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趙無赦與嚴千尋沒有正面交鋒,因為他們有個共識,就是要等到嚴少夢拜堂成親結束再說,畢竟嚴千尋對趙無赦也有所顧忌。
只因他們兩人之間還有一個嚴君寒的存在,誰也不敢妄動。
就在嚴少夢大喜之日當晚,嚴府內外一片喜氣,九幽也裝作是客人混進嚴府。
「我要的東西呢?」
「會給你的。」知道九幽就站在身後,趙無赦頭也不回地說。
「最好別忘記了,要不然……」
聽見嚴君寒的腳步聲傳來,他便要九幽快走。
「這幾天就會給你,還不快走!」
「記得就好,既然來參加喜筵,不吃點東西怎麼行,不用招待我,我自便-。」說完話,九幽便消失無蹤。
「無赦,你怎麼躲在這裡不去大廳喝喜酒?」找了許久,嚴君寒終於在涼亭找到趙無赦。
趙無赦坐在涼亭上,目眺遠方,晚風捎來秋日的涼意,嚴君寒這才發現炎熱的夏季過了,今晚有點冷,他沒多穿,不禁打了個哆嗦。
「過來。」趙無赦朝他伸手,嚴君寒剛一靠近,他便圈上他的腰。「反正那裡也不差我一個。你妹妹的婚禮結束后,你何時要跟我走?」
嚴君寒想了想,確認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后,回答:「最慢一個月,可好?」
「只要不是騙我的,我全依你。對了,我注意到你堂弟身上掛著一小塊不起眼的黑玉,我有點喜歡,不知道你可否幫我跟他借來看看,讓我看一眼就好,好不好?」
「這種小事你自己跟他說不就成了。」
「我跟他非親非故,你就不能幫我借一下嗎?我只是看一眼而已,這點小忙,難道你不能幫我?」他的口吻略帶埋怨。
「這樣啊,好吧,我明天幫你跟他借。」
「記得別跟他說是我要看的,免得讓他誤會我是想透過你的關係逼迫他借給我。」他不想讓嚴千尋對自己起疑心。
「千尋很少會把玉掛在身上,那東西應該對他很重要才對,但我看來也不起眼,那塊玉有何特別之處?」
「可能是對了我眼吧。」他並不想解釋太多。「走吧,這裡風大,我們回到喜筵上去沾沾喜氣。」
事情懈要結束了,他心中應該高興才是,但不知為何今夜的風卻不只帶來秋意,還有一種悲傷的感覺……
是有事情要發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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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孟雪跟嚴少夢便搬出嚴府,目為孟雪堅持不住在嚴府內,他要靠自己的力量照顧他的妻子,而他也早就利用積蓄在附近買了一間房子。
嚴君寒原本想把嚴府留給夢兒,但既然他們堅持搬出去,他決定將賣掉嚴府的錢給他們,讓他們做點小生意,錢再賺就有,他不想留太多在身邊。
早上處理完要賣掉嚴府的事情;午後,他把嚴千尋找來偏廳,想跟他借黑玉給趙無赦看。
「如果是堂兄要跟我借黑玉,當然沒問題!只是你怎會突然對我這塊黑玉產生興趣呢?」
他這塊玉毫無價值可言,會對他這塊黑玉有興趣的全是妖魔那一類的傢伙,他不相信以鑒賞好玉出名的堂兄會突然對這塊玉感興趣……莫非是受趙無赦指使?
嚴君寒覺得是趙無赦要看的,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便老實承認:「其實是無赦對你的黑玉有興趣,他想看一眼,可以嗎?」
果然!本來還以為趙無赦可能是個不錯的傢伙,這會兒看來應該也是為了他身上的黑玉而來,只是沒想到他竟然為了得到黑玉無所不甩其極,甚至連他堂兄也利用,太可惡了,他非收了他不可!
