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三天後,莫倩妮的身體狀況已經穩定,在醫生允許之下回到家中靜養。這也是闊別十八年來,莫倩妮再次回到褚家。

褚磊也在接到褚拓的通知後由美國趕回來。再見到多年不見的母親,褚磊並沒有太大的意外,或許是因為褚拓早在電話中簡述了當年的一切,也因為長達十幾個小時的飛行,讓他有足夠的時間接受這個事實。見到人之後,他貼心地給了驚喜交加的母親一個大大的擁抱,一切盡在不言中。

褚拓問過褚磊,為何如此輕易便接受這個事實?難道他不曾怪過母親當年拋下他們嗎?

「怎麼會?換作是我,我可能也會這麼做,更何況一切都已經過去。以老爸的個性,我相信那的確是他的作風--打壓席叔叔的公司,對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精神折磨,當初他逼著咱們進公司實習時,不也是嚴格專制、六親不認,足足三個月不讓我們踏出公司大門嗎?」

褚磊說著,打趣地睨了老哥一眼。「不過說真的,媽和席叔叔也算是青梅竹馬嘛,如果他們現在打算湊成一對,我也不反對。」

褚拓對褚磊的話不置可否,倒是褚、席兩家糾葛多年的風波總算是平息了,他突然像是鬆了口氣般,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對了,你說饒邦睿來找你談一筆交易。」辦公室里,褚磊詢問著正在翻檔案夾的褚拓。「他不是和與蝶訂婚了嗎?將來整個振旭企業都是他的,他還想要什麼?」

「他要咱們褚氏百分之十的股權。」他微微皺眉。「其實他早在暗中監視我和與蝶,打算以此要脅。他說如果我不答應,他便要向新聞界發布消息,經過這麼一渲染,會有什麼亂七八糟的說法也就可想而知。」

「說你勾引他的未婚妻,和人家的老婆糾纏不清,嗯?」褚磊挑起一道眉毛。「你可以選擇置之不理,反正這對你來說只不過是獵艷名單上多加一筆罷了,根本沒啥影響。」

「與蝶呢?」褚拓粗聲說道。「輿論會把她形容得不堪入目,我怎麼能置之不理?」

「這倒是。」褚磊咧嘴一笑。「沒想到饒邦睿表面上看來道貌岸然,居然想利用未婚妻的名節來大賺一筆,與蝶還真是看錯人了。你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她?」

「沒有。」他聳聳肩,淡淡地說道:「我不想讓她認為我在抹黑饒邦睿。再說口說無憑,與蝶也不見得會相信。」

「嗯。」褚磊裝模作樣的想了想。「那麼依我看,你就只能娶她了,這是杜絕醜聞和饒邦睿勒索的最好方法。」

「我知道。」他過了半晌才說。「她拒絕了。」

是嗎?褚磊挑了挑眉毛,忍不住笑歪了嘴。

「居然有女人會拒絕褚氏集團總裁的求婚,這個情況倒是有些棘手。」褚磊用手搓著下巴,斜睨了他一眼。「她為什麼拒絕你?因為她愛的是饒邦睿,所以不肯嫁給你?」

褚拓沒有說話,下巴綳得緊緊的。天殺的,他不願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凝視他、溫柔地依偎在他懷裡的樣子,在在說明了她是在乎他的。她沒有答應他的求婚,是否正因為她仍然對饒邦睿無法忘情?想到這個可能,他就覺得心情惡劣。

「我不知道。」他的聲調有些悶。「她認為我不夠信任她。」

「因為三年前的那件事?」褚磊恍然大悟。「你仍然認為她是兇手?」

褚拓靜寂了半晌,然後聳肩。「這已經不再重要了,我甚至可以忘記這件事,當它從來不曾發生過。」

「這就說明了你根本還不信任她,你仍然為那件事耿耿於懷。」褚磊搖搖頭,慢條斯理地道:「難怪與蝶不肯嫁給你,大哥。想想看,就算你願意忽略那件事而娶她,你仍然不會忘記她是曾經想殺害你的兇手。別說她心裡難受,只怕你自己心裡也有疙瘩,每天膽戰心驚,想著枕邊人會不會突然有一天凶性大發,趁你睡覺時一刀斃了你。」

