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 奇怪的問題
你沒事吧？」
他擺擺手，後背有著輕微的抖，臉白得像是一張羊脂紙，額角的青筋迸出，糾結成團，觸目驚心。
「我看你這不是很好的樣子。」想要起身扶他一把，身子向上挺了一挺，又重重地坐到了地上，嘴角不由苦笑地看著他：「這下倒好，恐怕我是扶不起你了。」
「這不正好，」他扯出一絲笑，幾分虛浮地說：「我們這才像是一對亡命鴛鴦。」
混賬話。
我撇過頭去，眼不見為凈，他剛剛那副模樣，哪還有高高在上，占星師的樣子
他彷彿是看穿了我的想法，露出一個單單純純的笑容：「占星師也是個人。」
說話間，幾許惆悵，幾許漠落，頭微微低垂，前頭幾縷長掩著他的面容，煢煢孑立，天地之間，彷彿獨有他一人。
「恩。」
我細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我們兩人倦極，也不再開口就這麼遙遙相望，沉著坐在這涼意十足的地板上。
天空泛白。最後地啟明星也失去了蹤影。司星樓雖然未出偏僻。也能聽到朝中掌時辰地鼓聲。寅時。卯時。辰時。
越是聽到鼓聲。心中越是梗著難受。往常這個時候。我已經在皇宮各個角落審查。而今卻只能頹然地坐在這裡。
心中不由自責。早知如此。就該接受單公公地好意。要個人在旁邊跟著。也不會弄到眼下這種地步了。
可氣。
一生氣。手不自覺地拍向地面。出「咚」地一聲鈍響。引來他好奇地觀望。
我心下大喜。手能動了。那麼……
果然，我撐著地板慢慢站了起來，一雙腿竟然真的立了起來，不過看上去，還有些打顫。
不過，能動就好。
我朝著他走去，居高臨下，向他伸出了手：「來，我拉你起來。」
他一驚，雙瞳爍爍有神，緩緩伸出手，放在我的掌心，一片冰涼。
「手這麼涼，該是感冒了吧，等等你隨我去御醫院，我為你看看，剛剛都吐血了呢。」
我一邊說著，一邊拉他起來，卻忘了自己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罷了，他雖然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到底還是個男子，才拉得他稍稍起了身，已經全身力竭，反倒被拉了下去，滾了幾圈，頭疼得更加厲害，幾近作嘔，更慘的還是被他牢牢壓在了身下，胸口悶。
我撫撫額角，對著上頭的他說道：「你起來，我叫人來扶你起來。」
自己這副模樣，不再倒下去就可喜可賀了。
他微微挺起了上身，小心地不壓倒我的胸口，身下卻原地不動。
我只得出言提醒：「下面也挪一挪，我才好起身。」
「我沒力氣了。」上頭的他賴皮地說，頭向下俯了俯，絲傾瀉下來，拂在我臉上，若有似無，像是有雙手，在心底撓著痒痒似的。偏偏兩隻手被他不經意地壓在身下，輕微動了動，就換來他的呻吟。
他老不正經地看著我，眼中帶著幾分揶揄：「女官可是要小心啊，男人可都是經不起刺激的禽獸啊。」
我臉上一熱，怒目而視，雙手倒是不敢再動，別開臉氣悶地說：「那你什麼時候可以讓開？」
「我也不知道，這事，還得問問老天爺。」
罷了罷了，在他嘴裡恐怕問不出什麼，我何苦庸人自擾。
這樣一想，索性就當今日等閑度，給自己放個假好了，於是磕上眼睛。
但顯然頭上那人沒有這麼好心，硬是不給我一個安靜的環境。
他一隻手摸著我的額頭，掌心的冰涼，讓我不由輕嚀了一聲，**啊，頭一陣一陣地抽痛，在他纖長的瘦子撫摸下，慢慢緩解了下來，就連原本不正常的熱度，都異常地舒服。
「你這人啊，明明自己頭燙成這樣，卻還有心思理別人。」
「我本來就是這副模樣，身子反覆來反覆去的，也不是一兩次了。」
「既然如此，何不早早解脫來得好？」
恩？
我睜眼看著眼前這人，他剛剛話里的意思，是要我自己動手，給自己來個了解？
我反覆打量了他幾遍，見他表情正經，眼神犀利嚴肅，與剛才表情大異，不見一分取笑諷刺的樣子，顯然是極其認真。
可是我想不通，這世上還有這種勸死不勸生的人？
「你是覺得我死比較好？」我試探著我。
他慎重地點點頭：「你病魔纏身，身子大不如常人，一點小病就備受折騰，與其這樣活著，還不如自我了解來得痛快。」
「如果這樣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那卿晏也就不是卿晏了。」身子上的痛，是可以忍受的，人事之間，哪來那麼多隨心所欲，好死不如賴活著，這才是生活的真諦吧。
「那你的心呢？」他說著右手移到了我胸口：「你身處這皇宮之中，逃脫不了，掙脫不斷，作繭自縛，倒不如舍了這肉身來得痛快。還是你以為，我看不出，你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看著那個人上人的？」
我苦笑：「有這麼明顯嗎？」
「我不是傻子，而這皇宮之中，不是傻子的人，很多。」他警告地看著我：「乘著現在你還能控制住局面，就自我了斷吧。要是仍舊執迷不悟，繼續這麼走下去的話，我只怕到時，你只能落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場了。」
「是嗎？」我怔忪，腦中閃過的一幕幕，像是要撕破我腦袋似的，頭痛欲裂，不要，不要再說了，不要再想了！
「啊——」我凄厲地大喊，身上這人大吃一驚，不曾見我現下這瘋癲的樣子，彷彿魔障入心，走火入魔一般，原本鎮定如常的臉色一下子慌亂了起來，雙眼虛浮，亂了主張。
下一刻，卻看到了我一雙無比清涼的眼睛，大駭，不由坐到一旁。
我慢慢站了起來，冷冷淡淡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離開，卻聽得他驚詫，顫抖地喊了一聲：「仙，仙子……」
我沒有肯定，也不否定，頭也不回，泰然地下了樓，徒留他癱成一團。
出了這樓閣，回頭看著眼前精光閃閃的三個字「司星樓」。
這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