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1.月白風清,奈此良夜何(下)

外傳1.月白風清,奈此良夜何(下)

之三論劍大會

夜語昊與秋離衣分別,回到房裡時,已是申時過後,天色正漸漸地暗下來。小婢為他推開廂房的雕花木門時,一股藥味撲鼻而來。

微訝地停下腳步,皺皺鼻子,分辯著空氣中藥味的成份——香附、茯苓、木香、半夏……慘了,還是被發現了。

笑吟吟地哄走一直跟著身旁的婢女,關上門,夜語昊走入內室。

「軒轅。」

軒轅悲哀地看著他。

「咳……」夜語昊清咳了聲。「別這麼看著我。」

軒轅嘆了口氣,端起旁邊小几上黑漆漆的葯,以內力催熱。「這是朕親自熬的……夜語昊!不許你給我擺這副臉,難道你以為熬藥這種小事朕都作不好?!」

夜語昊努力平板著臉皮。「軒轅,你想太多了,我只是一時放鬆下來,身體難受。」

軒轅狐疑地瞧了他片刻。「算了,你先喝了這份葯吧,朕很後悔沒有早點發現你身子不適。要不是之前你多花了力氣才擺平那幾人,朕幾乎……你不放心朕喝給你看。」說完當真小小呷了一口。

軒轅都做到這種地步了,夜語昊也只得接過葯,一口氣喝乾,然後猛咳個不停。

「怎麼了?」軒轅擔心地問著,葯沒有那麼烈的。

「沒事,喝太猛了。」——藥渣沒瀝乾淨,一口喝下去那麼多殘渣,不咳才怪。

「那身體好多了嗎?」軒轅還是有些擔心,握住夜語昊冰冷的左手,為他把脈,邊量著邊嘀咕。「朕烤的魚就那麼傷胃?朕看它倒是烤得很漂亮……昊啊,你確定沒有背著朕亂吃什麼東西吧?」

啼笑皆非地看著還不死心的萬歲爺,夜語昊直搖頭。「我說了你信?」

軒轅扁扁嘴,看著夜語昊冷白的手,突然一個用力,將他整個人都拉進自己的懷裡,自背後摟抱住,默不作聲。

夜語昊偎在他懷裡,與他五指相扣,握了握。「……別在意。」

伸出空著的手,撫著昊的胃部,軒轅低聲道:「朕又害你難過。」

「你常常讓我難過,不差這一次。」夜語昊說著事實。

「你!」軒轅為之氣結,沉默片刻,輕啄著昊的鬢角,隔著劉海磨蹭著他的臉頰耳垂。

「痛不會傳染給你,不用吃我豆腐了。」夜語昊回肘一撞,軒轅唉了一聲,扁嘴嗔怒:「不解風情!」

昊懶得回答他,覺得軒轅的懷抱甚是溫暖,能靠著時便多靠靠,想起來眼就有些發酸犯困。

那些葯好象真的有效,加上軒轅的按摩,確是舒服多了……夜語昊長睫微垂,全身都鬆懈下來。

唔……

嗯……

「啊……」意識到自己呻吟出聲,夜語昊一驚,急急按住軒轅早已遠離按摩範圍,將他寬衣解帶的左手,「別亂來,這裡是別人家!」

手指在光滑的肌理上不斷滑走,停在了小小的阻礙上,描出完整柔嫩的形狀后,以指背圈划哄逗著,突然惡意捻壓,聽著懷中之人不受控制地輕吟出聲,軒轅附在他耳邊,輕聲細語。「你還沒告訴我,秋離衣找你去作什麼?」

又是氣又是無力地半靠在軒轅懷中,夜語昊急促地喘了口氣,「軒轅,你別太過份!」

「你不說?」

「廢話!」

「那就算了。」軒轅意外地好說話,就這樣放開夜語昊。

咦?!

夜語昊難以置信地坐直身,看著軒轅——色狼轉性了?!

有些不適應地呆了呆,身上被點起的火正燒得旺。

軒轅吃吃偷笑,突然將他整個人身壓倒在床上。

「你這混蛋……唔!」

「……」

「混蛋……唔!」

「……」

「唔……」

……

聲音漸漸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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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婢女敲著上廂房的門,喚道:「葉公子,宣公子,老爺請兩位上翠微堂用飯。」

門裡含含糊糊地應了聲。

婢女等了片刻,又敲門。「葉公子,宣公子,時候不早了,老爺已經在翠微堂……」話沒說完,門突然被拉開,宣公子臉色紅紅的,衣衫不整,雙眼亮晶晶,幾乎要吃人般瞪著她,好一會兒才扯出個微笑。

「請轉告你家老爺,葉公子早上吃壞了食物正卧病在床,晚上的迎客宴只有心領。失禮之處,明日定會好好謝罪。」

「葉公子病了?」婢女訝呼了聲。「那要不要緊呢?要不要婢子去請大夫過來看看或是……」

「你忘啦,我已經給他開過了葯。他現在只要多休息,明天一定會好,若被人打擾了,說不定明天又得卧病在床。」軒轅笑嘻嘻地說著,相信這樣說秋莊主一定不敢過來打擾了——不怕一萬隻怕萬一,就算是謊話也有幾分會成真的,真因這個緣故而讓看上的女婿飛了,想必秋莊主一定會悔恨不已。

