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霍家大宅內，此刻正是燈火通明。
霍霸天咬著煙斗，目光仔細而銳利地打量著坐在他對面的那一對年輕人，男的是自己的兒子霍齊，這當然是不用說了，真正令他的目光流連久久不去的，是那位坐在霍齊身旁，由始至終一直帶著一抹沉靜微笑的女孩兒，一個相當漂亮，氣質優雅且靈秀嫻靜的女孩兒。
活了大半輩子，霍霸天自認看過的美女不算少，漂亮的女人很多，氣質高尚的女孩兒也很多，但要找到像古庭歡這麼落落大方，儀態從容且毫不扭捏的漂亮女孩，那可真如鳳毛麟角般難找了。
而古庭歡從踏進霍家大門起，即使有驚訝和些微的不知所措，她也一直掩飾得很好，雖然她早猜到霍齊在天霖集團的地位不會太低，但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擁有整個天霖集團。
就連知道樊奇為是他的表弟，也不及知道霍齊是天霖集團的本地總裁來得令她驚愕和不安，為什麼霍齊沒有告訴她？她有些納悶。
「庭歡在公司的一樓當專櫃小姐啊？」霍漪在聽到她的職業時爆出一聲尖叫：「真好，那我以後去買化妝品能不能打折？還有皮包、衣服、鞋子啊，這些拉拉雜雜的東西……」
「打什麼折？不打折時你不一樣刷卡刷紅了眼才肯回家？」霍趙更娟斜瞄了女兒一眼，然後視線轉回來，犀利地問：「古小姐和霍齊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怎麼以前沒聽他提過認識你這麼一位漂亮的小姐？」
「媽，你……」霍齊正想開口，卻被她一個嚴厲的眼神打斷了。
「你閉嘴！我在問古小姐的話，不是問你。」
「我和霍齊有一位共同的朋友。」古庭歡冷靜地開口，目光沉穩，「事實上，我和他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他會想到帶我來拜會你們兩位，我也很意外。」
「是這樣嗎？」霍趙更娟上上下下打量她，「古小姐看起來很年輕，很早就出社會了嗎？」
「我大學畢業后才正式踏入社會，不過我在學生時代曾經兼差當過家教，而且……」她微笑了一下，「我教過的學生，全部都考上第一志願。」
「真的嗎？」霍霸天笑呵呵地開口，「你教什麼的？」
「英文。」她淺淺地微笑，「我是外文系畢業的。」
「你在南部念書啊？」霍漪瞪大了眼睛嚷道：「好巧，我在南部念師範學院時也常跑你們校園，怎麼就沒遇見過你？你還小我兩歲哩！」
「有緣的話總會遇見，咱們現在不就認識了嗎？」
「也對啦！」霍漪哈哈大笑，「如果我當時認識你，也許你就不會這麼久才認識霍齊了，不過他當時人在國外，連我都很難得見到他……」
「霍漪，不要插嘴。」霍趙更娟不悅地說：「你沒瞧見我在問古小姐話嗎？別窮攪和！」
「為什麼只有你可以問她？我對庭歡也好奇得很啊！」霍漪不以為然地咕噥著。
「叫你別插嘴就別插嘴！」霍趙更娟瞪了女兒一眼，見她不情不願地閉上嘴巴，才再一次轉向古庭歡，「古小姐家裡還有些什麼人？你每天要接觸那麼多客人，家人知不知道你的交友狀況？」
「媽！」原本還不吭聲的霍齊忍不住蹙眉，連他都聽得出來母親話里的詢問，她根本就認定了古庭歡交往的朋友不會太單純。
「我是獨生女，我的父母都從事教職，不過現在都已經退休了，兩個人時常結伴出國去旅遊，現在人不在本地。」古庭歡聽得出來霍趙更娟的言下之意，但她仍是巧笑情兮地回答：「至於我的交友狀況，因為我工作上接觸的客人大多是女性，而我交往的朋友也大都是學生時代的同學和現在的同事，不知道伯母擔心什麼？」
看著霍趙更娟一時語塞的模樣，霍霸天輕咳了一聲，以免自己控制不住笑出來。
「好啦，你對人家的身世也盤查得夠清楚了吧？難不成要人家拿身份證給你驗明正身不成？」他對古庭歡溫和地一笑，「庭歡，霍齊這個媽一直就是這樣，你可別介意啊！」
「怎麼會呢！」古庭歡回了個嫣然的微笑，偷偷瞄了霍齊一眼，他也正深思地盯著她看，唇邊帶著一抹慵懶的微笑，她垂下睫毛，極力在他審視的目光中保持鎮定。
她必須鎮定！她告訴自己，這才第一次面對他的家人呢，要她真沉不住氣露出破綻，那豈不是壞事了？
「我是在替你兒子審他要娶的對象，也是你未來的兒媳婦。」霍趙更娟的聲音有些尖銳，「能讓你兒子放棄韋君霓，連那個蔡家小姐都不看一眼的女人，我難道不能多了解一下嗎？」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媽？」霍齊慢吞吞地開口：「庭歡是我自己選擇的對象，是我找了好久才發掘的一塊美玉，她有哪一點比不上韋君霓和你硬要我認識的那位蔡小姐？」
