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管事,那就麻煩你了。」床縵里,念綉一臉的虛弱蒼白,連聲音彷彿也失去了往常的活力衝勁。
「我會儘力而為,小姐就安心靜養身體吧!」
「如果這件事情能談妥,你可以向我提出一個請求,無論是返鄉探親,或是休息個幾天到京城玩玩,我都會答應的。"嘆了口氣,念綉突然有種力不從心的無助感。
布莊的問題遲遲不見解決;她愈來愈焦急,擔心父親的心血會毀在自己手裡……
「小姐,你就放寬心養病吧,不要再想大多了。"青吟心疼主子,柔聲撫慰著。
她沒見過,也不喜歡小姐這等灰心的樣子。
背負著莫大的壓力,沈管事一步出房門,見著了正經過迴廊的君無情,喊住了他,「阿棋,等等。」
不著痕迹的回過身,君無情的臉上瞧不見鬼祟的蛛絲馬跡。「總管。」
他在杜念繡的們外已經徘徊很久了,無奈她的聲音像沒吃飯似的,細若蚊蛔,他什麼也沒聽見,只聽聞沈管事回答的聲音和青吟的忱慮。
「你侍會兒和我到茶樓談生意。」
「總管也做這些事嗎?」閑不住的杜念綉怎可能將工作全推給別人,自己一個人成天悶在房間里?
他原本東躲西藏,深怕自己混進杜府謀職一事立刻會、讓她知曉,要不那個見過他的丫鬟也會發現……可是三天過去了,他光明正大的在府里穿梭,就是不見那對主僕倆。
聽其他奴僕說她生病了,整整三天沒有離開床鋪,可是也不見大夫來看病呀……不見她的日子裡,失去鬥嘴的樂趣,他過得有些無聊。
「小姐前些日子忙著替布莊尋找新的貨源,因為價錢總是談不攏,憂慮過度,什麼東西也吃不下,病倒了。不得已的情況下,她只能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讓我替她分擔一些工作。」
沈管事當然聽說了天雲府和小姐的過節,自那個叫君無情的男人搬來信德鎮后,連他都能察覺到主子繃緊的程度。
她向來不服輸,然因臨時交不出先前客戶訂的布料,不少老主顧跑了,投迸了華美布莊正對面、君無情新開的美華布莊的懷抱里。她一口氣咽不下,更加積極的與大盤接洽,哪知他們全和君無情聯全起來似的,沒有人願意再將布料賣給她,教她從原本的爆怒變為現在的挫敗。
「可是我怎麼沒見過大夫來診病?」她能將布莊生意交給總管去洽談,肯定是極為信任他,說么說來,他對她的事情應該很了解吧?
「她的病沒有大夫醫得好。」沈管事不知道該怎麼埋怨老天爺;奪去了一個小姑娘的雙親,迫使她一夜長大后,竟然又讓她得了這種治不好的怪病,她是一個這麼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啊!
「為什麼?」君無情一顆心霍地疾速敲了起來。
「你應該聽說了吧?小姐每天下午都得吃上一塊特甜的糕點,否則就會體力不支的昏倒。大夫說不出來這是什麼病症,所以幾年來她也養成了習慣,不管多忙都會抽空照顧自己的身體……不過這陣子可能壓力太大,她又對自己要求過高,沒有心情用膳,連點心也吃不下,最後只能躺在床上了。」
「難道真的沒有人醫得好她的病嗎?"即使只要吃點甜食就沒事,但這會成為一個人心裡的疙瘩吧?
「除非是神仙下凡。」沈管事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現在我只希望等會兒能替布莊談妥交易。」
他的話像是醍醐灌頂,提醒了君無情他此刻的身分不只是個普通的凡人,他還有三次施展法術的機會。
他是被貶下凡來照顧她的,那麼給她一副健康的身體不為過吧?
而且他要什麼沒有,在凡間根本毋需倚賴仙力即能為所欲為,星君那時候說得嚴肅,彷彿這三次有多寶貴似的,他無法產生認同感。
就這樣辦吧!
