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枕邊人
過了良久,我聽到不遠處傳來月霜她們的聲音,現下我衣衫不整,眼睛哭得紅腫,要是被她們看到,不知會折騰出什麼亂子,我慌忙起來,也顧不得現在狼狽的樣子,匆匆躲進屋裡,躺在床上裝睡。
不一會兒,屋裡響起腳步聲,之後,門就被推開,月霜小聲地叫喚,在得不到我的回應后,帶上門離去,徒留我一屋子的傷懷。
第二天清早,我早早的起床,兩隻腫大的眼睛讓月霜和夜聲嚇了一大跳,急忙摻我坐下。
「小姐你怎麼了?怎麼眼睛腫成這樣,昨天哭了?」月霜擰來一把濕毛巾敷在我眼上,幫我去腫。
滲著涼意的毛巾貼在我浮腫的眼窩上,帶走我眼皮上的熱意,我滿足地舒了口氣。
「說啊,你的眼睛到底是怎麼回事?」
「也沒什麼,」我輕輕聳了下肩,「不就是昨天睡了一天,晚上一直失眠,今早起來就成了這個樣子了。」
「真的?」月霜疑狐地問,「昨天不是說好了一起用飯嗎,怎麼這麼早就睡了?」
我腦袋中突然出現不應該出現的東西,臉不覺有些微熱,不由低下頭,不讓月霜瞧見我的異樣,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故意嬌嗔道:「你們去了這麼久都沒有回來,早上又讓芯芮折騰了,自然有些乏了,所以就去睡了。」
「都怪那個總管,一直刁難我們不讓我們拿膳,芯芮姐姐氣得差點就拿菜刀砍了他了,那場面好看極了,月霜姐姐拉扯著芯芮不讓她動手,而那總管明明臉都青了,卻還是不肯讓我們走,最後被芯芮姐姐嚇得倒在地上,哈哈哈哈……」夜聲回憶起當時的畫面,還是哈哈笑個不停,好一會兒才順了口氣繼續說,「後來有來了一位大公公,聽芯芮姐姐說是皇上身邊貼身伺候的公公,一句話就放我們走了……」
後面的話,我忘了我記得多少,只知道,原來她們的姍姍來遲,是因為被人攔住,而九皇子的離去,是因為皇上的召見,為什麼,我會覺得裡面有著某種關係吶!
「小姐。好點沒有?」月霜為我換上新地毛巾。看著我地眼憂愁地說道:「還是沒有退下地樣子。要是在府里。塗些凝花玉露膏或許會好一點。」
我剛想笑月霜地妄言。就聽得夜聲大喊一聲。飛一般地跑進自己地房間。嚇得我和月霜面面相覷。接著。又看到月霜小小地身子抱著一隻大大地包袱。喘著氣跑了回來。
「是什麼啊。這麼一大堆?」
夜聲一把把包袱放在木桌上打開。裡面滿滿地東西看得我們俱是一驚。
「這是我地上盤古硯和一套毛筆。」
「這是銀票和飾。」
「還有八寶盒。」我一把抱住盛滿花籽的八寶盒,裡面全是我的寶貝。
「還有凝花玉露膏,清心丸,和各色補藥!」月霜驚呼,拿出凝花玉露膏。
打開盒子,先是冒起一陣淡淡的青霧,之後才是碧綠透明的藥膏。
月霜小心地抹出一些,將綠色透明的藥膏塗在我的眼帘上,帶來的不僅是清涼,還有一屋子的幽香,令人精神也為之一振,眼袋也不似剛剛那麼厚重了。
月霜很是滿意地收好葯,轉而嚴厲地看著夜聲:「這些東西都是那裡來的。」
夜聲大氣也不敢喘,艾艾地說:「是大少爺拿過來的,那是小姐和你都不在,我就收了下來,結果,結果就給忘了。」
說道這,夜聲的鼻子紅紅的,眼中略微帶著水氣,泫然淚下,我趕緊推開月霜,摟著夜聲安慰道:「沒事,現在拿出來也不遲,你看,這不剛好趕上嗎,月霜也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只是……」
我一時語塞,只好求救地看在一旁的月霜。
月霜沖我白著眼,好久才願意開口:「老爺的生日就快到了,小姐一直都在愁要送老爺什麼,現在有了這些東西好辦事多了,我們這是高興,沒有怪你。」
「哦。」這麼拗口的解釋,別人或許不信,但是對於夜聲這個單純的傢伙,就足夠受用了,轉眼,她又露出了她開朗的笑,剛剛的一切在她小小的腦瓜里已經自動煙消雲散了。
我鬆了口氣,不僅僅是因為夜聲,也是為了自己,現在的月霜至少,不會再追問我眼睛腫脹的緣由了。
一連幾天,我都忙著在院子里開墾花圃,在一行行的**盤中播下花籽,這個時間播種剛剛好,要是照料得宜,大概3個月就可以看到開花了。月霜有些不滿,我常常搞得灰頭土臉,一點也沒有小姐該有的樣子,不過反正這就只有這幾個人,別人也看不到我這模樣,索性也由著我去,宮中的日子甚是無聊,有事可做反而是件幸事。