婢女顯然也從小道消息聽說過,聞言不再多說,衽了一衽,回復莊主去了。

軒轅『啪』地一聲關上門,返回內室。夜語昊雙肘支身趴在床上喘息未定,紅暈滿臉,長長的黑髮瀉了一枕,汗濕大半,沾在冰玉般的胸前,隱隱遮住幾道紅痕。

兩人瞪視了大半天,突然齊齊笑了出聲,一個笑得臉都悶在枕頭裡,一個笑得彎身按著膝蓋。

——沒想到兩人居然會有這般狼狽的時候。

軒轅邊笑邊道:「還好還好,這婢女叫的時間還好,要是早了一會兒……」

「閉嘴!」夜語昊兩耳發燙,想到那情景,哪好意思聽下去,手一抬,掌風擦過軒轅鬢邊,刮下几絲頭髮。

「閉嘴就閉嘴~朕來啦~~~~~」軒轅眼中色心大冒,喜孜孜地跳回床上。

「……你、這、大、色、狼……」

……

———————————

「我覺得瀟湘山莊這個名字好熟,似乎與什麼事有關?」

「朕也是這樣覺得,不過……這個一向都是祈在記……」

「……軒轅,聽你這樣說我會覺得我以前輸給你實在很冤!」

「呵呵~~~~~可是現在都是朕輸你耶……果然狠不下心的人就會輸。」

「你想狠什麼心?!將蓮娃收回宮裡?!」

「你說什麼嘛,又不是我叫蓮娃跟著的,朕才想問你,讓她跟著我們你到底是什麼居心。」

「咦?!她不是你要帶著的?」

「當然不是!朕一直以為是你叫她跟來的。」

「我也以為是你……」

……

「她自己跟過來,到底有什麼目標?」

「不知道。算了,且不管她……大約是船娘沒見過世面,想跟來瀟湘山莊看看吧。」

「……昊……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不確定罷了……」

「怎麼?」

「就是……」

……

……

——————————

第二天一早,婢女準備了梳洗器具還有早點,再次過來敲門。手尚未碰上雕花大門,門已被拉開,葉公子笑咪咪地站在門口。

「葉公子,你的病好啦?」婢女高興地將水盆放在架子上,福了一福。「啊,宣公子你也還在?那婢子去叫人將公子房裡的早點帶到這邊來。」說完退出門口喚了數聲,又入內將食盒裡的早點一樣一樣端上桌子。

夜語昊一早就已去外面將周身情色打理乾淨,又移花接木換了一床新被褥,此時只是隨意抹了把臉,望著婢女柔聲問著。「小姑娘,今天的論劍大會開始了嗎?」

婢女臉紅了下,話就不是那麼利落了。「葉公子,論劍大會正午召開。老爺吩咐了,如果葉公子病好了能起身,那就到聚義堂後堂去喝杯茶,然後大家一起去後山的演武台。等下還有許多武林名宿會來,老爺還說,葉公子如有興趣不妨到前廳一起見見。」

夜語昊不置可否地笑笑,突然『咦』了一聲。「演武台?」與軒轅對望一眼,軒轅早就是哭笑不得的神情。

「小姑娘,這個演武台,該不會就是後山那黃帝鑄鼎的軒轅台吧?」

「對啊。」婢女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回答會讓這兩人臉色怪異起來。

夜語昊閉嘴,盛了碗紅棗蓮子粥來吃,這湘蓮歷來就被稱為蓮中之珍,又正當時,入口酥軟甜香,齒頰留芳,倒是胃口大開多吃了幾碗。

門口輕輕傳來敲門聲。蓮娃站在門口,換了一身柔藍衫子杏黃裙,長發梳鬟,益添得小臉楚楚憐人。眼波流動,清艷脫俗,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美色。可惜此時眼皮微帶紅腫,不知是睡不足還是哭過,總有幾分黯然。

「蓮娃,早點吃過了么?」軒轅見了她,開心地招了招手。「還沒吃就一起來吃吧。」

蓮娃微訝地看了兩人一眼,張口欲言,雙手扭得死緊。

「奴家方才已經吃過……葉相公……我……」

夜語昊打斷她的話。「吃過了那就好,我們正好吃飽了。」起身向著婢女歉然一笑。

「小姑娘,莊主貴客甚多,我們就不去打擾他了,請你轉告一聲,我們現在直接去演武台附近看看風景,有蓮娃這識路之人帶路,相信不會出差錯的。」

「可是……」婢女有些著急地說著。

「你若不放心,可以將這些話告訴你家小姐,由你家小姐代我們說幾句好話吧。」夜語昊好聲好氣地打斷婢女的話。「其實這些我早已與你家小姐說過了,你儘管向她如實道來。我斷不會害了你的。」

「小姐?!怎麼會?!」婢女瞪圓了水靈眸子。「難道……」

夜語昊給了她一個就是那樣的笑容。

「哦~~~~~~~~~」婢女終於會意過來,咯咯地笑著打量著夜語昊。「難怪小姐昨晚一直為兩位說著好話。既然這樣,葉公子請便。這附近除了軒轅台,還有柳毅井、封山印、射蛟台、朗吟亭……公子有閑不妨逛逛,只要在正午前抵達演武台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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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婢女的建議,三人去馬廊要了三匹馬代步。