"好消息……好消息!」年近半百的沈管事興沖沖的跨過門檻,聲音已從諾大的門庭傳進了杜府的每一個角落。
"總管,你上哪兒去了?」阿金見著了像個小孩子般興奮的總管,不由得也感染了他的喜悅。
這些大府里靜沉沉的,好不容易窒悶的空氣終於有些浮動了。
「我急著到小姐房裡去告知她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沈管事說著,馬上又邁開了步伐。
天大的好消息?阿金眼睛都亮了,「小姐不在房裡,她在大廳。」「「好,那我去大廳找她。」沈管事沒忘記身後的男人,「阿棋,你走快點,我們趕快去向小姐報告。」
「沈管事,你是不是和那個新大盤商談妥價錢了?我聽見你直嚷看好消息!」念綉等不及總管走至她跟前,已經起身迎接他的歸來。
沉窒的心情頓時放鬆了不少。
「是的,小姐,價錢都談攏了,而且還比以前的價格降低一文錢幄!」
「真的嗎?」天,她的心臟會不會跳得太快了?
青吟心上的大石也落了下來,「小姐,你就坐著聽吧,總管又不會跑了!」擔心主子太過虛弱,承受不起這般的喜悅,她半強迫的扶小姐坐下。
「嗯,全賴阿棋的幫忙,我不過去上了趟茅廁回來,那位老闆就笑呵呵的表示樂意和我們合作。」
「阿棋?」念綉確定自己聽到了這個名字,「阿棋是誰?」
「府里新來的長工。」沈管事幾乎要自豪於他的慧眼識英雄了,「對了,小姐,你不是說只要我有辦法商洽好生意,就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嗯,你想要什麼?"念綉這會兒連心都飛揚起來了。布莊的生意終於有轉機了。
「因為功勞是阿淇的,我無功不受祿,所以請小姐問他吧!」
「他呢?"問話的是青吟,府里來了這麼一位人才,怎麼她沒聽說過?
沈管事回頭看著,「怎麼他沒跟進來啊……」咕噥了聲,他從門外圍觀的奴僕中拉了一個人進來。
「小姐,他就是阿棋。」
當君無情抬起眼與念銹四目相接時,她的反應是立即的,且完全符合他的預料——
「怎會是你?」驚訝太大,她坐不住,彈跳了起來。
"總管,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用他?」青吟覺得這簡直像一出鬧劇。
小姐恨人骨髓的死對頭這會兒居然搖身一變,成為杜家的大功臣,她懷疑小姐該如何自處?
"發生什麼事了嗎?」沈管事一頭霧水,小姐時而喜、時而怒,他看得都眼花了。
「阿棋不知道小姐是否為以怨報德的女子,我這麼辛苦為府里的布莊談判,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小姐不至於翻臉不認人的趕我走吧?而且我記得自己和沈管事簽了份合約,一旦我被解僱,那麼你可得付給我一萬兩黃金的賠償喔!」
君無情一開口就丟來了令人震愕的消息,念繡的嘴巴只能像缺水的魚般一張一合。
「你……說什麼?」一萬兩黃金?誰答應他了?現在的她哪裡拿得出一萬兩黃金?「沈管事?」
沈管事接收到主子詢問的眼光,忙著解釋:「小姐,是我答應他的。我想他的能力挺不錯的,府里不至於不要這樣的幫手,所以便答應給他一個保障。」
「你是故意的!」念綉轉頭瞪著他,恨恨地指控,「你算準了我不會用你,所以便找什麼都不知道的總管下手!…小人就只會使小人伎倆,永遠也高尚不了!
