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是感覺得出他們不是很喜歡她，但公婆對未來媳婦要求比較高本來就是常有的事，畢竟他們也是為了兒子的幸福著想。

「有事隨時打電話給我。」

「瞧你說得好像很嚴重似的，他們可是你的爸媽耶！」

「我不希望他們為難你。」過去他的戀情只要在父母親面前公開就等同見光死，從沒例外。

她皺皺鼻子笑道：「搞不好是我欺負他們呢！」擺出空手道的手刀架式。

他仰頭大笑。「那也不錯，我爸退役后就沒人陪他練身體了，你陪陪他也好，他是黑帶高手。」

「我開玩笑的別當真，我的程度只能勉強和海綿寶寶里的珊迪比而已。」俏皮的吐吐舌頭。

她用幽默淡化和父母間的隔閡讓他很感動，以往的對象都是急著向他告狀及抱怨，然後沒多久就要他在父母及女友間做選擇或直接提分手，他很開心能遇到書綾這樣的好女孩，也感謝她能夠智慧的面對較為無理的父母。

「謝謝。」他衷心說道，眼眸中蘊著溫柔的光芒。

「謝什麼啦！我也是為我的後半輩子著想，若是他們能和我站在同一邊，嘿嘿，以後你就甭想欺負我啦！」她故作輕鬆狀，心裡其實也很明白，要伯父他們站在她這邊可是比中頭彩還難。

她的善解人意讓吳秉鈞久久說不出話來，只能透過緊握著她的手，傳給她無比溫暖的熱度。

他很想多留一會兒，不過再度響起的手機鈴聲催促著他出門，只好匆匆將咖啡喝完和她吻別。

吳煥達夫婦回家時，書綾已經將清粥小菜擺上桌，笑迎他們進門。

「回來了，我準備了一些清粥小菜，需要先沖澡嗎？還是先吃飯？」

「這些是你煮的啊？」張英華睞一眼餐桌。

「嗯，想說伯父伯母可能比較習慣吃粥。」心裡其實很忐忑，擔心自己猜錯。

吳煥達拉下脖子上的毛巾，逕自拉開餐椅坐下。「沒流什麼汗，先吃吧！」

見丈夫坐下了，張英華也入座，書綾立刻為他們添稀飯，然後坐到張英華身邊的位子。

她的主動親近讓張英華有些錯愕，因為她對面的位子是空著的，而那裡離她比較遠，正常的年輕人都會選擇離她遠一點的位子才對。

書綾笑著向他們介紹：「這個菜心只浸泡鹽水然後快炒，所以很清脆，請試試。」

「你自己腌的？」他們異口同聲。

「嗯，昨天夜裡起來腌的，想說外面賣的腌製品都有加一些防腐劑及化學香料，而且也分辨不出是不是黑心食品，乾脆自己做最安心也最健康，僅用鹽水腌漬幾小時，不但能保持菜心的鮮度與脆度，口味也因為將鹽水吸收而適中。」這簡單的小妙招是向阿基師學的啦！

吳煥達原本剛硬嚴肅的臉部表情變得較為和緩。「那這個呢？」

「也是剛剛才煮的麵筋，之前秉鈞常提到很想念伯母煮的麵筋，所以就試著煮煮看，不過肯定是和伯母煮的差遠了，因為他還是常說想念伯母煮的。」這是從昨晚秉鈞提到伯母常煮的菜中聯想到的，希望這善意的讚美能拉近她和伯母的距離。

「秉鈞愛吃我煮的菜沒錯。」聽到兒子喜歡她煮的菜，張英華果然露出得意的笑容。

「嗯嗯，不只這個，他還說伯母做的東坡肉簡直無人能及，味道香到連鄰居都會特地到家裡向伯母請教，還有南瓜飯、魚香茄子……也都是伯母擅長的。」她把秉鈞告訴她的加以「修飾」。

