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四目交接，一雙眼盈滿驚詫，一雙眼盛著錯愕。

葉石軒感到困惑，完全不知道自己怎會做出這種事情。

就算是疼愛的吻，也該在楚尚恩還是國中生的時候表現，而不是到現在他倆在身高、外型上都相差無幾的時候。他究竟是怎麼了？

楚尚恩的眼銳利得宛若一把利刃，瞬間逼得葉石軒不敢直視，連忙轉身欲逃離；可身體方轉身欲起，就被楚尚恩攔腰抱住壓回床上。

「尚恩，你在做什麼！」突然間，他發覺身體的熱度又逐漸竄升，眼底映著楚尚恩充滿慾望的神情，令他有些膽怯，卻又不得不力求鎮定。

如今的楚尚恩已今非昔比，不是三兩下就能撂倒的傢伙。

楚尚恩以身體的力量將葉石軒壓制在床上，神色凜然，「你身體還很燙，想起來做什麼？」儘管自己表情多麼平靜，可胸口裡的劇烈激蕩卻是不爭的事實。

怦怦、怦怦！如擂鼓般聲聲敲打在他的心口，凝視葉石軒泛紅還摻有幾分不解的臉龐，使得他的呼吸急促起來。

他卻不明所以。

不過是葉石軒吻了自己的額頭而已，自己怎麼會這樣？

下腹竄上的騷動實實在在記錄了他的反應——一股想要葉石軒的念頭頓時不斷翻騰著，無法止息；滿腦子的理智逐漸崩塌損毀，快要消失殆盡，只因身下的男人竟是如此誘人。

「我想喝水，讓我起來。」葉石軒尷尬地道。

「你躺著休息，我幫你倒。」就怕葉石軒想喝水，楚尚恩早就準備好溫開水放在房裡，隨即倒了一杯給他。

接過水杯，在楚尚恩的注視下，葉石軒戰戰兢兢地喝完水，唇邊還殘留幾滴水，模樣煞是迷人。「謝謝你，我已經沒事了，你也可以回家休息，要不然被我傳染就糟了。」發覺自己剛才做出的蠢事無法挽回，他只得掩耳盜鈐，假裝根本沒發生過。

楚尚恩將水杯放在桌上，然後緩緩伸出指尖拭去他唇角的水珠，接著放入自己嘴裡，動作比起剛才的親吻還要大膽數倍，帶著強烈挑逗的暗示。

葉石軒瞠目，不敢相信他的舉動：「你、你做什麼？」

「那你剛才為何要吻我？」

終於問出正題了。

這個問題一直卡在兩人之間，雖然發生至今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卻宛若一世紀般的久遠，只要不解決，恐怕他們以後見面都會不自然吧，所以他非得趕快解決不可。

「呃……那是因為……我沒有弟弟，所以當你是我弟弟，才會親你的臉，難道你們兄弟之間不會這麼做？」明知自己問得很心虛，他仍要假裝自己沒做錯。

「我哥是嗎？他多半是以拳頭招呼我。」楚尚恩淡淡地解釋，雙眸緊緊瞅著葉石軒，由他的臉一路慢慢往下來到他的鎖骨，最後落在他穿著短褲的修長雙腿上。他看得眸光逐漸深沉起來，喉結不禁上下滾動一回。

登時，葉石軒覺得自己好像砧板上的待宰羔羊，性命岌岌可危，稍微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吃干抹凈。阻止不了楚尚恩過火的視線，他改而拿起一旁的被子蓋在自己身上。

「那我想可能是每個家庭的兄弟表達親情的方式不同，已經十貼多了，如果你現在出門應該還能趕上未班捷運，快點回去休息吧。」

「表達親情的方式不同？我問我哥看看他會不會想親我……」他由書包拿出手機，作勢要打給大哥。

葉石軒見情況不對，下意識想搶走他的手機，一時不察，居然主動撲進楚尚恩懷裡，被他逮個正著，身上的被子又落在一旁，「尚恩，快放開我，很冷。」

「那就讓我來暖和你吧——」說完，他將手機扔到地上，壓倒葉石軒，這次他是以全身的力量防止他逃跑。

楚尚恩要暖和自己？這句話的意思該不會是……

不！不可能的，絕對不是他所想的那樣，是他的想法太低級，楚尚恩絕對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絕對不會。

