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狄氏醫院是一間非常有名的綜合醫院，會來到這裡就醫的人都是一些政商名流。

建築物的外觀非常亮眼，裡頭的病房看得好像五星級飯店，當然裡頭的醫生也是來頭不小。

婦產科的貴賓室內坐著神情焦躁的晴薇，她找不到韓修堯和雨菱，心裡很著急，可是有一個叫狄亦綸的醫生卻一直盯著她微笑，她急忙的衝到他面前，顫著聲央求他帶她去找韓修堯。

「剛才護士告訴我你是修堯的朋友，那你一定知道修堯他們在哪裡，我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和修堯說，他們……」

緊張的她臉上浮現一片淡紅，讓她更顯得嬌艷，這種絕色堯怎麼會不要？

狄亦綸仍是面含微笑，一雙晶亮的眸審視著晴薇。

他看到她的急迫，這個笨女人該不會是來搶救情敵肚子里的小孩吧？她未免也善良得太可愛了吧？

「孩子早拿掉了。」狄亦綸迷人的臉上出現了淡淡的微笑。

「你說……孩子拿掉了？」晴薇震驚的張大了嘴，心裡慌亂。「怎麼辦？修堯不知道那是他的孩子，他……竟然拿掉自己的小孩……」

她的喃喃自語溜進了狄亦綸的耳里，他皺了皺眉，審視的目光睨著她。

「宋小姐，你剛才說孩子是堯的而不是斌的？」

「我剛才打過電話給韓修斌先生，他告訴了我所有的事，他說孩子不是他的，不相信你可以做一次DNA鑒定。」

這就是她原本想離開，又追到醫院來的原因，她放心不下韓修堯和他的親生骨肉，她深知他愛小孩的心，她怕他痛。

「好。」拿起電話，狄亦綸交代了做鑒定的事，放下話筒，他深思的眸光定定的投向晴薇。

「你為什麼要這麼雞婆？我記得伊雨菱應該是你的情敵才對，沒有了她對你不是更有利嗎？」

對於狄亦綸的直言，晴薇的臉上出現了苦笑。

「狄先生，愛情不能強求，就像強摘下的果實絕對不會香甜，我不希望我用任何手段得到愛情，那不只我自己不會快樂，我深愛的人也不會快樂。」

冷冷瞅了狄亦綸那張過分俊美的臉一眼，晴薇站了起來。

既然孩子都沒有了，她也應該先回去了，韓修堯不是叫她滾？

看晴薇轉身要走，狄亦綸站了起來，意味深長的含笑喚住了她。「宋小姐，你等一下。」

晴薇冷著臉回過身，凝視著狄亦綸。

「你手臂上的燙傷好了沒有？」

抬起手臂看了一眼，她訝異的問道：「你……怎麼知道？」「那天晚上我去雨園看過你的燙傷，還交代堯要一小時幫你塗一次葯，我想一定是堯有乖乖聽話，才沒多久的時間你的傷就可以好這麼快，不痛了吧？我的醫術不賴吧？」

他調皮的朝著晴薇眨了眨眼，投給她一個溫柔的笑，他還伸手抬起她的手臂，晴薇沒有拒絕，她臉上的冰霜逐漸在瓦解。

基本上她並非一個冷然的人，相反的她有時熱情得有如玫瑰，她是個外冷心熱的女子，只不過面對太多的情傷讓她極少對人露出熱情的笑，讓人覺得她冷得難以親近。

「謝謝你，狄醫生。」回應一個笑，晴薇發現狄亦綸這個男人笑起來有一個可愛的小梨窩。

發現晴薇抬起頭來望著自己，狄亦綸聞到她身上傳來一股好聞的花香，那香味有如玫瑰般迷人，「你身上好香，堯沒有被你迷惑嗎？」

垂下眼帘，晴薇咬住下唇，神情變得有一絲狼狽，她搖了搖頭。

「那他絕對是一頭大笨牛，怎麼會沒聞到你身上的玫瑰香味呢？那很容易讓人沉醉的，我想也許是你用得不夠多，下一次洗澡時多放一點，看看可不可以侵入他的皮膚，直刺入心臟，與心同存，這樣他就會愛上你！」

最後三個字狄亦綸是附在晴薇的耳邊說的，兩個人的姿勢顯得有些曖昧。

由病房趕來狄亦綸辦公室的韓修堯才剛踏進來，就看到他們兩個人親昵的模樣，一股強烈的妒意襲上心頭。

火焰般的妒意在他全身的血脈里流竄，那原本就冷沉的眸更加森冷，他的胸口鼓動著，沒人發現他握緊了雙拳。他搞不懂自己此刻怒急攻心是為了什麼，只覺得他很想沖向前去拉開這一對狗男女。

