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不要。」趙緒很乾脆地拒絕。

「你以為你是誰啊,不要我對你親切一點,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有什麼資格做我的老師。」

「嗯,是不是因為我的態度太過曖昧呢。」喬天師的笑容依舊閃閃亮亮的沒變,「所以我說的話在你的心中留不下絲毫痕迹。不管怎麼說,壓抑本性果真有些累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我有榮幸做你的老師嗎?不過,我不會接受否定的答案哦。」

趙縉愕然。「你確定知道自己說些什麼嗎?」竟敢高高在上讓他作出選擇,而且只有一種答案的選擇!

喬天師失望地搖了搖頭「難道高深一點的談話,你就無法聽得懂,非讓我說得明明白白才可以嗎?」

壓抑住想暴打她一頓的想法,趙縉咬牙說道:「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不會接受!」

「你還是不明白呢。」喬天師嘆了口氣,她踱步走到庭院中花木之內比她還高的假山石旁,兩腳左右開立隨便站著,右拳向前衝出,擰腰顧肩,在拳擊上假山石的一瞬間驟然收手。而後她又若無其事地走到書房門口對趙縉解釋道:「我和武尊不同,她想達到目的時會讓對方的心都隨她的計謀舞動。我和毒尊不同,他感興趣的只是結果,不在乎過程會破壞到什麼程度。我甚至不同於琴尊,她冰冷而高傲,只會設下陷阱,等待獵物自投羅網。我和他們全都不同,我是純真可愛的喬天師。」

「啪」用力拍了一下手,轟然倒塌的假山石襯著她和平常一樣孩子氣的笑臉。「所以我只會光明正大地威脅人!」

因展現出力量產生的絕對震懾,令趙縉臉色變得慘白,不同於嬌生慣養的明王大人,午後的陽光慕戀般地在喬天師臉上跳著舞,連笑容也亮麗得炫目。

「我可以做你的夫子嗎?我不接受『是』以外的答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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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就像發生了暴亂一樣,一片狼藉,扶起被踢翻的椅子,喬天師彎腰揀起被壓在椅下的書,撫平書頁才看清是一本司空圖所著的《二十四詩品》,她翻看了一下,和小時候師傅扔給她看的書不同,這本印刷和紙張明顯精美許多。

書案上還有著筆墨未乾的宜紙,喬天師感興趣地拿起看了一眼,不覺「格格格格」地笑了起來——夫子的字中規中矩,力道沉穩,而對應的卻是點撇劈捺皆刺刺伸展,生澀得就像小孩子的書法。

不過引她發笑的卻是趙縉所對的對子。夫子一定是氣急了才出這樣的題目,但是趙縉也對得絕。

「你笑什麼?」趙縉氣惱地瞪著喬的背。這傢伙一定在嘲笑他。竟敢用武力威脅他,他一定要好好想想怎麼才可以扳回一城,讓她跪在他的腳邊說對不起。

「我覺得這個對子對得很好才笑的。『小』對『老』,『犬』對『子』,『乍行』對『苦讀』,比那個什麼大鵬展翅的要有趣多了。」

「小犬乍行嫌路窄,老子苦讀恨書低。」

再念了一次,喬天師輕笑著回頭看向趙縉,「我很期待著你這個學生哦。」

趙縉的臉變得羞紅,「你以為我會感謝你誇獎我嗎?我才不覺得高興!」雖然他從小到大隻聽過夫子的斥責和搖頭嘆息,聽到讚美簡直是奇迹,但並不表示他會接受這個硬湊上來的老師。

只是不知不覺中怒氣已經消散,在喬天師離開后,他偷偷地把對子藏起來,看哪一天找個技術精湛的裝裱師裱裱,留著掛在床頭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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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露出了真面目的喬天師已經不滿足目前可有可無的身份,她漸漸地把她的野心顯露了出來。

「你是說王妃支走了一百兩銀子,你還不敢問她做什麼用!」

看也不看一眼跪在書桌前發抖的賬房先生,趙縉用力地拍著桌子大叫道:「快點把王妃給我找過來!」好大的膽子,每月三十兩的零用還不夠,竟然私拿府里的銀子。

「不用找,我一直在。」

喬天師才跨進書房內,趙縉就氣憤地問道:「不經我的同意就從賬房那裡拿走銀子的事情是真的嗎?」

「是我拿的。」喬天師乾脆地承認,她把石子上拋又狠攥進手中,再鬆手時,只有石粉撒下,「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我只是想說銀子夠不夠,不夠的話,我讓賬房再划給你……」

