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了，好了，別哭了。」

敏兒還是淚流不停，楊震只好摟著她，讓她哭個夠。

和浩揚訂下午約會時，楊震就希望能改期，但浩揚卻堅持不肯，因為明天起楊震就要去度假，他只好趕去。

沒想到浩揚公司的總經理因家中有事而趕回鄉間，取消約會，楊震只好回公司，卻遇到這一幕。

他從來就不知道女人的淚水會使自己手足無措，在他的再三撫慰和逗弄下，她的淚水才漸漸停了下來。

他心疼的拭去她臉上的淚痕，「你看你，把眼睛都哭紅了。」

「人家難過嘛！」

「傻瓜！這有什麼好哭的。」

「剛才……」

「我知道剛才出了什麼事，都過去了。」

「她好凶哦！」

「沒事了。」

「她說我不是你老婆，那我是誰？」其實她哭的原因是因為這個，他不是她老公，那她究竟是誰？哦！不要，她不要他不是她老公。

「我不是說過你要相信我嗎？怎麼這麼快就不相信你老公了？」他指責道。

「對不起。」她破涕為笑。

「都過去了，好不好？只有夥計被老闆罵哭的，從來也沒有見過老闆被夥計給罵哭的，你還真是沒有用。」他取笑她。

「你笑話人家。」她不依的嘟著嘴說，「她好凶哦！」

「我要開除她。」他拿起電話，要告知葛虹明天起不用上班了，可是敏兒及時阻止了他。

「不要，老公，不要開除她，其實也沒有什麼事過去就算了。」她太善良了就算葛虹這樣凶她，她依然不忍心葛虹因此就給辭退。

「你就是心軟，她這樣欺負你，你還……」

「好不好？」她懇求的看著他。

「我能說不好嗎？」

「喜歡這個嗎？」楊震指著售貨小姐所展示的服裝。

「你喜歡就好。」

「要穿的人可是你。」

「可是看的人是你。」

「嘴甜。」楊震愛憐道。

敏兒瞧見前方有在賣冰激凌的，連忙拉著正在看東西的楊震，一張小臉布滿期望的說：「我可以去買冰激凌嗎？」

「冰激凌？」他皺著眉，他這輩子還沒有吃過那種冰品。

「好不好？」她撒嬌的扯了扯他的袖子。「你這麼大了。」

「可是人家喜歡吃嘛！」

經不起她的嬌嗔，他買了兩球她喜歡的口味給她吃，見她吃得開開心心，他問道：「這麼好吃？」

「當然，以前哥哥們都不許我吃。」她回答，隨即又被附近的娃娃給迷住了。

楊震卻被她突如其來的話給嚇住了。

哥哥們？難道她想起來了？

他連忙拉住她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什麼跟什麼？」

「我問你剛才說了什麼？」

「剛才……」剛才她看玩具娃娃時，好像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話，怎麼老公連她自言自語的話都那麼想知道。「沒有什麼，我只是說我想要那隻加菲貓。」

「不是這個，是之前。」他慌張的問。

「之前……沒有呀！」

「你說了什麼哥哥的。」

「什麼哥哥！老公，你是不是太累了？」

「你真的忘了？」

她瞄他一眼，「老公，你看你真的是太累了。」

他嘆了口氣。

雪兒失蹤后，邵家陷入空前的混亂。

當邵智中從何家慌亂的沖回家后，沒有見到擔心不已的雪兒，卻碰見了在屋外徘徊的沈青雲。她說出雪兒的去處后，七兄弟留守三人，其他四人緊追著奔回埔里，怕的就是雪兒一時想不開。