嚴千尋隨即解下腰間的黑玉交給嚴君寒。「堂兄,這不是什麼名貴的玉石,卻能對付妖魔,我們拿了沒事,但妖魔拿了卻會宛若烙鐵般痛苦不已。」
「真的?」嚴君寒聽了覺得不可恩議。
「當然,所以自從我獲得這塊黑玉后,這一路上想要搶奪的妖魔們不在少數,給你朋友看完之後,要儘快拿來還我。」
「放心,我不會弄丟它的。千尋,謝謝你了。」
就在嚴君寒要拿黑玉去給趙無赦看時,嚴千導又喊住他,「堂兄,你可記得上次我跟你說嚴府有股不好的氣息圍繞著?」
「但嚴府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他一直不太相信。
「話說的沒錯,但我仍是堅信世上的妖魔沒有一個是好心的,他們會為了自己的私慾利用人類,你可得當心。」
嚴君寒淡淡笑了,「放心,我會保護自己,我去去就回。」
嚴千尋一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終於能體會堂妹跟他說堂兄不能沒有趙無赦的事情是真的,萬一讓堂兄知道他最信任的人竟然是靈,他會有何反應呢?
人與妖魔本來就不該靠得太近,一旦靠得太近,只會帶來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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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君寒帶著黑玉來到趙無赦的房內,沒看到他人,又轉而前往涼亭,他知道他最喜歡坐在那裡乘涼。
就在他前往涼亭的同時,嚴千尋剛才所說的那番話不經意地躍入他的腦海中,他沒想到一塊不起眼的黑玉竟然會對妖魔造成傷害,真是神奇,看來無赦比自己的鑒賞力還要高,難怪會對這塊玉有興趣。
「無赦。」
趙無赦聽見他的聲音,連忙問:「拿來了嗎?」
嚴君寒以為趙無赦是太想看過塊玉,因此對他聲音里的喜悅沒有想太多。
「千尋真的很寶貝這塊玉,他還說這塊黑玉對妖魔會產生不……」他邊說邊交出這塊玉。
就在黑玉落在趙無赦的手上時,黑玉突然發出如火焰般的光芒,整塊玉彷彿烙鐵一般地在趙無赦的掌心上燒出一個紅色的印子。
嚴君寒對於眼前所發生的情況完全無法反應。
這、這是怎麼回事?
他拿著黑玉沒事,怎麼無赦一碰就變得如此,難道……
趙無赦收起五指,用力一握,他緊閉雙眼,催動體內的氣,試圖緩和黑玉帶給他的傷害。
那個可惡的九幽,竟然沒警告他這塊黑玉會傷害他。該死的,那傢伙應該就是想利用自己來試驗這塊黑玉吧?
嚴君寒腳步不停往後退,離開了涼亭。
「君寒!」趙無赦額頭全是汗,一等手上的疼痛緩和,他才驚覺事情糟了。
嚴君寒搖著頭,拒絕趙無赦的靠近。「你究竟是誰?」
「他是個靈。」嚴千尋適時出現,解答嚴君寒心中的疑惑,「堂兄,你所信任的無赦根本就不是人。他只是想利用你取得我的黑玉罷了,根本不值得你信任,你千萬別上當了。」
「告訴我他說錯了,你是趙無赦,明明就是人,告訴我啊!」
趙無赦嘆了口氣,眼底布滿後悔,「君寒,對不起,我騙了你,我的確不是人。」
嚴君寒再退一步。
趙無赦緊張地想上前,嚴千尋卻擋住他。
「不是人還接近我堂兄,肯定也是為了黑玉吧?」
「我要你的黑玉做什麼?君寒,我沒有利用你的意思,你要相信我。」
嚴君寒神情絕望地盯著他看。「我連你是誰都不清楚,你還要我相信什麼呢?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
他對趙無赦失望透了。
「別這樣對我,你是愛我的,君寒……」
咻的一聲,就在趙無赦想要挽回嚴君寒之時,嚴千尋將寫有咒語的箭射入他的體內,趙無赦頓時血流如注,腳步踉蹌地靠在柱子旁。
「嚴千尋,你!」他咬牙,雙眼露出狠絕的殺意。
「我不會讓你傷害我堂兄。」
「那你就死吧!」趙無赦從沒讓人傷害至此,一時間,他忘了跟嚴君寒的約定,只想殺了嚴千尋。
看見他們要對決,站在一旁的嚴君寒慌了,立即回過神來。
一方是他的堂弟、一方是他愛的趙無敖,既然已經知道趙無赦的真面目,他應該要幫著堂弟才對,可是在看見他受傷時,他卻感到心痛。
回想這段日子以來,趙無赦總是對他很好、總是幫著他,就算是靈,就算他想利用他,他終究還是沒有傷害他,不是嗎?