「我蓋被子就好了。」雙手雙腳全被制伏，葉石軒毫無反抗之力，意志卻始終不放棄。

楚尚恩壓低身體，舔著他的頸子，無預警的動作嚇得葉石軒頓時慌了。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楚尚恩是在對自己做什麼！

「尚恩，放開我，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別鬧了！」不能接受他對自己的行為，葉石軒作勢要起身，努力反抗，可無奈他有病在身；加上楚尚恩又是存心壓制他，兩方的力量也就相差懸殊。

楚尚恩制住他的手，壓上他的腳，教他動彈不得，隨後道：「這都要怪你自己先誘惑我。」

頭很痛、身體很酸，全身幾乎無力，他卻還得應付這個麻煩。葉石軒用儘力量吼回去「誰誘惑你了！」

「你吻了我，不是嗎？」

他不斷告訴自己，對葉石軒的感情必定是友情，他們之間僅是朋友關係而已，除此之外不會夾雜其他不應該產生的情愫，他始終相信他們的關係不會改變；直到葉石軒突然吻了自己——這舉動頓時戳破他所有的認定。

朋友之情隨即消逝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慾望。

他想要葉石軒，非常、非常想。

想要品嘗他唇瓣的滋味、感受他身體的力道、他呼吸的熱度，以及進入他身體的戰慄快感……他以為自己真的當葉石軒是朋友而已，可這份認知終究還是碎了。

他根本不把他當作朋友，而是想要霸佔他的人還有整顆心。

要葉石軒完全屬於自己！

「那只是個很普通的吻，就像對親人那樣，根本沒什麼。」葉石軒解釋，卻閃躲不了楚尚恩的熾熱目光。

「依我看來，不只是個吻而已……」還是把打開他內心深處的慾望之門的鑰匙，一日開啟就無法再關上。「你不該吻我的。」倘若沒有這個吻，或許他們就能相安無事，可之後會是如何發展，他亦不敢肯定。

葉石軒力辯：「只是一個吻而已！」

「對我而言就不是，你讓我很想要你。」

「你不是喜歡女生？」他記得楚尚恩曾經交過女朋友。

楚尚恩貼近他，「我是喜歡女生，但我對你也有渴望。」

「我們是朋友！」他強調。

「我也以為我們是朋友，直到你吻了我……我真的覺得我們可以是一輩子的朋友，我也這樣告訴自己，可連我大哥都發現我的不對勁了，石軒，除了家人之外，你是我最常想起的人：我喜歡看見你笑、喜歡你和我對打時的眉飛色舞，更喜歡你只親近我一個人的時候……這些喜歡我之前真的認為只是朋友之情，但現在已經確定不是了；如果只當你是朋友，我根本不會想親你、想要你，」字字句句都透露出他壓抑已久的感情。

「你不顧我的意願是嗎？」葉石軒也不是無知的笨蛋，事情發展至此大概清楚是怎麼回事，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而且對方還是他最親密的朋友！

他實在難以置信。

「石軒，你也喜歡我吧？」

「我當你是弟弟來疼愛，只有這樣。」既然楚尚恩管不住自己的理智，那無論如何他都得把持住。

「別自欺欺人了，長大后的兄弟間有親吻？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為何不承認你是喜歡我的？」