褚拓沒吭聲。下意識里,他知道褚磊說得對。他雖然不願相信與蝶會這樣做,但這這個存疑卻可能纏著他一生。也就是這點讓他感到煩躁。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誰是兇手已經不再重要,我不想再去追究。」他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道:「我併購了席氏企業,和她算是扯平了。如果與蝶仍然堅持嫁給饒邦睿,我又有什麼立場阻止?」

「既然你打算用褚氏集團的股票買席與蝶的名譽,我也無話可說。」褚磊雙手一攤。「如果你能忍受著心愛的女人嫁給別的男人的話,那你就自己看著辦吧。」

見他不吭聲,褚磊瞥了他一眼。「對了,你什麼時候給饒邦睿答覆?」

「我要他今天來找我,但他沒有出現。」

「會不會是這幾天席振東回來,讓他有所顧忌,所以他暫時不敢輕舉妄動?」褚磊猜測道。

「或許吧。」褚拓不置可否。

說是這樣說,褚拓卻微蹙起眉頭,陷入沉思中。此刻他擔心的不是饒邦睿的勒索和威脅,而是背後真正的動機。本能告訴他,饒邦睿不會這麼容易善罷甘休,事情絕不僅僅是如此而已。

他有預感,要不了多久,饒邦睿會有進一步的行動。

晚上十一點,褚拓離開辦公室,搭著電梯到了地下三樓的停車場。

已經接近午夜時刻,偌大的停車場一片寂靜。褚拓慢步走向自己的車,腦中仍在思索著關於饒邦睿的事。從什麼時候開始,饒邦睿開始監視他和席與蝶的一舉一動?

是什麼原因讓饒邦睿如此肆無忌憚,甚至不惜利用席與蝶來達到目的?他想脫離席家自立門戶的意圖如此明顯,是什麼讓他非這麼做不可?一整個下午他都在思索這些問題,然而一直到下班時間,饒邦睿卻沒有出現。

饒邦睿是否改變主意了?褚拓先是納悶,但隨即推翻自己的想法。不可能!沒有人會放棄這個成為褚氏集團股東的大好良機,更何況是聰明狡詐如饒邦睿?他是因為顧忌著席振東,或是其他原因?

左前方,他的寶藍色寶馬已然在望,他正想掏鑰匙開門,一個低沉的聲音由他身後傳來--

「晚安,褚總裁。」

褚拓停下手上的動作,半側過身去,毫不意外看見饒邦睿就站在他的右後方。

他猜測得沒錯,饒邦睿果然是另有目的,否則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在這個空無一人的停車場面對他。由饒邦睿的姿勢看來,顯然已經等了有好一會兒了。

「是饒先生。」他微微頷首,表情依舊冷靜從容。他不喜歡饒邦睿臉上的表情,那不像商場上的對手和他商討一筆交易,更不像一個普通的好友來找他閑話家常;饒邦睿的表情是陰沉的、森冷的,他的眼睛精光迸露。

「希望你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饒邦睿看了腕上的表一眼。「我一共等了……五個小時又十二分鐘。」

他微眯起眼,目光審慎地打量著饒邦睿的一身打扮--白襯衫、西裝褲,雙作斜插在口袋裡,看不出是否有帶武器。

「我沒有忘。」他不動聲色地道:「我等了你一整天,你的助理告訴我你今天根本不在公司里,我以為你改變主意了。」

「我是改變主意了。」饒邦睿聳聳肩膀,姿態輕鬆地道:「我要現金,不多,五千萬就好。」

褚拓微揚起眉,「五千萬?」

「怎麼,嫌多嗎?五千萬對褚氏集團而言是九牛一毛,用來買你和我未婚妻亂搞的醜聞,這還算便宜了。」饒邦睿緊盯著他的臉。「如何,你怎麼說?」

褚拓用手一輕撫著鼻樑,故作考慮狀。

「怎麼,褚總裁連這麼點零錢都吝於出手?」饒邦睿嘲高地道。

「當然不是,只是我以為你對成為褚氏集團的大股東會比較有興趣。」他寬肩一聳,輕描淡寫地問:「是什麼讓你改變主意?褚氏集團百分之十的股票價值幾十億美金,而你卻只要五千萬?」