但思及他欺騙自己在先,他的心多少降了溫度。
趙無赦受傷在前,面對嚴千尋強大的能力,他多少還是無法招架,再加上他心念嚴君寒,半晌后就敗下陣來。
重重喘息的趙無赦看見嚴君寒呆愣在一旁,多少也因為他不敢對嚴千尋痛下殺手,他是不怕殺了嚴千尋,卻怕嚴君寒傷心,反觀嚴千尋則是非殺他不可,但要他放棄嚴君寒就這麼離開,他決計做不到,莫非他今天真要死在這裡?
對陣的當頭,他無視於嚴千尋的存在,視線緩緩落在嚴君寒臉上。
「君寒,你真的認為我是在利用你嗎?」他要知道嚴君寒究竟是怎麼看自己。
「還用懷疑嗎?你必定是為了黑玉而來,這是事實。堂兄,別再相信他,天底下沒有好的妖魔,他們都是在利用我們的善良去滿足他們的慾望而已。」嚴千尋又提醒著。
趙無赦低吼:「君寒,回答我!這段時間你對我真的都沒有感覺嗎,你說你愛我,也是在騙我嗎?你回答我啊!」
聽見趙無赦的問題,嚴千尋怔住,驚訝得啞口無言,等著聽他堂兄如何回答,好弄清楚他們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嚴君寒卻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凝視著趙無赦。
要他回答什麼呢?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這時候再問趙無赦為何要騙自己都太晚了,而他最厭惡的便是欺瞞,趙無赦不僅是靈,還一再欺騙他,他真的不曉得能對他說什麼。
嚴君寒的唇開了又合、合了又張,反覆幾次后終於發出聲音:「我們或許根本不該在一起,看在你沒有做出什麼傷害我家人的事情,你走吧,往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聞言,趙無赦絕望了,眸子內的光芒霎時黯下,他緩緩地閉上眼睛。
他頭一次愛上一個人、頭一次明白被愛的滋味,也頭一次了解到背叛的感覺真的很難受,以往他總是利用人的弱點讓他們自相殘殺,如今他是自食其果,不能怨別人。
「你這個只會利用人的傢伙,今天就讓你結束性命吧!」嚴千尋並不打算放趙無赦離開。
「千尋,讓他走!」
「堂兄,他是靈,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放他離開,他肯定會再去害人,萬萬不可。」嚴千尋憂心忡忡地勸道。
「千尋,我說讓他走,他沒有傷害我,我就不會傷害他。」嚴君寒這次非常堅持,不肯退讓。
明白嚴君寒心意已決,嚴千尋雖然反對也只能默默放手,但之後無論天涯海角,他也會追殺無赦,他的眼神透露出了這樣的意圖。
「無赦,你走吧。」
兩人的視線交會而過,嚴君寒率先避開,趙無赦喊住他。
