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車在路上疾駛，我雖然提醒他開慢點，但一臉怒容的男人根本睬也不睬我。

「別，韓風，我自己下來走。」車子停在家門口時，眼看他竟然又要抱我，我連忙拒絕道。

「快點。」他不耐煩的說道，然後硬是將我當女人似的抱了起來。

「別……」

「閉嘴。」我剛想掙扎，他就惡狠狠瞪了我一眼。

算了，我還是安分點吧!這樣想著，我將頭靠在他肩膀上，靜靜看著他微微冒汗的臉頰。

回到家沐浴后，喝了他遞過來的熱茶，才覺得整個人稍微輕鬆了些。

「韓風。」我靠在床頭，看著身邊正不停朝筆記型電腦里輸入些什麼的人，突然有些感慨的叫了他一聲。

「什麼事?」他拾起頭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埋頭研究他的筆記本。

「三月十號是我的生日，我本來以為這次不會再是一個人過了。但是……」躺在床上將被子蓋在了頭上，我悶悶的說道。

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沉默了一會後，他掀開了被子，手撐在我肩膀兩側，近距離打量著我，雙眼中透出的目光是我所看不懂的。

然後他突然微微一笑，脫了身上的衣服也鑽了進來，說了句，「這些天太累了，睡吧!」就抱著我閉上了眼睛。

被他這一舉動搞得有點哭笑不得，正想說大白天睡什麼覺，卻在看到他消瘦的臉龐時，止住了嘲諷。

這些天你究竟在做些什麼呢，韓風?真是因為那晚我在你面前流露的脆弱，而讓你心軟去對付了雲家嗎?如果是，那我到底該怎樣還你這份情?

手指輕輕劃過他的額頭，我在心裡嘆息道。

***

韓風醒來時，已經是傍晚五點，我合上因為睡不著而隨手拿來看的書後，微微一笑，「今天謝謝你了。」

聽著我的道謝，他卻皺了皺眉，有些不高興的說道：「學校里的事我會替你處理，以後不准你再邁進那裡一步，記住了?」

「嗯。」知道他又想起雲悠羽的事，我可不想再惹他發怒，於是連忙點了點頭。

「雖然生日沒有一起過，但是禮物已經準備好了，四月底我會帶你去拿。」像想到什麼似的，他突然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然後輕輕啄了下我的嘴唇。

我雖然感到有些奇怪，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問。

從第二天起，我沒有再去凌瀾高中，一方面是因為韓風不準，一方面是因為發生那件事後，我還真不知道該以何種心情，去面對雲悠羽那個小鬼。韓風這些時間倒是很空，都沒有去公司上班，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和我粘在一塊。

不管我做些什麼，洗衣服、買菜、做飯，他都陪在身邊，攆也攆不走，只除了吃過飯後的兩個小時，他倒是盯著那台筆記型電腦不放。

沒有齊嘯在身邊，韓風倒也沒有耍過少爺脾氣，什麼事基本上都是順著我，包括求歡，如果我不同意他也並不勉強。但有時他實在忍不住了，也會在一旁不停的撩撥我，直到我也想要為止。

閑的日子久了，我偶爾也想過，如果兩個人就這樣一起生活，我也不會排斥。

四月的最後一天終於來了，晚上六點，他硬是讓我穿上那件新買的唐裝后，帶著我去了一個地方。我問他究竟要去哪，他卻微笑著說等會會告訴我。

「我們快到了。」車子行駛在林蔭道上時，他說。

看著一排排的樹木從眼前飛過，我心裡開始有些不安。到達目的時，看著眼前這所別墅，以及周圍停放的車輛，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了心頭。我，好像來過這裡。

「這裡是?」我問他。

「進去就知道了。」他笑笑說道。

「我們還是回去吧!我有些不舒服。」直覺告訴我，這是我不喜歡的地方。

「來都來了，總是要進去打聲招呼的，而且我不是說會送你份禮物嗎?」見我拒絕，韓風硬是將我拽進了別墅里。

一進門，就看到一些人的目光落在我和韓風身上，是那種帶著曖昧神色的打量，讓人感到不舒服。

也不想去注意他們，將目光微微下移后，我就看著地板。

「清……」

「什麼?」聽到韓風的聲音后，我抬頭看著他問道。

「我去應酬一下，馬上就回來。」他沖我笑笑后，馬上換了另外一副表情，冷冷的朝前面走了過去。他所到之處，正聚集了幾個人，他們背對著我，看不清長相，反正肯定也是我不認識的。

看到韓風和他們攀談起來，我慢慢走到一個不惹人注意的角落，站在那裡看起了窗外的夜空。

「我從沒有想過你會來。」背後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當我轉身看到那人時，大吃一驚脫口而出：「你怎麼會在這?」

「表哥，你這句話問得倒是奇怪，我不在自己家，難道要去你家嗎?」雲悠羽聳聳肩，面帶譏諷的看著我反問道。

這裡竟然是雲家，難怪我剛才會有那種感覺了，我微微皺眉，不悅的仔細打量了四周一會。

剛才進來時沒有注意，現在看到那紅色的「壽」字，只覺非常刺眼。正想著要趕快離開，雲悠羽卻攔住我的去路，他利用身形優勢，硬是將我逼到落地窗旁。

「為什麼急著離開?今天是爺爺七十大壽，表哥難道不應該先祝賀一聲才走嗎?」

「我說過，我不是你表哥。我更沒興趣去祝賀一個害死我父親的人。」我恨恨的看了一眼雲悠羽，咬牙切齒地說道。

雲悠羽沉默了一會，雙眸中露出本不該屬於他這種年齡的悲傷，「清，你就這麼恨雲家嗎?」

「我本來可以忘記雲家對我的傷害，因為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多事確實可以慢慢淡忘。但是我從沒想到過，父親的死竟然也是雲家所為。雲悠羽……如果你是我，你真的可以裝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嗎?五歲時母親的離開，我雖然心痛，可是我仍然可以裝做不在意，因為我還有父親：但是父親的離開，你知道對於十二歲的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天崩地裂!每天晚上總是會夢到全身是血的父親，每次都是從睡夢中驚醒……醒來后只能默默哭泣，心裡是無盡的傷痛……高中時，祖母離開以後，我成了徹底的孤兒……」我哽咽的說著，低下頭，努力控制著就要往外滑落的淚水。

