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說也奇怪,自從那天茜茜意圖嫁禍給她卻沒能成功之後,她竟然變得非常的乖巧,不再試圖興風作浪。

唯晞透過車子的後照鏡,看著安靜坐在後座的杜茜茜,只見她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得規規矩矩,完全像個小淑女,但是——她壓根兒就不相信這個小禍星會突然間轉性!

有陰謀!絕對有陰謀!

「真是見鬼了!」唯晞下意識脫口而出。

正在開車的尉子京沒聽清楚,挑眉問道:「唯晞,你說什麼?」

唯晞立刻揚起比蜜糖還要甜美的笑靨。「噢!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今天提早下班沒關係嗎?」

「沒關係,我有特休。」尉子京打了右邊的方向燈,將方向盤右轉。「今天是茜茜十九歲的生日,我們三個應該一同慶祝。」

茜茜彷彿受到撼動,大眼中還泛著淚水。「子京哥、表嫂,你們對我太好了,我好感動喔!媽咪她……她根本就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連通電話也沒打來……」她揉揉發紅的眼,強迫自己擠出一抹勇敢堅強的笑。「但是有子京哥和表嫂陪我也是一樣的,我覺得我好幸福!」

不知人心險惡的尉子京立刻就被感動了。「說什麼傻話?我們是一家人啊!」

茜茜梗聲低喊:「子京哥……」

唯晞打了個哆嗦,覺得身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幾時改演親情倫理劇了也不通知一下,害她差點當場反胃。

「怎麼了?冷氣太強嗎?」注意到妻子打了個寒顫,體貼的尉子京立刻就要調弱車內的冷氣。

唯晞用最深情的眼神看他,並用最嬌嗲溫柔的聲音道:「親愛的,你真是太體貼了,能夠嫁給你是我一輩子最幸福的事!」

一面說著,一面往他的肩膀靠去,一雙狡黠的眼兒同時瞟了後照鏡一眼——哈!果然看見茜茜嘴角抽搐,雙眼噴火!

哈!破功了吧?她沒猜錯,茜茜根本沒有放棄剔除她的決心。

不過一瞬問,激憤的表情又立刻被平靜取代,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冷靜!冷靜!茜茜告訴自己,為了今天這一場戲,她可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千萬不要因為康唯晞那魔女的挑釁,就破壞了這幾天來的努力!

「你們的感情真好!太好了,我真擔心上次的誤會書你們心中有疙瘩,不過,看樣子是我想太多了。」

她說得真心誠意,只有唯晞聽出她在暗暗咬牙。

「哦~~呵呵呵呵!那是當然,我和子京的愛情是絕對經得起干錘百鏈的。」唯晞得意洋洋地宣告著,同時在老公的臉頰上印上一吻。

「唯晞,我在開車。」子京的聲音雖然有絲無奈,但表情卻是甘之如飴。

連尉子京自己都沒發現,自從娶了康唯晞之後,他已不自覺地被潛移默化了。

唯晞才不管!

「有什麼關係嘛!警察不會這麼不識相跑出來開罰單的。」呢噥說完,再補上兩記香吻。

尉子京幾乎被吻得心猿意馬,不過車好他還能把持住,在發生交通意外之前抵達日式料理餐廳。

尉子京在餐廳前放下兩名嬌客,道:「你們先在這裡等我,我去泊車。」

「松籟庵」是極負勝名的日式料理餐廳,建築與內部裝潢皆采江戶時期風格,裡面的侍者全作和服打扮,菜色則是道地的京都小吃,雖然地點偏僻,但為了美食不遠千里而來的饕客可是大有人在。

松籟庵左右兩旁,是特意栽種的松樹林,每當晚風吹過,便傳來一陣松濤聲,煞是宜人。但可惜的是,即便松濤聲再怎麼美妙,也衝散不去兩個女人之間高漲的敵意。

唯晞在欣賞自己藝術指甲的同時,也打破沉默。「我說……親愛的表妹呀!為了橫刀奪愛偽裝了這麼久,還真是辛苦你了。」

茜茜心中有氣,但還是擺出無辜表情。「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耶!」

「嘖嘖!連裝蒜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茜茜張大嘴巴,鼻頭泛紅,很快的眼眶就聚集了淚水。「表嫂,我知道我曾經陷害過你,可是我已經改過自新了,為什麼你還要這樣嘲諷我?」