「這裡還有一些萬芷草,記得要給少夢吃,這樣她的身體才會完全康復。」
「你放著就好。」
「怎麼,你連靠近我也不願意嗎?」他的聲音滿是受傷的低啞。
「堂兄,別過去。」看見嚴君寒抬起腳,嚴千尋出聲阻止。
嚴君寒仍是走向了趙無赦,朝他伸出手。「萬芷草交給我吧,以後別來找我了,我們……已經不可能了。」嚴君寒本想要堅定立場教趙無赦徹底死心,聲音卻偏偏溢滿哀傷,裝不出堅強來。
趙無赦伸手抬起他的臉。「你哭了。」
瞬間,他終於明白嚴君寒不是拒絕自己,而是在保護自己。
「不是,那是沙子飛入眼底。」嚴君寒冷冷回應,抹去聚積在眼眶的淚水。
在他欲轉身之際,趙無赦突然將他牢牢圈住。
「堂兄!」嚴千尋見情形不對,再度將箭搭在弓上,對準趙無赦的胸口。
趙無赦靠近嚴君寒耳邊,帶著輕笑的低語:「記得嗎?我說就算死也要帶著你一塊兒。」他不可能放棄嚴君寒獨自離開。
聞言,嚴君寒抬頭凝視著趙無赦的臉龐並無恐懼。死,真的很恐怖嗎?假如是跟著趙無赦一塊兒死,他相信他不會懼怕。
趙無赦的手突然變得異常尖銳可怖,彷彿鐮刀似的。
「君寒,我不會放開你的!」他再次輕吐他的誓言。
嚴君寒緩緩合上雙眼,等待死亡的到來。
黃泉路上若有趙無赦相伴,他死亦無憾,雙手緩緩抱緊趙無赦。
趙無赦以為他已經控制黑玉的力量,但那塊不起眼的臭石頭遺留在他體內的能力卻讓他的精氣不斷流失,他清楚這次他會死,因此要帶著嚴君寒離開,但……
嚴君寒卻抱住他,這一抱,瞬間令他改變主意,揚起的手停止不動。
即便他們死,也會走上不同的路,他屬靈,一旦死亡隨即魂飛魄散,不會有輪迴,之前他能毫不在乎地說要帶著嚴君寒一塊死,是因為他自私,不願讓其他人得到嚴君寒,可如今他做不到,只因他不願讓嚴君寒留在那個冰冷的地府中。
在人間,嚴君寒還有愛他的人,假若他愛不了他、照顧不了他,就該讓其他人關心他,而非自私地將他強留在身邊。
趙無赦重重地將產君寒攬入懷中,低頭道:「君寒,謝謝你陪我走過這一段路,我已心滿意足了。」
聽見這番話,嚴君寒騫地睜開雙跟,看見趙無赦那一抹與過去都不相同的笑容,然後自己的身體被他一推。
無赦不是要帶自己離開嗎?為什麼?
就在嚴君寒不解的同時,嚴千尋已經準備放箭殺趙無赦。
「堂兄,讓開!」他大喝,手上的箭順勢飛出。
趙無赦閉上雙眼,等待最後一刻。
嚴君寒皺緊眉頭,又撲回他胸前,飛箭旋即貫穿他的身體--
「啊!」
一口鮮血噴上趙無赦的臉,痛入骨髓的喊叫聲幾乎要震裂趙無赦的心臟。
「君寒!」趙無赦狂吼一聲抱住他。
知道自己殺錯人,嚴千尋整個人呆愣住,無法動彈。
「嚴千尋!」
趙無赦痛極、恨極,欲將嚴千尋碎屍萬段,嚴君寒卻攔住他。
「不要,不是千尋,是我、是我自己……捨不得你。」
當下,他終於能體會無赦那抹笑容的涵義--是了悟吧!
