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班后回到家，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艾子維穿著寬鬆的衣服，舒舒服服地深陷在沙發里，邊吃水果邊看電視。
「艾子維，你在幹嘛？」季曉南推門進來，走到他身邊。
「看電視啊。妳也坐，吃點水果。」艾子維拍拍沙發，指著桌上的水果拼盤。
「那個……我有事問你。」季曉南坐到他身邊，手上拿著一迭報紙，神情凝重無比。
「什麼事？」艾子維奇怪地看著與平時大相徑庭的她。
認真？凝重？這都是幾乎與她絕緣的形容詞。
「電視里都是些垃圾節目，只會讓你變得更傻，還是看這個好。」季曉南拿過遙控器，關上電視，將手裡的報紙攤開到他面前，「你看，這些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有關國計民生的訊息喔，有助於你豐富知識、提高素養。」
這些都是什麼東東？
艾子維念著報紙上用紅筆圈出的新聞標題，「因愛生恨，一對同性戀男子持刀互捅，血流成河，釀成世紀慘劇。」
「還有這張……」季曉南面色凝重地抽出另一張，攤在他面前。
「同性相戀導致家庭破裂，妻離子散，男子以跳樓終結此生。副標題——害人害己，千萬不要踏上同性相戀這條不歸路！」
「還有這一張……」季曉南再攤開一張。
「同性戀夜夜狂歡，艾滋病魔纏身，咽氣前遺言竟是：『曾經，有一次機會擺在我面前，我沒有好好珍惜。如果老天能給我另外一次機會，我會對他說：我們不要再搞同了！如果非要給這句話加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這裡還有……」
「等一下！」艾子維連忙豎起雙手，說道：「季曉南，妳到底想說什麼？給我看這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就是為了豐富我的知識、提高我的素養？」
「人家是怕你對同性戀這種事認識不深，所以才搜集了這麼多信息啊！」季曉南無辜地看著他。
「我又不是小孩，當然知道這種事的利弊。可這又關我什麼事？我是否了解同性戀，難道有困擾到妳？」艾子維不禁滿頭黑線。
「當然有啦！」季曉南叫起來，「你可是我的責任和義務啊，當初你老媽哭得這麼傷心，把你託付給我，結果等她回來一看，你居然變成了同性戀，我怎麼向她交代？！」
「什麼？妳說什麼？」艾子維張大嘴巴，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妳以為我是同性戀？」
「對啊。」季曉南很認真地點頭。
「為什麼？」艾子維覺得自己眼皮直抽搐，這個小冤家是聽到了什麼，還是看了什麼，才產生這麼大的誤會？
「就是中午的時候啰，你和歐陽魏不是在接吻嗎？我都看到了。」
季曉南生平第一次柔情萬丈地握住艾子維的手，晶瑩的淚水在她眼裡轉啊轉，一雙會說話的眸子充滿理解的光芒，那副悲天憫人的神情令艾子維渾身爬滿雞皮疙瘩。
「阿維……」
艾子維全身一抖。媽呀，這還是她第一次用這麼噁心的語氣稱呼他。
「我知道，愛上同性不是罪，愛的本身沒有對錯，愛，它是那麼光輝、那麼燦爛，無關性別和年齡，愛上了就是愛上了……這些我都知道，也非常能夠理解，但是……」
她的神色突然一變，表情轉換之迅速，比翻書還快。
「就是你不行！你知道男男相戀要背負多大的異樣眼光？你們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樣手牽手在大家面前出現，不可能組織家庭，不可能結婚生子，最重要的是，當初我答應了你老娘！你就像我養的一條狗，小狗會搞同性戀，肯定是主人的錯，要是被你老娘知道鐵定抓狂，到時我就死翹翹了！」
說到最後，季曉南咬牙切齒地掐住他的脖子，一頓猛搖。
「艾子維，你給我醒醒啊……」
「松……手……」艾子維被她掐得呼吸困難。
「除非你答應我和歐陽魏一刀兩斷。」季曉南繼續搖著。