「省省吧!你的哀兵政策對我無效。」她可不是被唬大的。

「我是真心悔改,想要彌補我的過錯,表嫂為什麼就是不肯給我一個機會呢?俗話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又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唯晞不耐地打斷她。「想要別人原諒你,踉文是沒有用的,你如果真想彌過,今晚回去包袱款款,搭上明天最早的一班飛機回美國去吧!說白一點,這是唯一能夠讓我原諒你的辦法。」

真心不是長在嘴巴上,她康唯晞豈會聽信她的一面之詞?未免把她看得太扁了吧?

「嗚……你……你太過分了……」

冷眼看著假哭的茜茜,唯晞冷笑兩聲,用一種和善得過火的聲音道:「親愛的表妹,你要是哭不出眼淚的話,要不要我幫你呀?」

說完,她還亮了下拳頭。

看著茜茜氣到說不出話的表情,唯晞不由得發出勝利的大笑。「哦~~呵呵呵呵!」

笑聲未歇,突然有兩條人影從松樹林里竄出來,一個抓住茜茜,另一個則從背後扣住康唯晞。

茜茜被嚇得魂不附體——「啊~~救……」

還沒喊完,歹徒A的低吼就讓她住了嘴。「要命就閉上嘴!」

「把錢交出來!」戴著口罩遮住口鼻的歹徒B惡聲惡氣地命令,同時拿著一柄亮晃晃的藍波刀橫在唯晞頸上。

這兩個歹徒看起來像是預先演練過一樣,竟然不慌不忙,眼神問沒有任何唯恐被逮到的不安。

「兩位先生,要錢沒有,可是我有比鈔票更養眼的東西,你要不要看?」說著,唯晞撩高裙擺,露出模特兒級的修長玉腿。

兩名惡徒垂涎地瞪大眼睛,被那隻瑩白長腿分去心神。

「喏!這其實不算什麼,我還有一招更火辣的喲~~」

唯晞含笑說完,下一秒,倒楣的歹徒就發出駭人的慘叫聲——

唯晞舉起長腿,賞給茜茜身後的歹徒A一記俐落狠踢,歹徒A毫無防備的被一腳踢倒,眼前金星直進,唯晞得意一笑,在落地時順勢狠命將高跟鞋鞋跟往歹徒B的腳背上一踩。

「哇~~痛啊~~」刀子從歹徒B手上掉落,立刻鬆開唯晞,抱著腳在一旁亂跳。

唯晞足下一踢,將刀子踢到草叢裡,這才柳眉倒豎地放狠話。「敢勒索本大小姐,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也不去打聽一下,人稱『謀殺女王』就是我——」

此時,歹徒A從地上爬起來,從唯晞背後猛力抱住她。

「混帳東西!」女人的力氣畢竟比不過男人,一時間她竟掙脫不開,情急之下,她將手中的提包拋給茜茜。茜茜,快打電話給子京……」

那隻提包在空中化成一道弧奔向茜茜,唯晞不敢相信,她竟然側身避開,還帶著看戲般的表情,與歹徒B一同笑看她與歹徒A的纏鬥!

Shit!她早該知道,這件意外根本是她一手導演的,目的就是要賞她一頓排頭!

怒意陡然爆發,唯晞一記拐子用力戳上歹徒A的腹部,讓毫無抵抗能力的惡徒凄慘的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

但這樣還不能消除唯晞的怒火,她無情的逼近,將高跟鞋踩上對方的喉嚨。

歹徒A再白痴也知道唯晞一用力的話,自己就沒命了,他嚇得臉色青筍筍,雙手合十拚命拜託。「饒命啊~~女王!饒、饒命啊!」

歹徒B嚇得目瞪口呆,連滾帶爬的衝到茜茜身邊,一手扣住她的頸子,挾持她當作人質。

「快……快把他放開,不然我就殺了她!」

開什麼玩笑?他們兄弟倆只不過是客串的歹徒,領的報酬又不多,他才不要把小命也給賠上……

當茜茜發現抓住他的人不是在開玩笑後,她嚇得尖叫起來。「表嫂!救我,我不想死啊!」

唯晞冷哼一聲,完全當作沒聽見,腳下則是踩得更用力了。

笨女人!玩火自焚了吧?活該!這是你惹出來的麻煩,應該讓你多受一點教訓才對!