愛一個人並不是非要將他牢牢綁在身邊不可,而是要讓所愛的人快樂,那才是真受。
他明白趙無赦已經了解這個意思,所以才決定不帶走自己,可他情願用他的命來保住趙無赦的平安。
「君寒,不要再說話了,不要再說話了!」嚴君寒每吐出一個字,鮮血也不斷汩汩流出,就好似帶走他的心一樣,教他難受。
他試圖想讓嚴君寒的胸口不再流血,卻只是讓自己全身沾滿他的鮮血。
原來就算是靈,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他竟然救不了他最愛的人。
「堂兄……」嚴千尋懊悔不已。
嚴君寒微微一笑,這時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痛楚。「就算無赦不是人,我還是愛他。千尋,請你、請你放過他好嗎?」
「君寒,不要再說話,我不會讓你死的!」
「我是回天乏術了,不要再浪費你自己的力量來救我。」嚴君寒緊緊地抓住他的手,「答應我,代替我活著、好好照顧你自己,替我看遍大江南北的景色,好嗎?」他將今生無法完成的心愿交給趙無赦。
趙無赦發不出聲音,說不出好,僅能抱著嚴君寒,落下生平第一滴淚,也嘗到了苦澀悲哀的滋味。
「來世,無論……我變成什麼模樣,你……都要來找我。」他只求來世能再續緣。
「會,我一定會去找你。」他的心揪得很緊,彷彿是一撥就會綳斷的弦。
「那麼,我等你,千萬、千萬別忘了我……」死前,他做了一件生平最自私的事情,就是要趙無赦永遠不能將自己遺忘。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
「那就好。」嚴君寒輕輕一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愉快。「無赦,最後再喊我的名字好嗎?讓我……讓我記得你。」
「君寒。」
當他喊出名字時,嚴君寒已經閉上眼睛,沒能聽見。
趙無赦不停喊著他的名,卻喊不回他的靈魂。
嚴千尋走上前想看一眼嚴君寒時,趙無赦抱著他站起身。
「你沒資格碰他,他是我的,就算死了,也是屬於我一個人的,誰都不能碰他。」他的額頭貼著嚴君寒的,輕輕磨蹭著。
此刻,他心中再無怨恨,只有遺憾。
遺憾為何他與嚴君寒的相處時間竟是那麼短暫,倘若可以,他情願將這千年的壽命拿來換取跟他多相處一天的時光。
就在趙無赦帶著嚴君寒離開后,嚴千尋雙腿一屈,跪在地上,對於自己竟然失手殺了自己堂兄的事情,他感到懊悔。
一抹黑影翩然出現,幽黑的目光注視著地上已經被遺忘許久的黑玉。
「原來就算能力強大如無赦,也不能用手觸碰……嘖嘖,真可惜。」
黑玉除了人以外的生靈都碰不得,他只好不斷找妖魔來試驗,最後找上無赦,結果亦然。這會兒,他終於死心了。
聽見熟悉的聲音,嚴千尋轉過頭瞪著九幽。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他清楚九幽一直對自己的黑玉虎視眈眈,卻又聰明狡詐地不親自來取,看來這次的事情也是他一手策劃的。
九幽淡淡揚唇,死的又不是自己的愛人,他當然無關緊要,「嚴千尋,誰教你不將黑玉給我,要是你早點給我,不就不會出事了嗎?」
壓抑在胸口的怒氣猛地全爆發出來,嚴千尋緩緩站起身。
「九幽,這次我非殺了你不可!」
「那也要你有本事啊,哈哈哈……」說畢,九幽消失在千尋面前。
嚴千尋撿起地上的黑玉,隨即追了上去。
他發誓--他今生非殺九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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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赦以為自己會死。
在放任自己的傷勢不管后,抱著嚴君寒的身體等著死亡降臨,但最後他沒有死,傷勢也慢慢復元,他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卻認定是上蒼給他的機會。
他沒有遵循古禮把嚴君寒埋葬,而是火化,把他的骨灰帶在身邊。
在嚴君寒死去后,他才漸漸明白他過去所說的一些事情。
隔了幾年,他終於接受嚴君寒已死的事實后,才回到玉龍鎮告訴嚴少夢,說嚴君寒不幸病逝了。