「你說對了。」君無情點頭承認。還有力氣發脾氣,看來她的情況並不糟。
先挨近她身邊,讓她無法趕走他,接著再想辦法要她聽自己的話,最後再找個男人塞給她……他的如意算盤撥得很俐落,重返仙班相信形日可恃。
「你想怎樣?不要以為我會笨得相信你是真心幫我!」沈管事是無辜的,她狠不下心責怪他的眼光偏差,他永遠也鬥不過心機深、城府高的君無情。
「這回你就真的誤解我了,因為我確實是發自內心的想幫你解決困厄。」若再讓她因心情悒鬱而一直躺在床上,他肯定會無聊而死。
他喜歡找花海棠,因為熱愛那種肉體的相合、體汗相融的快感,不過他向來和她話不投機三句多。但杜念綉就不同了,和她在一起,他願意浪費時間和口水耍弄她,只為看她怒氣勃勃的樣子,這種快樂雖與兩具軀體交纏達到巔掌的感覺不同,卻同樣讓他舒暢無比。
一個是人家以高超的技巧取悅他,另一個則是他想盡辦法教一個女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唉!想他有福不享,偏偏喜歡花心神去逗杖念綉,或許這正是他下凡必須受的懲罰之一吧!
「扮聖人,你還不夠資格!要不是有你從中作梗,我的布莊經營得好好的,這些問題根本一個也不會存在。
他帶笑說出來的話,一點都沒有抱歉或不好意思的意味,還顯得有幾分得意洋洋。可恥!
「你最近不是不舒服嗎?紗巾要不要取下來透透氣?」
顧左右而言他,見慣了她的怒氣,君無情突然想了解她是否還有其他一面?
有的,第一次會面時,她似乎為他的靠近而小鹿亂撞「該死的,你在看哪裡?"他的目光大刺刺的投射而來,令念銹慌亂無措,迭步後退,小小的頭顱左顧右盼,以為自己服裝不整,教他瞧見了什麼不該看見的東西。
嘴角不自覺的扯高,看來他不只著迷於海棠的野性,對於她的純潔羞郝反應,他亦有興趣極了。
「我不准你笑!"他的笑容太詭異,讓人看得心底發毛。
"好像在貴府,我的眼睛和嘴巴全被剝奪了自由。"話照常說著,笑意仍懸著,他的眼睛依舊流連在她身上而忘返。
「說,你暗中又和大盤達成了什麼協議?為什麼他會答應將布料賣給我?」念綉一派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雙手環著胸,以為這樣就能阻隔他似會穿透的目光。
他微皺著眉,「怎麼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如此不堪?難道你以為我只會使這些下三濫的卑鄙手段嗎?」
「你想聽真話?」
「當然。」
「好,我成全你。"念綉慷慨的揚言,怒氣教鼻息噴得狂猛,連她都見著了掩面的紗中忽高忽低的飄動看。「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就和那些卑鄙、無恥、下流、齷齪的犯人無異!」
「不過這個卑鄙、無恥、下流、齷齪的男人卻幫你解決了難題。」君無情點明了她避著承認的事實。
「說不定你和那個老闆串通好了,假裝應諾要將布匹賣給我、要要我,逗我開心后馬上反悔。」驚覺這個猜測存在的可能性,念綉方才的喜悅像長了翅膀的小烏,飛得不見蹤影,徒留不安再次充塞胸臆。
布壓的危機是他造成的,但是他卻似乎毫無羞愧之心,反而以自己能挽救它來當作交換條件,這個世上怎能容許這種無賴存在?
她的臉色登時一沉,君無情的心情也受到了波及,「一正布我花了三兩銀買進,若只是為了尋你開心,你說這個代價會不會太高了些?」
「三兩?」念綉尖叫,「剛才沈管事明明說較先前的價格少一文錢——」
「放心好了,差額由我墊付。」君無情咬牙控制自己的怒氣。原來心思不被了解的心情,是如此的教人懊惱與憤怒。
她的腦子壓根不懂得轉別,現在談論的是他為了接近她而不惜砸下巨資,不是他拿了她的錢當散財童子去揮霍。
「為……什麼?」念繡的腦漿突然翻攪成一個大漩渦,搞不懂他的用意?
「單憑沈管事抵達茶樓時,不經心的一句話。」
「什麼話?」她不解的望向沈管事,後者仍為眼前的情況而匪夷所思,混飩的腦子因理不清阿棋的其實身分而生自己的悶氣。
「他說這樁生意若能談成,你答應任他提出一個要求。」
「我是說過一一一」君無情不讓她有辯駁的空檔,「那麼請你現在解下蒙面的紗巾,這就是我想要的東西,我只要求看到你的真面目,相信你會成全我才是。」
陡地,廳里廳外,除了說話者,全部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氣,念綉沒了反應,傭僕們則等待一窺主子的真相貌。
「你說話會算話吧?或者你的承諾是因人而異的?"話帶嘲諷,將她步步逼人無路可退的絕境。
終於讓他等到一睹芳顏的時刻了,雖然有點事出突然,不過他的計劃原本就是照著當時的情況而任意更改,不是嗎?