昨日送三人上山的那幾匹已經不見了,大約較好的都被牽去迎客,剩下的幾匹雖非殘弱,卻也不甚中看,與旁邊一廊山莊來客自備,金鑣玉轡錦連乾,驃肥肌實的良駒相比,高下立見。

所幸三人並不在意這類問題,只要有得馬來代步就好。由馬僮隨意選出兩匹,又在蓮娃的要求下再選出一匹,自個兒瞧著覺是有趣,便牽出門來慢悠悠地上路了。聽得身後馬蹄『答答』作響,山道上不時馳過迎賓人士與江湖名宿,三人馬慢,索性靠在路邊隨意緩行,賞玩風景。

「這不是葉兄與宣兄么~」一道呼喚從身後轉來,軒轅與夜語昊才勒住馬,數騎已如風卷過,在三人身邊驟然停下,揚起路上黃塵漫天,兩人雖舉袖來擋,還是污了一身微塵。

塵埃落盡,一群鮮衣怒馬的少年嘻嘻哈哈地勒著馬,這個贊著你的驊騮好,那個誇著他的烏稚更佳,彼此相互誇獎完,這才向軒轅及夜語昊微一行禮。

「葉兄,沒想到這麼快就見面了,兩位沒有去聚義堂等候秋莊主及秋姑娘一起走么?」說話的正是昨日跟在秋離衣身旁的少年秀士。放眼過去,那群少年裡還有幾個眼熟之人。

不住抖著衣袖上的塵埃土灰,瞪著這群不知死活的小鬼,軒轅已經兩手發癢——老虎不發威,你們就敢太歲頭上動土了!豈有此理!!

夜語昊本來也是想生氣的,但見了軒轅平板板的一張臭臉,卻覺得有趣,想想事情也沒必要鬧得太大,便望著軒轅微微一笑,意帶安撫。結果軒轅見了,臉色更難看

——你這傢伙,把朕當成了伊祁那小鬼了不成!要安撫朕甜頭少了可不幹。

夜語昊瞧得分明,瞪了他一眼。

他回擠了一眼。

……

兩人只顧著你瞧我我瞧你的,結果這群少年的事就被冷落下來。少年秀士為雙方介紹完畢,見宣葉二人默不作聲,當他們震於自己同伴的威名,心下大悅。

「葉兄昨日在秋姑娘面前可威風了,那一手接暗器的手法讓田某贊為觀止,不知今日葉兄在眾多高手面前,還會有何表現,真令田某期待。」

他對於昨日眾人的失手一直覺是不服,後來向下人打聽了葉浩的來歷后,思量了一夜,覺是葉浩只是接發暗器的手法好,論起真才實學未必有什麼高招,才會一直迴避他們的挑肆,不然有機會在秋姑娘面前大顯身手為何又要推推躲躲。

「客氣客氣。」夜語昊心不在焉地回答著,長睫微微下垂,遮住眼珠的動向,下面已經不動聲色地一踢,踹了軒轅一腳。軒轅亦是微笑,身形不動,小腿旁移。

少年秀士以為他心怯,步步進逼。「葉兄的暗器手法足見高明,但不知其它拳腳兵器功夫又是如何?要知這次論劍大會,比的是常常正正的武學,旁門邪道之流,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這番話極是不客氣,將夜語昊列入了旁門左道。少年當中宅心仁厚的已覺不妥,微微騷動。

「無妨無妨。」夜語昊微微一笑,眼角卻微帶怒意——多年前是非榮辱便早已拋棄,如今又豈會為這少年無聊之語動怒,他氣的只是軒轅居然敢明目張胆地伸出腳來磨蹭他的小腿。

諸人見葉浩已經動怒了卻沒有絲毫表示,一部分人認為他氣度不錯,才不與田姓少年一般計效,另一部分人卻認為他是心怯了,所以才不敢動怒。這部分自是以田姓少年為代表。

「如果葉兄不反對,田某願與葉兄試試看,到底葉兄等下該不該上演武台,給師門丟臉。」

「好說好說。」夜語昊隨口應著,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這軒轅好大的膽子,居然在大道上笑得那麼色情!今次放過你,我名字倒過來寫!

軒轅色笑眯眯地看著他,嘴唇無聲張合:昊、語、夜

眾少年們這下都用鄙夷的目光看著三人了,武林中最重師門,一旦被人侮上師門,那是最重的侮辱,哪怕力所不及也得死命保持師門清譽。這葉浩居然還默不作聲,只敢看著旁邊那位幫手……

「可惡!」葉公子得不到助手的幫助,終於忍無可忍,隨手一掌——

向著他的那位助手打去。

姓宣的顯然早知苗頭不對,一把閃開。但聽『轟』地一聲巨響,巨岩山壁狠狠破開二丈見圓的深黑山洞來!