我終於種下了一庭的花籽,接下來的後續工作,被夜聲央求著接了過去,無所事事的她都快霉了,不過,我還是偷偷暗處看著,就怕夜聲又生起什麼主意來,對我的這些寶貝一番凌虐,要知道,不久前,她還突奇想的用酒澆花,差點害我幾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不過,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誠如月霜所言,父親的壽辰就快到了。雖然我身處深宮,行動有些受制,可是這份心意絕對免不了的,因此,送什麼禮物給父親,便成了我的一道難題。
「小姐,還在想嗎?」月霜一推開門就看到我使勁拍腦袋的樣子,好笑地看著我孩子氣的舉動,把一碗酒釀放在我面前:「歇歇吧,你都想了好幾天了,來,把這喝掉。」
「唉——」我長長嘆了口氣,接過酒釀,卻現酒釀的湯底是血紅色,而這淡淡的幽香,是……
「是百花釀,少爺給我們捎了不少,全放在竹筒內。」月霜笑著看著我饞貓的樣,把勺子塞在我手裡,催促了一聲:「快喝吧,瞧你那樣。」
我不在意的沖月霜扮了個鬼臉,月霜嬌笑一聲出了門,而我繼續貪婪地聞著百花釀獨有的香味。大概沒有人會想到,林尚書的二女兒貪戀杯中物吧。其實我不甚酒力,尋常的酒,三杯就是我的極限,但對於百花釀,我千杯不醉,即使到現在為止,我也沒有醉過。可惜我身為大家閨秀,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則傳出去,又不知道是怎樣一則留言,故我常常克制,除非難得的日子,才會小飲一番,抑或獨處,一如現在。
我滿足地拿起勺子,先將碗中酒釀全吃進腹中,這才小心翼翼地捧起瓷碗,慢慢啜飲。
酒,慢慢流進我的嘴中,絲般的口感,每次滑過舌尖都可以品嘗到不同的味道,有酸、甜、澀、甘……千萬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夾雜著,在舌尖百般纏繞,知道我捨不得地咽下,一股暖流直往腹中遊走,連精神都不由一怔,感覺就像聽著世上最美妙的音樂,吹著世上最和暢的細風,整個身子跟著飄飄然,自己墜於如夢如幻的夢裡……
「小姐。」月霜的叫聲突然嚇了我一跳,一不小心,一滴百花釀滴在了紙上,在宣紙上暈開一層層的紅漬。
「對不起啊,小姐。」月霜看著我一臉痴獃地看著,以為我是在可惜,故走到我身邊安慰,「稍後我再給你盛些酒來,現在,九皇子正在。」
「啊!」我突然站起,把月霜嚇得退了一步,我擁著她,興奮地大叫:「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月霜感染到了我的喜悅,表情一掃剛才的驚嚇,跟著我一起笑了起來。
「走,走,我們去見他,我還有好大的忙要他幫忙吶。」
我率先出的門,看到九皇子在那喝著夜聲沏的茶,笑著不知和夜聲聊些什麼。
「九皇子!」
九皇子正喝口茶,聽到我不同往常的叫聲,不由嚇了一跳,一口茶走岔了地方,咳得他伸不直腰。
我趕緊上去拍他的背,幫他順氣,焦急地說道:「你可不能死啊,我還有事要請你幫忙啊。」
終於,九皇子順了口氣,我也虛脫般地坐了下來,剛才真是嚇死我了,還以為他會一命嗚呼呢。
他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我哪有那麼容易死啊,咳咳。」
他順順氣,臉上是被嗆住后的紫紅色。
「哦,你先喝口茶順順氣再說吧。」我趕忙把茶水遞到他面前,剛剛可真是嚇到我了。
「不不。」九皇子把茶推得遠遠的心有餘悸地看著我:「你還是先說要幫什麼吧,免得我到時又被嗆住了。」
我的臉不好意思地紅了,剛剛真的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害得他嗆住,這下,我怎麼好意思說出我的請求啊。
「我們都這麼熟了,別跟我客氣了。」看出了我的窘迫,九皇子不在意地揮揮手,繼而調侃道,「我剛剛可是聽到你是因為有事求我才不要我死的。」