他認清了,對付這樣的女人,事前再多的計劃都沒用,最後總會被貼上一個派不上用場的標籤。
明知道他的譏諷是為了刺激自己,但念綉就是沉不住氣,他當著眾奴僕的面要她履行承諾,更是成功壓制了她拒絕的空間,她不能讓僕人看笑話——
雙手往後摸索著那綁起的小結,她熟捻的解了開來,當那縷絲巾一寸寸從她臉龐褪落,青吟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小姐……」連她都聽出來了,機靈如小姐怎還會中了君無情的激將法?小姐不是當那塊面中是她的防護罩嗎?。
方巾盡褪,跌落念繡的手裡,驚嘆聲也此起彼落的響起。
「好美……」
"阿金,你說,我們家小姐怎可能會是那些好事者所說的妖精轉世?」
"對啊!我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
門外的男僕全看傻了眼,但他們所受的震撼遠不及君無情的十分之一。
他猜想過紗巾底下的麗容,一直相信杜念綉有張漂亮的臉蛋,然此刻親眼瞧見,又豈是「漂亮」兩字足以概括?
那雙濃淡適中的彎彎柳眉,畫在亮燦燦的靈動大眼之上,小巧挺直的嫩白鼻管不偏不倚的立在瓜子臉正中央,因為擔心會染了遮面紗中而沒有點上胭脂的菱唇水水亮亮的,閃著玫瑰般的色澤……如此細緻的五官鑲嵌在柔嫩的嬌顏上,岔了他的心跳速度,亂了他的呼吸頻率。
發現他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定在自己身上,滿含讚賞,生平第一次,念銹為自己的長相感到驕傲,當然,這也是她沒有因他的注視而亂了分寸的第一次。
古代讚揚女人的三大優點:婦容、婦德、婦工,容貌占第一位,原來說的一點也不假。
明白自己的外貌對他具有影響力,她佔了上風似的得意起來,「既然君少爺放著天雲府的主子不當,喜歡讓我使喚,那麼請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我這個人特會公報私仇,希望到時候你不會大喊吃不消才好。」
穿過廳外驚呼的傭僕,她在下人們仍為他的真正身分而驚撼時,走回自己的房間。
君無情,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偏闖進來,休怪我真的對你無情了!
「青吟,君無情人呢?」念綉審視著銅鏡里的自己,最近的她是愛上照鏡子了。
以前紗巾成日覆在臉上,攬鏡的機會少之又少,自從幾天前在大家面前卸下后,她便不打算繼續蒙面了。
既然大家都看過她的真面目,再遮遮掩掩也沒什麼意思了,而且她突然發覺少了那條紗巾的阻隔,呼吸順暢多了。
「沈管事找他去幫忙了。"青吟梳攏著主子柔細的髮絲,有問必答。
「你去叫他過來。」
「小姐,現在已經很晚了,讓他一個大男人來你的閨房不太好吧?」
雖然青吟也討厭君無情,看到這幾天小姐仗著主子的權勢,加重了他的工作量,讓他忙得不可開交,她當然也有報復的快感……可是追會兒真的太晚了,她想玩,大可等明天,沒必要急於一時吧?
念綉直想出氣,才沒有考慮那麼多,「反正你去找他就是了,順便要他幫我端洗腳水過來。」
她想到一個最能折損他男子氣概的工作,此時不做更侍何時?
「小姐!"那是她的工作啊!
這些天原本由她送餐的工作改由君無情接手了,她這個丫頭老被晾在一旁,發獃不是,打吨亦不行,總覺得對不起自己的良心,畢竟她薪俸照領哪!