……

……

少年公子們啞口無言,看著山邊煙霧縈繞的大到可以住人的黑洞,還有施展輕功一個追一個逃一個趕著三匹馬左支右絀的身影,半晌發不出聲來。

「霹靂彈……」田姓少年終於發出聲來,干啞著,也不知是否因死裡逃生而得來的慶幸。還在嘴硬。「他一定是用霹靂彈……不可能有人能發出這麼強的內力……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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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山莊的聲譽似乎不錯,一行三人近午時分到了演武台附近,才發現諾大的會場早已被人擠滿。並不只那些因特別含義而住在瀟湘山莊的來賓,武林各個門派都有代表前來,還有江湖各類高手,參加的,看熱鬧的,山道上還有人群不斷上來。整個演武台熱鬧得可比廟會,就差小販出來買賣。

若是以往,見了這樣的場面夜語昊早就轉身走了,但昨日答應過秋離衣,現在卻是不能不找個方便行事的位置。左顧右盼片刻,還在頭痛時,幸好三人靠近已被迎賓的雷百動見著了,吩咐他手下那群小子過去將三人帶到主台附近去。

四周全是人潮,熙熙攘攘,人氣加熱了天氣,蓮娃已經滿身大汗,只能低著頭亦步亦趨跟在兩人身後,認著那月白的衣服與錦黃的衣服,盲目走著。

好半天才繞過重重人群來到主台附近,那邊坐著的幾乎都是在山莊見過面的少年豪傑,見了面微微一笑,但笑容多少有些僵硬,把夜語昊當成心目中的大敵。至於方才在山道上遇到的那群人,見著他不是轉過頭不看就是或敵意或不服或崇拜或畏懼或地看過來。

他們來得時間把握得當,坐下不久,遠遠傳來一聲磬響,清清越越地回蕩在群山間。四周漸靜的同時,有人喝著:「武當天璇道長到……少林悟行大師到……青城松風道長到……」

隨著名字一個一個念著,身為評審的武林名宿們自一端魚貫而入,穿過長長的錦道,走上演武台後面那座長篷,依次坐下。秋莊主身為地主,自然也與諸老並坐,只是不見了秋姑娘。

司儀報出最後一個名字。

「……武聖庄柳莊主到。」

名字入耳,一直在下方言笑晏晏竊竊私語的兩人都僵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伸手指著對方道:「瀟湘山莊!」

——他們終於想起來忘了什麼,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瀟湘山莊的老莊主夫人與武聖庄的柳奶奶是結拜的姐妹,托著這層關係,柳殘夢見著秋莊主,怕是得叫一聲干舅……一表三千里的關係啊!

抬起頭來,那位身穿寶藍湘繡長袍,看起來誠懇老實良善真純到無以復加的柳大公子正風神翩然地走了進來,不住向著周圍向他打招呼的豪傑們回禮。

這麼近的距離,這麼顯眼的位子……

柳殘夢果然一呆,停下腳步。三人遙遙對望了片刻,都有著荒謬滑稽的感覺。

咳了一聲,柳殘夢突然轉移方向,不向後台而向兩人走來。現場近萬人的眼光都隨著他的腳步,落在軒轅及夜語昊身上。

台上的秋莊主已經探出身來,不知柳殘夢為何一臉怪異的表情跑到那邊去。

「你們啊你們……」柳殘夢望著兩人不停搖頭嘆氣,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沒想到你們居然也會來!兩位請一起上台來坐吧,小廟容不下你們兩尊大菩薩,再讓你們坐在這裡,君山都要垮了。」

「哪裡及得上柳兄這尊大菩薩。」軒轅見到柳殘夢倒是有幾分高興,因為聽說這小子惹了個大麻煩。「不過柳兄近來不是在塞外得意么,怎麼又會跑來洞庭參加這勞么子論劍大會的?」

軒轅此話一出,不獨柳殘夢,連夜語昊也忍不住瞪他。

「宣大公子,你讓我覺得我輸得有價值點好不好,五年一度的論劍大會一向由武聖庄召開,這早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我這主會人不來誰來?!」柳殘夢嘆了口氣,怎麼想都想不通為什麼最後的贏家會是這個傢伙。

柳殘夢這話引來周圍眾人的側目。柳殘夢年歲雖輕,但身份地位皆高於同道,名列宗師之流,他可以與任何人稱兄道弟,但旁人卻不敢在稱呼上對他稍有不敬,大都稱柳莊主而不名。現在這兩人不但說起話來全無顧忌,甚至聽柳殘夢所說,還曾輸與這位姓宣的,看起來一臉風流的青年,聞言之人無不震驚。

察覺到周圍的視線,自知難以再坐下去,夜語昊微微一笑。「柳兄即為主會之人,那還是莫要讓大家久等,不如邊說邊走吧。」

上得台來,眾人看著這三個風姿氣度各異,卻同樣奪目耀眼的青年,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柳殘夢也不多作解釋,教人將位置搬搬,在主位旁又加了兩把椅子。這位子一挪開,順序也往下排去,自然有許多人不滿,可是見柳殘夢那般神情,加上他的身份,諸人沒什麼好說的。依軒轅及夜語昊的身份,實在沒必要與柳殘夢客氣,當下也不推讓就這麼在主位坐下。

秋莊主的坐位原本便在柳殘夢之旁,見狀小聲問著柳殘夢。「柳賢侄,這兩人怎麼了?他們是報名參加了大會的,賢侄為何要他們同上來?」

「他們?」柳殘夢看著秋莊主,古怪地笑笑。「秋大叔,你找來他們,果然是好眼光,不過還是快快斷了這個想,別將女婿的念頭跟他們這兩個扯上吧,不管是哪一個都不是好吃的果子。」