「你們在幹嗎？」

隱含怒氣的低啞聲音傳來，晴薇震驚的跳開狄亦綸的身邊，可他卻非常故意的又靠近她，大手耍賴的搭上她的肩。

「堯，你不照顧你的心肝寶貝雨菱，跑來這裡幹嗎？」狄亦綸好像算準韓修堯會出現，露出一個皮皮的笑容。

「我是來問你，雨菱什麼時候會醒來？」雨菱接受了全身麻醉，他們才能順利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拿掉。

他不知道雨菱等一下醒來知道孩子沒有了，會有什麼激烈的反應，所以先來找狄亦綸，沒想到……他的目光落在狄亦綸懷裡的晴薇。

他那嫌惡的視線讓晴薇不寒而慄，她想掙脫狄亦綸的懷抱，可是狄亦綸卻在她耳旁低語。

「我只是在演戲給他看，看他會不會吃醋。」

他不會吃醋，她根本什麼都不是！

晴薇很想這樣回嘴，但突然領悟狄亦綸是在幫她。

韓修堯臉色繃緊，他不是沒看到他們之間的眉來眼去，他的心擰了起來，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緒，但他告訴自己，他只是在乎他的所有物被別人侵吞，這是任何一個獵人都會有的控制欲。

「喔！」狄亦綸故意看了看手錶，慢條斯理的回應。「如果再過兩三個小時雨菱還沒醒，你再來找我也不遲，幹嗎這麼急啊？」

面對狄亦綸的調侃，韓修堯臉色難看的轉身，打算對他們的曖昧視若無睹。

望著他的背影，晴薇小聲的低喃，「你看，他不會在乎。」

狄亦綸卻回給她一個「等著看好戲」的微笑。

「修堯，你什麼時候會玩膩這朵紅玫瑰？我可以開個價接收，喔，我對她身上的玫瑰香味好迷戀，她好香好香，惹得任何男人都心癢難耐。」

被狄亦綸這麼不客氣的嘲諷，晴薇的小臉刷白，手心泛出了細汗，可看到狄亦綸在對她眨眼睛，她才明白他是故意刺激韓修堯，不過，看韓修堯那挺直的背，她的心涼了一半，她嘆了一口氣。

「外面的妓女這麼多，你不去找一個乾淨的，幹嗎收買我用過的破布？」

狠毒的話一出，晴薇腳一軟，若不是狄亦綸伸手扶住了她，她可能會全身無力的跌倒。

晶瑩的眼淚含在眼眶，晴薇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流下來。

「不會啊！經過你韓大公子的調教，我相信這朵紅玫瑰再也不是一朵小玫瑰，我喜歡經驗豐富的女人。」

韓修堯突然轉身面對著他們，怒吼由他齒縫迸出。

「再過一年！等我利用完她，你想要花多少錢都可以！現在她必須回雨園去幫雨菱拿一些衣服過來！」

「哦，那這一年裡你應該不會再利用她的身體洩慾吧？我偶爾可以『客串』一下嗎？對了，我會給鐘點費，我聽說晴薇要養活弟妹，讓她賺賺外快也算做善事。」

狄亦綸滿嘴不正經的話讓韓修堯越聽心裡越氣，可是他綳著一張俊臉，沒有人看到他的情緒起伏，晴薇悄悄的拉了拉狄亦綸的衣袖，要他適可而止，她可以感覺韓修堯的怒氣，她讓他難堪了，但是狄亦綸玩得正起勁。

「她若需要錢可以跟我拿。」

「可是你已經有了雨菱又不需求晴薇的身體當慰藉，一朵鮮美的紅玫瑰放一年會枯萎耶！」

他皮皮的笑容讓韓修堯覺得刺眼極了。

「這個你不用太操心！」他從來不覺得狄亦綸這小子的嘴臉難看，不過他今天真恨不得一拳打歪他的俊臉。

「我當然得操心啊，若一年後她不再新鮮甜美，那我不就虧大了，堯啊，念在我們兩個人是好兄弟好朋友的分上，你早點讓兄弟我品嘗這朵紅玫瑰的美味，不要讓我餓死。」

「你少在那跟我耍嘴皮子。」韓修堯的臉自始至終沒有離開晴薇低垂的小臉。「宋晴薇，你給我過來！」忍無可忍之下，那張冰寒的臉終於裂開。

「幹嗎對人家這麼凶？難怪人家會想對別的溫柔男人投懷送抱，再怎麼說女人都不喜歡抱一塊冰睡覺啊，我的小薇薇，有一天你一定會發現抱著我這個大火爐睡覺絕對讓你很『高潮』喲。」說完，狄亦綸還輕佻的以指尖輕刮著晴薇的臉頰。