「我叫你去你就去!"她等著看君無情窘迫又惱怒的表情,那一定很好玩。
「是。"悶悶的領命,青吟只能照做。
等了良久,遲遲不見君無情的身影,念綉貼靠著椅背,無聊的扳著手指頭,終於「水送來了。」
君無情帶著一身水氣,像一陣風又像一陣雨,襲入大門,室外的料峭寒意都被他引了進來。
「為什麼這麼慢?我等得都快睡著了!」念綉不禁打了個冷顫,然後開始挑剔,膛目眼視看他:「一個大男人拿盆洗腳水居然比青吟還慢!」
君無情等待她叫囂完畢,「你真的等得快睡著了嗎?怎麼我感覺不到你的困意?照道理說,快跌人夢鄉的人是沒有這麼大的音景吼人的。」
他是習慣她的亂按罪名了,不過久而久之,當然得學會一些見招拆招的「防身術」,免得真的被她吃得死死的。
念綉老羞成怒,「君無情,記住你現在的身分,在杜府,你不是什麼少爺,充其量不過是個多讀幾本書的長工,沒資格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心念一轉,她記起了要給他難堪,「瞧,你只配給我端洗腳水!"眨巴著大眼,她盯著他的臉,等待他的反應。
「現在水都送到了,我是不是可以退下了?」君無情平靜無波的問,對於她會使哪些伎倆,早已摸得透徹。
啊,就這樣?怎麼沒有尊嚴受挫的怒氣大作?她等著搬主子的身分壓他呢!
「你一定是覺得男女授受不親,教我看見腳丫子不好意思吧?而且男人替女人洗腳,若傳出去是會教人說閑話的,畢竟這是一個男尊女卑的社會。」
一山還有一山高,君無情準備擊破她的意圖,堂而皇之的好好懲罰她這些日子的蓄意折磨。
「誰說的?不要將我和那些小家碧玉混為一談!我偏要你幫我洗!」根本不知道自己中了計,念綉聽到「男尊女卑」四個字,興奮得無法自己,完全不曉得自己正一步步落人獵人的陷阱中。
「你確定?我可是很君子的,給你一次機會考慮。」
「你以為這樣啰嗦耗時間,就可以不洗嗎?」
「既然你那麼堅持,我怎能不如你所願?」君無情將水盆端至她腳邊,蹲低了身子,替她脫了鞋。
當他的手掌抓握住她的腳底,念綉全身流過一股莫名的悸動,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
該死,為什麼她開始有種不對勁的感覺?究竟是誰不對勁?他,或是她?
「我要洗了喔!」察覺到她的僵直,君無情硬是憋住笑意。像預告似的,以言語展開第一波的折磨。
「你怎麼那麼多廢話?等會兒水冷了,害我著涼,你可賠不起」念繡的視線穿越他的身體,定在他身後的某一處,就是不敢看自己的腳在他手裡的樣子。
「那麼能不能請你將褲管拉高些,我沒做過這種差事,怕粗手粗腳的弄濕你的衣裳。」他的請求表面上很理直氣壯,實則蘊藏著無數邪惡的思想。
「麻煩!」冷嗤了聲,不疑有他,她一口氣將褲腳拉得高高的。
望著那兩截白勻滑嫩的腿肚,君無情的手像有自己的意識般,撫上了它的細緻,倉戀著那柔膩的肌理,上下來回的摩挲。
「好美……」
「嗯……」那種輕柔緩慢的觸感,教念綉閉起眼,情不自主的嘆息出聲。
她的呻吟無疑是最大的煽動力,促使他的動作更加大膽起來。將她的腳再略微抬高送至嘴邊,煽情的含住她的腳趾頭,一根根的舔洗。
感覺到水的儒濕,念綉驚醒過來,倏地睜開雙眼,尚未來得及斥責他前一個無禮的動作,映入眼帘的噁心,教她又驚又急的想將自己的腳趾自他口中抽出——
"放開我……天啊,你在做什麼?"她還以為剛才那溫溫熱熱的液體是木盆里的水,哪知竟是他嘴巴里的唾液!