——入得宮去,以色事君,三千粉黛爭寵,哪是離衣這心高氣傲的娃兒肯接受的;不入宮,跟著另一個更慘,雖然只有一個正室……想到這,柳殘夢不由噗哧一笑。

秋莊主見這大侄子笑得更是奇怪,心下忐忑,悶悶閉口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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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旗鼓飛揚,比武大會已然開始。

「真沒想到昔年崑崙一別,今日還有再次重聚的機會。」柳殘夢眼睛看著下方的刀來劍往,嘴上小聲說著。「在下聽說了,七夕夜有極星過境,其後天河易色,五彩現世。天子福厚,逢此異像,入祖廟奉祭月余,至今未出……」

「哎,祈睜眼說瞎話的本領果然越來越高明了。」軒轅忍不住用傳音入密讚美著自家愛卿。「這話連朕聽得都感動不已。」

柳殘夢與夜語昊面面相覷,同時為祈世子感到悲哀——有上如此,夫復何言。

「兩位不惜迂尊降貴,參加在下召開的論劍大會,在下能否問個為什麼嗎?」柳殘夢放棄與軒轅溝通。

「為什麼?這個呀……」夜語昊眯著眼打量著下方,突然定住眼光,笑道:「就是為了這個。」

「唔?」柳殘夢順眼瞧去,夜語昊目光落在一位白衣少年身上。那少年腰間佩著一把鯊皮綴珠,裝飾性大過實用性的寶劍,也在往上看,見著柳殘夢的眼光,突然偏頭。

柳殘夢也眯起了眼。

看了眼軒轅,軒轅笑嘻嘻地聳聳肩。「昊不想說的事朕怎麼折騰他都不肯說的,朕真的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見柳殘夢一臉的嗤之以鼻,笑嘻嘻地接著道:「所以朕只有夫唱夫隨,努力來猜著昊的心思,免得被他拋棄了耶。不過朕的苦心沒有白費,昊現在還乖乖呆在朕身邊~」

夜語昊的目光從少年身上收回,瞪了軒轅一眼,卻沒有發作。

柳殘夢可憐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臂,找找雞皮到底掉了多少,能不能索賠的。

「你不信啊?」軒轅笑彎了狐狸眼,豎著根手指搖了搖。「笨小孩,難怪你會輸。」

柳殘夢揚眉看了夜語昊一眼,卻見夜語昊笑眯眯的,似乎軒轅真的幹了件符合他心意的事。不服地轉目四顧,但見那白衣少年已經上台,兩人說話間,他正好打倒了一位紫衣大漢,這過程之快,居然來不及目睹。

兩者拉攏,柳殘夢自然明白,軒轅動了手腳。「帝座……夜兄希望他贏?」

「不是我。」夜語昊輕聲笑著,雙臂托在桌面上支著下頷。「希望他贏的是秋姑娘。」

「咦,離衣有了心上人怎不與我說……」柳殘夢多瞧了幾眼,突然明白過來,微微一笑,笑中帶苦。「……你們兩位哪!」

夜語昊看著演武台上的龍飛鳳舞,淡淡問著。「柳兄可是要阻止么?」

「哎,在下什麼都沒看到,夜兄希望在下阻止什麼呢?」柳殘夢笑得老老實實誠誠懇懇,靠在椅背上托腮打哈欠,用力地連淚水都擠出來了。

軒轅與夜語昊就這麼左一下右一下地射出指風助白衣少年一臂之力,連闖數關,一直都沒被人發現。柳殘夢在旁瞧著覺得有趣了,偶爾也插下手,攪亂現場,為兩人打掩護。

有這三個人護航,那天下還有什麼關卡會過不去,就只剩不幸的評審前輩名宿耆老們,眼睛都瞪大了,看著這個明明身手沒有那麼強,招式太過花巧不實,怎麼看都該在前幾關就倒下的少年跌跌撞撞一路闖到最後,打敗了所有他們看中的少年英豪們

——偏偏怎麼看怎麼挑都找不出毛病來,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順得讓人覺得當時他要是沒有贏才是怪事;可是憑水平來說,他贏了才是咄咄怪事!

為這不解之謎找著答案的評審們嘀咕商量探索研究了好半天,看著少年越戰越勇,只好承認,那些花拳繡腿里也許有他們看不出來的奧妙,少年只是在用他那拙劣的招式掩飾招式底下強渾真氣——當掌風經過彩旗時彩旗之所以不動,正代表少年的真氣已達返樸歸真不滯於物收發自如動念隨心的無上地步——事實上少年正是武林中大拙若巧的第一人,可以開門立派為一代宗師……

同坐在評審席上聽著眾人大發謬論的三人,臉皮上是八風吹不動,端莊儼然從容溫雅,聽著諸老的話,不住點頭受教;手下的真氣倒是沒少,越是想笑得厲害,手下勁道就越狠,到了後來,沒人再敢上台了。

——滿台鮮血誰染成?評審席上八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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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今次瀟湘山莊的中秋論劍大會,最後得勝者是這位……」秋莊主絕望地最後回顧,確定沒人知道這少年的名字后,中氣不足地宣佈道:「……無名的白衣少俠。現在由老夫代表大會,將……」