「我……」晴薇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應，她突然想對狄亦綸那犧牲色相的耍寶模樣捧腹大笑，可又礙於韓修堯那足以殺人的目光，所以只是唇角微揚，神態顯得嫵媚而動人。

看見她對別的男人媚笑，那神情無比嬌柔，韓修堯的心無來由的一揪，他不知道充填著胸口的混亂是什麼，只知道他的心窩漾著一圈圈不愉快的漣漪。

「你想對別的男人賣笑可以，等雨菱身體好！」

說完，韓修堯立刻憤怒的將晴薇拉向自己，不顧她的反抗掙扎，將她拉出房。

「哈哈哈……還說他不在乎，天啊！看他吃醋的樣子真是一絕，這個笨男人真是丟我們男人的臉！」

演完了戲，狄亦綸捧腹大笑，他的笑聲驚動了路過的護士，有一個護士出聲詢問他。

「狄醫生，你在笑什麼？」

「沒有，沒事隨便笑笑不犯法吧？」對著門外的一干護士微微一笑，儘管他的言語有些不客氣，不過她們早就因他的笑容迷醉，而忘了他說了什麼。

一路上看得出來韓修堯十分的生氣，晴薇被扔進車子里，掌控著方向盤，他飛飆回雨園。

一路上他沉默不語，濃眉夾著暴怒，其實他很少勃然大怒的，他的沉默和陰冷常讓她手足無措，但今天經過狄亦綸那一鬧后，看到他的怒意，她的心竟然餘波盪漾著。

是嗎？

他吃醋了嗎？

也許不是？

一路上她的思緒就這麼來來回回拉鋸著，而另外一頭的韓修堯心情也不好過，他從來沒有經歷這麼吃癟的一刻，他有滿腹的怒焰，但是無處可發泄。

趁著雨菱還沒醒來，他想回雨園替她拿一點衣物，可是他的心卻亂得要命，他靜不下來。他不要的破布，狄亦綸那個小子真的要撿嗎？

他這個風流大少何時換口味了？

他明明喜歡那些臉是臉、身材是身材的女人，而且以他以往的紀錄，三天沒換一個女郎他不會過癮，晴薇若跟了他，一定不到三天就會被拋棄，那她以後要怎麼辦？

天啊！

他怎麼了？

他竟在替晴薇擔心她的未來！

他不是會給她一筆豐厚的錢讓她好好過下半輩子？

可是她是一個女人，她會守著他給的錢，一輩子孤孤單單？他希望她守著他給的錢孤老一生嗎？

為什麼他會湧上這種念頭？

他不願意看到別的男人和她親密，他看不下去！為什麼？他為何會心煩意亂？

他頭疼的想著，一切只為了這個坐在他身旁，他曾經急著想脫手的情婦？

突然前方一輛摩托車迎面衝來，他一個沒注意，眼看就要撞上去了，他下意識踩了煞車。

尖銳的聲音刺耳的響著，摩托車騎士憑著高超的技術，車子轉向別的車道，才沒造成危險。

「啊！」晴薇被這一幕嚇白了小臉。

「你……沒事吧？」韓修堯微微顫抖的問。

摩托車騎士咒罵一頓，騎著車揚長而去。

夜裡，四周靜得只聽得見兩人急促的喘息聲。

晴薇瞠大雙眼，驚駭的感覺才由身體深處退去，她望著韓修堯一臉的高深莫測。

「宋晴薇，你沒事嗎？」看晴薇沒有任何反應，韓修堯低吼出聲。

「沒……事啊。」被他的大吼又嚇了一跳，晴薇訥訥的答道。

「沒事你不會回一聲啊？」

被人猛瞪了一眼，晴薇不太習慣韓修堯的怒意。

「我……被嚇到了……」

她怯怯的說，雙眼驀然泛紅，見狀，韓修堯的心猛地一撞。

「你害怕？」

看著她蒼白的臉，紅唇還在顫抖，他下意識的靠近她，沒有任何動作，不過，一靠近，腦子就閃過什麼畫面，鼻翼傳來好聞的玫瑰芳香，那是剛才狄亦綸「特別」提到的芳香，還真的好香好香。