「你是說王妃趕走了我的客人,你還不敢阻止她!」

看也不看一眼跪在亭前發抖的管家,趙縉用力拍著石桌大叫道:「快點把王妃給我找過來!」好大的膽子,家裡好不容易這麼熱鬧,他還在思量明天玩什麼稀奇玩意兒,她竟然都把客人趕走了。

「不用找,我在旁邊等著呢。」

喬天師才由樹上躍下,趙縉就氣惱地問:「不經我的同意就趕走我的客人是真的嗎?」

「是真的啊。」喬天師點頭承認,她走進涼亭,腳尖點著石凳轉了個花地移到自己面前,大馬金刀地坐下,「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我只是想說趕人的話讓管家做就好了,不用你親自動手……」

「你是說王妃踢走了前來祝賀的官員,還把送的禮扔到牆外面,把箱子里三尺高的珊瑚樹摔個粉碎!就那你還不敢阻止!」

看也不看一眼跪在地上發抖的總管,趙縉用力地捶了柱子一拳。「快點把王妃給我找過來!」好大的膽子,兩尺的珊瑚樹就極貴重,珊瑚樹高及三尺簡直是稀世珍寶,她竟然說扔就扔!

「找我又有什麼事啊。」喬天師恰巧路過,聽到趙縉怒吼就過來了。

「不經過我同意就把禮品亂扔是真的嗎?」

「是真的啊。」喬天師打了個哈欠承認道,「竟敢一進門就把我當成丫環使喚,我就踢了個他生活不能自理。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我只是想說你踢得對,膽敢小看明王家的人都要受到教訓……」

「王妃要吃北方的拉麵,快點做……啊,王爺要吃雞茸餛飩?那,那個,拉麵容易做些,看看能不能先做王妃吃的東西……」

「王爺屋裡的香用完了,龍涎香還有一些,順便給王妃房裡拿一份呢……」

「家裡有事想請假?大丫環一定不準啦,但說不定求求王妃就可以了,上次我病了,她見我不舒服,讓我休息了一整天哦……」

「孫少爺調戲你?還要……那一定要告訴王妃,據說前幾天王妃的貼身丫環不知道受了誰的調戲,王妃一惱把客人全趕跑了呢……」

「什麼?把王爺最喜歡的鱔血瓷瓶打碎了,你不被王爺踢死也會被總管打死……找,找王妃,她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自從房間禁令消除后,像這樣在鎖瀾府的下人中間悄悄議論最多的就是才嫁來月余的王妃,比起恐怖的王爺來,親切可愛的王妃很容易就被他們接受了。聽說王妃也是平民出身,但是所嫁的人是明王的話,根本沒有什麼好羨慕的。

鎖讕府人心的天平已經慢慢向王妃傾斜,而一向不注意家中瑣事的趙縉根本沒有發覺,替他掌管內務的大丫環很早就察覺了,卻對比王爺更囂張的王妃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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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漸變得炎熱起來,女子的羅裙也多以絹紗綺羅裁製,隨著蟬兒的叫聲,盛夏來臨。

從中午起就下起雨來,原本以為下一會就停的,誰知道越下越大,到了申時,竟然下起了暴雨。

天很早就變得沉暗,窗外的芭蕉樹葉被急雨擊得噼啪作響,再遠處一片雨蒙蒙的,只有在乍起的閃電下才隱約看得清花木石影。

一道閃電伴隨著雷聲劈進室內,桌上一盞孤燈燈心閃爍,在牆上拖迤出一道巨大的黑影,閃電映出被轟隆的雷聲所驚嚇的漆黑雙眸。手猛一顫抖,手上的筆「啪嗒」一聲跌落在地上,濺了一地墨霧。

趙縉低低地咒罵一聲,彎腰把筆拾起來直接扔進筆筒里,又拿了一隻新筆重新蘸上墨汁。

他斜眼看了看趴在書桌上還在午睡的喬天師。「據說笨蛋會傳染,一定有再教育的必要。」說了這麼過分的話的自稱是他夫子的傢伙,從沒有一天好好地教他詩詞歌賦,大部分時間都是讓他抄寫書中的詞句,她卻在一邊閑閑地翹著二郎腿喝香茶看閑書。