承認自己喜歡楚尚恩？

注視著楚尚恩的眸子，葉石軒的腦子此刻是前所未有的混亂，裡頭充斥著他剛才所說的那句話，要自己承認喜歡上他？

「我不可能喜歡你。」

楚尚恩瞪著葉石軒，不喜歡聽見他說出違心之論，乾脆用吻來封住他的嘴。

葉石軒咬破他的唇，趁他退後又道：「楚尚恩！放開我，要不然我們連朋友也做不成！」他的意志絕對要抵抗到底。

在他的眸底看見他絕不服從的強烈決心，楚尚恩已確定他的意志是徹底打敗自己。

也許在跨越朋友這條線后，他也不敢奢望他們的感情能回到過去；只是若要做出傷害葉石軒的事情他亦做不到，他不忍在他已傷痕纍纍的心上再添一傷。

終於，他把手鬆開，還給葉石軒自由，然後他垂著頭拎起書包，轉身欲離開葉石軒的房間，與他呼吸同一個地方的空氣會令他無法忍耐。

關門之際，他輕啟口道：「我不吵你了，你好好休息……我想我再也不能當你的朋友。」

假像再也維持不了，一旦有了裂縫，又怎能當作完好無缺？

門開了，隨後又關上。

驀地，葉石軒覺得驟失一股溫暖，剛剛楚尚恩還擁著自己，讓他覺得很舒服，可這會兒，他已帶走他的暖意。

他說喜歡自己……他怎能這麼確定？他又是從什麼時候愛上自己的？

葉石軒一手貼著臉，神情凝重地陷入沉思。

他自問對誰都一視同仁，並沒有對楚尚恩特別好，他怎麼會對自己產生這種情愫？肯定是楚尚恩一時精神錯亂才會誤以為喜歡自己。

肯定是如此。

「喜歡？」他嗤笑了聲。

這個笨蛋到底知不知道兩個男人的相愛是多麼的驚世駭俗，是想讓愛他的人為他擔心嗎？

要不了多久，楚尚恩必定會為今天的莽舉而感到後悔，葉石軒是這麼認為。

***

炎熱的七、八月終於在微涼的秋風中逐漸降溫。

這段時間，楚尚恩依然沒有來武術館，王德威希望葉石軒能代為聯絡，他卻將責任推給別人。

王德威憂心仲仲地問葉石軒：「石軒，你都不擔心尚恩嗎？他不是說考完試就會過來，可現在都快開學，他是怎麼了？是不是大學沒考好，或是發生什麼事情？你怎麼一點都不擔心呢？我打電話給他也沒人接，唉，這孩子啊！」

「師父，如果他真的出事也是他家人去擔心，不會輪到我們操煩的；而且他都成年了，要不要來也是他的事，用不著去管他。」楚尚恩上回離開忘記帶走手機，所以無論師父怎麼打，當然都不會有人接，他一直帶在身上，就是希望楚尚恩會來武術館找他拿；可是已過了兩個月，看來他是打算放棄這支手機。

與兩個月前的熱絡相比，王德威發現眼前的葉石軒顯得無情冷漠許多，令他相當意外，「你不是最關心尚恩的狀況，怎麼現在卻毫不在乎，你們吵架了嗎？」

在武術館內，楚尚恩和葉石軒感情最好，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有時候必須留下來整理環境，葉石軒都會陪著他，怎麼突然變化這麼大？

正在暖身的葉石軒聽見師父這麼說，握住腳的手突然鬆開：「師父，你想太多了，我跟他有什麼好吵的，他要不要來都著他自己的意願，旁人不可能管得動他，你就別操心了。」

「石軒，你真的不願意幫我聯絡？」

「我……有點忙，你可以找志浩，師父，我得下場指導了。」朝王德威頷首后，葉石軒隨即逃到武場上，拒絕再談論有關楚尚恩的話題。

沒想到那天楚尚恩說他們朋友做不成是認真的，難道自己不接受他，他們這幾年的友情也要跟著被犧牲掉？

楚尚恩一意孤行，他究竟有沒有考慮到他的心情？太可惡了！

「啊！」

一聲慘叫劃破喧鬧的武術館內，學員們紛紛轉頭瞪大眼望著場上的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倒在地上哀號不已。