「慢著。」白衣少年突然打斷秋莊主的話。「秋莊主為這次論劍大會準備的獎品並非晚輩所求之物。晚輩想請教秋莊主,莊主之前曾宣布過,這場大會也算是為令愛擇婿,只要勝者是未婚,品貌端莊的適齡之人,就願將令愛下嫁,不知此言當真與否?!」

「這……」秋莊主沒想到最後勝出的會是個什麼來歷都不明,連得勝看來也是大有問題的男子,一時間對於要不要承認倒是大費躊躇。但他還沒來得及說,就有不甘美人花落他家的人在旁叫囂。

「……你這小子算什麼東西,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熊樣……」

「……秋莊主他只是私下說說罷了,選擇權當然還在秋小姐手上……」

「……不錯,只有秋小姐自己同意了才算……」

白衣少年聽而不聞,倔傲雙眸鎖著秋莊主。「在下只願聽秋莊主一句話,當真與否?!」

秋莊主左右為難地看了看周圍人,但清官難斷家務事,那群武林名宿江湖耆老們紛紛避開他的眼光。目光轉到柳殘夢身上,柳殘夢誠誠懇懇地笑著,讓人一見就覺得不信賴他實在是種罪過。

「秋大叔,你若要我說,站在於公立場,我是武聖莊主,江湖中人首重一諾千金,絕無二話,尤其曾經當眾說過的話,是不好收回的;於私立場么,我是你侄子,自然也希望離衣幸福,像這樣一個看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偏偏又能保持毅力戰到最後的後起之秀……唉,老實說,我也是很為難的。大叔你還是自己看著辦吧。」

這樣三言兩語,又是由最有說服力的武聖莊主口中說出,秋莊主馬上下定決心。

「不錯,老夫是這樣說過。」

白衣少年終於笑了起來。他不笑時冷若霜凝,寒不可近,這一笑卻百媚齊生,不可方物,看呆了場上場下的人群。「這樣說來,秋姑娘就是晚輩的未婚妻了。」

秋莊主咬牙半天,痛不欲生。「……不錯!」

「秋離衣是我的人,在場諸俠都可作見證,大家說,是不是呢?」白衣少年步步進逼。

眾人張口結舌,不知他為何要這般問,現場氣氛一時窘凝,什麼聲音都沒有。

評審台上一聲輕笑,柔和地傳遍了現場近萬人的耳朵。「秋離衣秋姑娘是閣下的人,方才秋莊主已經說明了,在下願為見證。」

「在下也願為見證。」另兩道聲音同時出現,軒轅與柳殘夢說完,又互瞪了一眼。

有這幾道聲音煽動,台下看熱鬧的人都瞧出門路來了,紛紛道『格老子的,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秋姑娘如花似玉,秋莊主配給了你這小子,便宜你了』、『著啊,不錯不錯,秋莊主都這麼說了』、『小子你沒後台不用怕,我們給你靠,看他們名門大派說話算不算』『……』『……』

……

秋莊主滿面青灰,看這情形以後就算想後悔也是絕對反悔不了的。

白衣少年笑吟吟地看著他。「秋莊主,晚輩再問一句話。只要晚輩不死,秋姑娘絕對不可以另嫁旁人,然否?」

這句話有心人聽了,都在心裡嘿嘿偷笑——這小子不知死活,居然把這話這麼大聲地說出來。武林中想娶瀟湘山莊秋離衣的人多的是,他這話不是給自己找死路么。

秋莊主漲紅了臉,氣了半天,憤憤丟下一句。「你不要面子,我們瀟湘山莊還要面子!好,老夫在此聲明,只要你一日不死,離衣一日是你的人,絕不另嫁!此言斷無虛假!」

白衣少年終於鬆開繃緊的臉,小心地吐出口氣。

秋莊主瞧著他越瞧越不順眼,哼哼半響,道:「這位少俠,老夫已將愛女許配給你了,你是不是也該與老夫說說你的名字?」

台上三人聞言,夜語昊咳了一聲,軒轅咳了兩聲,柳殘夢咳了三聲,突然說,「抱歉,打擾一下,接下來是秋大叔的家務事,我現在身體不舒服,還有重九論劍大會的事要忙,我……我們三人先走一步。」說完暗下揉了揉被軒轅及夜語昊同時捏住的可憐手臂。

「咦,柳賢侄這麼快就要離開,不參加晚上的中秋宴么?」秋莊主還想挽留,柳殘夢自是堅拒,邊說邊咳,咳得吐出鮮血來,嚇得秋莊主不敢再留,急急差人送三人離開演武台。

小小波折過去,秋莊主再次瞪向那白衣少年。白衣少年目送著那三人遠去,這才微微一笑。

「莊主認不出我了么?」

「你?」

白衣少年在耳際摸索著,突然掀開一張人皮面具。「晚輩姓秋,雙名離衣,見過莊主。」

「秋離衣!!!」

在場嘩聲大起,聲波直震得已經遠遠跑到半山的三人也耳根發麻,然後,一道更大的霹靂之聲響遍天際——

「柳、殘、夢、你、這、兔、崽、子!」

「嘩……能讓望之儼然即之也溫的秋大叔發這麼大的火……看來接下來幾年在下還是別靠近君山比較好。」柳殘夢坐在馬上,吃吃笑了起來。

尾聲

軒轅在柳殘夢臨走前拉住他,要他調動武聖庄之力,將君山絕頂方圓二十里的範圍空出來,不讓任何人進入。

柳殘夢古怪地瞧了他一聲,笑嘻嘻道,你們果然是夫唱夫隨,兩人同心,這件事帝座早就先說過了。

————————

自君山絕頂往下望,天色已暗。湖面上點點星火不是唱晚的漁舟,而是自岸邊放入水中的各色彩燈。遠遠看過去自然不真切,只瞧得個隱約影子。倒是湖面平滑如鏡,細微的紋路是楚楚動人的柔弱,漫延出風的舞姿、水的舞姿、草木的舞姿、生命的舞姿——獨傲天地的舞姿