要她真的什麼都不管他也落得輕鬆,可恨的是他稍微有一點偷懶,她的十大酷刑就會隨之而來,敲頭打手心是家常便飯,嚴厲一點還會把他趕到屋外驕陽下舉著水盆蹲馬步。

他現在總是不時地想起他以前的老師,和喬天師的粗暴相比,以前攆著他跑要打他手心卻全被他撂倒的老師現在就像聖人一樣。不過哪個老師他都沒有勇氣再聘請回來,拉不下這個臉的趙縉依舊在喬天師的魔掌中受苦。

「真不知道這種天氣她竟然還睡得著。」趙縉輕手輕腳地湊上前看,喬的臉壓在書上,嘴微張,書本上一團暈濕的痕迹,疑是口水。睡著的喬更是一臉孩子氣。「她竟然這麼小嗎?」說實話,這是趙縉第一次正眼看喬天師,看她的容貌和發育好像根本沒有超過十四歲。趙縉很少注意女孩子的容貌,惟一讓他感到驚艷的只是他的前未婚妻子樂郡主,那是不由自主從心底發出的對漂亮的讚歎。而喬天師的容貌——如果圓臉、大眼、喜俏的笑算是可愛的話,那喬就算是可愛的。

想到這裡,趙縉就不由得肝火上升。他為什麼會放棄那個只有在夢中才難得一見的美麗古雅的女子,而娶回來這個粗暴無禮的傢伙啊!即使差點經歷被強暴的危機,解除婚約就可以了,為什麼最後還賣一還一地被硬塞進一個家世沒有家世,容貌沒有容貌,氣質沒有氣質的偽劣代替品!

尤其他現在正生活在這個偽劣代替品的恐怖威脅下!

直到現在他才想到,憑他的家世他即使解除婚約了,想找哪個大臣王公的女兒成婚不成?在痛苦的歲月中終於覺悟出的領悟,但已經太晚了。

他好恨當時為什麼大叫「我的婚禮要怎麼辦?未婚妻是皇太后給我挑選的啊!臨近才解除婚約根本不可能的」這句話。

但更恨的是那個變態的蘇家公子只是隨便地給他找了個地位卑下的小丫環充數。

他更一步想到那個卑下的丫環開始竟然無視他這個皇子的魅力,先他一步拒絕他!要不是有個更變態的小王爺(莫飛沙)列出了嫁於他的好處,那個卑下的丫環細細思量才同意了……

可惡,他的價值只是榮華富貴一步登天的代名詞嗎?!惡狠狠的眼光又恨恨地盯著熟睡的喬天師,幻想著能把她的身上盯個洞出來。

屋外又一聲炸雷,趙縉身子一哆嗦,手中的筆沒有拿穩又掉在地上。從沉思中驚醒,趙縉往窗外看是一片濃重的黑暗,只有在屋檐下昏黃的燈籠映照下,才睜約看到閃閃發亮的絲帶般的急雨紛紛墜下。他暗吞了一口唾沫,朝喬天師身邊湊了湊。

驟然響起的「哚哚」聲響把趙縉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等凝神細聽時才注意到是敲門聲。「是誰?」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多麼顫抖,趙縉揚聲問道。

「如七,我是來接老大……嗯,王妃,回又見飛香軒的。」

趙縉開了房門,屋外雨聲更急更大。如七抖了抖油傘上的水珠,探頭朝屋內望去。「王妃呢?」

「她還在睡覺。」擋在門口,趙縉手按住門框擺明了趕人,「你先下去吧。」

「是嗎?在這大風雨天的,她還沒有吃晚飯呢。」如七又探頭看,卻被趙縉一把推了出去。

「你是什麼身份,還敢懷疑我!」

原本以為趙縉存心挑釁,後來了解到他是真的這樣認為,如七滿心的鬥志全化成一句嘆息。「那我把傘留下來吧,省得王妃淋到雨。」

把傘放在門邊,如七冒雨衝到庭院中,再回頭時,書房的門已經關上了,檐下兩盞氣死風燈隨風亂舞,不知為何總有些寂寞呢。

「剛才誰來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令趙縉的身子一僵,但他隨即又走回書桌邊道:「只是府里的小廝而已。」