「哪有。」我艾艾的說,臉像是燒起來似的,「我只是想請你安排我進入御花園,我,有些事要做。」
「你就因為這個。」九皇子一直手捂著腦袋,受不了的看著我,「你應該求我把御花園搬到這個庭院里才比較符合要求的含義吧,我就身份難道就這麼沒有利用價值嗎。」
他一臉的委屈,配上依舊帶紅的俊臉,害得月霜她們笑成了一團。
翌日,我們幾個一大清早就出現在御花園內,開始分頭採集百花。月霜和夜聲跟在我身邊多年,早就耳濡目染地學會辨別百花,這點事情還難不住她們兩人,一天的時間,偌大的御花園已經被我們走遍,但是我們只是選了一些花的花瓣帶回綉院。
回到綉院后,我們略微梳洗一下,就開始把花瓣一份份搗碎,夜聲負責遞花,月霜負責搗碎,而我則負責用不同花汁記錄下她們各自的名字,然後放在一邊晾乾。
工序有條不紊地進行,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我們用完晚膳便早早睡去,這幾天,有的忙了。
周而復始的工序,我們做了足足7天,才採摘完御花園那所有的花種,記錄下了所有的名字並且晾乾。可是事情並沒有到這裡就結束,我們接下來還要做好些事,忙碌的日子終於在第13天結束,我終於找到了我要的,我不由地和她們抱在一起,成功了,終於成功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又趕到御花園,這次沒有再分散開來,我們一起在花園一角,採摘著那嬌嫩的花瓣,辰時左右,我們就安靜的回到綉院,三個人一起開始碾磨……
終於,我要的東西如願以償地擺在我們面前,看到夜聲剛才小心翼翼地捧著它的樣子,我的心裡飄蕩著一種驕傲,我一定可以為爹送上一份最特別的禮物。
夜深了,我打她們下去后,親自把紙張筆硯全移到正對大門的長桌上,開始靜思。
眼觀鼻,口觀心,外界的一切事物都不在我眼中。
突然,靈光一現,我抓起一直狼毫,唰唰地開始揮毫潑墨。終於,最後一筆勾勒,我滿意地舒了口氣。
退後一步準備好好欣賞,卻不了身後碰上一個堅硬的東西,還帶著暖暖的溫度。
我回頭,是他,我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自己驚訝地叫出聲來,身子也緊跟著轉了對來,正對著他。
「你,你怎麼來了?」好半晌,我才可以說出話來,卻還是結結巴巴。
「朕不能來嗎?」
他的話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令人猜不透他的情緒。但是我輕易的意識到了我的錯,我怎麼能稱他為「你「吶,上次是他先用「我」的我才會跟著用「你」來稱呼,這次……我真咬掉自己的舌頭,多話。
我偷看他的表情,依舊深邃莫測,讓人看不出端倪。
我只好惶恐地說道:「天下是皇上的天下。」
「你在畫畫?」
他突然地轉變話題,害我一下子轉不過來回話,索性我也就保持緘默,不是說沉默是金嗎!
他的手臂穿過我的肩膀,身體緊密地貼在我身上,熟悉的氣味令我不由自主地會想到半個月前那個正午,那片樹蔭下的他和我……
我的臉不由地燥熱,輕輕地甩甩頭,想要甩去那莫名的東西,卻倒吸了口氣,他的唇在我的額上,即使是細微的轉動,都能感覺到他的唇瓣擦過我的額際時溫暖的觸感。我僵硬縮著脖子,一動不動。
「這畫是你畫的?」
「是卿晏的劣作,皇上見笑了。」
「你這番說辭,只怕是逼得畫院那幫老學究懸樑啊。」
「皇上過獎。」我謙虛地應承,不敢多說一句,唯恐多說多錯。
他也沒了下句,我尷尬地站在他懷裡,面上分明是他探究的目光,我卻不敢去證實,只好使勁保持自己頭部的平衡,不能上,不能下,不能左,不能右……我只能感覺自己的腦袋越來越沉,沉到我的脖子都快撐不住了。
「哈哈。」他突地在我耳邊促狹地笑開,大手一摟,我整個人就坐在了他的腿上,而他穩穩的坐在不知什麼時候撈來的椅子上。
「吃些東西吧,否則我朕怕你接下來沒有力氣陪朕。」他暗示性的語句讓我的臉愈加紅潤,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一輩子都不出來。
但是經他這麼一說,我才現窗外已經看不到月亮了,顯然已經下半夜了,門也被關上了,他是怎麼進來的?
