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飛機的第一個行程就是水族館,在搭車的途中,當地導遊阿輝要大家來段自我介紹,而當所有人都介紹完后,大家發現施俊薇和仝皓斌都是一個人,所以在車上笑鬧著要將他們湊成對,幸好當時遊覽車正好抵達水族館,才讓大家結束這場「配對記」。
阿輝領著團員一一介紹水族館內的珊瑚資源,施俊薇悄悄地跟在大家後面。同樣的地方來過十幾次以後,還願意踏進來陪著大家走,已經算不錯了。
仝皓斌也刻意落在最後,和俊薇並肩同行。「剛剛在車上這樣開玩笑,真不好意思。」他指的是員工沒大沒小,要把他們湊成對的玩笑。
「沒關係,我習慣了。」有時出團也會遇到一些單身的男生想追她,或像今天這樣被鬧著要送作堆的情形,她從不在意,只當是為無聊的車程帶點娛樂。
但是,今天她卻反常了,居然因為大家的鼓噪而動心,還有所期待?!
仝皓斌聽到她說習慣時,眼角有輕微的抽搐,這是不是表示常有男人借旅遊之便追求她呢?
「是嗎?看來我也只不過是妳習慣中的一個而已。」仝皓斌的語氣稍微冷淡了些。
「你是我第一個遇到這麼年輕又俊帥的老闆,所以我心裡有比較好過一點,像我們這種團體行很難遇到你這樣的人才,所以你是特別的。」她確實很少帶到像他這樣條件優秀的客人,她相信若不是他要陪員工的話,他應該也是屬於自助旅行的那一型。
「謝謝妳的……嗯……讚美。」雖然他並不覺得那是讚美。
「不客氣。」她也禮貌回應。「你不跟上去聽聽嗎?這樣阿輝會很難過的。」
雖然她也想跟他繼續聊天,但這樣實在很不尊重辛苦解說的阿輝。
「嗯……其實我來帛琉很多次了。」他輕描淡寫一語帶過。
「真的?你很喜歡這裡嗎?」台灣客人很少會到相同的地方兩次以上,她也是因為帶團的關係才會來過好幾次。
「算是吧!這裡的海水很漂亮,是潛水人的天堂。」言下之意就是他很會潛水。
其實,他沒有告訴她全部。大學時他瘋狂愛上潛水活動,所以常常利用寒暑假和許多同好到世界各地去潛水,當時帛琉還未被完全開發,是他們很喜歡的潛水點。
當年的帛琉很美很淳樸,不像現在充滿商業氣息,他也是因為那時都委由郭欣欣代辦簽證護照等資料才和她認識的。那時候她只是某大旅行社的超級業務員,後來她覺得時機成熟后,就邀他投資開旅行社,他欣然同意,因此到現在為止,他一直都是「幸福」的第一大股東。
不過自從開了室內設計公司,有了「正當職業」后,他就很少出國潛水了。
「對啊!我去過那麼多地方,還是最喜歡這裡。」這裡的人生活步調都慢慢的,讓俊薇很是羨慕。
「真要妳留下,以這裡簡單的生活模式看來,恐怕妳會天天以淚洗臉。」仝皓斌點出重點。這裡的人吃的可是玉米、芋頭類的農作產品,其他的東西都仰賴進口,一般百姓根本買不起。
施俊薇眨眨大眼。「說的也是,所以我也只是說說,啊!我們脫隊太遠了,趕快追上他們。」俊薇快步前進。
仝皓斌人高馬大,輕鬆地跟在她身旁。「搞不好他們是故意製造機會給我們啊!」
「呃!」俊薇困惑地瞅向他,他回以一個無辜的眨眼,令她忍不住噗哧一笑。「你再這樣說,小心我會當真,死纏著你不放。快點跟上他們啦!」她開始小跑步往前跑,心裡其實超想把他的話當真。
「樂意之至。」仝皓斌立在原地輕聲回答,可惜施俊薇根本沒聽到。
在機場看到她時,他就被她的開朗與不做作所吸引了,過去與他接觸的女性除了郭欣欣之外,每一個都是精雕細琢、刻意裝扮,在他面前也總是為了維持形象,所以說話都輕聲細語,問什麼都是「隨便」、「都可以啊」、「你決定就好」的標準答案,久了,他就懶得再和她們出去。
也因為如此,他的女性朋友並不多,要好的也只有郭欣欣一個,只可惜她已經是別人的老婆、兩個孩子的媽了。
直到遇見施俊薇,才讓他對女人又重新燃起希望,甚至有想多了解她一些的衝動。
「我開始懷疑你真的是蓄意接近我。」俊薇瞇起眼看著坐到自己身旁的仝皓斌。
他們再度在飯店附設的酒吧遇見,她以為他像其他團員一樣,吃完晚飯後就不再踏出房門了。
仝皓斌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孤單一個人也只能來這種地方消磨時間了。」
「了解,他們似乎都忙著『做人』。」她確實能了解一個人有多無聊,她不也是因為無聊才到這裡的嗎?