抹了一把臉,醒來的喬天師吃驚地看向窗外,「天這麼黑了啊,我這一覺睡這麼久?」

「不算太久,還未到酉時。」

「不是吧?還沒有到吃晚飯的時間嗎?」喬天師皺了皺眉摸了摸肚子,「我好像有點餓了。不管了不管了。」她跳下椅子朝門外走去,「我先去找些東西吃。」

「喂!」趙縉一把拽住她的衣袖,「還未下課,你不準走……」

「怎麼了?」喬天師看著他又看了看書桌上未抄寫完的文章,點點頭笑道:「莫非你是因為學習遇到困難了想請教我?早點說嘛,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胡說些什麼,你以為這麼簡單的《詩式》,才華橫溢學富五車的我會看不懂?請教你問題?你等到下輩子吧!」就是看不懂他也不會說出來,從小到大教他讀書的夫子,哪一個不都是名聲顯赫的文學大家,他就不信在山野讀書的喬會比他懂得多。

「那你拽著我幹什麼?」

「我拽住你?我拽住你……對了,外面只有一把傘,你要是用了,我怎麼辦?」

「唔,是哦,這麼大的雨淋起來也不會舒服。」喬天師打消了讓傘的念頭,「是了,你讓大丫環給你再送一把傘好了。」

「你以為她像你整天這樣閑啊,她現在沒來,一定有什麼瑣事耽擱了。」

「是,是,誰讓我是尊貴美麗的王妃呢,我的工作就是讓人伺候著,想忙一下都不成。」喬天師揉了揉睡得僵直的脖子又道:「那麼我們要怎麼辦?」

「只有一把傘……乾脆你把我送到我的鎖歡樓,你再回你的又見飛香軒好了。」

「不是吧?」喬天師怎麼聽怎麼覺得奇怪,「我是女孩子耶,不是應該你送我回房后,你才回你的房間嗎?」

「……」趙縉不知為何突然惱怒起來,「你問那麼多幹什麼!我是你丈夫,『既嫁從夫』懂不懂!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沒有你質疑的餘地!」

「……」喬天師看了看還被緊攥在趙縉手中的衣袖,又看了看身子輕微顫抖的趙縉,沉吟了許久才試探性地問道:「也許我唐突了,但是夫君,你,是不是害怕打雷?」

和著喬天師的問句,一組雷聲又滾滾而來,驟然爆發的閃電下,趙縉慘白驚怕的神情回答了她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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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嘿嘻嘻嘻嘻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走一路,喬天師很沒有形象地抱著肚子狂笑一路。燈籠暈黃的光只能照得清腳下的路,趙縉打著傘,雨滴在傘頂上演奏著屬於夏天的歡快的音樂,但他根本感受不到,滿耳全是喬的狂笑聲。

布鞋浸了水濕漉漉的,衣服下擺也全濕了。喬天師和他擠在一把傘下,結果兩人的肩部都淋濕.趙縉真想丟掉還在狂笑的喬飛奔而走,但四周深黑的環境令他卻步,明明是熟悉到閉眼也可以走到寢室的一段路,卻因為暴雨而變得危險而陌生。

「不要笑了啦!」

「可是好好笑,我原本以為只有小孩子才害怕打雷,沒想到你也會。哈哈哈哈。」

「你到底想怎麼樣!」趙縉想大聲地斥責她,聲音卻抖得厲害。這時一道炸雷仿若劈到頭頂上的巨響,把趙縉嚇得厲叫一聲緊緊地抱住喬天師。

「不怕不怕。」喬天師拍了拍趙縉的後背,聲音突然變得輕柔,「都是我不好,我不會再笑你了。」

異常溫柔的動作和聲音令趙縉漸漸平靜下來。「真的嗎?」趙縉說了在清醒時絕對會後悔的話,他竟然向妖姬尋求保證,「你以後也不準為這件事笑我。」

「好的。」喬天師爽快地應聲,她又拍了拍趙縉的背道:「我們快點回到屋中吧,到屋裡就不會怕了。」

趙縉緊緊地攥住喬的手臂,依賴著這個惟一的支柱。

「說起來,這種時候說故事最容易轉移注意力了,那麼,我就說個快樂的故事吧。」

趙縉用力地咬著下唇。喬天師變得親切又溫柔,連聲音都是能慰燙人的溫暖。她原來還有這樣善解人意的一面啊,她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討厭呢。