她故意忽略茜茜求救的聲音,睥睨著歹徒B,哈哈一笑。「你殺啊!我無所謂。」

「你、你說什麼?」歹徒B當場慌了手腳。

唯晞杏眸一眯。「你聾子啊?我叫你動手,不用客氣!」

聽見唯晞不打算救她,茜茜整個人頓時歇靳底里起來。「不、不要啊!救命!救命啊——」

就在此時,一個硬物猛然砸上歹徒B,他悶哼一聲,痛得放開茜茜。

接下來的畫面,在唯晞的眼中成了慢動作。

「子京哥!」茜茜叫了一聲,彷彿見到天神降臨,哭著撲進他的懷裡。

尉子京抱住茜茜,將她護到自己身後,憤怒地瞪著歹徒B。

「還不快滾!」

唯晞從來就不知道,個性溫文的丈夫會露出那樣懾人的表情。

躺在地上皮皮銼的歹徒A見唯晞分子神,身子一翻,逃出唯晞的奪命高跟鞋,與同夥兩人沒命的落跑。

她呆站在原地,看著尉子京走向茜茜。

「茜茜,你沒事吧?」尉子京握住她的肩膀,急切地確認她是否受傷,完全沒有想到站在一旁的妻子是否安然無恙。

那一瞬間,唯晞的胸中彷彿被什麼擊中般,隱隱作疼。

在他的心裡,她這個妻子甚至比不上毫無血緣關係的表妹來得重要嗎?

茜茜顯然是嚇壞了,整個人腿一軟,幾乎跌坐在地。

「茜茜,你沒事吧?」尉子京立刻抱住她,像抱著什麼寶貝。

「我……我好怕!我怕死了!嗚嗚……」她埋入尉子京胸膛,嚎啕大哭起來。

如果是平常,她一定會發飆,可是偏偏今天情況不同。

不想目睹丈夫擁抱別的女人的模樣,她竟很鴕鳥的低下頭,別開了視線。

無意問,她看見自己斷裂的藝術指甲凄涼地躺在地上,乏人問津……

那晚,他們一行人並沒有在松籟庵用晚餐,而直接返家了。

唯晞沒有意見,她猜想經過了這一場事故,除了她以外,大概都失去了胃口。

回程的路上,茜茜是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一路上不停發出煩死人的低泣與嗚咽,尉子京必須不停低聲的安慰她,而她這個名正言順的女王人,卻孤零零地獨自坐在後座,沒有人想到她也是受害者,也需要慰問與關切。

一回到家,尉子京就抱著不停發抖的茜茜進了客房,一進去就是一小時。

餓得發慌的唯晞叫來披薩,等了老半天沒有人出來,她決定先行享用晚餐與可樂,等她酒足飯飽後才用瓷盤盛了兩份到客房門口。

她敲了敲門,等待著房裡的人來開門。

「我叫了披薩,你們要不要吃一點?」她對前來開門的丈夫說道。

這情況實在很怪異,要是三年前有人告訴她,她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會做出「送晚餐給在別的女人房間的丈夫」這種事,她一定會大笑三聲並嗤之以鼻——但這件事卻發生了,而且千真萬確!

尉子京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嚴肅,他接過托盤放在茜茜的床邊,低聲囑咐她吃點東西後,折回她的面前。

「我們談談。」他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向客廳。

唯晞猛然憶起,上回茜茜誣賴她放她鴿子時,尉子京也是用這種表情、這種口氣,要求和她「談談」!

唯晞的表情變得充滿戒備。「是不是茜茜又說了我什麼小話了?」

尉子京一臉意外。「你怎麼會這樣想?她不是那種女孩子。」

她「就是」那種女孩子,只是你這老實人不知道而已!

