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春了,清月澤卻染了一場風寒,病得不輕。
「咳咳,咳咳咳……」虛弱地卧在床上,蒼白的臉顯示著病情絲毫沒有好轉。
「那些庸醫!全是蠢才!!」看到兄長受病魔糾纏,伊心邊喂他葯邊罵著大夫。
緩了緩氣,清月澤道:「已經比前些天好多了,別怨。」
「這叫好?」伊心紅著眼,咬唇。
躺在床上的兄長,羸弱得彷彿一碰便會碎,本來就單薄的身子更削瘦了。
「好伊心,彆氣,過幾日哥哥的病就會好了。」這二十多年來不曾害過什麼大病,也難怪一場小小的風寒令他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不知……生意上的事如何?」
伊心放下空碗,坐在床沿,皺眉。「哥哥真是的,都病成這樣還擔心生意上的事!」
「伊心……」
嘆口氣,伊心撇嘴。「放心好了,生意上有爹撐著,我也可以幫著做一些事。」
月澤定定地看著伊心輪廓漸鮮明的漂亮臉蛋。伊心他……在蛻去稚氣,少年在漸漸地成長……
「……長得太快了……」他喃喃。
「什麼?」伊心低下頭,想聽得清。
月澤又咳了。
「哥哥——」
拍著兄長的背,伊心的雙眉緊緊攏著。
「……我沒事……」
虛弱地一笑,讓人看了更覺得他會隨風而去!伊心撲上前,抱住了他,將臉貼在他頸間。
「……心……」月澤愕然。
「哥哥……」緊緊抱著兄長,不放開,不放開!
「伊……心……」月澤緩和了表情,漸漸泛出溫柔,伸手回抱伊心稍小的身子,寵溺凝在眼中。
「我的伊心……」他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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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爺,二少爺……」管家氣喘吁吁地跑來。
「什麼事?」放下書,伊心望著門口,從微皺的雙眉中可感出他的不悅。
管家緩過氣,接收到二少爺那凌利的眼,噤了噤口。「呃,是……是關於大少爺的婚事……」
伊心翻了翻書,一頓手,道:「離成婚的日子不是還有兩個月嗎?」
管家吁口氣,暗中觀察二少爺的表情。總覺得二少爺變得不一樣了。怎麼說呢?印象中,二少爺應該極為柔弱的,睜著一雙無邪的大眼,無辜地望著你,令人不由自主地想憐惜他!可是,如今的二少爺,自從練了武,身體健壯許多,身高明顯拉長,即使那眼仍是大而黑亮,但總有一股威嚴流露而出,使人不禁折服在他的尊貴之下。突然間,發現原來的二少爺也是名男子!?
「明日是大少爺和許小姐的訂婚日子,本來得由大少爺帶聘禮到許府去提親的,但……目前依大少爺的身子,怕是出不了遠門。」許小姐便是大少爺即將迎娶的妻子。
「所以……」
「老爺想要二少爺代大少爺到許府提親。」
「……」伊心起身,修長的身上穿著精美華麗的衣服,及腰的長發隨意地由一和錦絲線扎著,眉宇間流露著掩不去的貴氣。一個風度翩翩的絕佳公子!
「告訴我爹,明日我會代大哥去提親的。」
管家得到答案后,欣喜地下去了。
伊心立在桌邊,手撐在全是帳本的桌面上,咬牙。
終於近了嗎?
終於要向那個女人提親了嗎?
恨!
痛恨這種無力!
兄長的婚禮,他無力阻止嗎?
一甩手,打下了桌上所有的物品。
不!
哥哥是他一個人的!
他一甩袖,步出書房向清月澤的房間走去。
當看到清月澤安祥的睡臉時,他柔和了眼。伸出手輕輕摩挲他蒼白的臉。清月澤動了動,並沒有醒。
伊心伏下身,輕吻他的唇。
「哥哥……」呢喃聲沒入兩唇之間。
十指插入兄長的長發中,他放下床帳,趴跪在兄長的身兩側,寬袖散在兄長的頭兩側,散成兩朵美麗的絹花,長發下垂,光滑如流水。
虔誠地吻著他美麗的五官,淚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哥哥,哥哥……」沉睡的人兒,不安地皺皺眉。
流著淚,解開兄長的單衣,露出他潔白的胸膛,他伸出舌頭,舔舐兄長的鎖骨。
突來的冷氣,驚醒了月澤,感到有人在啃咬他的鎖骨,他一驚,但聞到熟悉的清香味后,神經稍稍放鬆。
「伊心?」他伸手按在伊心的發上。「怎麼了?」
伊心不回答,繼續褪著他的衣服,一路吻到他腹部,月澤倒吸一口氣,緋紅了臉,虛弱的身體做了不任何的掙扎,何況,也沒掙扎的必要!