即使再怎麼傷心，我也不會讓雲家的人看到我的脆弱。

「那你恨我嗎?」良久的沉默后，雲悠羽突然嘆息一聲問道。

我抬起頭，看著他雖然日趨成熟但仍顯稚嫩的臉龐，搖了搖頭。再怎麼恨雲家的人，但是上一輩的恩怨和他是沒有關係的。

「那你以後還能不能做我的老師?你已經一個多月都沒有來上課了，大家都很想你。雖然現在的語文老師很年輕也很漂亮，但是大家都不喜歡她。」看到我搖頭后，他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神情，連忙問道。

「我不恨你，但是我也不願意整天面對雲家的人。」我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冷冷看著他眼底的光芒越變越暗。

「可是我喜歡你啊!」雲悠羽猛的抓住我的手說道。

「你……」

剛想說你喜歡錯了人，一陣熱烈的掌聲卻打斷了我的話，我抬眼望去，就看到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撫著花白鬍子呵呵大笑著。身邊簇擁了一些人，其中一個是雲秋雨。

我冷哼一聲，掙脫了雲悠羽的手向門外走去，這次他倒也沒有攔我。

眼看就可以脫離大廳讓人鬱悶的氣氛，卻看到韓風竟然堵住了出口。

「你幹什麼?」我不悅的看著他。

「去打聲招呼吧!」

「你還敢說，竟然帶我來這裡。」我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走吧!」他嬉皮笑臉的，硬是不顧我的反抗，拖著我向雲家人走去。

進來時已經引起—些人的關注，現在這樣和他牽扯著，大家的目光更是紛紛落在了我們身上。我都快尷尬死了，只恨不得砍掉自己的手。

「韓總裁，本來以為您這麼忙，不會參加家父的生日宴會，因此也沒給您寄邀請卡，沒想到……哼哼。」剛走到雲家人面前，就聽到其中一個人冷嘲熱諷說道。

「雲嶺……」雲起山，宴會的壽星不悅的瞪了一眼他不知第幾個兒子后，馬上面帶笑容對韓風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韓總裁雖然年紀輕輕，但是能將雲起經營得如此出色，真是不簡單啊!今日能出席老夫的壽宴，也是老夫的榮幸……不知身邊的這位小兄弟是哪位?」可能是感受到我憤恨的目光，兩個人打著哈哈的同時，雲起山話鋒一轉，看著我向韓風問道。

「這是……」韓風微微一笑，正打算介紹時，雲秋雨卻一聲「揚兒」叫出了口，從我一近身她就一直看著我，臉上難掩喜悅之情。

「父親，他是清揚，您的外孫。」傻女人自己高興，以為別人也會同她一樣高興，笑著向她父親介紹時，卻沒有看到此刻雲起山臉上早已布滿了不屑。

你以為我稀罕你們雲家?我冷哼一聲打斷她的話：「我怎麼不記得我有過外公?」

話一出口，雲秋雨臉色蒼白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父親，眼裡儘是無奈和悲傷。

「雲爺爺，今天是您大壽，趁著大家高興，我就借花獻佛，將自己在雲起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全部贈送給您的外孫清揚。」韓風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說道。

他剛說完，我就看到雲家從雲起山開始所有的人臉色都變了，嫉妒的、憎恨的……

「你瘋了?怎麼可以將我們雲起的股份給這個賤人?」雲悠羽的母親，就是那位給了我一巴掌的女人，指著我的鼻子滿臉怒氣的說道。

「說話尊重一點。」韓風臉色—沉，冷冷看了她一眼，抓住我的手，阻止我拂袖而去。

「風兒，你是不是在胡鬧?如果是天遠集團我倒也不問了。你明知道……」

雲秋雨身旁一個英俊的中年人男人——三年前我曾經見過，走到韓風身旁輕輕的說道。

「父親，你認為我什麼時候胡鬧過。難道就只准父親討自己老婆的歡心，討自己岳父的喜歡，我就不能讓愛人高興?」韓風冷笑一聲反問。

「雲爺爺，其實今天我倒是準備了一份大禮要送給您的。只是您未必會喜歡就是了。不過您即使不喜歡，也是一定要接受，因為這畢竟是您兒子種出的果。」

韓風嘴角微微上揚，露出譏諷的笑容，順著他的目光，我看到站在雲起山右手邊的一對夫妻不停擦拭著額頭。

「我們先回去好不好。」我真的受夠了雲家的嘴臉，實在不願再留在這，我輕輕拽了拽韓風的手，低聲說道。

「清，再等等。乖，我不是說了要送你禮物嗎?」他微微一笑安撫我道。

「可是……」

「好了。」我面露難色正想拒絕，他卻打斷了我的話。

「噢對了，雲爺爺，我想提醒您。如果您不想看到明天報紙上，刊登關於雲家的大新聞，最好還是先讓賓客們回去吧!父親知道我從來不會開玩笑的。」

雲起山看了一眼韓風的父親，見他點了點頭，就對身旁的人耳語了幾句。我猜想可能是安撫來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