「葉師父，我、我……是初學者啊。」他是希望葉石軒指導一下，可這力道未免也太猛了吧？他並不想英年早逝。

葉石軒慚愧地連忙朝學員致歉，「阿森，對不起，是我沒注意力道，你沒事吧？能不能站起來？」

阿森在地上扭動一會兒，終於緩緩起身，臉上卻仍露出哀苦的表情，開玩笑似的說：「葉師父，你是怎麼了？你已經連摔了我兩次，我不想被摔第三次啊！」真是可怕，他還是暫時換個指導員比較妥當。

葉石軒無法解釋自己的反常與失誤，只能頻頻對阿森致歉，然後一個人躲到更衣室反省。

其實不用阿森說，他也清楚自己這兩個月已經失誤好幾次，不是上場忘記暖身，就是在指導學員的時候忘記控制力道，差點害他們受傷，就算王德威不提醒，他自己也十分內疚，沒想到今天又犯了錯。

這種失誤以前都不曾發生過，他是怎麼回事？

如果不想鑄成大錯，或許他該暫時離開武術館，讓自己冷靜一下。

「石軒，你還好吧？」王志浩走進來問。

「師父要你過來的？」

「是啊，他很擔心你的狀況，是不是你爸又怎麼了？」

「他還是老樣子。」成天喝酒，也不曾來關心過他，他老早就已經習慣了，只是……另一個該來噓寒問暖的傢伙不在身邊，他覺得很失落。

「感情不順利？」他再問。

感情？王志浩提起這兩個字，他腦中最先閃過楚尚恩的臉龐，而不是宋宜秀。

葉石軒聳肩，露出無所謂的笑容，「她考完研究所之後我們就很少見面，至於我們還是不是男女朋友，連我自己都不太確定了。」

「不會難過？接吻沒？上床沒？」接連三個問題都得到否定的答案，王志浩直接送個「你很遜」的表情給葉石軒：「嘖，連個吻也沒有，你們真的交往過嗎？」

「我是尊重宜秀。」他自己似乎也沒這方面的需求，反正精力都在武術館內磨光了，回到家已累得要死，他以為宋宜秀也跟自己一樣，忙課業就很累了，哪還有空想別的事情，但現在聽王志浩這麼說，他真覺自己好像有錯。

「尊重你個頭！又不是和尚尼姑，既然互相喜歡就肯定會有親密接觸，沒有的話，只會讓我猜想你究竟……行不行？」他懷疑的且光上下打量著葉石軒。

面對王志浩的質疑，葉石軒一點也不氣惱，卻開始認真思索起來，「那種事情我希望是婚後。」因為父母的失敗婚姻，讓他不敢在婚前亂來，就怕也會造成自己孩子的不幸。

「石軒，你也不是年紀很大，怎麼會食古不化呢？男人如果不主動點，是要等到天荒地老還是世界末日啊？你別以為女人都會等你，更何況你女朋友也長得不錯，你若不積極點，下場恐怕就是分手了。」

「志浩，你說的我會好好想想，謝謝。」

「啐，沒想到你武術那麼厲宮，結果感情上還是笨笨的。對了，尚恩真的不來了啊？」經過一番努力，他終於迎頭趕上也成為指導員，不過武術館少了楚尚恩，還真是無趣。

葉石軒苦笑，「我不是他，怎麼會知道？」

「你們感情不是很好？」

「我們感情很好？」他頗疑惑。

王志浩點點頭，「是啊，尚恩不是會幫你張羅晚餐，有時候你若留下來整理，他也陪著你，而且你們過招又超有默契，再說我看你對他也不錯啊，課程結束還額外指導他，難道這還不算感情好？」