「我和他……根本就是清白的……他那時……只是幫我吹灰塵而已。」
「我才不信，你騙鬼啊！我親眼看到你們吻得如膠似漆，平時也是眉目傳情，亂放電花的，我才不信你們沒有一腿。」
艾子維都快翻白眼了。明明沒有的事，她硬說有，他才是真正快抓狂的一個。
「好了、好了，有就有！妳以為這是誰的錯，還不是妳的！」
彷佛當頭棒暍，季曉南突然停下動作，「什麼？我的錯？」
「當然是妳的錯！」艾子維揉揉脖子。這女人一身可怕的蠻力，都是平時晨跑鍛煉的惡果。「妳看看妳，全身上下，哪裡有一點女人的樣子？」
他的俊臉布滿悲憤之色，手指顫抖地指著她，彷佛她才是十惡不赦的罪人，長臂一伸，把她扯到卧室的穿衣鏡前。
「牛仔褲、t恤、短得不能再短的頭髮，從來不打扮，不穿高跟鞋，不穿裙子，不戴飾物，所有女人喜歡的東西妳一律視若無睹，根本沒有半點女孩子的自覺！」
艾子維口沬橫飛地把她從頭頂數落到腳下。
「再看看妳那一臉直愣愣、兇巴巴的表情，要是走在大街上，人家還以為黑社會殺上門來討債。還有，妳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滿口的『老娘、哥兒們、欠扁、找死』，怎麼聽怎麼像飛車黨流氓小太妹！」
「我……」季曉南有點心虛地看看鏡中的自己，「我生下來就是這個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不是被艾子維這麼一頓數落，她還真沒意識到自己這麼沒有女人味。
以前根本沒人敢在她面前這麼說她，老媽雖然一天到晚嘮叨，但她並沒有往心裡去，被年齡相同的異性這麼抱怨，還是第一次。
「就是因為妳不修邊幅的假小子模樣，徹底破滅了我對女性的浪漫幻想。妳是全世界最糟糕、最差勁、最粗魯的野蠻女人……不，妳根本算不上一個真正的女人。如果我變成同性戀，那就是因為妳！全部都是妳的錯，都是妳害我走上這條斷子絕孫的不歸路！」
一個個驚嘆號，像一枝枝利箭，不偏不倚正中季曉南的心臟，她捂著胸口含淚栽倒。
「難道……真是我的錯？」
打擊太大，她被從天而降的沉重十字架壓得動彈不得。歸根究柢，難道她才是令艾子維走向同性戀這條不歸路的罪魁禍首？
嗚哇，這個罪名太大了……她承受不起呀……
「不是妳的錯難道是我的錯？」艾子維綳著臉，心裡卻憋笑憋得快內傷。
天哪，這樣她也信？她真是好騙！
既然如此，就別怪他不客氣了，正好藉這個機會，拐她做老婆來抱抱。
「那你要我怎麼辦嘛……」季曉南心虛地看著他。
「妳要變得像個真正的淑女。以後不許再穿運動休閑褲出門，不許再滿嘴粗話，要像個女孩子秀秀氣氣，凡是上街最好穿裙子，打扮得體——」
「穿裙子？殺了我吧！」季曉南發出驚天的哀號。
「那好，我還是愛男人好了。」艾子維一下子收斂神色，掉頭就走。
「不要、不要！」季曉南連忙將他拉住，「好，我改。只要你答應我不搞同性戀，要我怎麼改都可以。」
「真的？」艾子維轉過頭，微微瞇起雙眼，眼中閃過奸詐無比的光芒，遲鈍的季曉南卻沒有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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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她如壯士斷腕般，用力地點頭。
「好，那妳先來吻我。」
「啥？」季曉南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妳先來吻我。」艾子維重複一遍，雙手交叉在胸前，俊美的臉上神情如常，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為、為什麼？」
「我現在對女人沒興趣，全是妳的錯，妳不覺得妳應該負起刺激我的『性』趣這個重任嗎？」艾子維斜睨著她，「第一步，就從接吻開始，妳要好好吻我，挑逗我的『性』趣，如果成功了，說不定我還可以考慮改變自己的性向。」
