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清，我可以給你想要的平靜，甚至可以為你買座小島，讓你過世外桃源的生活。只是我希望你能……」

「愛上你?」冷冷打斷他。

「對，愛上我，陪在我身邊，發誓永不離開。」他點頭輕笑，眸中的戾氣瞬間被柔情取代。

冷哼一聲，我直直望進他眼睛。「韓風，你在痴人說夢。我告訴你，這一生，我永遠都不會陪在你身邊，更不可能愛上你。」

「清?」被我的決絕所震，他愕然。

「這下你滿意了?我可以走了。」瞥過頭不再看他。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在我身下那種陶醉沉迷的嫵媚表情，難道是裝出來的?我愛你時，你明明很有感覺的。」

我苦笑的看著神情略帶痛苦的他，為自己這副男人的身軀感到悲哀，即使再怎麼不願，還是抵不過原始的慾望。

「清，我可以不要求你立即愛上我，但是我希望你能先試著接受我，不排斥不討厭就好。我相信相信總有一大……」

「不會有那一天的。」我搖頭打斷他的幻想。

「你只是不能接受同性相戀，並非不能接受我是不是?」韓風急了，沖我咆哮。

淡然一笑，為了讓他死心，也為了讓立於門口一臉期待的齊嘯死心，我冷冷說道：

「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我完全可以對自己的感情負責。如果有哪一天……我真的愛上了同性，即使一開始會驚慌不知所措，但是，我不會逃避，我會泰然接受它，並試著尋找自己愛的人。」

「為什麼我就不行?」韓風的神情已沒有先前的痛苦。

「我說的話你還不明白?」實在不想與他繼續糾纏，一時火大，不免提高了嗓音，

「即使我能接受男人，但那人絕不是你，聽懂了?」

見他陷入沉思，我向齊嘯什出「莫出聲」的手勢后，輕輕擼開緊抓自己不放的手臂，轉身逃開。

「你?」才剛走出兩步，身子便猛然落入了—個硬硬的懷抱，看著再次束縛自己的人，有些惱怒的使勁瞪著他。「如果我……」他似乎想說什麼，可是嘴唇很快又闔上了。鬆開束縛我的手臂，他靜靜立在一旁，用一種複雜難懂的目光凝視著我。

感覺他黝黑的眸子似乎深沉了幾分，正納悶他到底想幹什麼時，他卻突然皺起眉頭，像在掙扎什麼，神情顯得有些……痛苦。

怪異的感覺襲上心頭，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剛想瞥過頭卻看到他……竟然……緩緩向下跪去。

你?頓時懵住，只能日瞪口呆，一邊看著他滿是柔情的雙眼，一邊看著同樣一臉驚愣的齊嘯。

「以前……對不起。」他說。

「啊?」不知所措看著跪在自己面前，即使低頭認錯卻依然冷傲決然的貴公子。

心，開始慌起來。

「沒有考慮你的心情，是我不對。」他一臉歉然的說著，而後神情一變，用強勢得幾乎命令的口吻說：「給我一個機會。」

從恍惚中醒來，大致了解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后，我冷笑一聲，靜靜看著他。

「不肯嗎?」凝視我良久，他眼神—暗問道。我點頭。

「就這麼恨我?」我搖頭，見他露出喜色，我冷冷掐斷他的希望，「恨?!太沉重了。沒有愛，哪來的恨?對你……只有厭惡。」

陰沉著臉，他緩緩站起，用幾近嗜血的眼神看著我，「只有我不想要的，沒有我得不到的。」

「你?」心裡一寒。

「現在，可以跟我去見我父親了?」淡淡的語氣不容置疑。

看著硬拉著自己手向前走的人，只能苦笑向立於門口，神情冷峻的齊嘯投去求助的目光。

「滾開。」看著再次擋在自己面前的人，韓風已然動怒。

「要滾的是你!」顯然不滿韓風的惡言相向，齊嘯皺眉挑釁道。

「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和我去見我父親，我保證見了之後，我暫時不會再去找你：第二、你可以不見，但我不保證自己會不會當著別人的面上你!」突然回頭，韓風一臉不耐對我威脅道。