「是啊，媽。」霍漪也在一旁幫腔：「人家庭歡這麼漂亮，和小哥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像那個韋家大小姐，驕傲任性又趾高氣昂的，除了家裡有幾個錢之外，根本和庭歡沒得比，我才奇怪你看上了韋君霓哪一點哩！」
「我在跟你爸和霍齊講話，你插什麼嘴？」霍趙更娟不高興地嘀咕：「哈，隨隨便便就把人家當寶，也不知道人家安的是什麼心，你怎麼知道人家是看上你哪一點……」
「我已經大得足以處理我自己的事了，媽！」霍齊站起來，雙眉不悅地蹙起，「你要我認識韋君霓，我依你的話做，你要我帶我的女朋友回來給你和爸看看，我也帶庭歡回來給你和爸見過了，我儘力想完成你所要求的每一件事，你卻總是不滿意，為什麼？」
「我不是干涉你，只是要你眼睛睜大點，別糊裡糊塗連人家接近你的目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你想我會連接近我的人是什麼目的都不知道嗎？」霍齊有些不耐，「給我一些喘息的空間，讓我回家來時快樂一點可以嗎？」
「我是為你好。」霍趙更娟振振有詞地反駁：「怎麼，我連關心我兒子也不對嗎？」
「可是你……」霍齊還想說些什麼，古庭歡的手伸過來，輕柔地握住他的，他不由自主地住了口，側過頭去看她。
「別這樣，霍齊。」她輕柔地低語了一句，然後轉向其他三位，「我想我得走了，伯父，伯母，霍漪，不早了，三位也請早點休息吧！」
「啊，這麼早就要走啦？」霍漪睜大眼，「再坐會兒嘛，才不過九點鐘。」
「人家庭歡明天還要上班呢，別耽誤人家。」霍霸天朝霍齊使了個眼色，然後笑咪咪地站起來，「有空常來坐坐，陪陪我和你霍伯母聊天解悶啊！你霍伯母正少了個陪她逛街買衣服的伴兒呢，你來了她才不無聊。」說著說著，他還斜瞄了霍趙更娟一眼，只見她不置一詞。
「我會的，只要霍伯母歡迎的話。」古庭歡微笑地說。
霍趙更娟只是端起桌上的茶輕啜一口，沒吭聲。
「你也順便幫我們管著霍齊這小子，免得他又出去找別的女人鬼混。」霍霸天笑咪咪地道：「兒子，你好眼光，庭歡這個女孩兒我很喜歡，你可得抓緊她，別讓別人追走嘍！」
「放心吧！要找到比你兒子優秀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霍齊伸手摟過古庭歡的腰，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吻印上她的唇畔，使她微微縮了一下，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退了開去，給了霍霸天一個微笑，今晚以來最由衷的笑容。
「那我們走了，伯父，伯母，霍漪。」再朝眾人點點頭，古庭歡率先往門口走去，她明白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還在霍趙更娟的審視目光中，今晚的表現算不算成功，這幾分鐘是最重要的關鍵。
霍霸天看了霍齊和霍趙更娟一眼，然後向霍漪使了個眼色，「霍漪，你帶庭歡到咱們花園去走走！」
霍漪立刻會意，站起身來出去了。
一時之間，大廳內只剩下三個人，靜謐無聲，霍霸天正想打破僵局，霍趙更娟已經先開了口——
「我反對！我不允許你娶這個女人進門。」
「我沒有要你喜歡她。」霍齊沉沉地道：「我只是告訴你，這是我自己選擇的對象，如果我要娶，你阻止不了我。」
「你簡直是反了！」霍趙更娟音量加大，「你怎麼知道人家是不是看上你的錢？這種人就是專門……」
「請別批評我的朋友，媽。」他打斷了她，「你對你的兒子太沒信心了吧？就算我今天不是天霖集團的總裁，我的身邊照樣不缺女伴，如果每個接近我的女人都只為了錢，那韋君霓呢？那位蔡小姐呢？你們安排我和她們見面的目的難道沒牽扯到任何利益？」
「這倒是。」霍霸天蹺著腿，慢條斯理地吞雲吐霧，「我倒覺得庭歡這孩子挺好的，人長得漂亮又大方，一點也不輸那個韋君霓。」
「可是這個古庭歡她什麼家世背景都沒有，而且……」霍趙更娟衝口而出：「這個女人太美，太引人注目，追求者一定不少，你怎麼知道以後她會不會背著你在外頭……」
霍齊眉毛一揚，「你怕我抓不住她？」