不過經他一提,我才現自己真的有些餓了,在肚子丟人地抗議之前,我自然要先填飽它。我任命地坐在當今九五之尊的腿上,安靜地吃著月霜早已備好的糕點,幸好現在的天氣不會太冷,糕點還是鬆軟的。
一杯茶好好地端到我面前,煙霧裊裊。哪來的?要不是我在屋裡住了一月有餘,我真會覺得這屋裡有些什麼,他怎麼能在沒有移動分毫的情況下,可以變出一杯剛沏好的茶呢。
這問題沒有困擾我很久,反正庸人自擾向來不在我為人處世的原則里,說不定這位真龍天子真有九龍真氣什麼的,可以做到這些詭異的事。
我輕輕啜了一口,凍頂烏龍,雖然別有一番滋味,卻不及花茶的細膩香甜,我慢慢地放下了茶,糕點也擱在一旁,已經吃不下了。
腰間陡然一緊,他調整著我的身姿,讓我跨坐在他腿上,這姿勢,比剛剛坐在他腿上都還要來的羞人,我低垂著頭不敢去看他。
他似乎無聲在笑,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有這感覺,可是,當他逼著我抬頭時,神情中分明沒有帶笑,反而是一身霸道的侵略。他的頭牢牢抵在我的額際,雙眼專註地盯著我:「你想通了沒,朕,等了好久。」
15天,說實話,我根本就沒想過他能等上這麼久,原以為最多三、四天,他就會像一頭獅子般,不管我原不願意,都會一味地豪奪,因為,全天下都是他的,他有睥睨天下,恣意擁有的權力。
但是,他還是等了,直到現在,還問我原不願意,這,讓我的心不自覺的有些異樣。
「卿晏——」
「用『我』,朕喜歡你說「我」的樣子,不必矯情,不必客道,一如你的然獨立。」他霸道地截斷我的話,用極盡磁性的聲音誘惑著我。
我遲疑了片刻,還是接受了這看似大逆不道的稱謂,這種氛圍下,順著他是我最明智的選擇:「皇上喜歡喝烏龍,是不是。」
他點了點頭,饒有興緻地看著我。
「我卻喜歡喝花茶,有些東西,適合皇上的,卻不一定適合我。」
「所以,」他的聲音隱隱含著怒氣:「你是在拒絕朕。」
我緩緩搖著頭:「皇上不是喜歡我的然嗎?要是被皇上困在後宮,那不就失去了這份感覺嗎?況且後宮的生活如何,皇上自然明白,在那樣的環境下,我又能挨得了多久?還不如呆在我的綉園,靜靜等著皇上。」
皇上不做聲地看著我。
「皇上,」我又喚了他一聲,身子一柔,貼在他的胸前,以淺淺地深情向他述說:「只有這樣的黑夜,我才現,我可以考得你這麼近。皇上只是個男人,我也只是個女人。」
皇上的眼睛漸漸地亮,唇一下子含住了我的唇,一遍一遍地吻著我,我的淚,一下子下來了,這刻,我們只是一對單純的戀人。
他攔腰抱起了我,踏著大步走進我的房間。
屋外,突然雷聲大作,下起了好大一陣雨,而屋內,我的世界只剩下他。
第二天大早,月霜推開我的房門,手裡拿著卷好的捲軸,責備地對我說:「怎麼這麼粗心,把畫丟在外面,這可是……」
月霜住了嘴,顯然是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我的衣衫被隨意丟棄在地上,脖子露在被外,上面青紫一片,身上的更多,只是被被子掩蓋住了而已,青絲大把大把披散在身下,盤起的髻早在昨夜就被打散了。
「小姐,這……」月霜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只知道用力把門關上,彷彿這門一關上,所有的這一切都沒有生過似的。
我幽幽轉醒,望進眼裡的就是月霜虛弱無助的樣子。
「小姐,是誰,是誰這麼色膽包天!」月霜經不住尖叫,卻又死命降低音量,雙腿跪在地上脆弱地看著我。
「沒事,我沒事。」
月霜的頭搖得比撥浪鼓還要劇烈,眼神彷彿再控訴「沒事?怎麼可能沒事!」
「月霜,這事是你情我願的——」
月霜不敢置信地看著我,眼神完全就是看待一個陌生人的狀況。
我嘆口氣,拉高自己的被子,勉強自己坐起來:「一切隨緣,他是我拒絕不了的人。」
這,也是我當時想通的,既然拒絕不了,又何必執著吶,一切,隨緣吧。
「是他。」月霜看著我,等待著我的回應,我點點頭,她一下面如死灰,好久,好久才回過神來,輕聲說道:「我去幫你弄些熱水洗洗澡,這樣,你會舒服些。」
我點點頭,看著月霜走出房門。她,還是原來的那個月霜。