「你什麼時候開始用玫瑰花的香味？」他蹙眉，突然對她感到一絲陌生，這陌生的感覺讓他因不能掌握而煩躁了起來。

「我一直都有用……你沒發現？」幽幽的說著，原來她被他遺忘得這麼徹底啊！

「一直……很久了？」

他再問一次，晴薇點了點頭，他的靠近讓她的心臟突然跳得激烈，再加上久違的男性氣味充滿著她的感官，讓她想起這幾年的晨昏，他們流汗激烈擺動的一切。

「你喜歡用玫瑰花瓣洗澡啊？」

「你為什麼問我這個？」剛才在門外，他全聽到了嗎？

「你可以告訴別的男人這麼私密的事，就不能告訴我這個買主？」以為她是吝於回答，他挑眉，一臉不悅。

微笑綻放，她的唇媚得勾起一彎銀月，「不是，我以為你不想知道，好奇你怎麼又想知道？」她故意略過難聽的，只撿好聽的，她一向如此。

他再向她靠近，深深的嗅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玫瑰香，可是嘴巴卻傳出冷冷音調。「隨便問問！」

「那你喜歡我用玫瑰精油泡澡嗎？」她垂下頭，剋制住芳心顫動，抬起一注水眸，深深的鎖住他。

「用泡的啊？」他的黑眸閃過晶亮，很快又像流星般隕落。「對啊，以前你不在時，我一個人在家時間很多，有時候工作累了，就會很想泡澡，其實泡澡是很好的，可以去除壓力，讓身體舒展，而且……」發現自己竟然在他面前侃侃而談泡澡的事，晴薇忽然停住了口。

那雙如小貓的大眼怯怯的迎向他，小心翼翼的，深怕他會大發雷霆。

其實大部分時間他是不會生氣的，他總是以冷漠的態度對待她，看見他暴跳如雷，她還有一點小小的不適應。

光想象她光溜溜的躺在浴池裡，他的下腹就流竄過火熱，黑眸一沉，他試著轉移令兩人尷尬的話題。

「那以前我不在家時，你除了泡澡都在幹嗎？」

「我……」

她咬著唇，正猶豫要說什麼時，他的怒意又燃上眉間。

「你做什麼不能對我說嗎？」他的口氣透著明顯的不悅。「就是打電話和朋友聊天，或者約朋友去喝咖啡。」晴薇的聲音頗為無奈，她搞不懂韓修堯今天是怎麼了。

忽然，他急躁的抓住她的手肘，「都跟男人出去？」

「沒有，都跟我兩位好朋友，是女生！」她忍著疼說。

「聊天呢？」

他問得太仔細，教她露出不解的神色。

「當然不是和弟妹，就是和剛才我有提過的兩個朋友啊！」

「那歐靖揚呢？你的客戶呢？」他沒發現自己的口氣就像在盤查妻子外遇的丈夫。

「跟靖揚有什麼關係？他是你朋友，我廣告公司的老闆。客戶？我不會在下班還做公事。」基本上她是一個辦事效率很好的員工。

「你那兩個朋友的名字？」他依稀記得好像一個長頭髮，一個有著俏麗短髮，但誰是誰，他不習費心去記。

「喻語柔，長頭髮那個，她以前也在靖揚的公司上班，後來結婚了，我才去她公司幫忙。」她謹慎的觀察著他的表情，看到他點了點頭，她才繼續說：「還有伊薔，她是短頭髮那個，以前你來接我時見過面。」

對，以前她忙著開會到晚上，他若是早到她的屋子，會順道出來走走，到她公司接她下班，而有時她的兩位朋友也會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與她聊天，三個人常會聊到忘了時間，而他會打電話問她在哪，是公司樓下，他才會順道來載她，而他一直坐在車上，並不清楚也不曾對她的朋友有什麼興趣或注意。

「以後你可能沒時間可以跟別人出去約會，你要二十四小時幫我照顧雨菱，我不希望你因私事而忽略她，知道嗎？」

「知道。」話題又繞回了雨菱身上，晴薇簡單的回答后保持緘默。

「先回去。」

突然他抽回身，屬於他的味道一遠離，她的心湧上一陣空虛。

他專註的開著車，剛才還留存在她身邊的味道仍存在她鼻翼，可那溫度早已不存在，剛才，如夢似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