「我在幫你洗腳啊!」
"你怎麼那麼臟?我的腳都還沒洗,你居然用嘴巴」念綉羞得說不下去,用力想抽回雙腳,卻掙脫不開他的掌握。
"我用嘴巴幫你洗腳。」君無情接下了她的話尾,完整地說出。「來,現在左腳洗乾淨了,換右腳——」
才說著,立刻抬起她另一隻腳掌,嘴巴湊了過去。
"停……不要!不要啊!」念綉用力扭動掙扎。
他們又沒有什麼關係,他怎麼敢舔她的腳趾頭?他知不知道這樣的動作太親密了?
見她身體的擺幅愈來愈大,擔心她會跌下座椅,君無情只好放開她;看著她氣喘吁吁的將雙腳縮至椅子上頭保護著,他的笑聲灑了下來。
"黃花閨女什麼都怕、什麼都不懂!」不過逗弄起來也特別有趣。他在心裡補上一句。
"誰說我什麼都不懂……」調整過呼吸,念綉本想興師問罪,但一望進他那對漾著輕佻的眼眸;內心的恐懼又開始在毛細孔凝聚,逐漸湧上了胸口。
"那麼就請你告訴我你懂了什麼?"他知道她喜歡逞強,尤其不喜歡在他面前示弱,那麼就偶爾讓她出出頭吧!
「我什麼都懂!"長夜漫漫,每一刻鐘都拖得好長,而他的視線始終不曾離開她。她搜索枯腸,想編出讓他信服的細節。「我十六歲那年就看過我娘為我準備的如意歡了,那裡頭將男女交情的動作畫得一清二楚。五年前,那場大火燒掉了整座府宅,但被我娘埋在花園裡的畫冊卻完好如初沒有損毀,前幾天我才又翻過一次而已!」別過了頭,念綉心中滿溢著罪惡感。
她說了謊,為了騙他,不讓他瞧不起自己,她竟然說謊了!
她確實十六歲就翻閱過如意歡,不過那是在拗不過好奇心的驅使之下,背著娘暗地裡偷偷找出那本說是要給她當嫁妝、洞房花燭夜前必看的「書」——
她還依稀記得自己當時被畫里男女的動作嚇壞了,還有男人的那話兒……嚇得她整整一個月不敢碰平日最愛吃的雞腿。面對娘關心的詢問,她羞愧得不敢承認自己做了壞事。
而那本「書」,一直存放在那個箱子里,她還沒找到夫家,住了十六年的家就付之一炬,當然,它也難逃被焚毀的命運。說她幾天前才再次看過,不過想證明她對那檔子事很明白罷了!
「這麼說來我真的不能小觀你了?」
君無情承認她很美,也不脆弱,但要他點頭說她是什麼都懂的女人,他實在辨不到。
她的話聽在他耳里,就像虛張聲勢,欠缺說服力。
「當然……」簡直是迅雷般的速度,她連驚叫都來不及,就被他一把抱起,她嚇得雙臂緊攀著他的頸項。「你……要幹什麼?」
「證明你是不是如自己口中所言,懂得很多。」君無情將她放了下來,手臂仍攬著身子癱軟的她。
「你——」念綉剛張口,嘴巴就被佔領。
他把舌頭塞進她嘴裡,噁心地翻攪,她想推拒卻使不出力氣,握拳的雙手擱在他胸膛,象極了欲拒還迎的拉扯。
她迷惘於他在自己口中所做的動作,覺得吃進別人的口水很骯髒,但他帶給她的感覺卻是那麼的讓人神往……
一股莫名的慾望頓起,如投石人心,激起了想逃走卻又想迎接的情慾,心裡各式胡亂的雜想令漣漪叢生。
最後是君無情先找回了理智,他感覺自己的體內熱呼呼的力氣在圍攏了,就因為這番小小的唇舌相吻,她勾起了他的慾望!
「我去叫青吟進來幫你洗腳。」抱她回到原先的椅子上,他離開的樣子顯得倉皇。
怎麼會這樣?他縱容自己對她做了什麼事?
他是下凡受罰;煩命為她找夫家的,怎會演變成對她的身體起了反應,意圖染指、蹂躪?
念綉神情恍惚的看看閉起的門扉,無法做出任何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