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接連三天,莫離盡自己最大的能耐努力當個聽話的病人,連房門都沒有踏出一步,除了庫達之外,只有西拉、諾瑪、哈倫和阿萊進過房間。
晚娘女侍倒像是銷聲匿跡似的,沒再見她來為莫離整理房間。
「老太婆——老公公——測試一下——」「嘎嘎」在一旁喀啦喀啦的吃著果子,嘴裡還不斷複習之前偷聽到的對話。
聽見「嘎嘎」的話,莫離臉都紅到耳根子去了,怕它又說出更令人不好意思的話,連忙警告:「『嘎嘎』,你在庫達面前回別亂說話,到時候他要把你抓去煮來吃,你可別怪我沒事先通知你。」
「嘎嘎」果然住嘴,「不安靜」地吃著果子。
不過,「嘎嘎」突然不說話,讓莫離一下子頗感無聊,頓時失去聊天的對象。
「我叫你不要亂說話,不是叫你不要說話,你怎麼這麼呆!」她拉開籠蓋,放它出來。
「你怎麼這麼呆——這麼呆——」「嘎嘎」又恢復生龍活虎的本性。
三天沒出房門著實破了莫離有史以來的新紀錄,可能是跟著齋戒的緣故,最近身體也比較容易疲累,但三天似乎太久了一點,也該是「出關」的時候了。
眼見天色已暗,馬上就可以吃飯,莫離決定今天要和庫達一同用餐。
「走吧!我們出去找庫達。」她對著停在她肩頭的「嘎嘎」說。
推開房門,和站崗的兩名侍衛「談判」老半天,他們就是不肯放行,念在他們盡忠職守的分上,莫離也不想太刁難他們,討價還價的結果,最後他們妥協放她出房間,但他們得亦步亦趨的跟著。
唉!沒魚蝦也好。
一路閑逛到正廳,也沒見到半個人影,奇怪?平常接近晚餐時間,總會看到傭人們忙進忙出的穿梭,怎麼現在整座宮苑冷冷清清的?遠遠地,阿萊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急急走來,完全沒注意到莫離。
「阿萊!」
「啊!」阿萊驚叫一聲,手上東西掉落一地。「夫人?你嚇了我一跳。」
「你匆匆忙忙在趕什麼?」
「沒……什麼。」她蹲下連忙撿拾散落的物品。
莫離也蹲下幫忙。「其它的人都上哪兒去了?怎麼都沒半個人呀?」
「他們都離開了。」
「離開了?」怎麼她才「閉關」三天,外面的世界變化如此之快,為什麼全部的人都離開了?沒道理呀!
「夫人被炸傷的那天,主人就宣布釋奴,全部的人幾乎都是強制釋放為自由人,並且每人發放一筆遣散金,主人念我無親無故年紀又小,所以才讓我自由選擇是否願意留下來繼續伺候夫人,儘管我現在已是自由人的身份,但我還是願意每天為夫人梳頭。」
阿萊的忠心讓莫離好生感動,但她還是不太了解庫達為什麼突然做出這麼激烈的舉動,會不會是因為她受傷的緣故,他一時氣胡塗了?
「阿萊,你好了沒?」西拉從迴廊一角轉進來,手裡同樣大包小包,在看見莫離后說:「夫人,你來得正好,我剛巧要到房間找你,快!車子已在門口等了。」
「要出門嗎?」
「我們要趕緊離開這裡才行。」西拉牽著她就往大門走去,一路還交代阿萊要記得拿該拿的東西。
「為什麼?」莫離的心也跟著莫名緊張了起來,看西拉和阿萊倉皇的神色,一定有重大的事情發生了。
到大門口,看見同樣神色怪異的伊恩和諾瑪,她的不安更加擴大。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怎麼看起來全像要逃難的樣子?」
「我們先離開再說,等一下也許就有人會來查封房子。」
「可是庫達還沒有回來,是誰?誰要查封庫達的房子?」莫離吼叫道,只有藉由大聲說話才稍稍可以緩和她的害怕。「是不是庫達做生意失敗欠了別人錢?所以人家要來討債?」她想起庫達釋奴的行為,這樣的推斷不無可能。伊恩和西拉對看了一下,以眼神討論了很多事情,現在時間緊迫,他知道如果不對莫離說出實情,她可能會賴在這裡繼續猜測,直到庫達回來。
「國王今天請庫達進宮,有可能現在已經將他暫時軟禁,我們必須先離開這裡。」伊恩欲牽莫離上馬車。
「怎麼會這樣?」她彷彿想起什麼。「等等!」
莫離轉身直奔宮苑內虛的房間,取下掛在牆上的那把月牙彎刀,隨即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整座宮苑現在已寂靜得像座死城。
「可以了。」她跳上馬車。
他們一行人,駕著兩輛馬車疾馳隱沒在夜色之中。「阿罕?耿叔?」
莫離他們來到巴格達城郊的外人居留地一處矮小房舍。原本見到阿罕和耿叔該有的喜悅,如今已被擔心庫達的心情所取代。「萬一庫達回去了,找不到我們怎麼辦?」莫離像個好奇發問的小孩般,極度缺乏安全感。
「這一切都是在庫達的預料和安排之中,不必擔心。」伊恩努力安慰,希望她能放鬆心情,只差沒叫諾瑪彈琴唱歌一番。「原本庫達打算最近這幾天就要帶你和耿叔動身一起回中國,但事情有點變化,庫達特別交代,在他這次進宮后,先帶你來阿罕這裡避一避。」
阿罕點點頭道:「庫達已經先和我聯絡上了,他想給你一個驚喜,順便讓我搭你們的船一同去中國。」
「國王是哪根筋不對勁了?為什麼軟禁庫達?」莫離問。
「很簡單,預防謀反!」伊恩提醒自己,他可沒說出是怕誰謀反。
「謀反?」莫離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有沒有搞錯?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也輪不到庫達來謀反!