「是我平常虧待了他們,所以他們現在才會卯起來撈本。」
他雖然是個開明的老闆,但是工作不斷上門,想要讓員工休息一下都不容易。原本他曾想要推掉一些,好讓員工們可以喘口氣,他們卻主動要求接下所有的客戶,因為他們每完成一件Case,就多增加一分成就感。
不管是承包建設公司的大宗設計專案也好,或是一般個人散戶的家居設計,只要是他們公司所做的室內設計,通常都能得到客戶的青睞,而且價格也拿得非常好,像這樣成功的原因除了本身的實力以外,最主要的當然是公司內部的向心力。
以他們公司才不過六個人,年營業額卻是人家六十人公司的好幾倍,無怪乎公司雖成立不到一年的時間,卻已經有多位知名的大牌室內設計師想跳槽到他們公司來了。
「看不出來你是這種人,真正虧待員工的老闆是不可能讓他們出國旅遊,而且還全額補助的。」俊薇偏著頭睨向他,打死她都不願相信他是會虧待員工的惡老闆。
「還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這要歸功於公司的設計師。
「你真謙虛喔。」她撇撇嘴,心裡很不以為然;因為剛剛晚餐時,她已經又聽到許多關於他的豐功偉業,除了事業出色外,在女人方面簡直就是所向無敵。
「好說好說。」還真拱起雙手對她擺擺。
「聽說你女朋友超多,怎麼這次卻一個也沒帶?莫非真的很難做抉擇?」這也是剛剛吃飯時聽到的小道消息。
「是誰這麼多嘴?」他底下的人可都是用頭腦和雙手在做事,什麼時候開始有人也用嘴巴在做事了?
「你會這樣問表示是真的嘍?」唉……她沒機會了。
「我只有一句話可以解釋。」他覺得有必要向她澄清。「我現在並沒有任何在交往中的女朋友。」他不想解釋得又臭又長。
他的答案讓俊薇竊喜,她百分百相信他,不需特殊理由,她就是相信他。
而且這表示她的機會還在!她的信條就是──只要遇到對的人,她一定會馬上知道,而且會不惜一切,就算倒追也行。
「唔~~我也沒有交往中的男朋友。」這意思夠明顯了吧?!
聽到她的答案,仝皓斌掛上一抹愉快到不行的笑容。「太好了,我們交往吧!」說完,還對她眨眨眼。
蝦米?!
「砰!」
俊薇太過驚訝,不小心將吧台上的酒杯給推倒,裡頭的酒翻倒出來,她來不及閃開,以致白短褲和大腿濕了一片,而且是在很尷尬的褲襠上。
但是俊薇沒空理會翻倒的酒及濕掉的褲子,傻呼呼地盯著他。
她剛剛沒聽錯吧?他要和她交往?這……會不會太快了?
才認識第一天,他就提出這樣的要求,該說自己幸運,還是要告他輕浮?隨隨便便就要求和人交往?
怦、怦、怦!怦怦……俊薇心臟有力又富節奏地狂跳著。
第一次遇見自己所喜歡的型,就可以順利和對方交往?她真的有這麼幸運嗎?還是……他只是這五天不想自己一個人罷了?