唯晞負氣地別開小臉,雙手交抱於胸前,

尉子京繞到她的面前,專註地凝視她的雙眼問:「你和茜茜處得不好,是不是?」

「謝天謝地你『終於』發現了!」她還特意強調「終於」這個字眼。

她誇張的說法惹得尉子京有絲不悅,因為他的眉峰蹙起來了。

「唯晞,我希望你不要用開玩笑的態度來看待這件事。」

「我發誓我很認真,而且,我說的話字宇出於肺腑。」唯晞已經不想再隱瞞她與茜茜不合的事實。

她承認,她的肚量還沒有大到可以容許情敵生活在她勢力範圍之內的程度。

「唯晞,你會不會太誇飾你的感覺了?」

雖然唯晞臉上還帶著一抹看起來像是笑容的表情,但她的心已經被刺傷了。「相信我,親愛的,我一向有幾分證據就說幾分話。」

尉子京搭住她的雙肩,語重心長地道:「她還是個孩子,或許有時候有點任性,但她沒有惡意,只是需要我們多付出一點關心。」

「她已經不是孩子了,子京,她已經十九歲了。」她的語氣突然變得有點疲憊。「是你一直當她是你記憶中那個永遠十五歲的小表妹,把她寵得無法無天。」

尉子京不喜歡唯晞這麼批評茜茜,立時反駁。「她沒有無法無天。」

「她沒有嗎?」唯晞生氣了。他這麼駁斥她,倒像是她在蓄意抹黑!「我想你大概不知道,她對我所做的種種,全都是為了要得到你吧?」

尉子京擰起濃眉。「不要胡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我與她之間只有兄妹之情,再說,我已經和你結婚了,她不可能對我抱有任何遐想。」

「我胡說?」唯晞冷笑,指著客房對他叫道:「你要不要親自去問問你那可愛的小表妹,聽聽看她怎麼說?」

「唯晞,」他的手煩躁地爬梳過頭髮。「這就是造成你對她有偏見的原因嗎?你懷疑她愛上我?」

她笑了一下,有些寥落。「你覺得很不可思議,是嗎?」

為什麼男人在面對自以為荒謬的情況時,只會歸咎於女人的神經質?

「天啊!我真不知道我該說什麼。」尉子京抹了把臉,無法相信這就是妻子排斥表妹的理由。「告訴我,你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比較好過?」

「我要她離開我們的家。」唯晞深吸一口氣,說出她唯一能接受的方法。「如果她真的無意造成我的懷疑,那麼你請她走。」

一向耐性十足、脾氣溫和的尉子京在聽到她的要求後,旋即變了瞼色。

「你要我拋下她,就像今晚你為了痛懲歹徒而不顧她的死活一樣?!」

唯晞臉色一白。

很好,她總算知道她的丈夫為什麼一整個晚上都把她當成透明人了。

「你學過武術,又有著正義感,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想要親自懲戒惡人,但是,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和你一樣擁有自保的能力,茜茜她落在歹徒手裡時,她已經嚇壞了,當她向你求救,你竟然還要對方儘管動手?」

今晚親眼目睹那一幕時,他只覺得自己的血液都涼了,他甚至不能相信那是嫉惡如仇的唯晞會說的話!

「你真的這樣恨她嗎?恨她恨到不在乎她的死活?」

尉子京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條鞭子,狠狠地鞭笞在她的心上。

眼前的男人,是她心甘情願託付一生的丈夫,可是她悲哀的發現,這個男人像是從來不曾真正了解過她。

還有——他們之間那薄弱得禁不起任何考驗的信任。

「她根本不會有事,」唯晞覺得眼眶熱辣,卻倔強的不肯讓眼淚流下來。「因為那兩個歹徒就是她找來的!」

尉子京聞言,愣了一下,繼而露出痛心的表情。

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是他的表情,卻讓唯晞覺得自己彷彿捱了一記巴掌。

他不相信她!