「庫達最近查出巴納蘭其實是他叔公阿卜杜拉一族派來監視他的,對方有可能為求自保,先反咬庫達一口。」然後庫達就來個將計就計,伊恩在心中暗自說道。
「奸人,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莫離從沒遇過這麼卑鄙無恥的人,也第一次見識到宮廷鬥爭的可怕,庫達以前一定都沒有把柄落在他們手上,很多事情都是因為她才引起的,平白讓那些奸佞小人得逞。
「你們先在這裡待個一、兩天,庫達如果沒事,就會立刻過來和我們會合。」
「如果有事呢?」莫離老實問,她必須做最壞的打算。
「不會有事的!」
伊恩好幾次都想告知真相,他實在不忍心看莫離擔心受怕的模樣。
當晚,莫離硬是緊抱著那把月牙彎刀入睡,任西拉如何勸阻,她都堅持著。
如此又過了三天,庫達仍舊沒有音訊,他們也從阿罕的住處,轉移到庫達早已在底格里斯河岸準備好前往中國的商船處落腳。莫離知道伊恩遵照了庫達的意思,萬一情況糟到無法挽救的局面時,他們的船隨時會啟航。伊恩也實在很奇怪,這些天來只見他和他們一同待在船上,也不幫忙打探消息,好象一點都不著急似的,難道他已宣告放棄,想眼睜睜看庫達被判謀反的罪名?
不行!她寧願和庫達死守在巴格達,也不願一個人苟活回長安。
而且一直待在船上讓她想吐,要不是齋戒月白天沒吃任何東西,她早就吐得一塌糊塗了。
莫離手拿彎刀站在船緣處,蒙著面,等到都沒人注意到她時,一個人偷偷下了船。自己的丈夫自己救,她必須冒險一試,總比坐以待斃來得好吧!
她以模糊的記憶徒步走到皇宮,「嘎嘎」一直站在她的肩頭,給她最有力的支持。
到達皇宮外牆時,一抹全身黑的人影從街角一端直竄到她眼前。是巴納蘭!
莫離現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她。
「你是不是要去見國王?」
「與你何干?」
巴納蘭抿了抿嘴角。「庫達這次的麻煩可不輕,連伊恩都一籌莫展,哈立德大人也已劃清界線,而你,除了給庫達帶來更多的麻煩之外,別無用處,如果你肯離開庫達,我自有辦法可以救庫達出來。」
莫離淡淡一笑。
「我相信您巴納蘭有此能耐,但家務事不勞您費心,今日小女子的夫君有此劫難還真託了您的福。」
莫離從來沒對人講話如此酸溜不留情面,但對一個陷害她夫君的人也就不用客氣了,她方莫離本來就沒那麼大肚量。
在轉身離去前,她還不忘補充一句:「還有,庫達這個名字是你可以直接叫的嗎?」
「可以叫的嗎……這麼呆!這麼呆!」「嗄嗄」再度發揮它激怒人的本領。
巴納蘭的臉乍紅乍白,以前見方莫離只會專門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殊不知她的一張嘴也辣得很,連她的鳥都一個樣。
「庫達娶到你真是不幸,如果到時你們夫妻一同被處死,可不要怪我。」巴納蘭不甘示弱,企圖挽回一點挫敗的顏面。
「多謝!如果做鬼第一個來向你討賞!」
「多謝——討賞——這麼呆——這麼呆——」
莫離直往皇宮大門走去,她可沒那麼多工夫和她閑扯,當下之急是要救出她的丈夫。好不容易說動侍衛隊的人進去通報,莫離終於盼到國王肯撥空見她。
二度進入皇宮,方莫離心中感慨萬千。
當初庫達為了她,在此和哈立德大人針鋒相對,國王站在庫達這邊。她和庫達的婚禮,國王也親自參加了,如今,同因別人的一句讒言,國王就可以不顧叔侄情份以及庫達曾經為他立下的汗馬功勞,這樣的君王,忠他何用?