「你剛剛說什麼?」她要再聽一次。
「和我交往。」他看著她澄澈的雙眼認真說道。
「五天愛?」雖然她對他很有好感,但是卻不會接受五天愛這回事。
「不,是正式的交往,不會隨著旅程的結束而終止,除非以後我們彼此都覺得不適合。」他這輩子從沒做過這麼衝動的事,這是第一次,他非但不覺得這樣的決定太過匆促,還有種爽快的感覺。
「你是認真的嗎?當領隊的男友可是很痛苦的。」這是過往那些受不了聚少離多的日子,而對她提出分手的男人說的。
「當老闆的女友也不輕鬆。」所以他到現在還單身。
俊薇被他炯亮的幽眸給電暈了。「請你不要、這樣……看著我。」俊薇很怕自己會因為他溫柔的眼眸而情不自禁地將眼睛閉上,對他有所期待。
「嗯?」
「我……」她竟然會因為害羞而低下頭?!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這樣嬌羞的樣子有多可愛,讓仝皓斌原本炯亮而銳利的眼眸,變得墨黑而深邃。
「妳知不知道妳現在很可愛?」低柔的啞嗓簡直要讓俊薇雙腿發軟。
第一次有人說她可愛,讓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想看看他說這句話的表情。「唔……」她還沒看清楚他的表情究竟是認真還是玩笑的時候,他的唇就已經覆上她的唇瓣。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俊薇有些詫異,不過卻沒有阻止他,或是感到一絲不悅。
她得承認,當第一眼見到仝皓斌時,她就曾經幻想被他薄而剛毅的唇吻住的感覺,只是當時她當自己是在作白日夢,原來,白日夢也會有實現的一天……
仝皓斌緩緩鬆開她,給她一點時間緩和心情。
俊薇雙頰酡紅,面露驚慌,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的。「我我我好像喝、醉了。」這時候,酒真是個好東西,做出任何脫序的事只要推說是喝醉了就好。
仝皓斌僅微微一笑,附在她耳邊低語。「但是我沒醉。」
他獨特的低啞嗓音讓施俊薇再度一片心神蕩漾,差點失去控制從高腳椅上滾下來。
仝皓斌輕柔地捧起她的臉,再度將唇覆上她的柔軟芳甜……
隔天一早,施俊薇偷溜出仝皓斌的房間后,她就開始躲他。
昨晚他們明明只是接接吻而已,哪知道等她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時,不但已經讓她品嘗到被他吻住的滋味,還連帶讓她在他房裡領教到他另一方面的「剛毅威猛」……
她不敢相信他們真的上床了!而且、而且當時還發生得這麼理所當然?!
喔~~她沒臉見他,他一定會把她當成電視上談話節目中講的那些領隊導遊一樣,生活不檢點,借著職務之便隨便和人「黑白來」,就算她現在大聲發誓自己真的一直都是形象清新的優質領隊,他肯定也不會相信。
不過,自責歸自責,能和自己超級欣賞的男人有如此親密的接觸,還是讓她心中泛起一抹酸甜。
昨晚的感覺真的很棒,她一點也不後悔!誰知道過了這個村,還有沒有那個店?好不容易遇到欣賞的對象,當然要好好把握機會,努力創造自己美好的未來啊!只是……說是這樣說,她還是沒那個膽子在事後去面對仝皓斌,只好像只小鴕鳥般,見到他就閃。
就像現在,大家正爬上一個小陡坡準備前往水母湖,仝皓斌被團員笑鬧地拱到最前頭負責開道,而她卻故意落單在最後,離大伙兒有一大段距離。每當仝皓斌回頭看她時,她就趕緊假裝欣賞陡坡旁的熱帶植物;要是仝皓斌刻意放慢腳步想等她時,她就趕緊追上前一名團員,和對方愉快地聊天。
仝皓斌看著她大方地對別人笑靨如花,卻連一個眼神都不施捨給他,不悅全寫在臉上了。
好不容易抵達水母湖,俊薇身為領隊,所以通常要負責幫客人看著隨身背包而留在岸邊,仝皓斌當然把握這個機會接近她。
「昨晚為……」他才說三個字,俊薇就開口打斷他。
「咦?你怎麼不下去?全世界就只有這裡的水母是無毒的,牠們在沒有天敵的進化過程中,漸漸失去了毒性及防禦系統……」噠噠噠的像機關槍一樣說了一大串,眼神卻是看著湖中心的團員們。
「我知道,我來過很多次了!」他說得有點大聲,因為他生氣!這女人竟然連用眼角看他一眼都不願意,教他如何不氣憤?