當他們趕回埔里的家，只見雙親安穩在客廳里喝茶，根本就沒看到雪兒，接下來就是一陣不要命的找尋，發瘋似的找……

邵父邵母面對愛女的失蹤，可以說是無比震驚，從小就被他們捧在手心、疼在心中的女兒居然失蹤了，天啊！她不會想不開吧？

邵木村是個老實的花農，一心渴望生個女兒，才會一口氣生了七個兒子還不死心的想要個女兒，或許是上天憐他渴求女兒的決心，邵母終於產下一女。

從小他就給雪兒最好的東西，而她那七個哥哥並沒有因父母的特別疼愛雪兒而與妹妹不和，反而疼雪兒疼得更加離譜。從小到大，雪兒上下學全由哥哥們負責接送，風雨無阻。

後來邵智中上台北念書，接著邵智華也去了，再來是邵智民，可是每到周六，就見到他們非常準時的到雪兒面前報到。記憶猶新，可是……雪兒如今人在哪裡？

當邵智眾要上台北求學時，四個哥哥說服三個弟弟轉學，連帶把雪兒也帶到台北讀書。

邵家向來是陽盛陰衰，所以雪兒很得人寵，如今……

邵家七兄弟急得無頭蒼蠅一樣，四處打探雪兒的行蹤，去毫無音訊。

雪兒的姑姑邵麗琪、姑丈顏國、表哥顏振邦也得到消息后急忙趕回埔里。雪兒向來是兩家最疼愛的女孩，如今竟然失蹤了，自然每個人都快急瘋了。

「都失蹤四天了，你們倒是想想雪兒為什麼會失蹤，從這裡去找也比較有可能。」邵麗琪冷靜的說。

晚到的邵麗琪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只知道最疼愛的侄女失蹤，慌歸慌，她仍想問清楚究竟出了什麼亂子。

邵麗琪的話使得邵家所有人的視線全停在若婷和林浩國身上，他們愧疚的低下頭。那天若婷和林浩國得知雪兒遭何焰龍何若文斥責，傷心的跑了出去，立刻急忙趕赴邵家要開導雪兒，並請求雪兒的諒解。可是一踏進台北邵家的大門，就被那急得快發瘋的三兄弟惡狠狠的瞪著。

直到若婷忍受不住的問起，才知道雪兒回埔里，而四兄弟追了過去。懷著等待的心情，他們等著埔里傳來雪兒平安無事的消息，然而最後消息是傳來了，卻是震得所有人差點都暈了。

雪兒失蹤了！

他們連忙從台北趕回埔里，那裡的親友沒有人見過雪兒，她可能是在台北到埔里的途中失蹤的。

而歸咎雪兒失蹤的原因，何家和林浩國是罪魁禍首。

聽見姑媽邵麗琪的話語，邵智中一臉寒霜的盯著他們說：「你們兩個倒是向我姑媽、姑丈和振邦好好的解釋。」

若婷正要說明，卻被林浩國所阻。林浩國看著剛從台北趕來的顏家三口，解釋事情都是他惹出來的，他說什麼也不肯讓心愛的若婷再受打擊。「都是我的錯。」

「什麼叫作你的錯，雪兒不是你的女朋友嗎？你怎麼又跟雪兒的好朋友……」顏振邦十分氣憤。

「其實都是誤會。」

「不管是不是誤會，若是雪兒有什麼不測，我們邵家就算是傾家蕩產，也要你付出代價。」邵木村悲憤的說。

「伯父，我……」

「雪兒是我們邵家的寶，失去了雪兒，我們會要你付出相當的代價。」

邵智華也十分不屑的看何若婷，「想不到你是這種人，虧雪兒一直把你當作知己好友，你居然這麼待她，她究竟是哪裡對不起你了，你居然這樣子對她？！」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曉得事情會弄成這樣。」若婷哭道。