霍趙更娟撇撇嘴，輕哼道：「我是為你將來著想，娶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放在家裡，將來你一個男人在外頭打拚，怎麼知道這個妻子會不會趁你不在家時，和外頭的男人眉來眼去？」
「如果你是擔心這個，那你是多慮了，媽。」霍齊聳聳肩，說得輕描淡寫，「庭歡是個什麼樣的女孩我很清楚，若她真是個見異思遷的女孩，那你兒子也不會對她這麼著迷了。」
「哈，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再說你了解人家多少？認識幾個月就非人家不娶，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霍趙更娟伸出一手制止他，皺緊眉頭，「別說了，不管你心裡在打什麼主意，反正我是不會同意這件事的，過兩天我和你爸安排你去見那位蔡小姐，如果你還姓霍，還認為我是你媽的話，就不準給我找理由推託，聽到沒有？」
「別管你媽怎麼說，儘管去追求你喜歡的，霍齊。」霍霸天來到他身後，溫和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就聽你媽的話，去見見那位蔡小姐也好，反正又不是要你非娶人家不可，應付過去也就算了，嗯？」
「只怕媽不這麼想。」霍齊甩甩頭，勉強微笑，「我走了，爸。」
「嗯！」霍霸天點頭，「庭歡這女孩爸很喜歡，你儘管去追求，至於你媽，她是喜歡庭歡的，只是嘴硬得不肯承認罷了。」
「你怎麼知道？」
「別忘了我和你媽三十幾年的夫妻，我還會不了解她嗎？」霍霸天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再說，你幾時見過霍漪和你的女朋友那麼投緣？如果你和庭歡夠堅持，給你媽多些時間，她自然就沒有反對的理由了。」
送古庭歡回家的這一段路上，霍齊沒有再開口，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前方的某一點，表情莫測高深。
古庭歡從睫毛底下偷偷看他，太安靜了，安靜得讓她有些不安，她不知道今晚的自己是否通過了他父母的「考驗」，而霍齊心中又是作何感想？
她轉回視線，有些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物出神，直到一陣震動將她拉回神來。
「到了？」她直起身來，窗外不知何時已經下起濛濛細雨，雨絲滴滴答答地敲打著車窗。
古庭歡回過頭來看霍齊，他的姿勢仍維持著原來的樣子動都不動，那對深邃的黑眸定定地盯著她，在黑暗中閃著異樣的光芒，那讓她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慌。
「希望我今晚的表現讓你感到滿意。」她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鎮定。
「你表現得非常好。」他慢吞吞地道：「比我所預期的還要好。」
「是嗎？」她揚眉，「你看起來不像如釋重負的樣子。」
「那你可就錯了，我這是在稱讚你。」
「你的表情一點也看不出來是在稱讚人。」
霍齊先是揚眉，而後笑了，黑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她。
古庭歡避開他的目光，匆匆地說一句：「再見！」她正要轉身，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懶洋洋的戲謔。
「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古庭歡微愣了一下，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來到她身後，有力地大手圈住她的腰，「看來你不得不答應我這個不速之客。」他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你的任務尚未完成，還有人在看著我們。」
有人在監視他們？古庭歡全身頓時繃緊，「誰？」她低語。
「霍家的司機老劉。」他的聲音聽不出來緊張，倒有七分覺得有趣，「他跟了我們一路，大概是奉我媽的命令來瞧瞧我和你的關係是不是真的非比尋常吧？」
古庭歡略微遲疑，讓一個男人進自己的屋子？這可不是個好主意。
而這一幕沒有逃過霍齊的眼睛，「放心吧，只是做個樣子，讓他回去交差罷了。」他淡淡地道：「在演完今晚這場戲之前，你也只能選擇信任我。」