「你以為我會這麼容易上當?」饒邦睿發出一聲刺耳的冷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想成為褚氏集團的股東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在背後搞什麼花樣,讓我一點利益都拿不到?相較之下,拿現金可靠多了。」

「你似乎很謹慎啊。」褚拓不動聲色地說。

「那當然,這幾年跟著席振旭混假的嗎?」饒邦睿嗤了一聲,語氣嘲弄地接著道:「這下可好,席振東和莫倩妮回來了,你們褚、席兩家誤會冰釋,接下來就該來個合家大團圓。席振東這幾年開採鑽石也賺了不少錢,既然我這個外人連一杯羹都分不到,當然得為自己多打算打算。」

「是嗎?」褚拓音調緩慢地說道:「據我所知,席振旭一直很器重你,也一向待你不薄,你娶了席與蝶之後,席振東的財產將來也都會是你的,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我已經等得夠久了,沒有耐性再繼續和他們窮蘑菇。再這麼等下去,我要什麼時候才能發大財?」饒邦睿不耐地一揮手。「只要拿到這五千萬,我就打算離開台灣,離開這些叫我作嘔的席家人,再也和他們毫無瓜葛。」

「我以為你和席與蝶兩情相悅,她因為愛你才想嫁給你。再說你們就快要結婚了,你打算拋下她離開台灣?」褚拓過了一會兒才問。

「兩情相悅?哈!」饒邦睿的口氣帶著不屑。「你以為席與蝶為什麼想嫁給我?她根本不愛我,而是為了報她那該死的養育之恩。她真是個聖人,為了一個連自己的家產都保不住的糟老頭子,她甚至可以去死。」

他有些意外饒邦睿惡毒的口氣。在他的想法里,饒邦睿對席振旭應該尊敬有加,絕不敢有絲毫違逆,看來情況和他原先猜想的差了十萬八千里。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答應這樁婚事?如果你不愛席與蝶,沒有人能強迫你娶她。」

「我當然愛她。不過我不諱言,振旭企業也是個不小的誘惑。」饒邦睿冷笑地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索性告訴你事實。席振旭不是白痴,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所以他早就決定將公司全盤交給席與蝶掌管。

「我這個『乾兒子』就算能力再強,對他再忠心耿耿,也始終是個外人。席與蝶之所以肯嫁給我,也是看在她叔叔的份上,想讓我繼續無怨無悔地為他們席家賣命。瞧,多麼聰明的做法?」

褚拓若有所思地微揚起眉,看著那張充滿怨懟的嘴臉,總算明白了他話里的嘲諷從何而來。

此時此刻,饒邦睿完全沒了平常的溫文儒雅,反而顯得森冷和陰沉,眼裡閃爍的憤恨令人不寒而視。

「我以為你一直很尊敬席振旭。」他語氣平和地道:「他收養你,讓你受完大學教育,提拔你成為他事業上的左右手,你卻顯然不懂得感恩圖報的道理。」

「感恩圖報?得了吧!」饒邦睿咬著牙,忿忿地咆哮,「你以為席振旭為什麼收養我?為了照顧故人的孩子?你錯了,他是因為良心不安。我的父母因為信任他,變賣家產全交給他投資,結果卻賠得血本無歸,在被債主逼得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自殺身亡。」

褚拓不禁感到訝異。即使立礎早已和他討論過這個可能性,但這麼明白地由饒邦睿口中說出來,他還是感到些許震驚。

「席振旭收養我那年我十五歲,他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我再清楚不過,包括我父母自殺后留下的那筆一千萬的保險金。後來他將我送到國外去,以我的監護人身份擅自挪用那筆金錢,好填補他因為周轉不靈而負下的巨債。

「告訴我,你要我怎麼感恩圖報?席振旭不但毀了我們一家,甚至連我父母遺留給我的錢一併吞掉。無所謂,只要席氏企業仍然存在,我可以忍氣吞聲,一步一步讓席振旭信任我。等將來我娶了席與蝶之後,整個席氏企業就是我的,我可以將失去的一切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饒邦睿向前一步,咬牙切齒地從喉嚨里迸出話,「而你,偉大的褚總裁,你卻該死的摧毀了一切,讓我原先快要到手的一切成為泡影。你說,我怎麼能放過你?」