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耀金,靜影沉璧——前人之述備已及,對此佳景,安得不如此作想。

「有月無酒,有酒無餚,月白風清,奈此良夜何?」軒轅瞧得累了,嘆了口氣,轉回身,卻見夜語昊不知何時已弄出張地氈,上面放著小矮桌,桌旁置著一瓶酒,兩個白玉杯,細磁碟上放著的是四色鮮果,蜜餞月餅。

夜語昊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已經斛好酒,微笑地看著他。

……今天什麼日子?

這麼殷勤,禮多必詐……

巧言令色鮮矣仁……不不不,他還沒開口。

福不雙至禍不單行……

黃鼠狼給雞拜年……

…………

……

軒轅想了一大堆,最後全化為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笑吟吟地坐下,接過夜語昊遞過來的杯子,隨意地瞧了一眼——看來不太像有問題的樣子。

「為我盡一杯,與君發三願。」夜語昊微微一笑,低眉轉動著手中杯子,柔聲道:「一願世清平……」

軒轅亦是舉起杯子,瞧著夜語昊,目光漸漸變得溫柔。「好。」

玉杯近唇,雙雙飲下,夜語昊斛了第二杯。

「二願身強健。」這次軒轅搶在他之前說出來。夜語昊瞧了他一眼,唇角微彎。「請。」

『叮——』玉杯撞擊,發出細聲,兩人又喝下了第二杯。

斛了第三杯,卻怎樣也無法入口,夜語昊看看軒轅,軒轅也回看他。

兩人突然笑了起來,齊聲道:「三願臨老頭,數與君相見。」

三願臨老頭,數與君相見……

到得老了,我們還能再相見嗎?

軒轅你還得為君多久?

我還要孤身天涯多久?

飲下酒,噗哧噗哧地笑了起來,夜語昊道:「人家只不過盡一杯,我們倒是喝了三杯。」

軒轅理著他垂拂在肩畔的長發,納入耳後,手指碰上耳垂,點了點又放開,難得溫柔。「你不是說我們無酒不歡么,照朕來說,三杯還是太少了,至少該三壇才對。」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可不許你用內力將酒氣逼出來啊。」夜語昊說著,突然自矮桌下搬出幾壇酒來。

軒轅張大了嘴。「你什麼時候搬上來的,我怎麼都沒聽到?」

「這是秋姑娘答應給我的酬謝,昨夜他們就搬上來了。」夜語昊告訴軒轅他算無遺策不是白叫的。

提起秋離衣,軒轅正了臉色。「你們昨晚到底談了些什麼?」

「你不都知道了。」

「猜到跟聽到是兩回事,朕還是希望能親耳聽到你與朕說。」

「不覺無聊?!」

「當然不!」軒轅捧起酒罈狂飲,好一會兒才道:「你昨天跟她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朕怎麼知道秋離衣的酬謝除了這些還有沒有別的……你居然會這麼好說話!」

「別的?」夜語昊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笑晏晏極盡溫柔。「小女子無以為報,只有投懷送抱,自薦枕席來答謝公子的大恩……你想說的是這個吧?」

「有什麼不對?!」軒轅理直氣壯,將夜語昊拉入懷中。「懷疑你偷吃腥,代表朕在吃醋,偶爾喝醋有益健康,肯定朕對你的愛意是……你蹲下來幹嘛?」

夜語昊頭也不抬地看著地面。「我在找被你嚇出的雞皮。」

軒轅為之氣結,將夜語昊拉起來,左右打量,不知要從哪裡下嘴開動美食比較好。

「離衣她……是個聰明而傲氣的女孩,不願被父親操縱著終身大事,所以想用這方法一了百了。本來她是希望我先上台幫她打平敵手,再佯輸於她。我一開始自然是拒絕,她卻說,她知道我與你是情人關係。

……莽撞的孩子。我問她,不怕我殺人滅口嗎?她說,那隻證明她是有眼無珠之人,這樣的人活在世上也是沒用,不如早早死去,化為厲鬼來纏我,說到後來倒催我快點殺了她。

無緣無故,我何必殺人,於是,告訴她,若願信我,你就親自出手戰到底吧。」

夜語昊微微閉上眼。

「我也真是無聊,明知她只是三腳貓的功夫,卻丟給她一份劍譜與一張面具。只有一夜的時間研究,就要與那群出生入死名震武林的高手們相博——我以為她會知難而退,又覺得像她這般的人,不可能半途而廢。

她果然夠狠,認定了人就不回頭,苦練了一夜,我那斷流劍法的招式居然也擺得似是而非,騙倒大群觀眾……將生死榮辱都系在一位素不相識,只是自我成性地認定對方是可信之人的人身上,對於她的勇氣,我不得不服。」