但為表示她的誠心與善意,莫離還是先將手中的彎刀遞交給一旁的御林軍,但「嘎嘎」則獲准和她一同入內,它可能是第一隻有榮幸參見國王的幸運鳥了。
「你來可是為了庫達的事?」國王高坐王位,身旁站立一位她從未見過的男子,年紀和庫達差不多,細細的長眼,令人懷疑螞蟻是否找得到空隙。
「國王明理,我也就明說,庫達在此作客多天,仍未回家,做妻子的我當然擔心,特來查明一切,不知庫達是因何種理由必須待在這裡?」
「有些事情等待查明與預防。」國王說道。
「什麼樣的事情?國王可曾親自問過庫達?」
另一個人大笑,開口說道:「事情其實很明顯,根據可靠消息來源指出,你的丈夫準備做出不利王室的事情,而你也是可怕的共謀者,今天你自投羅網,正好夫妻倆人一起接受調查,也許正是你慫恿庫達這麼做的……」
「哈哈哈——這麼呆——哈哈哈——」「嘎嘎」模仿那人的笑聲。
這真是莫離聽過最神經的猜測了,他怎會以為名不見經傳的她有能耐去搧動庫達謀反?連「嘎嘎」都看不過去,努力嘲笑他的愚蠢。
面對莫名其妙的指控,莫離不疾不徐。「請問閣下是哪位?專門替國王發言的人嗎?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的消息來源一定是對的?而且剛才是國王和我之間的對話,你憑什麼搶在國王之前說話?」
莫離一連串的反問,再加上被一隻瘋鳥嘲笑,那人的臉由紅轉綠,由綠轉青,目前正在由青慢慢轉黑當中,阿卜杜拉家族的人從沒受過這樣的侮辱。
「他是阿卜杜拉家族的阿蒙,我信得過他,我不介意由他來替我回答所有的問題。」
那人因曼蘇爾國王的一席話而幾乎拽上了天,曼蘇爾國王則悠哉斜倚在王座上,眼角閃爍怪異的光芒。
莫離以為自己眼花了才會看到國王帶笑的表情,他好象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樣子。打量國王半晌,她才聳聳肩微帶挑釁的轉問阿蒙:「既然如此,可否請舉出我丈夫預備謀反的具體證據,以服眾人。若沒有,也請還給我們一個公道。」
阿蒙步下台階,慢慢朝莫離走近,半瞇著細如門縫的雙眼打量這位傳說中的異教徒,道:「大家都知道庫達覬覦王位很久了,最近他終於露出真正的野心,開始大肆變賣家產,籌集財源,不但釋放奴隸以籠絡人心,甚至還賄賂城內屬一屬二的富商,準備來個裡應外合。謀反是條重罪,理由不需多,只需一個就足以定他的罪
「哈哈哈——這麼呆——哈哈哈——」
莫離以不怎麼有說服力的語氣斥責狂笑不已的「嘎嘎」,因她自己也笑得很誇張。「這就是你的可靠消息來源?我不知道這些事是誰告訴你的,但那個人肯定具有過度的想象力,你怎會用這麼呆的人替你收集倩報?」
「這麼呆——這麼呆——」
「巴納蘭才不呆……」
阿蒙心直口快,他一直對巴納蘭有好感,要不是當初家族挑中她到庫達那兒卧底,他早就想納她為寵妾。現在他為了反駁方莫離對巴納蘭的「侮辱」,竟然就這樣的漏了口風,虧他還是家族中倚重的一份子,也不過是個禁不起別人激話的沖小子。
「原來巴納蘭是你們派來卧底的……」莫離收起笑意瞪大雙眼,難怪巴納蘭敢信誓旦旦的說出可以救庫達的話,太過份了!竟聯手出賣庫達!她轉頭看看國王的反應,後者依然倚著頭在看好戲的樣子,她忍不住怒火中燒。
阿蒙更是因為自己的失言,一張臉扭曲得不見眼睛的蹤跡。「不管如何,庫達不尋常的行為是事實,你是打算不承認嘍?」
「我承認庫達有變賣家產,也確實贈予蘇福一些羊畜。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莫須有的罪名,叫我如何承認?」方莫離下巴高高抬起,一臉嚴肅不可侵犯的模樣。