「在一戶人家生活著快樂的兩兄弟,他們總是形影不離,只要看到兄長的地方就能看到小弟,只要小弟在,旁邊肯定能找到兄長。」

喬天師的聲音稚稚嫩嫩的,特意低下的聲音,在一開頭就吸引了趙縉的注意力。

「兩人當然連玩都在一起,某一天,兩人又玩起了他們經常玩的捉迷藏。」喬天師跨上走廊,有廊檐擋著,她示意趙縉把傘收了。

「他們經常在屋裡尋找可以躲藏的地點,因此彼此都知道對方喜歡藏在什麼地方。這次又是哥哥捉鬼,但是這次他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弟弟,後來大人也開始找卻再也找不到,弟弟竟然不知不覺失蹤了。」

繞過迴廊,鎖歡樓已在跟前。「時間慢慢地流逝,哥哥長大了,結婚生子,也漸漸忘了自己曾有個失蹤的弟弟的事情。但在某一天,他的兒子也不見了。他著急地亂找,後來在柜子里聽見響聲,他連忙打開看,自己的兒子果然就蹲在裡面,他叫了聲『兒子』,兒子回過頭露出奇怪的笑容伸出手……」

喬天帥打開門也回過頭笑著伸出手,突然凄厲地大叫道:「哥哥,下次換我捉鬼!」

惡作劇得逞的手指指向趙縉的鼻尖,見他沒有反應,喬收回手指訕訕說道:「很無聊的鬼故事對不對……」卻聽「砰」的一聲,趙縉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竟硬生生地嚇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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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走,不許走,你要負責!」

手臂被用力地拽住,耳邊響著凄慘的叫聲,喬天師幾乎欲哭無淚了。她怎麼竟讓自己陷入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她怎麼會想起要講鬼故事的啊……把昏倒的趙縉搬到床上很容易,難的是怎樣在醒來的趙縉面前離開。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還要回去吃晚飯的。」喬天師邊掰著趙縉緊抓在臂上的手指,邊掙著向外走。

「什麼?難道我的安危性還比不上你的晚飯嗎?!」氣惱地大叫著,結果他兩隻手都抓上來,根本不在乎半個身子都被喬拖出床塌。

「你,你以前在打雷天還不是自己一個人睡的,為什麼今天就不行?」

「那是因為沒有人敢給我講鬼故事!」趙縉驚恐地看了一眼床前的柜子,就怕裡面突然跑出來個小孩子。昏暗的燭光下,牆面所掠過的黑影,屏風后帘布交錯產生的暗影全都幻化成魍魎鬼魅,躲在暗夜中,想伺機吞噬他。「是你嚇我,你就要負責!」

「誰,誰管你害不害怕啊!放手啦!」

「不放、不放!」

「你再不放,我,我還講鬼故事!」

「啊啊啊啊,不要!」

「有一個大夫……」

「啊啊啊啊啊啊——」趙縉慘烈地大叫著,本來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最終還是撲上去捂喬天師的嘴。

「有一次深夜出診……」掰開趙縉的手,喬繼續說著。

「啊啊啊啊啊啊啊——」左手被攥住,趙縉上右手去捂,結果整個上身都懸空。

再次掰開趙縉的右手。「走在烏漆抹黑的小路上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趙縉因為害怕雙眼噙住淚水,他揮舞著兩隻被攥得緊緊的手,卻連喬的臉都碰不上。

「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叫他,他心裡一激靈,心想這一段小路正好經過亂石崗,該不會遇到鬼了?他身子僵直,脖子硬得幾乎聽到咯吱聲地慢慢向後看……」

喬天師越見趙縉害怕就說得越快,到最後連停頓都省略了。

「不要說了——」趙縉慘叫聲更為凄厲,卻根本蓋不住喬的聲音,雙手還是無法掙開,喬的嘴又說個不停,他頭腦一熱地身子上前,用嘴堵住喬喋喋不休的嘴!