葉石軒悶不吭聲，原來在旁人眼中，他和楚尚恩感情真的很好。

「你們該不會吵架了？」

不愧是父子，問了相同的問題。

「沒有，只是有點意見不合。」也許真的該算是意見不合，他想當普通朋友，楚尚恩卻不想，認識那麼久，他們首次意見分歧。

「那就快點討論出個結論，叫他趕快來武術館報到，好多人等著打敗他，包括我在內！」

「我知道了，志浩，謝謝你。」

他和王志浩認識也滿久了，他就像是自己的弟弟一樣，可面對王志浩，他始終無法坦率，無法讓他介入自己的家庭，甚至也不曾有過親吻他的念頭；莫非真的如楚尚恩所說，他對他的感情是不同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不就糟了？

***

為了斷絕自己無聊的念頭，課上完后，葉石軒隨即前往宋宜秀的住處。

王志浩說的很有道理，身為男人，有時候他該主動一點，才不會讓宋宜秀有所疑惑，他滿心想要補償女朋友，可當他抵達她住處樓下，正要打電話給她一個驚喜時，卻目睹她和一個男人十分親昵地站在門口。

乍看之下，他們就像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葉石軒愕然，無法上前去質問為什麼，他的內心甚至平靜無波、彷彿根本不在乎眼前發生的事情，又像是早料到會有這種結果一樣。

他站在原地，靜靜注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看來王志浩警告得太晚，他這個男朋友居然在毫無預警下被撤換，不過也怪不了宋宜秀，因為如果不是他太專註於武術上，也不會讓她有跟其他人往來的機會。

又看了他們一眼，葉石軒不想繼續自討沒趣的轉身。

就在這時候，宋宜秀髮現他的身影，急忙喊住他：

「石軒！」

他回頭，神情沒有一絲不悅：「宜秀，好久不見。」

宋宜秀看見葉石軒，神色略顯尷尬，但她還是喊住他，只因有些事情已經擱得太久，她覺得必須說清楚。

「秀秀，他是？」男子問道。

宋宜秀望著葉石軒，最後選擇說謊，「他是我大學同學。信和，你先回去，明天見。」

「好，晚安。」他看了葉石軒一眼，點個頭后便先離開。

等到人離開，宋宜秀便走近葉石軒。「好久不見，最近好嗎？」

「普通。」他淡淡回應。

「還是沉迷於武術之中？」

「是啊。」

宋宜秀嘆了口氣，凝視他：「你總是這樣，一旦專心做一件事就著不見其他人，就算你在我身邊，我卻一直都抓不住你。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也不多，你真的當我是你女朋友嗎？」

「宜秀，你是我女朋友沒錯，我只喜歡你一個。」這點他絕不否認。

「我是相信你只有我一個女朋友，但你真的喜歡我嗎？」宋宜秀進一步逼問。

「如果不喜歡，我怎麼會跟你在一起？」

「是嗎？」宋宜秀落寞地笑著，語幫指責的道：「但你知不知道，我總覺得你的眼睛是看著別人的？」眼前的葉石軒曾經是她最喜歡的男朋友，可她始終摸不著他的心思，「明明離你最近的是我，但卻經常聽你提到楚尚恩這個人，若不是知道他是你的學員又是個男生，我還真以為你愛上他了。」

宋宜秀只見過楚尚恩一面，卻也覺得自己跟他比較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葉石軒啞口無言，難以反駁。

宋宜秀乘機將這段時間所遭受的冷落髮泄出來：「石軒，喜歡一個人是要用心的，我對你很用心，就算你天天想去武術館，我也絕無二話，但是你呢？我給過你手機號碼，你卻不曾打給我一次，我們這樣還算是在交往嗎？」

「對不起，是我忽略了你。」

「你總是跟我說對不起，總是忘記要約會，我只是一個女孩子，渴望被愛的幸福。信和是我研究所的同學，他對我很好，不過我們還不是男女朋友，我一直想跟你說，可你的時間老是無法配合我，加上我也捨不得你……但我還是想說，如果你不愛我，那我們分手吧。」還有許多的不滿，如今說了恐怕也沒用，她選擇不說。