「哥哥。」伊心褪著自己的衣服,兩具赤裸的身體交疊,完美無瑕。「哥哥……給我好嗎?」
感到伊心的迫切,月澤寵溺地笑。
分開兄長的雙腿,挺進他緊閉的秘穴中。月澤痛呼,但隱忍了下來,急促地呼吸著稀薄的空氣,濕潤的眼柔情地注視著弟弟。
伊心扭曲了一張俊臉。
不夠!
不夠!
只有擁有身體一點也不夠!
他要更多!更多!他真正想要的是——兄長的心!
「哥哥——」伊心低吼,開始無情的擄奪他的一切!即使他有病在身,他也不放過!
「哥哥——我要你——」他瘋狂地嘶吼。淚又開始滾落,滴落在月澤的胸膛上。
雙腿環著伊心搖擺的腰,月澤十指緊緊揪著被單,咬著牙,承受著弟弟帶給自己一波緊接一波的痛楚與……快感……
「好快哦,大公子即將娶妻了。」
布置精緻典雅的閣樓里,清家的兩位絕世夫人清嘗淡茶,聊著家常閑話。
二夫人是個小巧玲瓏的美人,她的美是以溫潤而純潔的白玉來形容的。身著粉紅絲綢裝,梳著時下最流行的婦女頭髻,優雅地坐在圓椅上,白玉般的手指輕巧地執著茶杯,不急不慢地啄著清茶。
二夫人不愧曾是京城風流一時的第一美人!即使為人婦,孕有子了,依舊不減當年美麗的風韻。相對於二夫人的美艷,大夫人就顯得庸俗了。
年長了許多,歲月不留情地在她臉上刻下風霜,就算撲了一層厚厚的粉,仍掩不去深淺不一的細紋。大紫紅的綾羅綢緞穿在她身上,只添了俗氣。何況複雜的頭髻上插滿了金釵玉簪顯得她只是一個愛展現的貴婦人。
雖然庸俗,但她還是有一種她個人獨特的風韻。
那便是閑適!
是的,一個富貴商婦少有的閑適。
從她喝茶的姿勢以及聊天時的語氣,都可感出她的從容不迫。這是一種安逸,一種家的感覺。
難怪清老爺儘管迷戀二夫人,但仍不忘歸屬大夫人溫暖的懷抱中。這就是清老爺為何公平對待兩位夫人的緣由?
「大公子不知染了什麼病,都一個月了還未好?」二夫人微顰眉,令人不禁要憐惜她。
「京城裡最好的大夫都請來看了,還是不見起色。」談到兒了,大夫人不免擔心。
見大夫人面露難色,二夫人忙笑。「大姐不必擔心,我想吉人自有天相!總會好的。」
「希望如此。」
裊裊的氣霧遮去了二夫人的花容,霧散,花容又現。
大夫人望著,心中暗暗妨忌。
是真是母子!
母親生得沉魚落雁,兒子也脫俗不凡!
不過再怎麼超塵,侍妾兒了的身份無論如何是改不了的!
賤!
搶人家丈夫的女人,就是賤!
她身為正妻,不可能無視於丈夫另娶二房。這麼多年了,她一直忍著,對著這張花容,她死命地忍著!丈夫表面上待她們二人一樣寵愛,然而,男人總愛美的東西!
一個月里,丈夫起碼有二十多天在二房那兒。
她是有些老了!歲月不饒人,昔日的紅顏漸褪去光澤,哀婦空怨歲月匆匆,徒傷悲啊!
完全感覺不到大夫人怨恨的心,二夫人轉移話題。「幸虧老爺老當益壯,生意上的事都能打理。」
「是啊。」大夫人隨口附合。
「不過,為了生意上的事,老爺又出遠門了。不知這次幾時回來。」二夫人輕嘆。
大夫人不動聲色。暗笑。
怎麼,一日沒有男人就不行?果然是個騷蹄子!
「這幾個月來,伊心好像長大了許多。」大夫人不經意地提道。
一說到自己的兒子,二夫人馬上光彩奪目。「是呀,伊心已經十五歲了,算是大人了呢!他從小就崇拜大公子,加上大公子的悉心教導,伊心都可以為兄長打理帳務了。連老爺也誇獎他做事果斷、精確、利落。那帳本的帳目做得一清二楚又不失精確。」
「你有個好兒子啊。」大夫人微笑。
二夫人放下茶杯。「大姐此言差矣,小妹的兒子也是大姐的兒子啊!咱們是一家人,毋須分你我。」
「妹子說的是。」大夫人回道,眼角卻迸出寒氣。但專心喝茶的二夫人自然不知。
下午茶,便在兩名心口不一的女人閑聊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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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被黑氣纏住了。清家的大公子病未痊癒,竟傳來清老爺的死訊!?