喬天師滑開。「身後是個乾癟的老頭聽說鬼是沒有腳的他又朝下看……」

趙縉追上又堵住。

喬再掙開,「看到老頭有腳時,大夫不由得鬆了口氣,說:『幸虧不是鬼。』結果老頭笑著說:『真正的鬼嗯,嗯』……」驟然變得尖細詭秘的聲音又全數被趙縉吞進嘴裡。

趙縉整個身子都掛在喬天師身上,喬的背後是柜子,退無可退。「啊咦哦哎嗷(鬼故事講完了)。」

趙縉一見她嘴動以為她還要繼續說,當下就摩擦著她的嘴唇,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嗯嗯嗯(放開我)!」

「……」

「嗯嗯嗯嗯嗯嗯(不要咬了)!」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再不放開我要踢你了)……」

等意識到自己不再是單純地堵住喬天師要出口的話,是在他忍不住用舌頭舔了她的唇之後,刺刺麻麻的感覺像電流一樣擊向他的全身,身子熱熱的,像是發燒一樣。自己一定是病了,趙縉模模糊糊地想著,要不一定因為太害怕才做出這種事,才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要不他為什麼會覺得妖姬的唇美味得令人不想離去呢。

一時間,風聲雨聲雷電聲全都遠去,天上地下只剩下他和喬天師兩個人。她的眼睫毛會這麼長嗎?卷卷的而且上挑,眼睛的瞳孔又黑又大,不對,是黑褐色,氤氤氳氳的像名貴的黑曜石,溫熱的氣息,輕栗的顫抖,細細密密地圍住他。一股熱氣湧向心口,有種無法解釋的感情在心中爆發開來,這種感情又痛又甜,又熱又冷,想沉睡又想大叫,想哭想笑的……究竟是……什麼……

她的眼睛眯了一下,似乎在笑……笑什麼呢……那麼溫柔,就像欺騙自己的時候……在本能感知到危險之前,有另一種更激烈的感覺突然在身體內爆發,他驀然張大嘴幾乎沒有力氣再呼叫出來。

喬天師乘機推開身子變得癱軟的趙縉,把他拉倒在床頭。

「說過要踢你的,誰叫你不放手!」

口舌得到自由的喬天師退得遠遠地用力地擦拭著嘴唇。竟然吃到了他的口水,呸呸,這下至少三天不幸了。

趙縉曲蜷著身子,手捂住下體,滿臉痛苦地扭曲著,額上布滿虛汗,他想瞪住喬天師,結果疼痛讓他無法忍耐地直眨眼,張了張嘴,連說出的話都支離破碎:「你,你好……好大膽子……敢,敢踢我,我這裡……」

喬天師看著他,似乎也感同身受地皺著圓臉道:「真的很疼嗎?」

「廢,廢話,你有本事……試,試試……」臉在絲被上痛苦地摩擦著,啊啊,這下子他一定要殘廢了啦。

「你不會死掉吧?」

「啊?」

「你要死掉了,你的財產家院都會是我的吧?不過我還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營生,光是你的食邑俸祿好像還不足以讓你這麼揮霍,那麼就是官員行賄了,告訴我是誰,我以後也好走動一下拉拉關係,不要斷了這條線,要不我這麼享受慣了的以後……」

「滾……給我滾!」趙縉越聽越惱地抬起頭嘶喊,結果動了腰部,又疼得嗯嗯唧唧地癱在床上。竟然會奢望她會有同情心,他一定是腦子壞掉了。

「既然是你讓我走的我就走了哦。嘻嘻,終於可以吃飯了。」

喬天師搖頭晃腦地轉身,趙縉氣得手都已經抓住了床頭的琥珀枕,卻沒有力氣扔過去,結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喬天師走出門外。

「可惡、可惡、可惡!」連捶床的力氣都失去了,趙縉只有乖乖地躺著等著疼得絞心的感覺過去。

「那個妖姬……」竟然下手毫不留情。她長得又不好看,性格又差,要身材沒身材,要氣質沒氣質,他鬼迷心竅了才會親她……不過說起來,她的唇涼涼軟軟的,讓人回味不已。趙縉嘿嘿嘿地傻笑起來,突然又想到她的可惡之處,又恨得牙痒痒地咬著。

哼,絕無僅有的妖怪王妃。

就這樣一會兒傻笑一會兒磨牙,翻來覆去,扯到傷痛就咒罵一聲,竟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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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妖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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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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