寬敞的房間里,剩下我一個人,我堪堪移動,換來的是身體抗拒的酸痛,昨夜是我的初夜,他又索求無度,才會弄到我現在這樣的疲憊,整個骨架好像都垮了。而床間那抹刺眼的紅,卻讓我不由苦笑,不過,我並不後悔,要是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靠近他的懷裡,再次說著我的心底話。
水,不久就被送了進來,我拒絕了月霜的服侍,趕她出去,獨自一人沐浴。水氣氤氳,顯得我身上的淤青紅腫愈加明顯,我開始慢慢凈身,最後,當手滑過腳踝時,我才記起那裡被套了一隻黑色的鐲子,上面粗粗雕刻著龍鳳頭頸交纏廝磨的圖形,還記得這是他在三更天離去前套進去,並且對她宣布「你一輩子都是屬於朕的女人」。
唉,這男人,老愛霸道地註明自己的所有,幸好他曾答應……慢著,我突然想起來昨天提出請求的時候,他根本沒有應允,只是直接地把我抱進房間,難道他會反悔?不,我告誡自己,既然他抱我進房間,肯定就是答應自己的請求,可是他的個性有這麼霸道,我……
就這樣,一個早上就在我胡思亂想中度過,下午,我又輾轉反側地睡不著,後來還是月霜強硬地在旁邊看著我,我才勉強閉上眼睛。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擔心了,只要今天沒事生,那麼以後就是安全的了,因為皇宮的辦事度是絕對地利索,任何事都不會拖著不辦,當然,這局限於跟誰有關了。
當天,果然是風平浪靜,當我意識到這個,總算是放了心,美美地睡過第二天。
第三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說也奇怪,皇都氣候一向晴朗,像兩天前的那個晚上雷聲大作的情形,簡直屈指可數,平常倒是有,或大或小,就是沒有見過那麼響的雷,那麼亮的閃電。
不過,這也不是我要考慮的,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九皇子,然後把畫交給他,讓他託人送去交與我爹,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九皇子的蹤影。這可奇了,平常他來院子里來得最勤,可這一連幾天,都不見他的蹤影,真是怪了。
「算了,我不等他了,送去內務府托公公們幫忙吧。」我閣下茶,時間不早了,要送內務府的話還需打點。
「他們肯幫嗎?」月霜疑狐地看著我,「我看他們都不怎麼搭理我們。」
「是啊,」夜聲也跟著說道,「我們剛進宮的時候,他們對其他人都是笑盈盈地,唯獨對我們兇巴巴的,那樣子嚇死人了。」說著,還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
我笑著看著她們:「我們沒有多大面子,可是錢有啊,月霜,你去拿個二十兩銀子來。」
「我怕不夠,還是帶個五十兩吧。」說著,月霜匆匆進了屋裡拿銀票,幸好還有大哥送的錢幫襯著。
月霜拿了銀票準備和我同去,卻被我勸了下來,近來她身子不便,不移走動,所以,我就帶著夜聲,離開了綉院。
綉院離內務府很是有段距離,我們又不熟悉環境,好久才打聽出來,原來內務府在御花園的西南邊。
歷經1個多時辰,我們終於是到了內務府,沒想到內務府管事的公公恰巧就是那個對我有過一番忠告的公公,這樣打通渠道來方便了許多,而那張銀票,我硬是塞進他手裡,孝敬他,沒有絲毫的不妥,我做得心甘情願。
一番不多的話別後,我們沿路返回,途徑御花園,夜聲玩性**,對裡面的幾對彩蝶痴迷不已,我看時間還早,也就由著她去,自己獨自在一偶休憩,看著夜聲在那淘氣地在那撲蝶,偶爾笨拙的樣子,引來她自己咯咯的笑聲。我在一旁微笑著看著夜聲自娛自樂,心情也跟著歡愉,好像是看著自己的女兒般。呵呵,女兒?我怎麼會想到這個,在我的人生里,不可能有這個詞的存在。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待回神,夜聲竟然不見了蹤跡,去那裡了?我馬上起身,來到夜聲剛剛呆過的地方四處查看,沒有,沒有夜聲的蹤跡,她去哪了?