「早知道你是不會相信的。」她在眼淚即將滴落前背過身去,佯裝輕快語調說道:「算了,本姑娘不屑說謊,我就老實告訴你吧!沒錯,我的確恨她恨得牙痒痒的,巴不得她最好消失在我面前,所以,我一開始就打算見死不救,你的猜測完全正確。」

「唯晞……」尉子京還想說什麼,卻被她打斷。

「女人的嫉妒心很可怕吧?或許你很訝異,但那卻是事實。」她脫下高跟鞋,露出赤裸的蓮足,依然背對著他。「我今晚睡書房。」

尉子京沒有挽留她。

當書房的門板在她身後關上時,洶湧的淚水漫出眼眶。

她緊貼著門板,驕傲地咬著下唇,拚命地想要忍住淚意,卻不能夠。

從來就不肯哭泣的女王,第一次在黑夜裡痛哭失聲……

翌日,眼睛腫得幾乎睜不開的康唯晞被書桌上的電話鈴聲給吵醒,一聲接著一聲,尖銳地直竄耳膜。

唯晞憤然抓起抱枕蓋住頭部,捉狂尖叫:「煩死了,不要吵我~~」

響了近十秒鐘,「滴」的一聲,電話自動轉到錄音功能。

「我的女王啊!你的稿子寫好了沒?總編快要砍死我啦!偏偏你的手機又沒開機……喂?喂?唯晞女王,你在家嗎?你該不會還在睡吧?你如果醒著聽到我的聲音,拜託你快點接電話……」

唯晞拿開被她當作枕頭睡了一夜的抱枕,從婚前新添購的歐式躺椅中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書房。

屋裡靜悄悄的,沒有半絲聲息。

她看了一眼牆上的壁鍾,上頭明白顯示著下午一點五十分。

她覺得喉嚨又乾又渴,踉踉艙嗆地到冰箱里拿出冰涼的礦泉水,扭開瓶蓋大口大口灌著,好像是在沙漠中瀕臨渴死的旅人。

她在冰箱上看見尉子京留下的字條——

唯晞:

我去上班了,從今天開始茜茜會在事務所打工,我們將在七點前回來,今晚一起幫茜茜補過生日。

子京上午七點四十分

唯晞冷嗤一聲,扯下字條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中,喝光了六百CC的瓶裝水後,她總算覺得清醒了些。她在客廳里打了幾通電話後定人浴室,怔怔望著鏡中的好醜的臉。

她的眼睛腫得像核桃,眼袋浮腫,一臉殘妝,連她引以為傲的一頭烏髮,看起來都失去了光澤。

看看她的樣子,有誰會相信她是艷光四射的康唯晞?

「哈哈哈……」她陡然笑了起來,聲音卻嘶啞乾澀。

多麼凄慘啊!簡直像個下堂婦。

她打開蓮蓬頭沖了個澡,讓溫暖的水流包裹住她的全身,直到此刻,她才覺得自己的心臟恢復了跳動,不再像個活死人。

裹著浴巾走出浴室,她走回她與尉子京兩人共同的卧室。

她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依然飄浮著屬於她的芳馨,也能嗅齣子京常用的古龍水味,可是這兩股味道,卻不再諧調。

拉開衣櫥,她挑了件V字領黑色洋裝,但當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時,被自己那毫無血色的臉龐與唇瓣嚇住了,她的樣子活像個鬼!