然後,他又離開玉龍鎮。
即使在嚴君寒生前,他沒有答應要替他走遍天下,但他卻不由自主地到處遊歷。
幾年後,他輾轉聽見九幽死在嚴千尋手上的消息,但他沒有任何感覺。
漫漫歲月中,他為了替自己贖罪、為了讓嚴君寒能夠順利轉世,他日日行善、夜夜積德,只求能再跟嚴君寒相遇。
他一直在等,等待與嚴君寒的重逢之日。
然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仍舊沒有等到,他雖然失望卻從未放棄希望。
不知為何,他就是清楚自己必定能與嚴君寒再相見。
六十年後,所有的山川美景都已經讓他走遍,他不知該往何方。
某天夜裡,他想起了玉龍鎮,隔天便趕回去。
嚴府後來並沒有賣出,他交給了嚴少夢。
這次再回來,宅子一樣大,卻人事已非。
他漫步在屋內,每走過一個地方就想到過往,總覺得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
來到嚴君寒曾住過的房外,望著緊閉的門,他不敢推門進入,只是站在外頭,腦海的回憶不斷湧現,愈想愈苦,正當他欲離開之時,突然間咿呀一聲,房門開啟,屋內走出一名五官與嚴君寒有幾分神似的青年。
青年彷彿也被趙無赦嚇了一跳,神色微怔。
注視青年的五官,趙無赦走上前幾步,伸手摸著青年的臉龐。「你是誰?」
不只五官,甚至連臉上的表情也像極了。
青年對趙無赦的行為並沒有感到詫異。「我是嚴非。」
「你姓嚴?」
「是啊,我奶奶將我父親過繼給大舅公當義子,所以我姓嚴,這裡是我奶奶生前住過的屋子,如今這裡交給我打理了。
屋子放著不住,總會引來不幹凈的東西,今天我是來看看有沒有缺少什麼東西,順便挑個良辰吉日準備搬進來。」
「我不準!」這裡有屬於他與君寒共有的回憶,仙絕不讓外人進來。
「為何不準?」嚴非執意要搬入。
「這裡是我的!」當初,他把嚴府交給嚴少夢,她說這裡應該屬於他,她只是代為照顧而已,當然屬於他!
「錯,這裡是嚴府,不是你的,你又不姓嚴!」嚴非硬是要跟趙無赦杠上。
「你!」趙無赦忿忿地瞪著嚴非。
在嚴君寒死後他學著不輕易動怒、不殺人,現下,他卻氣得想痛扁嚴非。
嚴非瞬間斂下雙眸,轉過身輕喃:「屋子不住人,就算一直放著,死去的人也不會回來,活在過去難道真的有這麼快樂嗎?
那是否表示我不該出現在你面前?」
聞言,趙無赦的內心激起一陣驚濤,他不斷問著:有可能會是他嗎?
「你……是他嗎?」
嚴非定定地站著,頭也不回地問:「你希望我是誰?」
「一個我最愛的人。」
「你希望我是,我便是。」嚴非喟嘆道。
趙無赦慢慢走上前,一步一步地拉近彼此的距離,不敢一下子靠太近,生怕這是一場夢。
「我能抱著你嗎?」他聲音顫抖地問道。
「我一直都站在這裡不動。」嚴非回道,聲音中儂稀有絲憐惜的味道。
停下步伐,趙無赦終於來到嚴非身後,雙手一圈,摟住他。
「你記得我?」
是他!他確定眼前的男人的的確確是嚴君寒沒錯,他終於回到自己身邊。
「是你的朋友九幽阻止我喝下孟婆湯,所以我才記得一清二楚。」
「九幽?」意外聽見一個不該也不可能聽見的名字。
「我也不明白他為何要幫我,但如果能再遇見他,我希望能跟他道謝。」
「依我對九幽的認識,他只是個隨心所欲的傢伙,你不用刻意找他,而且這些年,我沒有他的消息也無從找起,若他想討取恩情,自會前來。」
假如真是九幽幫了君寒,就表示他並沒有死,那關於他死在嚴千尋手上的消息應該是假的,但他並不想管太多。
「既然如此,只好隨緣。」經過轉世輪迴,他對事情愈來愈看淡,不會強求。
環著嚴非的手臂又收攏一些,趙無赦將下顎抵在他的頭上。
「我終於又能抱著你,君寒。」
嚴非笑了笑,「我不再是嚴君寒,而是嚴非,別喊錯名字,那會引起其他人的誤會。還有,這房子得住人才不會荒廢,我要搬進來。你呢?」
「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那過來幫我吧。」嚴非按著趙無赦的手。
從此時起,他心底的傷痛終於能夠停止了。
擁著嚴非的同時,趙無赦暗暗在心中起誓,若嚴非又死去,他也會再次用他無盡的壽命等下去,直到有一天他滅了為止。
為了嚴非,他會繼續行善,以求有一天能夠變成人,與他走上同一個輪迴道,生生世世相守。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