「你……下流。」一時被他第二個選擇弄得語塞，等到反應過來時，我羞紅了臉對他罵道。

「選第幾個，寶貝?」狀似無賴的向我耳朵吹了口熱氣，引得我一顫，他卻變本加厲舔起我的耳垂。

「啊!」酥麻的感覺在全身遊走，難以自制的竟然呻吟出口。

「他兩個都不會選!」

憤怒的聲音讓我猛然驚醒，捂住耳朵一把推開韓風道：「第一個。」

不就是見個人嗎?難道還會把我吃了?雖然懦弱到被韓風牽著鼻子著走，但是至少自己會有一段清靜的時間．如果選第二個，即使每天和莫然在一起，可是萬一哪天因為疏忽，讓韓風鑽了空子……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難堪的事了。

而且依照他這種霸道的性子，難保會說到做到。

想到這裡，看到齊嘯一臉驚訝，我只能做個歉意的表情。

「乖，走吧!」韓風笑道。

與齊嘯擦身而過時看到他伸出的手，是想拉住我嗎?我搖頭，他苦笑一聲放下手，卻跟在我後面。本以為韓風一定會回頭制止他，沒想到除了一個冷哼外，他就這麼拉著我的手筆直帶到大廳。

一路走來，發現眾人的目光都投向這裡。正兀自猜測不知是被韓少爺冷酷孤傲的外表所迷，還是被齊少爺的瀟洒俊逸所折?

一看之下，不由心驚，竟然有不少目光是投到自己身上的，並非自戀，實則經冷凝剛才一鬧，眾人多半好奇我這個被罵作賤人的人，怎麼又勾上了韓少爺?

彆扭想掙脫韓風的手，卻反而被他握得更緊。

「父親。」韓風朝一個背對我們的人輕喚了一聲。

那人轉身，面露微笑看著韓風。不知韓風在他耳邊說了什麼，就見他笑容即逝，凌厲的目光朝我射來。

很有威嚴感的一個人，心下暗暗嘆道。雖已人到中年，但依舊英俊的臉上可以看出年輕時的狂傲。身上隱隱散發唯我獨尊的霸氣，竟然帶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壓力。

「很清澈的眼睛。」被審視研究著，正覺有些尷尬時，他突然開口。

「您好。」出於禮貌，我回禮。

冰冷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看了我一眼，他突然對身旁的韓風說道：「你決定了?」

「是的。」韓風望著我，溫柔一笑。

「如果是他，我同意。」男人點點頭說。

「孩子的事父親不必擔心，現在試管嬰兒的存活率很高。」大概見男人臉上有些疑惑，韓風笑著解釋。

「你到底帶我來是做什麼?」聽著他們父子的對話，我除了感到莫名其妙，突然有種被耍的感覺。

「以後……」

「是風兒嗎?」韓風輕笑，正想回答，一個好聽的女聲從身後傳了過來。

臉色一變，韓風換上一副冷酷的表情，不耐的回頭，「風兒是你叫的嗎?」

聽女子這麼親密的稱呼韓風，我猜測她可能是他母親，可是看到韓風這麼冷淡甚至有些無情的回答，我便知道應該不是。

對於「後悔」二字，有很多時候，我都感到納悶，因為我不明白為何在這世上有這多人會說後悔，不是他說「我後悔當初這樣做了，請再給我個機會……」就是她說「我後悔愛上了他」。

人們當初不就是認定自己是對的，才會繼續走下去嗎?為何到了最後卻要後悔呢?那不是與自己當初的信念相背了?