她駭然的拋開那件黑色洋裝,發狂似的將所有鮮艷色彩的衣裳拉出來,一件件抓在身前比對,最後挑了件sisley的紅色削肩連身裙裝。

換了衣服,她到妝台前坐下。

她的膚色一向白裡透紅,從不需要累贅的粉底,以往她只需要塗上唇膏即可,但今天她必須利用粉底與較濃的眼影遮掩她浮腫的眼袋,並且撲點腮紅,好讓自己看起好一點。

噴上CD的「Jadore」香水,她拎著黑色手提包就要出門,但此時電話再度響了起來。

唯晞不予理會,十秒鐘後,電話再度轉變為答錄機功能。

「唯晞?是我。」

正在玄關穿鞋的唯晞陡然僵住。

是尉子京的聲音。

「你起床了嗎?我在冰箱上留了張字條,別忘了晚上七點我會回來接你……」

唯晞沒有聽完,抓起茶几上的粉紅色漸層太陽眼鏡就奔出家門,把尉子京的聲音拋到腦後。

她招來計程車直奔天母。

計程車司機不曾看過那麼美的女人,一直不停和唯晞說話,但她卻難得答上一句,連笑容都不太由衷。

到達目的地,唯晞強迫自己先露出笑容才按下門鈴。

門很快的被人打開,迎出來的是一個穿著改良式旗袍的古典美人。

「喲~~瞧瞧誰來了?我們的女王陛下終於從蜜月中出關啦?」

「我來晚了,虞姬,抱歉抱歉!」唯晞笑著和好友相擁。「大喬和小喬都來了嗎?」

正與小喬坐在紅檜木椅上品茗的大喬笑道:「早來了,就差你這個武則天!」

唯晞揮著手中的太陽眼鏡,朝在場的三位美人眨眨媚眼。「現在則天女皇駕到,可以開始準備廝殺了!」

眾美女們發出一聲歡呼,一起往牌室涌去。

牌室里,骨董麻將桌早巳被擺了出來,鑲貝的麻將牌子正放在桌上引誘人上陣一較高下。

四人紛紛就了定位,開始洗牌。

大喬一面搓著牌,一面笑著問道:「女皇陛下,你的新婚生活如何呀?」

唯晞眸色一合,但迅速堆起的笑容卻掩蓋了一切。「那還用說,我挑的男人能差到哪兒去?」

小喬掩唇輕笑。「我想也是,否則你怎麼會捨棄我們這些牌搭子結婚去呢?」

「哎呀!說『捨棄』未免太嚴重了吧?」虞姬訝異地介面。

「應該說『見色忘友』才對!」大喬接了句,把大家都逗笑了。

唯晞發出哀嚎。「你們就饒了我吧!別談這些事了,打牌打牌。」

唯晞今天的牌運不佳,但是下的注卻都很大。

只見滿桌花花綠綠的塑膠籌碼越堆越高,四位美女的鬥志全被高額的賭注挑起,戰得難分難捨。

被她們四美人奉為圭臬的教條——「優雅到死為止」——完全被拋諸腦後,不管是誰贏了,贏家一定會撲上骨董牌桌,將大把大把的籌碼掃入懷中。

虞姬的髮髻散了,大喬的迷你裙裂了,全沒人在乎,大家都笑得東倒西歪。

她們玩過一輪又一輪,直到天色都暗了,虞姬的丈夫項宇倫從公司回來,大伙兒才意猶未盡的散場。

走出項家,小喬看了下表,才發現此刻已是八點鐘。「糟糕,我和我男友約在V—Mix,再不走要來不及了。」

「我也該回去了,晚了我婆婆會念我。」大喬揚了揚手中的保時捷車鑰匙。

「我家老爺新買的座車喔!有沒有人要搭便車?」

「我要!」小喬立刻舉手。

「女王陛下呢?」

唯晞挺了挺她傲人的胸部。「我等我老公來接我。」

大喬甩手肘頂頂小喬,溫和的揶揄道:「看到沒?果然是新婚的女人,瞧她那股親熱勁!」

「真是夠了。」唯晞又好氣又好笑,指指反方向。「我到那邊等老公,先走羅!」

「拜拜!」

唯晞含笑揮了揮手,洒脫地轉身就定,直到保時捷的引擎聲遠去,她才慢下腳步,笑容也從她的唇邊消失。

她獨自走在街道上,晚風涼涼的很舒服,她沒有叫車,也不想回家。她沒有戴錶,但她知道此刻已經過了尉子京與她約的時間,可是她一點也不在乎。

她在公車站附近找了張長椅坐下,睜著一雙無神的大眼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霓虹與街燈閃閃爍爍,交錯出毫無美感的光華,也映照出她失去光彩的臉龐。

唯晞不知道自己在那兒坐了多久,一輛銀色BMW房車在公車站牌前停下,不透明的車窗降了下來。

「唯晞!」

杏眸因為這嗓音重新聚焦,她望向聲音來源。

那是康霆,她最親愛的大哥。

「霆……」她低喊,壓抑了一整天的難過化成淚水,從眼眶中滾落。

他按開車門,凝視她滿臉的淚痕,說道:「上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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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不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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