她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輕點了一下頭，而後朝前走去，進了她位於五樓的住處。
霍齊走到落地窗前，掀起窗帘的一角，瞧見霍家的賓士轎車仍然停在原位，他回過頭來，看著古庭歡脫掉高跟鞋，拿掉耳朵上的耳環，自顧自地轉身進了後頭，大概是廚房吧！他的視線轉回來，大略地打量一下這個屬於單身女郎的小小空間。
一陣咖啡香撲鼻而來，他轉過頭去，古庭歡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身後，將一杯咖啡遞給他。
「我只有咖啡可以招待你，將就些吧！」
霍齊接過杯子，看她在沙發上坐下來，翻閱著自信箱拿進來的信件。他啜了一口咖啡，就著柔和的燈光看她，「你經常出國？」他開口打破沉靜，想著她書架上那些不同文字的文學書籍，若沒有特殊原因，一個單身女郎能有多少錢和空閑環遊世界？雖說這並不干他的事，但一想到她的私生活也許並不單純，他不禁蹙眉，不甚愉快。
「若你想問的是『以前』我是否經常出國，那我的答案是——沒錯，我每個月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國外享福，而且有人支付我的機票錢和生活費。」她故意拉長了聲音，美眸閃耀。
她的答案讓他的嘴角抽緊，他早該猜到的，一個美貌的年輕女郎有太多方法可以賺錢，古庭歡也只是個普通的拜金女郎罷了，和其他愛錢的女人沒什麼兩樣。別忘了，她答應接受自己的條件，最大的原因就是奇為，記住！他暗自提醒自己。
「你一向這麼直率嗎，古庭歡？」他緩緩地道：「我以為女人都會為自己不甚光彩的過去稍作隱瞞。」
「我的過去沒有什麼不光彩，我也沒有必要隱瞞任何人。」她瞅著他，「你真正想知道的是，一個女人為什麼住得起豪華公寓，閑來無事往國外跑？一個普通女人能有多少收入，卻開得起百萬名車？若不是有人包養她，鐵定是她出賣自己去換來這一切，我說對了嗎？」
「難道不是嗎？」他微眯起眼，「不過，我似乎沒有資格和權利過問你任何私事，那與我無關。」
「那的確與你無關，但我不喜歡別人用異樣的心態評估我。大學畢業后，我進入一家國際航空公司當空服員，飛了兩年。」她將目光轉向窗外，淡然地道：「至於現在這份工作，我工作了將近一年，兩份工作之間，我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做其他事。」
空服員？他微微驚愕，而後隨即冷靜下來，是了，這就得以解釋她可以在世界各地穿梭，她的語文能力，她對他嘲諷的怒氣，還有她開得起名車的事實。
她甩甩頭，聲音清脆地接下去，「而且，這間公寓我還有貸款要付。如果真有人包養我，那我沒有必要接受你的條件幫你的忙，你也不可能進我的屋子裡喝咖啡，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含著金湯匙出世，永遠不用為生活勞碌奔波的。你說是嗎，霍先生？」
有很長的片刻，霍齊沒再開口，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她一定察覺到了他深思的注視，但她沒有看他，驕傲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他看得出她的眼裡閃著壓抑的挑釁光芒。
一抹笑意在他眼裡閃耀，這個小女人可一點都不留情啊！他輕咳一聲，「如果我有讓你覺得受辱的地方，那我很抱歉。」
「你不用抱歉，有你這種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她勉強冷靜地說：「我今晚並沒有完全的成功是嗎？你的母親並不喜歡我。」
他挑起眉，「哦？怎麼說？」
「我看得出來。」一個玩味的笑容浮上她的嘴角，「如果她喜歡我，願意接納我成為你們家的一分子，她就不會從頭到尾都稱呼我：古小姐。」
「她的反應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並不意外。」
他用一手輕摩挲下巴，沉吟地道：「她只是為反對而反對罷了，我懷疑她會接受我自己選擇的任何一個對象。」
「或許你該聽從她的話。」她微側著頭，清澈的美眸直視他，「你也不想當個不孝的兒子吧？或許你只是不願意事事順從她的安排，連結婚的對象都不能自主罷了，並不是那麼排斥娶韋君霓或其他人等，這些建立在利益上的婚姻。」
