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冶冷逍安然無恙的以脾脫之姿坐在戰馬上,而他身後有數萬的鐵騎精兵佣護,氣勢凌人,英姿威武磊落。
祭天星見他活著出現,體內的血液已是涼到骨心裡去了。
「逍……」祭天星懷中的玫瑰,向夫君伸出發顫的手,他果然沒死,果然沒死……她喜極而泣。
冶冷逍猛然在人群中見到全身是血被抱在祭天星懷中的玫瑰,他倏然目皆盡裂起來,「玫兒!」他沒想到會見到她這模樣,胸腔立即逸燒起熊熊怒火,「祭天星,你敢傷她至斯,孤要你全軍抵命!」他切齒腐心的道。
祭天星臉色一僵,「說什麼大話,我宿星十萬大軍聚集在此,還怕你這中途失蹤落難的人嗎?」祭天星震驚過後,拾回傲氣的說。
「中途落難?」冶冷逍冷笑,龍驥虎視,「孤未曾嘗過落難的滋味是什麼,反倒是你,如今成了孤軍,南方的家是回不去了!」
「你說什麼?!」祭天星臉色丕變。
「哼,孤去奪殺你的老家了,不然你以為孤這麼蠢自己出關讓你射殺?孤作死後帶著由射日調來的兵馬繞路往南去,攻得你的老巢措手不及,而你傾盡所有的兵馬在月寧關背水一戰,哪裡還有人固守宿星王城,你敗在根本未留後路,孤看準這點,讓你連回頭路都沒得走!」
祭天星聞之震驚愕然得無以復加,周圍的宿星士兵亦然,個個驚白了臉孔,萬沒想到他們會回不去。
「不可能,這是危言聳聽之詞,宿星王城不可能落入你手中!」祭天星不信。
「王上!」驀然一名宿星小兵騎馬賓士過來,驚慌失措的奔至他面前。
祭天星睜眼瞪視那名小兵,他記得這名小兵是他王帳里的傳命兵。
小兵忽而跪下痛哭流弟,「王上,南方飛鴿傳書剛到,信上說……說……咱們王城已教弦月兵佔領了……」小兵雙手捧著密函,在地上泣不成聲。
祭天星面無血色的奪過小兵手中的密函,一瞧后,那薄薄的紙滑落他的手,在風雪中飄揚。
宿星眾將見到這番情景已是不言而喻,人人揮淚,齊聲大哭。
「祭天星,你已窮途末路,還不將玫兒還給孤!」冶冷逍面容陰沉的道,急欲奪回重傷的妻子。
「不,她是本王的,而且誰說本王已經窮途末路,本王還有數十萬的雄兵,還能由你手中奪回失去的宿星王城!」祭天星提振精神的道,他不認輸。
他不可能會輸,他一心圖謀今日,人都在弦月都城下,眼看心愛的人與大好的江山都在眼前,他如何會敗!
「來人,咱們提刀再與冶冷逍決一死戰!」他氣蓋山河的說。
「王上……末將們都無力再戰了……嗚嗚……」他最得力的戰將居然硬聲泣語的回答他。
他錯愕地回頭,見自己的士兵兵盡器竭,傷的傷,殘的殘,沒受傷的也因寒冬逼迫,縮著身子根本站不真身軀,要如何讓他們再拿起兵刀殺敵?