季曉南猶豫了半天，終於一咬貝齒，「好吧！」
她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為了拯救艾子維，她不犧牲都不行了！
全世界的男人變成同性戀她都無所謂，唯獨艾子維不行，要不然她怎麼向他老媽交代，誰讓她當初答應了人家呢？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她不能悔約，更不能推卸責任。
「快一點，我可沒多少耐心。」艾子維像被她欠債的大爺，臭著臉催促她。
「我知道了啦。」
季曉南磨磨蹭蹭地走到艾子維身邊。他身高近一米八五，比她高出大半個頭，她不得不踮起腳尖，才能構到他。
眼前這張輪廓俊美、散發無限男性魅力的臉龐，是她從小到大看到不能再熟的，明明不該有任何邐思，但生平第一次，內心竟湧起怪異的感覺……
季曉南心一橫，猛然把嘴唇重重地印到他的嘴巴上，短短一秒后，就像只受驚的小兔子遠遠跳開，還一邊用手背拚命擦著嘴唇。
媽呀，我的嘴巴會爛掉！季曉南在心裡哀號。
「妳這樣就算吻完了？」艾子維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
這算什麼？連舌頭都沒有接觸，與其說「吻」，不如說「撞」，被她猛力撞擊的牙床還在隱隱作痛呢！
「當然啰，接吻不就是嘴對嘴？我已經吻過你了，你還有什麼不滿？」
「就妳這種蹩腳至極的吻技，還想引起我的興趣？隨便一個男人都吻得比妳好。」艾子維糗她。
這下正好戳中她的痛處，季曉南漲紅了臉，咬牙切齒地揪住他的衣領，「這可是人家的初吻，本來想留著給我未來男友的，沒想到給你這個死小子搶了，老娘我可是嘔得要死，你居然還嫌我吻技爛？！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其實她的初吻早在上次喝醉時就沒了，不過艾子維可不會那麼笨，現在告訴她。
「妳聽聽，又是滿嘴的『老娘、死小子』，妳要是還這麼粗魯，就別怪我會喜歡上男人。」
「喔……對不起……」季曉南趕快鬆手，忙不迭地替他撫平皺成一團的領口，還討好地吹了吹氣。
一甩頭，努力想象淑女們說話的神態，她咧開嘴，擠出一臉假笑。
「親愛的子維，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人家呢？不要啦，人家的心好受傷喔，這可是人家的初吻，你不可以嫌我吻技爛喔，要不然……」
乍聽到這種假兮兮、嬌滴滴的嗲音，艾子維渾身打了個哆嗦，額頭掛上三道黑線。
「親親小維維……」
「夠了！」他抓狂地將她攬進懷裡，「還是我來吻妳吧，妳要好好學哦。」
他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季曉南微微吃了一驚，因為艾子維的手勁很大，不同尋常。這小子以前不是一向文文弱弱的，怎麼現在突然氣勢十足？
他的手臂強而有力地箍住她，眼神深邃凝視，她第一次發現，原來一個男人也有如此濃密的睫毛，迷人的光芒在褐色眼珠中灼灼跳躍，煥發著無形電力……
喂，你對別人放電我不管，不要連我也放啊！
季曉南在心裡叨念著，明知這傢伙是她熟到不能再熟的死黨，也不由得被電得心慌意亂。
他俯近她，俊美的臉龐漸漸放大，兩人貼得很近，吐息清晰可辨。
「我來教妳什麼是真正的吻……」
他的氣息像一陣微風拂過水麵，帶來舒爽水氣，吹到她臉頰上，麻麻痒痒的，令她忍不住縮了縮身子。
「接吻還要教嗎？」季曉南不安地嘟囔一句。
她突然有種錯覺，自己就像誤中獵人奸計的小白兔……
「對妳這種菜鳥，我只有辛苦一點，手把手地教了。」
艾子維微微一笑，性感唇角懶洋洋地往上翹，深邃雙眸電光四射，震得她頭暈目眩。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修長的手指就在她柔軟如花的唇辦上游栘，像靈巧的小蛇般滑入她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