因為不理解，所以我嘲諷他們，但同時又為他們感到悲哀。直到此刻，在我轉身看到那女子的瞬間，我終於知道什麼是後悔，只是代價卻是痛徹心扉。

我聽到心裂開的聲音，你聽到了嗎?聽到它的悲鳴了嗎?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如此循環直到碎成千萬片。至死都無法忘記那一聲「揚兒」，看到女子驚愕的神情，我突然有種想仰天長笑的衝動。

上天對她實在過於厚愛，明明已經是四十齣頭的人，卻仍然那麼美麗動人。

「揚兒，真的是你嗎?」

那女子眸中噙著淚花，顯得楚楚動人。我卻看得心寒無比。

「揚兒，揚兒……」她一步一步朝我走來，流著淚，臉上卻是欣喜若狂。

心臟猛的一陣緊縮，無形中像是有把刀直刺胸口，竟疼得我喘不過氣來。忍著眼眶中濃濃的酸意，我努力扯出一絲連自己都覺得很勉強的笑容，看著眼前的女人。

「媽媽……對不起你。」她的聲音在顫抖，

「夫人認錯人了。」

「揚兒，我……」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胸口傳來的疼痛在全身蔓延開來，滲入骨髓，甚至連靈魂都疼得發顫。終於，心無法再抵抗這種痛苦，鼻子一酸，眼淚破眶而出。

「清，你怎麼了?」

「怎麼了?韓少爺不是很清楚嗎?現在又何必明知故問!」淚眼模糊看著一臉慌張的人，心裡恨極。

「揚兒，媽媽真的好想你啊……是媽媽錯了，媽媽不該拋棄你的……」女人的淚流的更凶。

不想聽啊!

「你讓媽媽抱抱好嗎?」女人懇求的說著。

「別碰我。」厭惡的一把揮開她想撫摸自己臉的手。

「你沒有資格碰我!」我使勁用袖子擦乾淚，冷冷瞪著因為我的拒絕而哭得更加傷心的女人，「收起你噁心的嘴臉，我不想看。」

「揚兒……」似乎傷心到了極致，她竟站立不穩的向後倒去。

「秋雨，你先冷靜點。」男人，韓風的父親擁著她好言安慰道，「會不會是你認錯人了?」

「不會，絕對不會。」女人哭著搖頭，「你看他的臉，你看他的眼睛……我怎麼會認錯!揚兒……揚兒……」

「別再叫我。」心，好痛。

「清，她是你的母親?」

「不是，不是，我沒有母親……」我歇斯底里的沖韓風喊道。

「莫然、莫然、莫然。」我叫著，已經不再顧及自己的失態，反正今天已經夠熱鬧了。「把莫然還給我!」我揪著韓風的衣角叫道。

「又是莫然，我說過不要再提這個名字，你聽不懂?」反制住我的手，韓風怒氣沖沖說道。

「放開!」

「清，冷靜些。」一直靜立在一旁的齊嘯突然從身後抱住我。

「放開我!」被這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制著，我心亂如麻的掙扎著。

「乖，先冷靜下來。」

「我只是想回去，難道這也不行!？」怎麼掙扎也擺睨不了他們的束縛，一時氣苦，連帶著難堪，我竟情不自禁哭了起來，四周突然一片寂靜。

「清，我們回去。」突兀的聲音響起，聽來異常熟悉，清冷中隱隱帶著溫柔。

淚眼婆挲的看著男子慢慢走進，看著衣服雖有些破損，但依然無法遮掩他俊美的容顏、無法遮掩他的溫柔笑容時，有一股熱流從心底湧起。

聽到一聲無奈的嘆息，而後感覺禁錮自己身體的手鬆開了。

「乖，別哭了。」輕輕擦著我的眼淚，他溫柔的說道。

「莫然到哪裡去了，我……」再也抑制不住衝進他懷裡，緊緊抱著他，有些委屈的哽咽道。

「被幾個小混混糾纏住，浪費了一些時間，抱歉，沒在你身邊。」撫摸著我的頭髮，他輕輕說道。

「我要回家，我不要再待在這裡。」抬起頭，我說。

「好。」

「不行，別走。」女人的聲音有些驚慌。「揚兒，媽媽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別走好嗎?」女子的聲音微微輕顫著。

「我沒有媽媽……」

「揚兒……」帶著濃厚的鼻音，女子似乎又哭了。

「帶我走。」把頭埋進他懷裡，藉以遮住再次滑落的淚。

出乎意料的，韓風、齊嘯這次竟沒有阻攔，大概是戲看過癮了吧!我心中冷笑。

「揚兒、揚兒……」隱約又聽到身後女子泣不成聲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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