再加上眾人得知宿星王城被占,自己成為孤軍,已回不了家,悲傷情緒滿環,萬念俱灰,哪還有一絲鬥志再戰。
而相反的,冶冷逍的兵馬個個兵強馬壯、神采奕奕、殺氣騰騰,未對決就已能判定輸贏。
「祭天星,識時務者為俊傑,投降吧!」冶冷逍的王者之勢銳不可當。
「不,本王情願戰死,也不可能在國破家亡之後苟活!」他忿然舉劍,決心要戰到最後。
冶冷逍斂容,心中對他是有幾分飲佩的,「你既求死,那將玫兒交給孤吧!」他緊盯著瞧似命在旦夕的玫瑰,暗自心急不已,急著要查看她的傷勢。
祭天星神情沉痛,低頭望一眼杯中已然氣息渺茫的玫瑰,深深不舍,卻也無可奈何,「好,玫兒還給你!」他咬牙道。
玫兒重傷,而他已無活路,何苦拖著心愛的人一起死,而且玫兒就算死,應該也想死在冶冷逍懷裡吧,因此他忍痛同意交出人。
冶冷逍策馬過去,要親自接回妻子。
祭天星顫抖的將玫瑰抱起,「玫兒,對不起,本王進攻弦月本意是要你活,沒想你會因而……」見血不斷的由她身上流出,幾乎染得他一身紅,他話到喉間不禁硬咽了。
他心中的恨自是無法言語,只能親手將心愛的女人交回冶冷逍手中,因為只有這麼做,她也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冶冷逍心急如焚的想接回玫瑰,沒注意四周動靜,突然李玲策馬竄了出來,趁祭天星不備擄走玫瑰,一把刀架在玫瑰的脖子上。
「你做什麼?」冶冷逍大怒。
「讓開!」祭天星亦大喝。
「不,天星,你想戰死,我卻不能如你的意,這女人現在是咱們的護身符,你不能交出去。」李玲將刀抵著玫瑰的頸子。「咱們走!」她要祭天星挾持玫瑰離開。
「放下玫兒!」冶冷逍全身散發出冷利氣息,李玲膽敢扶持玫兒,他必將她碎屍萬段!
「本王說過,寧願戰死也不願意苟活,你放開玫兒!」祭天星不肯照她的話做。
「那我就先殺了她,瞧你走不走!」
「你!」他瞧玫瑰已氣若遊絲,只剩一口氣,而李玲那刀又在玫瑰頸上逼出了一道新傷口,他顧慮到玫瑰的安危哪能不從,只得咬牙道。「好,本王走!」
祭天星扯過韁繩和李玲準備縱馬離去,其他宿星士兵見他們的王上願意撤兵,紛紛也跟著上馬要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王還在,總有復國的一日。
「大夥們,跟著王上走!」有人大喝。
「王上,難道真任他們帶著王後娘娘逃了?」黃德策馬來到冶冷逍身後焦急的問。這些人皆是強弩之末,逃了也不足為慮,但王後娘娘的傷勢嚴重,若不儘快就醫,恐有生命危險。
「當然不!」冶冷逍已被激起漫天怒大,「他們想護祭天星逃命,孤就讓他們徹底死心。」他怒不可遏的取出長弓,抽出金頭箭矢,輕喝一聲,那支鋒利的箭氣勢萬乾的朝祭天星背後射去一
李玲的馬落在祭天星之後,見到那飛箭朝他射去,她大驚,未能來得及呼喊提醒,那金色箭頭已穿入他的身子,一口血自他口中噴出。
李玲驚得立刻丟下玫瑰,翻身躍上祭天星的馬,扶著他中箭的身子揚長而去。
玫瑰伏在李玲原本在騎的那匹馬上,馬兒受驚的任奔不止,她無力控制,無奈的就在她閉起眼睛等著摔死的剎那,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將她自瘋任的馬背上勾攬回一溫暖的杯中。
她聽見佣抱他的人心跳如鼓,她睜開眼,見到自己的夫君,「逍……」
「玫兒!」他策馬營救,將她帶回城下,此刻緊緊抱住她,方才的那一瞬間他幾乎心跳停止,幸虧自己動作快,趕上她伏著的那匹畜牲,這才能及時將她救下。
「逍……您沒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在他懷中淚流滿面。
「對不起,孤來遲了……咱們的孩子……」他終於注意到她未隆起的小腹。