當管家帶著清老爺的遺體回清府時,清府像炸開的窩一樣,全亂了!
二夫人當下暈過去,大夫人像瘋了一樣地大叫,大少爺病上加病,唯有二少爺含著淚撐著整個家。
清老爺是被強盜殺死的!在談完生意的途中突然遇到土匪,商隊的人無一倖免。消息傳來后,管家立即跟著官府的人前去確認。
「老爺——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棄我們而去!?」大夫人身著喪服,撲倒在丈夫的棺木上,又叫又哭。此時,大家才感覺得出,大夫人是多麼的愛清老爺!
她披頭散髮,雙眼紅腫,全無了平日的整齊與富貴,她瘋了一樣拍打著棺木,眼淚鼻涕一起流。
二夫人拖著眩暈的身子,痛哭,跪在丈夫的棺木旁,雙肩一顫一顫的,身後的丫環扶著她,不使她歪倒在地上。
清月澤更瘦了,在伊心的摻扶下,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邊咳邊喘氣,眼中泛著淚光,蒼白的臉無一血色。
伊心在一旁默默流淚,不時地擦著滾落的淚珠。
全府的僕人都身著喪服,跪在大廳內,嗚咽。在場的人都陷入了悲傷之中——不,唯有一人冷眼旁觀!他便是龍一!
一個迷樣的男人!
儘管他身著喪服,但他俊逸的臉上沒有表情,冷冷地注視著一屋子慟哭的人,他沒有被感染。
設了靈堂之後,與清家有生意往來的客戶和遠房親戚都前來追悼。遠嫁他鄉的華玉卻因坐月子不能前來,他的丈夫帶了幾個僕人趕來了。
楊無痕與父親一同前來,實在不也相信素來健壯的清老爺就這樣撒手人間,留下兩位遺孀和兩位年輕的公子。在看到清月澤蒼白虛弱的樣子后,他深深地為他心疼!
以月澤這帶病的身體,如何撐起這個大家族?
不禁地,將視線落在伊心身上。
伊心……
還太年幼了!
唉——未來,不可知!
樹倒,猢猻散!
果不其然,不少與清家有生意往來的客戶們都漸漸疏遠!
拖著一身的病,清月澤撐著身子,在燭台下辦公。
父親去世已有好幾日了,留下的攤子只能由他一個人撐下去!面對不少客戶的疏遠,他沒有任何錶示。這是必然的,畢竟他還年輕,以往有父親撐著,才維持著關係,如今父親一去,不少人不敢冒險將賭注押在他這個後生小輩身上!
母親自父親去世后就一直精神恍惚,這令他十分擔憂。二娘終日以淚洗臉,一路憔悴下去!唉,這個家,難道會衰弱下去嗎?
不!他絕不允許!
只要有他清月澤在,清家就不會衰弱!
「咳,咳——」捂著唇,不斷地咳著。
他握拳。
可惡!
這個身體到底怎麼了?為何如此不堪一擊!僅是一場小小的風寒,竟令他卧床一個多月!?
真的僅是風寒嗎?
「哥哥……」一進書房,便看到兄長咳彎了腰。伊心心疼得要命。端著葯快速來到他身邊為他拍背。
「哥哥,喝葯吧。」
清月澤緩過氣,接過伊心手上的葯喝著。
終於,不適的身子緩和過來了。
摸著他疲憊的臉,伊心擔憂。「哥哥還是歇一會兒吧。」
「不行!」月澤一口回絕。「父親不在了,生意上的事不可就此怠下來!」
知道再勸也沒用,伊心坐在他身邊。
「那我幫哥哥吧。」
「伊心。」心中嘆然,看到伊心消瘦的臉,月澤蹙眉。
「哥哥放心!父親雖不在了,但伊心不會讓哥哥一人孤軍奮戰的!我會陪哥哥一起把清家撐下去!」伊心堅定地道。
月澤撫著他的眉,笑。「伊心……長大了啊!」
心中的某個角落,在刺痛!
伊心抱住兄長單薄的身了,哽咽。「我們是——兄弟呀!」
月澤一愣,即而回抱他,欣慰。
「是啊!我們是兄弟!」
伊心閉上眼,讓淚滑下無瑕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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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要守喪三年,所以清月澤與許家小姐的婚事也延後了。但清月澤有送話過去。許小姐可以以此解除婚約,因為他不想誤了她的青春。而許小姐的父親,也就是他的表舅,當然會以此解除婚約!清老爺過世了,清家少了支柱,誰也不知它的未來如何,加上清月澤身有病疾,不知何時會加重,他當然不可能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嫁過去受苦!