在宋宜秀鼓起勇氣說完最想說的一句話后，兩人之間有短瞬的安靜。

時間就在沉默中悄悄溜走。

葉石軒望著她，欲言又止，最後，他嘆了口氣問：「他……對你好嗎？」

聽見葉石軒這麼問，宋宜秀立刻清楚他們之間真的完了，「你一點都不想挽回我？你真的有愛過我嗎？」

「有……」

「只是還沒有愛得很深，對嗎？」

「對不起。」他並不是非要宋宜秀不可，就算沒她在身旁，他亦無所謂；與其耽誤她的幸福，當然要趁早放她走。

「又跟我說對不起了，你對我永遠只有這句話要說嗎？」宋宜秀簡直是欲哭無淚，咬著下唇、紅著眼眶的可憐模樣也沒能勾起葉石軒一點點的憐憫。「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喜歡的人……算嗎？

「我……」

宋宜秀打斷他，「不要跟我說實話，拜託你！」豆大的淚珠已經緩緩落下，有些真相她寧可不要知道，免得傷得更重。

「我沒有喜歡的人。」他說完，然後抱住她。

她哭著說：「我的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

葉石軒沒有接話，只是將她摟得更緊，是自己辜負了她。

***

安慰完宋宜秀，葉石軒一回到家便倒在床上，獃獃地望著天花板，滿腦子是剛才宋宜秀哭泣的表情。

這件事他的確必須負起全部的責任，只是就連宋宜秀也說自己太專註於楚尚恩身上后，他已經無法再假裝他們全都說錯。

沒錯，他們沒說錯，除了武術以外，他的確花很多時間在楚尚恩身上，因為欣賞他的體貼、他的善良，不只喜歡與他對打時的暢快感覺，更享受和他相伴時的無拘無束。

不若對待宋宜秀的小心翼翼與對待其他人的有所防備，跟楚尚恩在一塊兒，他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完全沒有顧慮。跟他相處真的很舒服，才會讓自己老是忘了宋宜秀。

他以為自己和楚尚恩的關係算是很好的普通朋友……不過，現在看來是他弄錯了。

如果只是很好的普通朋友，為何在跟女朋友分手后，他卻沒有半點痛苦，反而滿腦子想著他！

沒想到他之前責罵楚尚恩的行為，可他現在卻也陷進去了。

真的很糟糕！

葉石軒隨意抓了抓頭髮，而後又瘋狂地將枕頭扔在地上，而枕頭落地打到一旁的袋子，裡頭的東西隨即散落一地，也包括楚尚恩遺落在他這邊的手機。

盯著手機，葉石軒略顯落寞。

他的手機在自己這裡，那該怎麼聯絡他？

去年為了讓師父方便聯絡他才決定要辦手機，恰巧楚尚恩也說要換，他們兩人便結伴去辦，剛好那時正在促銷情人手機，兩人同行一人免費，楚尚恩為了幫他省錢就提議辦理，他選的是藍色，楚尚恩選的是黑色。也許早在那時候，他就不該答應的。

開機之後，他搜尋電話號碼，意外發現楚尚恩鍵入的手機號碼第一支就是自己的，他愈看心愈沉；第二支標示「Home」，應該是他家裡的電話號碼。

該打嗎？打過去又該說什麼？

都已經過了兩個月，現在才要關心他會不會太奇怪？

葉石軒猶豫著，手指竟不小心按下撥話鍵。

他稍稍遲疑片刻，電話已經接通，他心想既然打了就打吧，難道真的一輩子都不再跟楚尚恩聯絡嗎？

不過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他只能死心掛斷，之後關了手機閉目沉思。

或許沒聯絡上也好，免得兩人又陷入尷尬的氛圍，除了希望他能來武術館之外，自己還能再多說什麼呢？

說喜歡他嗎？又不是真的昏頭了。

算了，那就暫時先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