「我為您生了個兒子……是個王子……您高興嗎?」她問,血自她口中湧出。
他心驚的為她抹去不斷由嘴角冒出的鮮血,「高興,孤高興極了!」聽到這個消息他五味雜陳,他有兒子了,但兒子的親娘卻傷重。「你為什麼會在月寧關?」他推心的問。
「王後娘娘為了阻檔宿星王攻破月寧關,因此剛生下王子后就親自到此坐鎮,還射殺叛賊光海,激勵全軍戰士!」王燕由月寧關內奔出來享報道,見到王后瀕死,忍不住老淚縱橫。
冶冷逍一征,懊惱至極,「孤若知你會早產,絕不會離開月寧關前去宿星王城,孤會守著你直到兒子出世,如此你也不會……」就因以為她離產期還有幾日,他便決心冒險突襲宿星王城,在拿下宿星后,他便日以繼夜的趕回來,為的就是要親自迎接自己的兒子出世,可哪裡知道結果竟是讓她甫生子后就來到月寧關為他護關,他既侮且根,對她心疼愧疚不已。
「是屬下的錯,因為王上前去宿星王城,月寧關又十分危急,屬下怕您回來之前月寧關便失守,宿星王一旦攻進王都,定會對王後娘娘以及王子不利,屬下想先保住他們母子的性命安全,這才前去告訴王後娘娘您戰死一事,只想騙王后先帶王子離宮,但哪裡知曉王後娘娘得知您的死訊后,反而誓言定要為您守住月寧關,讓文采她們先帶著王子走,她自己則來到此地,她的傷是廢后李氏所為,王上,您定要殺了那廢后替王後娘娘報仇!」王燕悲憤的道。
「會的,孤會要李玲付出代價!」冶冷逍辭色俱厲。
「逍……無須報仇,李玲想殺我也是情理之中……您說的,對敵人哪能心軟……」玫瑰揪著他的衣袖,讓他別去找李玲。
他面笆陰沉至極,「你這傻女人!」她終究是個心慈的人,情願人傷她,不願她傷人,「你不該來到月寧關的!」他語氣也顫了。
「我……我是弦月的王后……承諾過與您一起守護國家……我不能失職……」玫瑰拖著一口虛弱之氣,微笑說。
他如冰的眼神佑佛如浪般澎湃。
「咱們的兒子……就交給您了,替我……替我……」她身子冰涼得好似沒了人氣。
「不許胡說,你不會有事的,孤這就帶你回弦月王宮,太醫會醫治好你的傷勢,你一定能活下來!」冶冷逍神情一緊,顧不得月寧關前一片兵馬狼籍,要他坐鎮指揮,擁著她策馬先回王宮,留下王燕善後。
玫瑰苦笑,口中再湧出鮮血,皚皚白雪和著她鮮紅的血,曳出一地的點點嫣紅,竟成了極為瑰麗凄涼的景緻,「逍……我愛您……只愛您……別忘了
啊……「
他策馬任奔,眼眶已紅,寒冷的風雪打在他臉上,他也渾然不覺得痛。
冶冷逍短短一年之內,分別滅了射日與宿星,就連劉墨雲也已死了,天下再無他的敵人,他於兩個月前,終於正式稱帝,史稱弦月大帝。
弦月大帝立都於關中,弦月王宮改稱帝宮,所有禮制規範以帝制定之。
從此,四方平定,海內晏如,真正的成就了黃河清,海水平的安樂世道。
關中城東有棟清冷小屋,冷風一陣陣吹過,帶起樹梢上的枝葉沙沙作響,抖落下的黃葉遍布周圍,其景簫條之中還帶著一股腐敗之氣。
屋裡躺了個人,他瘦骨麟峋,氣息微弱,再不復見之前的英挺健朗,已是個行將就木之人。
屋裡的窗是開著的,他寂寥虛弱的盯著窗外看,外頭不知何時飄起了濛濛細雨,而他終於見到一個人,這人穿著金鳳披風,沒撐傘的任絲絲細雨灑在她的肩頭上,踏著緩慢的步子朝屋子這裡走了過來。
他笑了下,笑容極美,但卻反讓人瞧見笑容背後的桑榆晚景。
一隻縴手推開木門,掀起捲簾,人進到屋子裡。
屋裡只有他一人,知她要來,其他人早避開了去。
他的眼睛深邃而寧靜的望著她,已不見先前的激情狂躁。
他見她兩片嘴唇血色極淡,行動緩慢,似是傷勢才剛痊癒便下床來探他。
她進屋后一句話未說,只是靜靜地坐在他的床緣上,垂著首也未朝他看去。
「對不起……」他久未曾開口說話,突然發出聲音竟是沙啞難聽得幾乎認不出是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