突然,想起一聲凄凌的叫聲,我的心不由一緊,是夜聲,生了什麼事?我急迫地尋著聲音的方向趕去,赫然在一片空地上現了夜聲嬌小的身影,還有一群國色天姿的女子,每個都嬌媚地看著中間的人。九五之尊浩然地坐在正中央,眉目微張,慵懶地承受著美人恩。
現在的情況,是夜聲的身子被兩名侍衛制住,而那對人群周圍圍了一圈侍衛,似乎是夜聲不小心摻地和進去,被人當成了刺客。我心疼地看著夜聲兩頰腫得老高,白皙的臉上有著明顯的五指印,顯然是挨了幾巴掌。
現在該怎麼辦,這樣闖進去,必然被人再次當作此刻,我輕柔地喊著夜聲的名字,從一旁的灌木叢里走出,還沒走幾步,就被好幾個侍衛給截住。
「你是誰?」侍衛疑狐地打量我,卻沒有明顯的敵意,若是刺客的話,哪有這麼大咧咧地公然出現。
「我是新進宮的秀女,剛剛從內務府回來,卻不甚跟丟了,所以就來找我的侍女,侍衛大哥,你有沒有看到我的侍女,她瓜子臉,皮膚白白的,頭上插著一朵黃色的小花。」
「你真的是新近的秀女?」帶頭的侍衛機警地打量著我,眼神開始有些懷疑,看來剛剛夜聲的出現嚇得不清,現在連我都有些懷疑。
「是的。」我使勁沖侍衛大哥點頭:「我叫林卿晏,我父親是尚書林言軒,要是您在不信,可以去找芯芮,她認得我。」
「芯芮啊,你認識芯芮?」侍衛大哥的表情柔和許多,不復剛才的嚴肅,「她可是我們統領的妹妹。」
「是嗎?」我笑著看著他們,「既然是相熟的,不知道大哥能不能告知我侍女的下落?」
「她啊……」幾位侍衛大哥正準備鬆口,突然,冒出一個高大的身影,嚇得幾名侍衛立即噤聲。
「統領。」
原來他就是芯芮的哥哥,我偷偷地打量,他和芯芮一點都不像,不是說相貌,但指性格,芯芮活潑開朗,而她哥哥一看就是沉默寡言形的,連帶氣質都是冷冰冰的,沒有芯芮的熱情好動。
「歐統領。」我福身請安。
他沉默地看著我,宛如打量著一幅畫作,沒有皇上看我時的侵略,有的,只是不帶感情的剖析。
「帶她去皇上跟前。」簡潔地下達了命令,他轉身就離開了。
我心裡暗暗叫苦,原本沒有打算要和皇上照面啊!原本按照我的方式,先表明自己的身份,順便幫野生脫離刺客的嫌疑,雖然不能讓他們馬上放人,至少也不會對夜聲動刑,然後找到九皇子或是芯芮想辦法解救,可是現下,唉,我只好認命地隨侍衛來到總人面前。
「皇上萬福。」我拘謹地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地問安。
「你是何人?」問話的,是宛若夜鶯般的聲音,酥酥軟軟,似股清泉流到心坎里。
有權代皇上問話的,望眼整個後宮,也只有一人,就是自打皇上是太子時就跟在他身邊,後宮內唯一的妃子顏妃了。
「回娘娘的話,卿晏是剛進宮的秀女。」
「哦?」她的聲音一頓,「那你來這做什麼?」
「啟稟娘娘,卿晏剛從內務府回來,途經御花園,卻不小心迷路,正在尋找自己的侍女。」
「可是她。」
我抬頭,看到的是張閉月羞花的臉袋,歲月,對她何其厚愛,不僅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絲痕迹,反而更添風華。
「姐姐問你話吶,怎麼不回答!」這個聲音張揚跋扈,與說話人的一身紅衣相得益彰。
我慌慌張張地收回視線,順著顏妃的方向看去,驚訝地喊:「夜聲,是你,你怎麼被打成這樣!」