「服歸服,別將心都服給她就好。」軒轅在他頰畔吻了一吻,鄭重聲明自己酸氣透天。「還是奇怪你會助她。」

「最後一個原因么,那是因為她說……她的情人,也是個女子啊。」夜語昊笑了起來。

「蓮娃?」軒轅皺起了眉。「你確定?!」

「不確定。」夜語昊笑了起來。「我沒必要去確定,反正秋離衣說過她喜歡的人是個女子。如此罷了,至於蓮娃,你可以當她是上山莊來找情人,也可以當她是上山莊來開眼界,反正……」夜語昊靠近軒轅,微笑。

「只要不是你要把她收入後宮,我一概不在意。」

軒轅頭一麻,自知捅了馬蜂窩,還來不及反應就窩裡反,夜語昊雙手連點華蓋、紫宮、玉堂、巨闕,旁及神封、靈墟、天池、章門,連點了他十七八個穴道。

「昊……」慘,慘了,不會吧,他一世英名啊~~~~~~~~~~「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夜語昊笑眯眯地打量著動彈不得的軒轅,「聽說有人用腦袋擔保這方圓二十里晚上不會有人上來……」

修長白晰,拆金斷玉易如反掌的手伸了出來,將錦衣上腰帶脫開,扣子一粒一粒解開。

「喂喂喂……」軒轅全身直冒冷汗。「昊,別開玩笑了。」

脫下來的錦衣鋪在地氈上,僵成木頭的人平放其上,青年繼續為同伴脫衣。「你喜歡我,想抱我,那我喜歡你,是不是也可以抱你呢?」看著冷汗流下同伴的臉頰,青年憐惜地為他擦了把汗,溫柔一笑。「……我可是計劃了很久呢。」

……計劃了很久計劃了很久……不是臨時起意,那是不是代表他以後將陷入下半身……不不不,下半生的貞操危機呢?——啊!還有空想這些幹什麼??他現在就已陷入危機了,不轉機還談什麼以後。

「昊,這種事一點都不好玩,你別亂來……」

「從你第一次在船上對蓮娃調情時,我就決定了……軒轅逸,你要看我吃醋,就得付出很大的代價!」終於將對方的衣服都剝乾淨,青年右手按在對方因長年習武結實而富有彈性的肌膚,慢慢地滑動,光滑細潔毫無傷痕的觸覺讓他笑得很危險,瞳孔流轉出情慾的意味,輕嘆著氣。

解開自己的衣服,現出身上細細碎碎的傷痕。「我好象比較賠本吧,一定要討回來的對不對?」

對你個大頭!軒轅的話哽在喉間。夜語昊已經低下頭,吻住他的唇。

等等等等……

唇舌交纏,太過甜美的掠奪讓軒轅有些昏眩,昊難得如此主動……主動?!

「唔唔唔唔……」

「不滿意?」夜語昊放開軒轅的唇,瞪了會兒軒轅,繃緊的臉又鬆開來。撩起垂落的劉海,他吃吃一笑。「呵,我明白了。」

溫熱的觸覺從唇畔移向耳際,呵著氣,再從耳際滑向頸項間,細細地舔著他的滋味,用牙齒一路噬啃,酥酥痒痒麻麻軟軟,軒轅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下半身也有了反應。

笑眯眯地,突然猛猛在頸間咬了一口,不太大,只是很深,深得流出血來。

「昊!」軒轅怒叫了一聲,突然又悶哼起來,夜語昊不知何時在他男性敏感處輕柔滑動的雙手是他最大的折磨。

「你留下的烙印,可是比這個更痛的。」

雙唇繼續下移,滑過胸膛,在胸口停了會兒,聽著心臟『乒、乒……』地跳著。

側回臉,以紅艷的舌尖繼續舔著帶著軒轅特有氣味的肌膚。抵過胸前扁平的突兀時,停頓下來。

軒轅被挑逗得魂飛九天,哪有力氣去想他要幹什麼,突然胸前一痛,睜開眼,昊潔白的牙齒魅惑地咬扯著充血的凸起,清艷的瞳孔因慾望因蒙上水氣,往上看來。四目相對,軒轅口乾舌燥,腦海一片空白——要是平日里昊也肯如此妖冶主動……想得腦袋一熱,全身都在燒毀狀態中

「昊……」軒轅不知自己是嘆氣還是呻吟……夜語昊是個學習的天才已經是無可置疑的事了,但他的舉一反三真是令人要命。

不行了,忍無可忍了。

軒轅突然伸手,依樣畫葫蘆點住所有夜語昊方才制住他的穴道。

夜語昊身體一僵,難以置信地看著軒轅。「怎麼可能?」明明制住了,他根本就沒有機會移宮換穴的……

「朕不留幾手,這次豈不就要被你吃了。」軒轅冷笑著,打死也不說出自己的秘密。

看著紅著眼被自己逼狠了,顯然不會善罷甘休的軒轅,夜語昊呻吟了一聲。知道接下來等著自己的不會是好過的了……

—————————

中秋夜,正是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

月娘卻在宮中招來彩雲,遮住了秀靨,再也不忍心看這一出『人間悲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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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番外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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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1.月白風清,奈此良夜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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