褚拓微微一凜,看著饒邦睿面目猙獰地朝他逼近,驀然間,他的腦海里靈光一閃,讓他猛地一震。

他想起來了,難怪他一直覺得饒邦睿的聲音很耳熟。當年在「藍天使號」的甲板上,他在落入海里之前所聽到的就是這個聲音。他頓時全身繃緊。

「是你?」褚拓做了個深呼吸,聲音冷靜而有力。「三年前,在『藍天使號』上將我推進海里的是你?」

饒邦睿停下腳步,似乎有些意外。「你知道了?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褚拓握緊拳,努力平息激動的情緒,所有的記憶正在一片一片拼合,他立刻鎮定了下來,仔細回想當時他所忽略的一切。他記得席與蝶到甲板上來找他,也記得當那杯酒在他體內發生作用時,席與蝶一樣在他懷裡癱軟無力。她說過她也同樣被下了葯……他瞬間明白了一切。

「這麼說來,那天的一切都是你策劃的,和席與蝶無關?」他剋制怒氣地道,看著饒邦睿的眼睛微微眯起。

「好吧,如果你要知道,我就乾脆告訴你。」饒邦睿無所謂地一攤手。「當時與蝶只是到甲板上去找你談判而已,那兩杯酒是我叫人送過去的。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至於席為丞,他已經嚇得腿都軟了,連我叫他幫忙把你扔進海里去都磨蹭它老半天,根本是個沒用的東西。」

褚拓咬緊牙關,用力得幾乎連全身的骨骼都咯咯作響。原來如此,這就是真相,這一切根本和與蝶無關。她一直要他相信她的,不是嗎?

「你知道了也好,省得我一天到晚得安撫席為丞那個孬種。他居然還想向你自首,坦承是他想殺了你哩,你說他是不是個蠢蛋?」他諷刺道。

「他的確是,不過你更蠢。」褚拓靜靜地注視他,半晌后才緩慢地說道:「依我看,你該被關進監獄里去,恐怕你無法如願離開台灣了,饒先生。」

「去你媽的蛋!你敢耍我?門兒都沒有。」饒邦睿往地上啐了一口,一把左輪手槍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他手上,而且穩穩地瞄準褚拓的心臟。

噢,該死!褚拓心中咒罵著,退後了一步。他沒有想到饒邦睿真的會有槍。

「我已經將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了,識相的話就趕緊把錢交出來,我保證不傷你一根寒毛,否則就別怪我打爆你這張俊臉。」饒邦睿再次欺近他,獰笑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的身份可不只五千萬,如果我拿不到錢,就算殺了你也不算虧本了,你說對嗎?褚總裁。」

「你敢開槍。」他穩穩地站著,冷冷地道:「殺了我,你連一毛錢都拿不到。」

「等我打斷你的雙手雙腳之後,我就不信你還會這麼自信滿滿。這麼晚了,這裡又沒有半個目擊者,恐怕你的屍體得要到明天早上才有人發現了。」饒邦睿狡黠地微笑,手槍在他面前晃蕩。「如何?褚總裁,你怎麼說?」

「我……」他正要開口,目光忽然望向饒邦睿身後。

饒邦睿警覺地轉過頭去看,褚拓立刻趁此機會抓住他的手往上拉,長腿敏捷地將饒邦睿拐倒在地。子彈砰然射出,擦過褚拓的肩膀,鮮血立刻湧出,然而他根本沒有注意,迅速出拳打掉了饒邦睿手上的槍,並將它踢到遠遠的角落。

「媽的,你居然敢唬我!」饒邦睿怒吼地爬起,隨即從后口袋中摸出一把匕首朝他揮來。

他媽的,這個瘋子顯然是有備而來,準備和他同歸於盡!褚拓在心裡連聲咒罵,身手利落地往右一閃,但仍然躲避不及,手臂被銳利的刀鋒劃了一條深長的傷口。饒邦睿再度朝他撲過來,兩個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團。