「唔……」他悶哼，「霍漪告訴你了？」
她微笑著不置可否，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聰明的姑娘！」他的眼裡閃著笑，然後微微蹙眉，「我對因利益而成的婚姻雖不贊同，但並不排斥，如果這樣的關係能讓雙方企業更強大，獲益更多，那這樣的婚姻關係有時是必要的，我的家族讓我從小就明白了這一點。」
「那位韋小姐呢？」她問：「她不排斥？」
他寬肩一聳，說得輕描淡寫，「她認為結婚只是讓兩個企業合併的形式而已，即使結了婚，我和她仍是兩個自由的個體，沒有權力干涉對方。」
「沒有女人會甘心選擇一個沒有愛情的婚姻，或許她還沒有完全愛上你。」
「也許吧！」他來到她身旁，和她一起看著遠處的點點燈火。
他站得離她好近，近得她可以感覺由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她有些不自在地避了開去，因他的靠近而不安。
為什麼他的靠近會讓她如此心慌？她有些納悶和不安，為什麼他對她的誤解讓她無法置之不管？她大可不必對他解釋，霍齊對她而言就像其他的男人一樣，和所有周旋在她四周的追求者沒什麼不同，何以她居然對他的存在無法漠視？
「你母親的顧慮並沒有錯。」她說，勉強自己維持平靜，「我會答應你演這場戲的目的雖不全然是為了錢，但也差不多了。」
「我知道。」他微微扯動嘴角，似笑非笑，「你是為了奇為。」
不知怎的，這個事實讓他有些惱怒，女人，永遠不知道誰才是真正擁有權力的人。
「也許我母親還沒被你說服，但至少你征服了我父親和霍漪的心，我們的戲得繼續演下去。」他側過頭來看她，語氣漠然，「明天我會將一百萬匯人你的賬戶。」
他話里的冷淡讓她憶起他們之間的交易，她只輕點了一下頭，然後便垂下睫毛不再看他。
「你怕我！」一抹淡淡的微笑使他的嘴角揚起，他的嗓音柔和，「為什麼？我令你感到不安？」
古庭歡顫動了一下，秀眉微顰，「也許吧！」
她坦然承認，「我喜歡你的父親和霍漪，也許就因為如此，讓我覺得對他們有所愧疚，戲不能演一輩子，我不知道將來該如何再面對他們。」
「你該擔心的，是如何讓我母親認同你，這才是你該做的。」他的目光霎時轉寒，「別忘了你答應我你幫我應付我的母親，我幫你贏得嫁入樊家的機會，咱們各取所需，嗯？」
他聲音里的傲慢激怒了她。
「如果我不想再演下去，我隨時可以揭穿這個騙局。」她冷冷地反駁。
霍齊猛地攫獲住她的手，用力緊握，憤怒泛上他的眼。她則倔強地瞪視他，儘管他握住她的力量讓她疼得幾乎滾出眼淚。
「咱們有過交易的，記得嗎？」他繃緊的身驅僵硬而漲滿怒氣，大手在她的腰際收緊，手指掐入她柔軟的肌膚。
在那一剎那，她彷彿又看見在咖啡館的那一幕，他對洪韻儀的冷酷無情。
「你可以鄙視我，但戲還是要演下去。」他冷冰冰地道：「我絕不容許你半途脫逃，聽清楚了嗎？」
在他如鐵箍地緊握下，古庭歡沒有退縮，「你弄痛我了，霍齊。」她極力剋制自己，讓自己的語氣平直無波，「放開我。」
霍齊往下看她，既沒有放開她也沒有鬆開他的緊握，使她開始和他掙紮起來，他一手纏入她的發中往後拉，直至她的臉面對他。
一絲顫動沿著背脊而下，她倔強地瞪視他，直到雙眼和他陰黯，熱切地凝視鎖住，她的呼吸加快，急促得幾乎要迸出胸膛。
而後他的唇野蠻熾熱地降下，封住她正想反駁而微啟的雙唇，止息了她的憤怒。他的熱度穿入她的身體，燒融她的思考和抵抗。這是個毫不溫柔的吻。毫不猶豫地探索，索求著她的情感和身體，霸佔她所有的心緒。
然後他突然放開她，大手仍然握在她的腰上，她的唇仍因他剛才的狂暴而喘息不已，雙眼因驚愕而微睜，只是怔怔地盯著他。
「別想激怒我，古庭歡！」他的氣息湊近，漂亮的薄唇彎成一個殘酷的微笑，「順從我會是你最聰明的選擇，五百萬不是筆小數目，也許你該多考慮考慮再決定怎麼拒絕我，嗯？」
他冷冷地說完，隨即轉身，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外。
直到大門關上的聲音傳來，古庭歡才回過神，靜夜裡，那呼嘯而去的車聲十分清晰，她沉默地望著黑暗的街道，直到車聲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和他上回輕柔的吻不同，難道也是做給那不知名的監視者看的嗎？她用一手捂住唇，怔怔地發起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