「這樣啊!那……不然你來顧行李好了,我下去幫阿輝。你知道的嘛,做領隊和導遊的,就是要負責大家的安全,我看阿輝一個人好像忙不過來,總要儘儘領隊的職責。」她還是不看仝皓斌,就像盲人般,總把視線落在遠方。
「不……」
「麻煩你啦!」說完就直接跳下湖去,往大家的方向游去,留仝皓斌在岸邊直跺腳……
施俊薇昨天巧妙地利用各種理由躲了仝皓斌一整天,今天的行程整天都安排海上浮潛,她打算依照昨天的方法來避開仝皓斌,即使他的眼中已經可以看到兩簇大火了,她還是奮力裝作沒看見。
搭乘快艇前往景點的途中,她跟導遊阿輝在船上聊得可開心呢!
仝皓斌突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身後──
「我有話想跟她說,麻煩你先離開。」
聽到這個聲音,施俊薇兩眼發直,全身微顫,一路從頭皮麻到腳趾,就算看再惡爛的恐怖片也沒這麼害怕過。
阿輝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前幾天這個老闆都挺好相處的,怎麼現在的眼神會這麼陰鷙,語氣中也飽含著無限的怒氣?看樣子還是少惹他為妙,免得小費被減一半。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阿輝很快轉身朝著其他團員走去,俊薇伸手要拉他時,已經來不及了。「不要……走~~」她伸出的手在風中搖擺。
俊薇緩緩收回抓空的手,低下頭,不敢面對仝皓斌。
「為什麼跑掉?」他將手撐在她身後的牆上,以防她又溜了。
「嗄?」對於他們那晚發生關係的事,她到現在都還是處於震驚又不知所措的狀態,根本都還沒想到要如何面對他,所以只好躲著他;不過現在既然被「活逮」了,她也只能裝傻啦!
「那天早上為什麼一聲不響的跑掉?還一直躲著我?」跟他裝傻?看他怎麼處罰她。
俊薇偷偷抬眼瞄他一下,與他凌厲的目光交會後,又趕緊低下頭,心中暗暗驚訝自己怎麼敢和他上床?
他現在這個樣子,她寧願被丟到海里喂鯊魚也不要和他單獨相處,細胞都快被嚇死光了。
「我……我……我……」
「嗯?為什麼避著我?」他果然不放過她,甚至不給她喘氣的時間。
「沒沒沒有啊!」現在的他這麼可怕,連阿輝都丟下她避難去了,她一個人在這裡瑟瑟發抖也是正常的吧?
「沒有?」仝皓斌很大聲的揚高音調,引來其他人的注意。「要不要我提醒妳,自從我們在酒吧相遇,因為我吻了妳,然後我們……」
她摀住雙耳,猛烈搖頭。「不要說!我不要聽,我不要聽──」他竟然打算就這樣說出他們的事?!她拚命地搖頭。
仝皓斌將她的雙手拿下,勾起她的下巴,讓她與他面對面,恢復一貫低啞的聲調。「那就不要聽,用做的。」
他居然就在這裡吻了她?!
俊薇根本無法應付他這樣突如其來的舉動,只能任由他的舌長驅而入。
這個紮實的吻又勾起了她甜美的回憶,主動將雙臂勾上他的肩頸,根本忘了現在他們身在哪裡了……
結束這個吻,他們彼此還沒開口,四周就傳來激動的歡呼聲。
所有的團員和阿輝都卯起來對他們鼓掌歡呼,也就是說大家都看到剛剛那一幕經典畫面!
做了六年領隊,施俊薇從不曾這樣沒臉見人過,但是現在自己仍被他牢牢的圈鎖著,她還能躲到哪兒去啊?
仝皓斌大方地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她順勢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她還真想乾脆將自己的臉揉入他的體內。
而仝皓斌非但將她攬進懷裡,還對大家比出勝利的手勢,他都這樣公開了,看她還想往哪兒逃?
阿輝現在終於知道他剛剛為什麼會被趕走,原來是自己太白目,沒發現他們其實早已眉來眼去很久了。
他好倒楣,根本不知道自己變成大電燈泡,就平白受到仝皓斌「無情」的對待……不管,他們應該要給俊薇的小費他拗定了,反正俊薇已經有了「最多」的小費。
只是帶團時一向強調和客戶保持距離的俊薇,竟會這麼快就墜入情網,著實讓他有些意外,也急著想告訴其他想追求施俊薇的男導遊這個最新八卦,他們一定會相偕去跳海的。
不過,他還是得承認仝皓斌確實是個很優的對象,應該要趕緊把握才對。
他支持俊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