「小簡(小姐)。」夜聲低低地抽泣,口齒不清地喚了我一聲,臉頰腫得老高,比剛才我在灌木后看到的還要來的觸目驚心。
「她剛剛胡闖了進來,本宮還以為是刺客。」她轉看向柳琴后的女子,「韻妹妹受了驚,折了琴弦,不知有沒有傷到手?」
「沒事。」韻貴人的聲音冰冰冷冷,一身白衣襯得她宛若一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是卿晏管教無方,管教無妨。」
「也罷,你既身為秀女,以後在宮中小心處事即可,帶著她下去吧。」顏妃寬宏大量地說,揮揮手要侍衛放了夜聲。
總算是告一段落了,我暗暗舒了口氣,正準備口頭謝恩,卻聽得剛剛那名紅衣女子的聲音:「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放過她,她可是害得韻姐姐受了驚,還弄壞了那一方古琴,皇上,你說縈兒說得對不對。」
她嬌媚的倚在皇上的身上,媚眼如絲,而顏妃也看著皇上,眼神可以用柔情似水,表面說是請皇上絕裁,暗地裡確是在爭寵,看皇上比較重視誰,而韻貴人自始自終都是冷淡地看著一切,置身事外。
「謠兒,你看這事怎麼辦?」他終於說話了,我看著韻貴人,她清冷的眉上明顯帶著喜悅,把她一臉的冰冷都沖淡了,她柔柔地說到:「但憑皇上作主。」
顏妃微微一笑,情緒不行於外,而縈兒則沒有這麼好的定力,眼睛驕橫地看了韻貴人一眼,這三人很是波濤洶湧啊。
「這奴婢壞了謠兒最愛的琴,你說怎麼辦?」
「卿晏有一把上好古琴,千金求之,希望韻貴人不要嫌棄,接受卿晏的一番歉意。」我的綉院里正好有一把九皇子留下的古琴,音色悅耳動聽,索性就康他人之凱,陪給韻貴人,只求大事化小。
韻貴人沒有回聲,只是柔順地看著他,一切,由他作主。
「琴倒是其次,她掃了朕的一番雅興,朕難的有幸與愛妃們相游,你說,你要怎麼辦。」
混蛋,我心裡恨恨地罵,從來都沒有這麼心浮氣躁了,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撥我的情緒,可惡,可恨。
「不如,由卿晏彈曲子作為彌補吧。」這才是他的目吧,逼得我非得在眾人面前獻藝,才能放過我。
「那,就先聽聽琴色吧,若是可以令朕龍心大悅,朕一律不予追究,並有重賞。」
各色的眼光端詳著我,似乎是在掂量我的分量,要知道韻貴人的琴藝聞名於皇都,連我久在深閨里都有耳聞,我這麼一個其貌不揚的女子,又怎麼可能及得上吶,再加上這樣一把琴……好些人正等著看我的笑話。
韻貴人輕輕從琴座離走開,在皇上的腿變坐下,慢慢依進他懷裡
我不著痕迹地皺了下秀眉,無奈地向韻貴人方才的位子走去,撩起裙角緩緩坐下,看著那架斷了弦的琴,思量片刻,以右手中指纏著弦,閉上眼,無聲地聽著耳際的清風,徐徐,徐徐。
時間忘了是過了多久,周圍的人似乎都等得不耐煩了,出細微的抱怨聲。
突然,琴音破空而起,一清風曲,淡淡雅雅,寥寥幾個弦音,卻把大家都給迷住了。音符,直鑽大家的心裡,想讓人忽視都難。
一曲罷,我看著大家沉寂安詳的表情,心中略有絲安心,這樣,應該可以過關了。
但是,唯有他,一雙鷹眼緊緊的盯住我,滿臉的不悅,在眾人還在雲里霧裡時,狠狠的樣子,想要把我撕碎了一樣。
我故意看向別處不理他,這個古怪的男人,是嫌我彈得不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