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短篇 愛情餘味
把最後一根煙按滅掉，我扯著嘴角笑了笑。
「我們分手吧。」
他一瞬間露出了震驚和悲傷的表情，我低下眼攪了攪冷掉的咖啡，裝做沒有看見。
「為什麼？」「……」明明早就想好的說辭，但當臨出口時卻有些困難。我伸手拍了拍衣兜，才憶起剛才就把煙盒扔掉了……明明早就戒煙了，因為小靜不喜歡聞煙味。但是自從和他在一起時，我的抽煙量猛增，也許有一天會得肝癌死掉也說不定。
不得已我喝了口最不喜歡喝的咖啡，褐色的液體從舌尖滑過咽喉，留在口中的是冰冷的苦澀的味道。
就像愛情的餘味。「我要結婚了。」怕這次說不出來就永遠無法說出口似的，我雙手緊握著白色的瓷杯雙眼緊盯著杯中曖昧的液體-口氣說出來，「是我喜歡的女人，我鼓起勇氣才求的婚，結果她只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我高興得幾乎哭出來明天我們的父母就會見面，然後討論婚期……我已經三十二歲，爸爸媽媽每次都為我的婚姻大事操心……我，我和你不同，你今年才二十五歲，又是有名的攝影師，長得又俊美，一定有許多女孩子喜歡你吧，所、所以和我分手，過不了多久你一定會得到新的戀情……」「可我只喜歡你。」
有些大的聲音讓我驚嚇地抬起頭朝四周看了看，還好，隨他來到高級餐廳，大家都安靜地用餐，沒有人朝這邊多看一眼。
「而且是你先說喜歡我的吧。」偏梳向右的長長的劉海掩住了他的右眼，在他的臉上形成深邃的陰影，和似譏消又似痛苦的深黑的眼眸組成難以言語的魅力。是啊，沒有我比誰都更能知道他的影響力了。在和他交往之前就知道了。
「對，對不起，我們都是男人……這是不行的。」我露出快哭泣的笑容，「況且，我不想再讓父母操心，你能給我婚姻嗎？」
他的手在桌上緊緊握住，緊緊地抿住唇，他猛地起身時，我還以為他會打過來而不由自主地趔了一下身，但他只是起身而已。
因我的動作，他好象又受了傷害似的雙眸黯了黯，我狼狽地又坐直身子。
「……等著我，先別走好嗎？我出去冷靜一下，回來給你答案。」他飄忽地笑了笑，我沒看他，點了點頭，只有點頭。
記得小靜也是說出去冷靜的，回來時給了我夢寐以求的答案，希望他也是。
腳步聲漸漸遠離，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便不會把他和別人的腳步聲弄混，無論輕快的沉穩的還是凝重的……
第一次和他正面相見是在不起眼的酒吧中，他並沒有喝酒而是喝果汁，引起了我的好奇。因為多看了他兩眼便莫名其妙地認識了。曾問他為什麼在酒吧中喝果汁，他回答喝酒只會令情傷更病而已。
我卻不怎麼相信，他只會讓愛上他的女人傷心，更傷害到與他無關的人，他又豈會是為愛傷情的人。
交往了才知他是和狂傲的外表不符的異常溫柔的人，即使這樣，即使這樣，我最喜歡的還是小靜。
所以，對不起。
比起我的任性，比我小的他好像更為明理，所以我才會和他好好地說分手，希望他也可以好好接受，只是這樣而已。
突然一陣音樂聲響起，在安靜的餐廳極為刺耳，見客人都向我這裡望，我才遲鈍地知道，是我的手機沒關。朝客人們抱歉地笑了笑，我連忙掏出手機按了一下，發覺是小靜的手機號碼。
朝侍者打了聲招呼，我起身朝門外走去。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都是我打手機找她，懇求她，說愛她，她打給我的寥寥無幾。
一定是快結婚了，她對我的行蹤也有了興趣了吧，不知不覺，我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小靜，找我有什麼事嗎？
看了看手錶，才9點一刻，和他分手後到小靜那裡還不算晚。
我知道了，你前天還和我說《魔戒》很好看，就今天我們去看午夜場好不好？」雖然曾被他半強迫地押去看了這場電影，看到最後還是不知所云，但是和小靜看是不同的。手機里開始是一陣沉默，而後響起細細的嗚咽聲，我不覺得著急起來，慌亂地說「小靜，你怎麼了？」
「對不起……」
「發生什麼事了嗎？不看電影也無所謂，是不是不舒服？我現在就去看你！」
「對不起，藏文，你就當前天我答應的事情沒有說過，一切都是我的錯，對不起……」聲音似乎從天涯傳過來。