褚拓低吼一聲,雙手奮力抵住饒邦睿往下欺近他心臟的銳利刀鋒,幾分鐘的力搏過後,他的力量漸失,大量的失血令他開始意識模糊。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驀然響起,在偌大的停車場迴響。

「你的槍在我手上,饒邦睿。如果你不想腦袋開花的話,最好拿開你的刀。」

饒邦睿僵了一下,力量逐漸放鬆。

褚拓望向聲音來源,這才發現褚磊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們身後,不只他,席為丞和席與蝶也在場。

饒邦睿慢慢地放開他,從地上站了起來,褚拓馬上翻身離開。

「大哥。」褚磊使了個眼色,將手上的槍丟給他。

「是你這個沒用的膽小鬼通風報信,嗯?」饒邦睿根本沒注意到他們,他的目光惡狠狠地盯住席為丞,低聲咆哮道:「到頭來你仍然是出賣了我這個兄弟?」

「就是因為你是我的兄弟,我才不希望你一錯再錯,邦睿。」席為丞神色平靜地看著他,「醒醒吧,邦睿。你想靠勒索褚拓一步登天是沒有用的,只要我們一起努力,還怕沒有一番作為嗎?」

饒邦睿沒有說話,只是垂下頭,雙手放在身側,沉默不語。

「別這樣,邦睿。」一直沒有開口的席與蝶向前一步,柔聲地開口,「為丞已經向我說明了你們當年所做的一切,你不能再錯下去了,我……」

她還沒說完,饒邦睿已經反手扣住她的脖子擋在自己身前,銳利的刀鋒抵住她的頸動脈。

「與蝶!」所有人失聲喊道。

「媽的,這時候還想對我說教?你們席家人怎麼會懂我忍氣吞聲寄人籬下、認賊做父的心情?」饒邦睿將冰冷的刀子貼上她柔嫩的臉頰,目光陰沉地掃視過眾人。「別過來,我的刀子可是不長眼睛的,可別讓我一個不小心割斷她的喉嚨。不想讓我在這張美麗的臉上留下幾條疤的話,就統統給我往後退,聽到沒有?」

「別傷害她,饒邦睿。」褚拓聲音沙啞地道。冷靜下來!他握緊拳頭,在心裡命令自己。但是……天殺的,看到那把亮晃晃的刀就抵在她的喉嚨上,他怎麼也無法冷靜的思考。「這根本不關她的事,放開她。」

「怎麼,心疼了?」饒邦睿冷笑著,晃動手上的刀子。「有種的話就開槍啊,如果你不怕誤傷這個嬌滴滴的小女人的話,那就儘管來。」

席與蝶沒有說話,也沒有掙扎,全副的心思都在眼前的褚拓身上。他身上的白襯衫已經被扯破,肩上和手臂上的血跡染紅了整件上衣,然而他依舊站得筆直,目光一瞬也不瞬地停在她臉上。

他在害怕,她驀然察覺,他是真的恐懼,為她的安危擔憂。

「別管我,褚拓,他不會傷害我的。」她輕聲說道,感覺饒邦睿鉗制在她脖了上的力量更緊。

「那你就試試看,我可愛的未婚妻。」饒邦睿冷笑一聲,手上的刀刃揚起。

就在此時,一聲槍響劃破了暗夜的寧靜,席與蝶只聽到饒邦睿痛呼了一聲,然後褚拓朝她撲了過來,用身體護住她往下跌落的身子。

「與蝶,你沒事吧?」恍惚中,她聽到褚拓的聲音在問,充滿焦急和緊張,「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我……我沒事。」她昏眩了一下,回頭看見饒邦睿的右手掌正汨汨的湧出鮮血,褚磊和席為丞正合力將他壓制在地上。她回過頭來,望見褚拓肩上仍滲出血來,她焦急地喊,「褚拓,你的手臂……你該上醫院。」

「去他的醫院。」他的手指掐入她的肩膀,想狠狠地搖晃她,懲罰她讓他懼怕得差點發狂。他咬牙切齒地低吼著,「該死,你嚇得我差點心臟病發,只要我再慢半秒鐘,他的刀就會割斷你的喉嚨,你知不知道?」

