。得意的嘴臉令蕭曉直想用力扁他。

「杜薇薇遇到的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懶的一條龍，怎麼說她還是比較幸運的。」

等驚天動地的哭泣過去之後，歐蒂雅繼續剛才的談話，並體貼地不去看不停打嗝的杜薇薇。

「怎、怎麼說？」杜薇薇「嗝嗝」了兩聲，辛苦地問道。

「那個名叫修寧格爾的龍，曾在瑪雅蕾斯一世的手卷中有記載，它是一頭能量巨大的龍，據說它只是睜開眼睛，就會把周圍幾公里的地方變成火海地獄。不過它實在太懶了，就連成為丹帝司的同伴，也是因為丹帝司曾說等事情完成了會給它單獨建造一個世界，讓它可以在沒有人打擾的情況下睡覺。」

歐蒂雅翻出以前看過的書的記憶，「因為修寧格爾當時被經常在它頭頂挖掘礦物的小矮人弄得煩躁不堪便同意了。瑪雅蕾斯一世曾經在手卷里萬分感謝修寧格爾的懶惰，世界才沒有變成一片火海。因為即使它答應幫助丹帝司后，也是經常照睡不誤的。因此你見到的龍並不在休眠期，它只是懶得起身而已。

「原本我對這樣的記載還將信將疑，但是世界上真的有這麼懶的龍，連棲身的迷宮都只建了一層，不，根本不叫迷宮，只是通道而已。」

歐蒂雅感慨地說道，世界真是無奇不有啊！

杜薇薇心存感激地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