「雪兒從來就沒有離家過，更遑論失蹤足足四天了，她要是出了事，你良心能安嗎？」

「對不起，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結了嗎？」邵家七兄弟惡言相向。

「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雪兒萬一出了什麼事，我要你們兩個加倍的償還。」

「你們會有報應的。」

「狗男女！」

「夠了沒有，你們究竟想怎麼樣？」林浩國忍不住叫道。

「你倒是理直氣壯的。」邵智中冷笑的道。

「你們不能把錯怪到她身上，全是我的錯，我會承擔一切的。」林浩國沒有辦法忍受心愛的人再次受到打擊。

「你以為你承擔得了嗎？」

「你開口好了。」

「不管雪兒出了什麼事，你都要娶她。」邵智中不得不為心愛的妹妹留一條後路。

「娶雪兒？」林浩國覺得渾身精氣都被抽盡了，在他好不容易確定若婷的心，好不容易獵獲若婷的愛時，卻演變成這樣的結局，這教他如何能甘願。可是不甘願行嗎？

若婷聽了，淚珠落得更急，原本勾勒的美好未來，霎時煙消雲散。

雪兒若有什麼事，他們要負起最大的責任，面對邵家的要求，她能拒絕嗎？

或許，她和林浩國終究是情深緣淺。

她流著淚做出抉擇，「浩國，你該對雪兒負責，這是我們欠雪兒的。」

「若婷。」林浩國痛苦的喊她。

為什麼才告白了真情，卻又被迫分離，他不甘心啊！

可是若婷說得沒錯，這是他們欠雪兒的。他忍著心中的痛，說出決絕的承諾。「我答應你，今生今世我一定會娶雪兒的，絕對不計較她發生過什麼事。」

隨著他的允諾一切，若婷的心就像一隻杯子掉落在地……碎了……碎成千萬片，再難複合。

雪兒失蹤至今已經三個月，漫長的日子對每個人而言都是嚴重的酷刑。邵木村偕同愛妻搬到台北與兒子同住，兩個老人難以獨自面對失去愛女的傷痛。

邵家七兄弟動員可用的所有渠道探察雪兒的下落，其餘時間就是留在家裡，一方面安慰雙親，一方面等候消息，可惜一直未傳出佳音。

這天，何若文陪同何焰龍親自登門的口氣，恨不得用雙眼殺了他們。

「智中。」何焰龍向來不願意與他們成了仇人，更何況是自己錯在先，誤會了雪兒，因而登門請罪，有意化解彼此的仇恨。

「不用叫得這麼好聽，走！邵家不歡迎你們。」邵智中疾言厲色的說。

邵智華以其一貫的冷漠眼光瞪視他們，口吻冰冷的說：「我們沒有去找你算帳，你倒以為我們邵家好欺負。你記住，一年內要是雪兒依然毫無下落的話，我們會要你們何家欠什麼就還什麼。」