席與蝶抓住他肌肉噴起的手臂,望見他眼裡滿溢的關懷,還有燃燒的熾熱火焰。他是真的在乎她。她凝視著他繃緊的臉孔,忍不住漾開微笑。

「我愛你。」她輕聲呢喃。

她溫暖的柔聲低語穿透了褚拓的冰冷自製,他投降般地呻吟一聲,手臂緊鎖住她,將她緊緊地擁入懷裡。

「我不會再放你走了,與蝶。」他喃喃說道。

遠方的警笛聲由遠而近,然而他們都沒有注意到。此時此刻,她就在他懷裡,只要有她,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之後,饒邦睿以恐嚇、蓄意傷害和非法持有槍械等罪名被收押禁見。

席為丞也在事後向褚拓坦承當年因為一時衝動,聽了饒邦睿的唆使而將他推落「藍天使號」的一切經過。這些年來他一直受良心的譴責,能坦白承認錯誤讓他彷彿放下心中一塊大石,感到平靜而坦然。

他知道與蝶愛的始終是褚拓,他實在不忍心看著與蝶因為這件事而蒙受不白之冤。再說褚、席兩家的誤會已經冰釋,饒邦睿也說明了他對席家始終是別有目的,幾經思考之後,他決定向與蝶坦承一切,並且在饒邦睿去找褚拓談判時通知褚磊,及時制止了一樁可能發生的悲劇。

「你打算怎麼做,大哥?」褚磊問道。「對席為丞提出告訴?」

褚拓的反應是不置可否。「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再說褚拓只是受人唆使,並不是真的想置我於死地。既然饒邦睿已經接受了法律的制裁,席為丞又有悔過之心,我又何必非要追究到底?」

褚磊對他的決定沒有表示任何意見,大概也知道他原先就沒有打算再追究下去,倒是席振旭在事件過後到公司來找他,對他表示深深的歉意。

「邦睿這個孩子……是我教育不當,我不知道他居然會做出這種事來。」席振旭有些感慨地道:「當年他父母的事,讓我對他一直很內疚,我以為栽培他、把我的公司交給他可以稍稍彌補這個遺憾,沒想到他……我代邦睿向你道歉。」

就這樣,事情總算告一段落。褚拓的傷口經過包紮后已無大礙,公司的業務也照常運作,然而連續幾天的公事纏身,讓他一直沒有機會和席與蝶單獨相處,焦躁和鬱悶開始令他坐立難安。

今天,莫倩妮以慶祝他傷勢復原為由,在褚家宅邸前的庭院辦了個小型的派對。除了幾位較為親近的親友之外,席振東、席振旭、席為丞和席與蝶自然也應邀出席。

派對在輕鬆熱絡的氣氛下展開,然而褚拓根本不知道自己一整個晚上到底吃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話。他一直心神不定,目光不曾須臾離開過席與蝶。不過她似乎沒有時間注意到他,她對所有與會的賓客巧笑倩兮,和每位前來邀舞的男士跳舞,就是沒空瞧他一眼。

當褚拓發現褚磊、席為丞還有烏立礎這三個傢伙霸佔了她的每一支舞時,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走向前去,彬彬有禮地道:「席小姐,我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嗎?」

「你沒瞧見席小姐正忙著嗎?」褚磊露齒一笑,一點也沒有讓步的意思。

「我想你今晚已經跳夠了。」不顧褚磊抗議的哇哇叫,他不由分說地拉住席與蝶的手走到另一邊去。

她柔順地任他握住她的手,直到他們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

「謝天謝地,幸好他是我弟弟,否則我可不會對他這麼客氣。」他咕噥著。

席與蝶只是淺淺一笑,本能的去觸摸他肩上的傷。

「你的傷口怎麼樣了?」她柔聲問道。「還疼嗎?」

「唔,我懷疑你是否真的關心我的傷勢。」褚拓從鼻子里哼著,「我敢打賭,你被今晚在場的所有男士眾星拱月,根本瞧都沒瞧過我一眼。」

他話里的醋意讓她微笑了起來。

「我倒有件事想問你。」她停了停,而後微嘆了一聲。「我不知道邦睿居然會這麼做,他是什麼時候去找你的?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說了你會信嗎?別忘了你之前還那麼堅定的想嫁給他,我可不想被冠上毀謗情敵的罪名。」褚拓揚起一道濃眉,邪邪地看著她。「既然我救了你一命,你打算用什麼來回報我?」