於是,一場婚約就此了解!
幾個月來,清月澤的病終於有起色了!雖然不及以前健朗,但至少能外出了。不過近幾個月來,外出談生意都有伊心陪著。
伊心不愧是清家的兒子!完全繼承了清老爺的生意頭腦,跟著兄長做生意,竟也展現出他的商業才華!
這讓清月澤驚訝。但也不得不接受,伊心長大了!
望著少年漸拉長的身體,漸深邃的五官,他迷茫了。
少年……已成長……
「……伊心,你先去休息吧。」坐在書房中,對身邊全神貫注的少年道。
伊心停下記帳的筆。「還早呢。」
月澤揉揉太陽穴。「今日……你早些休息吧。」
「該休息的是哥哥吧?」伊心關心地道,「你身上還有病呢。」
「已經好多了。」
「但是——」
「伊心,別為我擔心,好嗎?」月澤溫柔地說,「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沒什麼大礙的。倒是你,近日來清瘦了不少。」
哥哥……在說什麼呀?
伊心奇怪地望著一臉溫柔的兄長。面對如此溫和的他,突然有些陌生了。
真正清瘦的人……是哥哥吧?
見他依舊坐在椅上,月澤起身,不容他反抗地將他橫抱而起。
「哥哥?!」
「別動。」他柔聲道,「哥哥送你回房。」
窩在兄長的懷中,不語。熟悉的心跳聲,熟悉的溫暖,可是,為什麼會感到陌生?
走出書房,來到迴廊。夜風襲來,令人哆嗦。伊心縮了縮,月澤更將他往懷裡帶了。
來到房中,伊心疑惑。
望著典雅的擺設,他怔怔。
這……不是他的房間?!
這裡是——哥哥的房間。
為什麼?
哥哥帶他到自己的房裡?
由著兄長抱他到床上,寬衣解帶,伊心盯著月澤熟練的動作。
「哥哥……」他喃喃。
「嗯?」半蹲著身子,為伊心卸鞋。
「為什麼?」
「什麼?」不解。
伊心眨眨眼,又問。「為什麼……帶我到哥哥的房裡?」
月澤微愣,皺眉,起身,將伊心按倒在床上,體貼地為他拉好被子,方道:「傻伊心,這裡也是你的房間呀!」
伊心眼瞪得大大的,但從兄長含笑且寵溺的臉上看不出什麼。
哪裡出錯了?
是不是哪裡出錯了?
安頓好后,月澤摸摸他的頰。「睡吧,哥哥陪你到入睡。」
「……哥哥不一起躺一會兒嗎?」
「不了,一會兒我還要去辦公。」
「哥哥……」拽著兄長的衣角,擔心地凝視他。收到他關切的眼神,月澤拍拍他的頭,微笑。「我沒事的。」
「已經晚了。」
月澤嘆氣。「父親不在了,清家的擔子也落到了我的身上,不過,父親生前能一個人扛下來,相信我也能扛的!」頓了頓,他低眼柔視伊心細緻的臉。「伊心,你別再插手了。」
「為什麼?」伊心低叫。
月澤安撫他。「你才十五歲,還小,清家的擔子不該分開你身上,你會承受不起的。放心,有哥哥在,清家絕對會延續下去的。」
「哥哥!我不小!」伊心不服氣。他已十五歲了,算是步入成人的年齡了。
月澤點點他的鼻。「會堵氣,怎不算小?看,你個兒小小的,臉蛋小小的,鼻小,唇也小,整個兒都小得如此脆弱,得好好保護才行。」
伊心微張了口。怪怪地,哥哥的眼神怪怪的。可,哪裡的怪呢?
「哥哥……」
月澤突然抱起他,將他往懷裡按,帶著嗚咽的聲音低喃。「伊心,我的伊心,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哥哥——」伊心震驚,獃獃地被兄長緊緊抱著,感覺到他的顫抖。
他……在哭嗎?
因為……因為父親的死……哥哥在哭嗎?
這些日子來,哥哥拖著帶病的身體,一直壓抑著,壓抑著喪父的悲痛,母親的癲瘋,沉重的的擊下還要扛起整個清家!
再強悍的男人,在這接踵而來的悲痛下都會倒下吧?
伸出纖細的手,環上兄長消瘦的身子,深深心痛。
「哥哥……哥哥……」無聲地喃喃著。
能依靠的人,只有彼此呢!
懷裡的人,是他唯一需要的!
其他人——全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