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為什麼要故意惹怒他?
隨他回宮的這一路上,札兒蘭已經問了自己不下數百次,卻始終沒有答案。
雖然不知道她的順從為什麼會讓他那麼生氣,但他說的沒錯,她的確是故意的。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因為柔順的目的是要討好他,而不是惹怒他,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啊!
「你要跟本王嘔氣嘔到什麼時候?」庫利汗放慢馬的速度,煩躁的問著直挺挺的坐在他身前的札兒蘭,她一直維持這樣的坐姿不累嗎?
巴特去救札薩克,沒人駕車,札兒蘭又不會騎馬,所以兩人共騎。可從一上路開始,她就刻意正襟危坐,故意與他保持距離,避免身體上的接觸。
馬背就這麼點大,她這麼做不是在折騰她自己嗎?
「札兒蘭想取悅汗王都來不及了,沒有、也不敢跟汗王嘔氣。」札兒蘭語氣恭謹,在他懷裡的身子仍然挺直背脊,
「沒有?不敢?」那她一路上該死的恭順和他不問就不開口的冷淡態度是什麼?「在本王懷裡把自己弄得像根冰柱,對本王能不搭理就不搭理,你這樣主是在取悅本王?」
「是札兒蘭蠢笨,不懂得怎麼討汗王的歡心。」她冷淡的回答。
「不懂?那本王倒是可以教教你!」他邪妄的說。
話落,庫利汗梗將她僵直的身子硬摟懷裡,讓背緊緊貼在自己的胸前,左手臂則橫在她的胸下箍緊。
札兒蘭原主僵直的身子更加僵硬了。
「首先,你得先放鬆身子。」熱熱的氣息吹在她的耳畔,他的一隻大掌隔著衣服覆上她柔軟的胸脯,輕柔的擠捏搓揉……
他突然撤手,迅速拉好她的衣衫。
「剛剛應該聽你的話,找個隱密的地方的。」他無限惋惜的在她耳邊道,「有人不識想的來打擾我們了。」
有人?
札兒蘭聞言,立刻從他的懷裡坐直身子。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是來迎接我們回宮的人。」
由札薩克假扮的「札兒蘭」被擄,宮中必然已得到消息,他但心計劃會因此生變,所以立刻要巴特用飛鴿傳信回宮,要人大張旗鼓的前來迎接他和落難被救的札兒蘭公主。
算算時間,他們是該出現了。
不一會兒工夫,只見二十多匹快馬出現在他們視線內,其間果真插著泰赤蛇族的旗幟。
庫利汗不發一語的留在原地、踞在馬背上等他們接近,神色已不若和和蘭獨處時溫和。
偷觀一眼他冷肅威嚴的側臉,札兒蘭的心不禁抖顫了一下。
這析是傳聞中那個冷酷強勢的庫利汗吧!
她……想在他面前上演美人計,會不會太自不量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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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隊不僅帶來馬車,還帶了個侍女來服侍她。
札兒蘭微笑的向侍衛隊隊長致謝,感激他的體貼周到。
那年輕的隊長紅著臉搖搖頭,告訴她,馬車和侍女全是汗王交代的,他只不過是遵照汗王的命令行事。
當札兒蘭轉向庫利汗想向他致謝時,他卻面無表情的看她一眼,然後扶她上車,隨即下令上路。
「汗妃,這樣可以嗎?」伊瑪兒拿著銅鏡讓札兒蘭看她新梳好的髮式。
他在生氣嗎?生什麼氣呢?札兒蘭在心裡暗忖。
「汗妃?」伊瑪兒提高聲音叫喚她。
「什麼……」札兒蘭猛地回過神,隨意的看了一眼鏡子后便點點頭。「這樣就可以了。謝謝你,伊瑪兒。」
伊瑪兒放下銅鏡,坐在札兒蘭對面用同情憐憫的眼神看著她。
札兒蘭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只好開口問她。「伊瑪兒,你為什麼為術看我?」
「請汗妃恕罪。」伊瑪兒慌張的就要跪下。
「你別怕,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札兒蘭道,「你願意告訴我,為什麼……看我嗎?」
「這……」伊瑪兒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在同情我只是個奴隸吧?」
「不,不是的,伊瑪兒只是覺得汗妃長得那麼美,當蛇神的新娘太可惜了。」伊瑪兒連忙搖頭。
「蛇神的新娘?你是指庫利汗嗎?」
「不是,是蛇神,蛇宮裡的蛇神。」伊瑪兒道。
「伊瑪兒,你誤會了,我是要嫁組庫利汗,不是蛇神。」札兒蘭隱隱約約聽出了一點不對勁,「你不是稱呼我汗妃嗎?」
「對啊!汗妃就是蛇神的新娘嘛!」伊瑪兒理所當然的說。
「伊瑪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的。」札兒蘭提醒地道。
「可是,是大家都這麼說的嘛!」伊瑪兒委屈的說。
「大家?」
「是啊!這是宮裡的秘密,我告訴你,你不可告訴別人喔!」伊瑪兒神秘兮兮的說。
「好,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你知道汗妃要得到蛇神的祝福才會被承人吧?」
「嗯。」札兒蘭點頭,「我還知道,要得到祝福,就得進入密室去接受蛇平易近人試驗,若是無法通過試驗,便會死在密室時在。」
「就是這個,事實上,哪有什麼蛇神的試驗,全是騙人的,那些准汗妃根本是汗王物色來獻給蛇神的新娘,這是當初蛇神幫助汗王先祖時立下的條件。」
「有這種事?」札兒蘭驚訝的睜大眼。
「是啊!你想想看嘛!若是汗王直預賽挑少女獻給蛇神當新娘,一定不會有人願意的,說不定還會造成族人的恐慌,甚至造反呢!可是說是汗王要選汗妃那就大大不同了,既然有機會當上汗妃,即使要拿命去搏,也會有很多人趨之若騖的對吧?」
「嗯。」札兒蘭點頭。
利用族人對蛇神的敬仰,讓族人認定汗妃必須得到蛇神的祝福,才夠資格坐上汗妃之位,然後,再設計所謂的「蛇神的試驗」來遮掩拿少女當祭品的事實……想想,的確有這個可能。
反正,通不過試驗,族人只會認為是被選上的人沒資格當泰赤蛇族的汗妃,絕不會往祭品這一方面去聯想。
庫利汗立她這個戰敗國的公主為汗妃,用意也是為了要把她獻給蛇神嗎?