「你想要什麼?」她低喃著,感覺自己在他的注視下臉紅起來。

「以身相許,如何?」他沙啞地說道,手指在她小巧的下巴愛憐地逗留。「嫁給我,與蝶。」

席與蝶凝視著他,他眼裡一閃而過的火光令她呼吸一緊,懷疑自己是否泄露了太多的感情。

她垂下睫毛,低聲說道:「你不必娶我,褚拓,我並沒有要你……」

她沒有說完,因為他已經俯下頭來,用唇封住她的呢喃。她輕顫地貼近他,感覺他結實的身體充滿熱力。他的心跳加快,擁住她的手臂更加用力。

「可是我要娶你,要你成為我的妻子,這是讓你留在我身邊唯一的方法。」他的嘴唇在她柔嫩的頰邊磨蹭。「我愛你,與蝶,從你還是個小女孩時我就愛你了。坦白說,我那時真覺得是自己是個心理變態的糟老頭子,居然為一個小我整整七歲的女孩魂縈夢牽。有一陣子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否則怎麼會像個害怕相思病的毛頭小鬼一樣,眼睛里除了你的身影之外,什麼都看不見。」

他抱怨的語氣令她微笑了起來。

「真的嗎?我看你在其他女人的面前正常得很,一點也不像是個墜入情網的人。」席與蝶半開玩笑地說著。

「也許等一下,我會讓你覺得很像。」他的聲音沙啞,眼睛閃閃發亮。

她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一把抱起她朝樓梯走去。

「你幹什麼?褚拓!」她掙扎著,低聲嚷道:「你瘋了?大家都還在,你媽和我爸……他們會怎麼想?」

「他們都知道我們要結婚了,那些傢伙如果夠識相的話,就不會來打擾我們。」

褚拓踢上房門,將她輕放在床上,在她耳畔喃喃低語,「當饒邦睿的刀子抵在你的脖子上時,我這輩子從來不曾那麼害怕過,那一刻我就知道,如果我失去了你,那麼我的生命就再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席與蝶凝望著他,感覺淚意泛上眼眶,唇瓣微微顫抖。他俯下頭,輕吻她的眼瞼,而後停在她的唇上。

「我還有個問題。」她的手指輕撩著他頸后的髮絲。「『堤阿默』是什麼意思?」

褚拓揚起眉毛,顯然也憶起了他上次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說出這句話。一絲笑意閃過他的眼裡,令她的雙頰染上紅暈。

「我不明白當然要問哪,搞不好這是你哪個女朋友的名字呢!」她噘起嘴巴輕聲嘀咕。

他的笑意更深,而後低低的笑聲躍出了他的胸膛,察覺她困窘地想掙開,他將她的下巴扳了回來,讓她直視著他。

「『堤阿默』是拉丁文,意思是我愛你。」褚拓輕柔地道,手指深入她頸后的髮絲。「我愛你,與蝶。愛你的勇氣、你的固執、你的本性……只因為你是你。我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能如此牽動我的心,佔領我的思緒,征服我的靈魂。這麼說你滿意了嗎?」

「噢。」席與蝶柔聲吐氣,手指輕觸他微刺的頰邊。「滿意了。」

「那麼,你是否願意嫁給這個為你瘋狂著迷的男人?」他的聲音變得粗嗄,柔聲催促,「快說好,親愛的。」

「好。」望見他深邃的眸里射出的笑意,她漾開微笑,似笑非笑地瞅著他看。「這證明了習於奪取的褚總裁,沒有得不到的俘虜,嗯?」

她酸溜溜的語氣令他微笑了起來,而後她聽見了他溫柔的低語。

「而你,永遠會是我最珍愛的俘虜。」褚拓將她擁進懷中,輕吻著她優雅的頸部線條,柔聲呢喃消逝在他的唇邊。「愛我,我最美麗、最完美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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虜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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