「我來自中國長安,在生活觀念上和你們有所不同,你們當中有很多人總是將我視為異類,為了怕我受到傷害,庫達才會決定帶我一同回長安定居。變賣家產完全是為了轉移資金到中國,而且既已計劃要回中國,當然就不再需要奴隸,所以有釋奴的行動。至於贈送羊畜給蘇福一事,則是為了要跟他交換一名奴隸,這名奴隸乃家父至交,當年怛羅斯一役,滯留巴格達至今已二十年,我們只是想帶他一起回中國罷了,什麼籌集財源、裡應外合,簡直是胡說八道、毫無根據的說法。」
豁出去了!反正最糟的狀況大不了一死,但死前至少也得有人來點一點這位隨便懷疑人的昏君,算是她替庫達為這國家盡的最後一份心力。
她轉向國王繼續說道:「國王陛下,我很抱歉在您面前說這些有失淑女風範的話,但我堅信庫達是我見過最正直不阿的人,也是你們大食帝國應該引以為傲的一項榮耀,他在沙場上奮勇殺敵的戰跡和為朝廷賣命的表現,或許太過搶眼,惹得某些有心份子眼紅,也或許您對庫達日益威重的權勢感到不安與威脅,但庫達是您的侄子,他最不可能做的事就是出賣您。您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但請您相信——並不是一個人都想當皇帝。」
莫離的眼有意無意瞟向阿蒙,意有所指。
「他不想當才怪,有誰會不想當國王?」阿蒙看不慣方莫離漠然的態度,怒吼道,幾乎忘了國王的存在。
「哦?你想當嗎?」
莫離突如其來的一句,讓阿蒙的臉更雜看了,他吞吞口水,心虛地愣看國王一會兒,繼續作困獸之鬥。
「好個伶牙俐齒的女人,看來你還滿有膽識的,哦——我忘了,你就是慫恿庫達的幕後黑手……噢!」
阿蒙不規矩的手在她頰邊被「嘎嘎」用力啄了一下,立即惱羞成怒。「你的鳥就和你一樣,擁有邪惡的力量,專門施展邪術。」
「邪術?我如果有邪術,才不會讓你有機會往這裡污衊庫達,同時又浪費我寶貴的時間。」直接解決你還比較快,她在心中暗加一句。
「我們都知道只要有你在的地方,都會發生不尋常的巨響,你是個可怕的異教徒,我不允許你有機會來毀滅這個國家。」
這個人有病!莫離非常確定這點,他不但有嚴重的幻想症,恐怕還是宗教激進的狂熱份子。
「哈!你們的『都知道』正可悲的暴露你們『孤陋寡聞』的事實,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不要因為自己沒見過的東西就隨便賦予怪力亂神的想象,在我們大唐帝國還有很多你們見都沒見過、聽都沒聽過的寶貝,我帶來的東西叫火藥,只是其中的一項而已。」她搖搖頭莫可奈何。「沒吃過豬肉,也起碼見過豬走路吧!」
「我當然見過豬走路!」
阿蒙的怒吼聲之大,惹得「嘎嘎」不斷地鼓動翅膀,道:「豬走路——這麼呆——豬走路——哈哈哈——」
阿蒙被莫離和「嘎嘎」有一句沒一句的冷嘲熱諷,弄得惱羞成怒,拿起刀就要掃向「嘎嘎」,火爆性格表露無疑。
「我要宰了你這隻賤鳥,別瞧不起人!」
幸好莫離反應夠快,一記快速閃身躲過阿蒙抓狂的攻擊,直往一旁御林軍的方向跑去,一陣追逐叫囂,引來宮內其它人的好奇觀看,這個人的脾氣比庫達還壞,修養也差多了。
御林軍全數沖向前,合力制止阿蒙。
「夠了,阿蒙!」一直不開口說話的曼蘇爾國王終於開口喝道。「注意你身為男人應有的氣度。」
像阿蒙這樣心浮氣躁、心直口快的人,阿卜杜拉家族就算有什麼詭計,也全都會被他給搞砸。
「是呀!是呀!脾氣這麼壞,怎麼成得了大事?」莫離在一旁加油添醋。
「你!」阿蒙鐵青著臉怒視著她,又準備衝上前,但被御林軍牢牢押住。
「放肆!你眼裡到底有沒有我的存在?」曼蘇爾國王突然態度強硬,顯然對阿蒙的行為相當生氣。「你先下去!」
御林軍帶著阿蒙先退下。
「對不起!可不可以把東西還給我?」莫離指了指先前其中一位御林軍替她保管的彎刀。「很抱歉,我們不能讓人身懷武器靠近國王。」御林軍說。
「你誤會了,我是想將那把刀送給國王。」她解釋。「這樣吧!請你現在將那把刀直接遞給國王,我不碰就是了。」
曼蘇爾朝御林軍點點頭,接過那把裝有墜飾的彎刀。