「伊瑪兒,庫利汗在我之前曾經立過汗妃嗎?」
「沒有。不過,汗王的祖父曾先後立過五位汗妃,汗王的父親也立過三位,可是卻沒有一個人通過試驗,這不是很奇怪嗎?」
「總有人通過試驗的吧!難道泰赤蛇族從來沒有立過汗妃?」
「有是有,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很久以前?那庫利汗的母親呢?她不是汗妃嗎?」札兒蘭不解的問。
「汗王的母親只是個得寵的侍妾而已。」
「既然得寵,又生了兒子,母以子貴,照理說,應該立她為汗妃才對啊!」
「就是啊!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可是烏爾汗……也就是汗王的父親,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朵朵那……就汗王的母親,更是從來沒有要求過。據說,當明有大臣曾經提議要立朵朵那為汗妃,可烏爾汗卻大發了一頓脾氣,之後,就一直沒有人敢再提立汗妃的事了。」
「是嗎?」札兒蘭沉思著。
「還有更嚇人的咧!」伊瑪兒壓低聲音道。
「什麼?」
「你知道那些新娘是怎麼死的嗎?她們是被人吸幹人血死的。」
「吸干血?」札兒蘭皺起眉頭。
「對啊!而且全身上下找不到一點傷口喔!很玄呢?如果不是蛇神,一般人哪有可能做到,對不對?」
「嗯。」札兒蘭心不在焉的點著頭,腦海里飛快的閃過某樣東西,可她一留神,就又溜掉了。
「汗妃,你……不怕嗎?」伊瑪兒遲疑的看著她。
「怕什麼?」札兒蘭隨口應著。
「怕……死啊!」說著,伊瑪兒還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死?誰不怕?我當然會怕。」
「那你為什麼還要進宮呢?」
「伊瑪兒,你不會以為我是為了想當汗妃,才自願進宮去接受試驗的吧?」札兒蘭好笑的搖搖頭。
「既然不願意,那你可以逃啊!」伊瑪兒道。
「逃?」札兒蘭奇怪的看了伊瑪兒一眼。
「是啊!我可以幫你。」伊瑪兒熱心的說。
「你要幫我逃走?」
「嗯!若是進宮的話,你必死無疑,但如果逃走的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所以,趁還沒進宮,你找機會逃走吧!」伊瑪勸道。
「謝謝你的好意,伊瑪兒,我不逃。」她淡淡的說。
「為什麼?你就這以想當汗妃?」伊瑪兒激動的問。
札兒蘭看她一眼,平靜的說:「不,我並不想當泰赤蛇族的汗妃。」
「那你就逃啊!」伊瑪兒說。
「不,為了我的族人,我不能逃。而且,我也不想連累你啊——」札兒蘭打了個呵欠,「不好意思,伊瑪兒,我睡一下,不陪你聊了。」說完,逕自躺下來閉上眼睛。
伊瑪兒看似天真,實則不然,若不是她太急切,只怕自己當真會讓她給騙過去了,札兒蘭閉著眼睛暗忖。
有人不想你當上汗妃,一定會想盡辦法陷害你,進宮后你得處處小心,千萬不要隨便相信任何人。
看來,庫利汗說的那些人,等不及她進宮,就已經開始展開行動了。
天快黑時,他們在一處有溪流的樹林時紮營。
衛兵們忙著札營、煮食,伊瑪兒自然也被叫去幫忙了。
札兒蘭進林子里解決了內急后,不想立刻回馬車去,一個人靠著樹坐在地上,享受這短暫的,不被人監視的自由。
她想事情想得出了神,等回過神時,天色已經全黑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一道不悅的聲音響起。
札兒蘭受到驚嚇的抬起頭,她並沒有聽到有人接近的腳步聲啊!