邵家七兄弟眼中的復仇之火，令何焰龍心中不安，只因他從他們的眼中看出了堅決的決心，他絕對相信他們的威脅是說到做到。

「啊！」敏兒發出尖叫聲。

她冷汗涔涔的從噩夢中驚醒，嚇得半坐在床上，手裡緊緊的拉著被子，全身發著抖。

「怎麼了？」楊震被她突來的尖叫給嚇醒，連忙打開床頭燈，心疼的將她摟入懷裡，輕聲安慰的說：「敏兒，怎麼了？瞧你身子這樣冷，作噩夢了是不是？」

「好恐怖的夢哦！」她往他懷中鑽去。

「傻瓜，知道是夢就好了，不要怕。」他輕撫著她的髮絲，讓她面對著他的雙眸，柔聲安慰著。

「可是好恐怖。」憶起夢著的一些事情，她覺得十分駭人。

「什麼好恐怖？說出來，我幫你想想。」

她想回答，可是剛才夢中明明相當駭人的事，卻顯得模糊了。明明知道，卻又說不出口。

她痛苦的搖了一下頭，困惑的說：「明明剛才還記得，怎麼你一問我就說不出口了。」

「忘了就算了，反正只是夢。」他摟著仍心有餘悸的她。

「恩。」她躺在他懷裡，隨口問起心裡的疑惑。「為什麼家裡連一張我們兩個人的合照的相片都沒有呢？」

「為什麼這麼問？」相處近半年，她一直沒有再問起一些事情，兩個人就如真正的夫妻般的過生活，在這樣子的生活中，楊震過得相當愉快。

他是一心拿她當老婆，捧在手心疼著，哄著。

她這麼一問起，他不禁感到心慌。

這半年來，她已經虜獲了他的心，說什麼他都要把她留在身邊，絕對不放她走。

「我只是很訝異而已。」整棟房子中，沒有任何她跟他的留影，她總覺得相當遺憾。

「有什麼好訝異的，我不喜歡拍照，你也不喜歡，自然就沒有什麼照片了。」

「是嗎？」

「難道不是？記得上次我們去墾丁玩的時候，不也沒有拍照。」他舉例說明。

「那我們去拍照好不好？」她撒嬌的說。

「怎麼突然想拍了？是不是近來在家太悶了？」他存疑的問，這半年來，除了剛開始他曾陪她去購過兩次物，到墾丁玩一趟，她就一直待在家裡。

早上他出門上班，她就守著偌大的屋子，等他下班，接下來就是兩個人的生活圈子。想想，這些日子以來她肯定悶壞了。

「老公，我只是想出去走一走。」

他不舍又心疼的說：「我因為公事忙，忘了你一個人在家，實在是太悶了一點。你不是說過想學插花嗎？我明天立刻幫你找教師，然後再安排時間陪你出去走一走。」

「我們重拍結婚照好不好？」她一臉期許的看著他。

不想嬌妻難過，楊震困難的點點頭。

次日，楊震果真幫她找來一位插花老師；下一周末，便陪著她去拍婚紗照，而且一有空閑便帶她四處去走，她的生活圈子不再只有那棟房子，笑容也更甜了。

有一天，楊震終於忍不住的問她，「家裡這些花到底是誰送的？」

打從方慶堯見到敏兒的那一天起，他就天天送她花，可是毫無經驗的他只覺得他的仙女長得清純可愛，所以特別買了－－菊花，一天送上一束，轉眼間，整個楊家即將被菊花給淹沒了。

「我也不太清楚，是一個住在附近的男孩子送來的。」敏兒對方慶堯實在也很傷腦筋，他每天送花來，但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好像地上會突然有黃金出現似的緊盯著地板。

「男孩？」楊震揚起眉來。

「怎麼了？」

「如果他還要送花的話，老婆，你明天告訴他能不能換點別的？」

要人家送花，還可以挑嗎？

隔天下午，方慶堯準時奉上一束菊花，敏兒盯著那束花，想起老公的交代就說：「如果你還要送我花，可不可以麻煩你換別的花呢？」

方慶堯聽到仙女對他說話，喜出望外的說：「要換盆栽的嗎？」

「除了盆栽的之外。」

「沒問題，沒有問題……」他連忙抓著那束菊花奔出楊家，換花去了。

晚上楊震返家時，就看見大門口的那對花籃，他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笑容。

「我要出國了。」若婷漫不經心的望著坐在對座的林浩國說。

「出國？」他玩味似的重複這句話。

「浩國，你知道我對你的心一直沒有變，可是我再也無法忍受這一切，我想要換個空間讓自己喘息一下。」

半年了，她忍了半年。

這樣的日子對每個人而言都不好過，可是有什麼辦法呢？雪兒失蹤了半年，每個人心裡都作了最壞的打算，只是不說破罷了。

邵家是一片愁雲慘霧，而何家又何嘗好過？

何焰龍眼看報復的一年之約已過了一半，生怕若婷首當其衝再受傷害，所以安排她出國，可是離開就能忘了這一切嗎？

她害怕雪兒杳無音訊，害得邵家不復安樂，害得浩國一肩承擔起罪名，害得父親為她憂心忡忡，害得姊姊雙眉緊鎖，只為了邵智中對她不理不睬。說到底，罪魁禍首全是她，如果她當初不要安排那場戲就好了……

「出去也好。」林浩國心中也明白她的苦。

「對不起！」

「去哪個國家？」

「加拿大。」

「一個不錯的國家。」

「浩國。」她突然不想走了，她怎麼能這麼狠心的丟下一切讓他一個承受，她如何忍心！

「放心，我會過得很好的。」他當然明白她在想什麼，這些日子以來每個人都苦。

本來他還暗暗祈禱雪兒能平安歸來，吉人天相，根本什麼事也沒有，那麼他跟若婷或許還有相守一生的機會。

可是，半年過去了，雪兒依然毫無音訊，他從心裡明白他們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必須放手，讓她重新生活，否則她一定會崩潰的，這是他永遠不想見到的一幕。

「到了加拿大，如果有機會碰到好的對象，就好好的把握住。」

她無言以對，她的心已給了他，怎麼還有餘情再給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