「國王陛下,這把彎刀曾陪伴庫達上過無數的戰場,也是他這一生最大的榮耀所在,它代表了庫達對您的忠誠,更代表了大食帝國和大唐帝國關係的緊密性。今天,我將它轉贈給您,是為了向您表示我的決心,希望您能允許庫達和我一同前往長安定居,我知道庫達的離開勢必會造成帝國的損失,但做妻子的我,卻不能不希望丈夫不要死在莫名其妙的宮廷政爭內鬥中。」
莫離眼中慢慢凝聚一層霧氣。
「如果國王您定要判庫達死罪,也希望您能讓我和庫達一同死在那把刀下。」
她嬌小的身軀此刻正散發出一股強大的無形力量,足以震懾人心。
曼蘇爾國王的表情高深莫測,眼中充滿激賞。
「謀反是條重罪,我會查明清楚,不隨便定人的罪,你先回去,等事情有個段落,自然會給你個交代。」
她有點不敢置信,打從她進皇宮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打算能夠再出去。
「我……可以看一下庫達嗎?」
「不行!」曼蘇爾不通人情的揮揮手,示意她離開,表示談話到此結束。
方莫離帶著濃濃的失望向國王行了禮,便與「嘎嘎」離去。
曼蘇爾握著彎刀遣退所有的人後,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刻從幃幔后現身。
「她真的很有勇氣。」曼蘇爾下結論道。
「嗯!否則她不會一個人不怕死的跑來巴格達。」
國王拿起手上的那把別刀,微蹙雙眉。
「唉!她把我賜給你的刀,又拿來送給我了。」
★★★
「夫人,你好歹吃點東西吧!每天茶不思飯不想的,這樣下去怎麼可以?主人如果知道,只怕又要生氣了。」西拉整了整被褥,同時勸莫離下床走動走動,不忍心見夫人整天關在船艙中,原本的活潑朝氣一日日流失掉。
「我吃不下,這船晃來晃去的,我怕我吃下去會吐出來。」莫離嘆一口氣,哀怨地說:「西拉,怎麼辦?這麼多天了,庫達還是沒有消息,一定是我害了他,我實在不是有意要教訓國王的,只是……唉喲!都是我的錯。」
「夫人,你別胡思亂想了……啊!小心!」
整個船身突然劇烈搖動起來,莫離險些摔下床,幸好西拉及時扶住。
「怎……么回事?」船身的震動,使她一陣昏眩,頭暈暈的,直想吐!
「我也不清楚,會不會是……船準備要啟航了?」
「啟航?這怎麼可以?庫達還沒有回來。」莫離勉強撐起身體,跳下床。「快!快帶我出去看看。」
「夫人,你得先更衣,穿這樣不能出去呀!夫人!」
西拉的喊叫早已被莫離拋諸腦後,也不管自己幾乎衣冠不整,快速的往甲板上移動,西拉拿著面紗跟在後頭。可能是人多天沒出過船艙的緣故,迎面襲來的涼風加上快速的奔跑,讓莫離一上甲板眼前即一陣霧白,什麼東西都看不清楚,她覺得自己好象快暈倒了。
依稀聽見模糊的交談聲,好象在討論啟航的事情,莫離一陣心慌,急得像個無頭蒼蠅對著甲板另一端大喊:「誰?是誰叫你們起錨的?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能擅自決定。」聲音微顫,她必須阻止他們,她不能棄庫達不顧,待視線稍稍回復一些,頭也不那麼暈了,方莫離立刻朝剛才的聲音來源尋去。「伊恩?是你嗎?」
還未細看談話者為何人,莫離即感到自已被人從後頭一把抱起,雙腳騰空。
「我才幾天不在而已,怎麼就只顧叫別的男人名字?」
「庫達?」莫離和追上來的西拉同時叫道。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但庫達是如此真實的在她眼前,他的臂膀依舊強健有力,他的胸膛仍然溫暖堅實。
「怎麼穿這麼少在外頭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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