我喃喃地道「你，你是開玩笑的吧，我們的父母明天還要見面。小靜，你說過，你會好好愛我的，我們五年的感情啊！」我不覺得大叫起來，「我最愛的是你啊！」
「……對不起，我終於知道，我喜歡的是別人……」
「我，我不相信；告訴我他是誰？！」我發瘋似的叫道，怎麼可能，小靜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又認識了誰，明明障礙都掃除了！
「求求你告訴我，我要知道我敗在什麼人手裡！」
「……你不認……」「是誰？！」我固執地想知道答案。
「……穗……高穗洋。」
胸門像被重擊一般裂痛著；手機從掌中慢慢滑下，跌在大理石板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像玻璃心「咔嚓咔嚓」地粉碎。
汽車的滑行聲，開門聲，熟悉的腳步聲一點一點，一點一點接近。「文，要不要我送你回家，或者讓我安慰你也行。」
眼睛從面前黑亮的皮鞋向上移，我充滿恨意地瞪向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的表情卻疑惑不解「我這樣做是應該的吧，誰讓你拋棄我。
「什麼應該的」我用力舉手打去，竟敢破壞我的幸福，你，你竟敢騙我，你不是說和女友分手了，不會再聯絡她了嗎？！」「是你先騙我的」用力握住我的手腕，他的眼神是從未見過的陰鬱，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吧。在酒吧中我就看著你面熟，第二次遇到時，我便想起來，我送小靜回家時，曾在後視鏡見過你幾次，你跟蹤過我們吧！」
「第二次就知道，那你，那你還，還提出來喜歡我，去，去上賓館……」
「原本只是玩笑，想看你能為小靜犧牲到什麼程度，誰知道你猶豫一下就答應了，我並沒有想做到最後的，畢竟我二十多年來喜歡的都是女人……」
我氣得渾身發抖，「你好惡劣……變態……」「惡劣的究竟是誰！因為不想女朋友變心，而色誘令她變心的男人？！等利用完了，再把那個男人一腳踢開，過他以為的幸福生活，這就是你的計劃吧？！原以為我的溫柔能讓你真的愛上我一點點，沒想到你棄我如棋！」
「你愛我？比愛小靜還愛？」
「我早就不和她聯絡了，如果不是你今天要分手的話，我也不會點破……」
「你愛我就應該默默祝福我讓我幸福才對，你以為讓小靜的心再回到你身上我就會不和你分手了嗎？你想得美，我們只是再次恢復到情敵關係而已。對我來說，你什麼都不是！」「……」他突然鬆開我的手，掩往臉笑了起來，你真殘酷啊，雖然早知道你的冷漠，但是聽了這話，為什麼還會受傷呢？」
心疼死才好，讓我離幸福一步之遙變成無望的混蛋我才不管他的感受。
我轉身要回餐廳拿衣服，卻被大力地拽回，手勁粗魯之極。我不覺呼疼，怒看向他說「幹什麼？說清楚了，我們再也沒任何關係。」
「我沒有說嗎？對小靜打電話只是截斷你的妄想而已，對於你，我是不會放開的。」
輕柔得讓心底發毛的語調，令我嚇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但我隨即掙紮起來，「你瘋嗎？你以為我還會和你維持那種不正常的關係？要當變態你自己當吧，我沒興趣奉陪了！」
「你，真是天真啊，你以為我沒手段讓你留下來嗎？」
「什麼意思？」脊背發涼，他雖然笑著，卻不像說謊。
「你忘了我是幹什麼的嗎？有幾次，你是跟我到我家做的吧。」
我吃驚地看著比我高半個頭的男人，沒有一刻比這時候覺得他像個魔鬼。
「沒錯，就是照片，如果你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拿給你看……」他掏出黑色的皮夾，把身份證拿出來，下面就是一張修剪得不堪入目的照片。
「你，你有沒有常識啊？！」我大驚失色地要搶他的皮夾，這種照片要流出去我還要不要活了！
「我還以為你更注意照片底片的。」
他很輕鬆地抬高手臂，讓我夠不到。
「你究竟想幹什麼……」雖然這樣問，但亦知道答案了。
「陪著我，做我的愛人。」說出我已經知道的台詞，他打開車門，讓我坐了進去。
「高穗洋，我恨你。」決不承認我自作自受，一切都是他的錯。
「我知道，但我愛你。」他在開車的瞬間，低下頭吻了過來……
不要緊，閉上眼我暗暗想著，不要緊，等我找到底片之後就把他狠狠地拋棄，下一次讓他哭。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