「天黑的樹林里常常隱藏著危險,你不知道嗎?」庫利汗出現在她的視線內,責問道。
札兒蘭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
「對不起,我想事情想出了神,沒注意時間。耽誤大家用餐了嗎?」
「我已經讓他們先吃了。」
「那……能不能佔用你一點時間?」她囁嚅地問。
「什麼事?」他走到她面前。
「延續上回的話題,請你明白的告訴我,究竟有多少人會企圖陷害我?」
她的態度變了!這是庫利汗心中第一個浮現的感覺,他狐疑的凝視著她。
「發生什麼事了?」
「伊瑪兒。」札兒蘭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伊瑪兒怎麼了?」庫利汗不解的蹙了一下眉。
「她告訴我一些事。」
「什麼事?」
札兒蘭把伊瑪兒告訴她的話重述一遍,然後定定的看著他。
「你相信她說的?」庫利汗緊抿著唇。
「我知道她的用意是想把我嚇走,不希望我進宮去接受蛇神的試驗。」她還沒有笨到察覺不到伊瑪兒的目的。
「你還沒回答我,你相信她說的話嗎/相信我立你當汗妃,是要把你獻給蛇神當祭品?」庫利汗眯起眼。
札兒蘭沉默的和他對視著,半晌后,才幽幽的道:「不,如果你打算把我當祭品,就不會提醒我有危險了。我想,你立我為汗妃的用意,應該是想借我來揭發『蛇神的試驗』的謎底,目的是為了粉碎類似像『蛇神的新娘』的流言。」
「說下去。」他挑高眉,饒富興味的點點頭。
「我蔑兒族的鑄鐵術可說是舉世無雙,若能得到蔑兒族所製造的武器,那麼,對於有心稱霸天下的泰赤蛇族而言,就如同猛虎添翼般,而這就是你為什麼留下蔑兒族的原因,因為你知道若是滅了蔑兒族,就永遠得不到蔑兒族神秘的鑄鐵技術了。」
「而且,如果我死在泰赤蛇族,那札薩克定然不會輕易善罷甘休,這樣一來,你就有借口擴大調查蛇神試驗的真相。而不必擔心族人抗議你褻瀆了蛇神,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是,你想給札薩克一個警告,讓他知道,你庫利汗不是隨便就可威脅的人。」
「既然你認為我是存心叫你去送死,那你為什麼不逃?」
「逃?然後讓你在盛怒下滅掉我蔑兒族?」想要鑄鐵術是一回事,公然受到侮辱又是另一回事,她可不以為高高在上的庫利汗受得了她公然逃婚的侮辱。
「只是為了蔑兒族?」他驟然冷下臉。
「當然,一開始就是。」札兒蘭回答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我需要注意哪些人了嗎?」
「既然你認定自己會死,又何必在意遭誰陷害的呢?」他冷聲道。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既然知道蛇神的試驗有危險,自然會提高警覺,所以並不一定會死!但是,如果連服侍的婢女都不能信任,那我是不是要從此刻起就不吃不喝,以免遭人毒害?」
庫利汗神色一凜,突然拉著她快步往營地走去。
「你認為……」札兒蘭本想再說些什麼,但到口的話卻陡地打住了,因為她看見火堆旁那些泰赤蛇的侍衛,居然被十幾名黑衣人用繩子捆綁著。
顯然庫利汗也看到了,他飛快的拉著她躲在大樹后,窺視營地的情形。
二十四名侍衛皆神情委靡的任人捆綁,伊瑪兒和一個像是領袖的男人站在中央,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
「該死!」庫利汗低咒了一聲,隨即拉著札兒蘭悄聲的離開營地,往樹林深處奔去。
走了好一會兒,等看不到營地的火光后,札兒蘭才開口問:「現在怎麼辦?」
庫利汗只是邊走邊打量四周,因為火光會讓敵人知道他們的所在位置,因此,他們只能摸黑前進。
札兒蘭害怕的看著陰森森的四周,她從來不知暗黑的樹林是這麼可怕,好像隨時會有什麼東西從暗處跳出來一樣。
她不自覺的緊抓庫利汗的手臂,微微發起抖來。
「天黑的樹林是最好的掩護,他們一時之間找不到我們的。」庫利汗以為她害怕被追上,於是出言安撫。
札兒蘭搖搖頭,借著說話來減輕心中的恐懼。
「你看出那些人的來歷了嗎?」
「嗯。」
「我想,他們的目標應該不是我吧?」如果是為了阻止她當汗妃,絕不會連侍衛都抓。
「不是,他的目標是我。」庫利汗冷冷的說。
「他/你知道誰是主使者?」札兒蘭不禁詫異的瞪大眼。
「蘇那魯。」
「蘇那魯?」札兒蘭想了一下,覺得這個名字很陌生,「他是誰?」
「我同父異母的兄長,一個三年前被我處死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