「那是他不挑嘴，煮飯沒什麼師傅，靠的是經驗的累積。」張英華一反剛剛喜悅的態度，淡淡應道。

「是。」

「先吃飯吧，這幾道菜都做得不錯。」轉眼間，吳煥達已經吃完一碗稀飯了。

書綾注意到他的碗已經空了，詢問過他后立刻為他再添一碗。

三人專心吃著粥，書綾卻突然大叫一聲。「對了！」

兩老同時將注意力拉至她臉上。

「我還另外蒸了饅頭。」差點忘了這件事。

「都煮稀飯了，幹麼還蒸饅頭？」張英華一臉不悅。

書綾從鍋子里將還熱騰騰的饅頭送上桌。「這是正宗的山東饅頭，跟巷口的郝伯伯買的，他的饅頭又Ｑ又紮實，真的真材實料，想說伯父可能會想念饅頭的味道，我只蒸了兩顆。」

「不就兩顆饅頭，熱了就熱了吧！」吳煥達說得不以為意，但閃閃發亮的眼神已泄漏他的歡欣。

既然丈夫同意，張英華也就不再提這個話題，書綾與他們之間原本所存在的隔閡，因為這頓早餐而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

吃完早餐，吳煥達夫婦改坐到客廳看新聞，書綾切了一小盤水果送上后，就到陽台洗衣服去了。

張英華將書綾的一切所為都看在眼裡，從早餐的內容可以看出她確實很用心，而剛剛書綾到陽台時，她也故意不出聲，想看看書綾會如何處理她放在洗衣籃里的臟衣服。結果書綾悄悄把洗衣籃里的衣服按照深淺分類洗滌，完美的處理程序讓她挑不出毛病。

雖然書綾今天的表現和昨天比起來好很多，但她還是認為秉鈞應該要搭配條件更好的女人才對，書綾終究和她心目中的理想媳婦有一段差距，至少，在家世及職業這一關就不合格。

趁著丈夫看完新聞回房睡回籠覺的時候，她把書綾找來客廳，打算當面和她談清楚。

「有些話我還是直接說了吧！我看得出你很努力，確實也讓我們對你的印象好轉，不過我們就秉鈞一個孩子，養大一個孩子並不容易，教育孩子成為人中龍更不簡單，好不容易盼到秉鈞終於功成名就，我除了希望他能找到一個家世條件很好的小姐外，也希望會是個能幫助他事業蒸蒸日上的賢內助。」

張英華停頓一會兒，看她表情依然平靜的認真聽著，才又繼續說道：「你很好，是好女孩，看得出秉鈞很喜歡你，但是，你也知道在工作上你並不能幫上他什麼，而且你會和秉鈞同居，應該和哥哥嫂嫂的關係不好吧？雖然我們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好歹也是個小康家庭，煥達是職業軍人，對秉鈞的教育是一板一眼，當然也希望媳婦的家世是清清白白，不會有什麼糾紛的。」話越說越明了。

書綾繼續保持緘默，不是她不回應，而是她想讓伯母一次把話說完，無論伯母對她有什麼不滿，一鼓作氣的全部說出來也好，不管是什麼困難她都會想辦法度過。

「過去的女人單純的只想找個好人家嫁了，就算再辛苦，只要一輩子生活無虞也就滿足；現在的女人也想找好人家，可以狠狠撈一筆的好人家，你懂這意思嗎？就是不需長相廝守，只要財產全有，拿了就走的例子我們見過太多太多了，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這種人，但是你卻不適合秉鈞，還是離開吧，別再耽誤他。」

她輕睞書綾一眼。「如果你有什麼條件，都可以提出來討論。」

在她保守傳統的觀念里，這樣的事得付出一筆「贍養費」才能解決。

書綾抬眸坦然的直視張英華。「謝謝伯母的提醒，我和秉鈞雖然從事不相干的職業，但其實並不影響生活，反而感情更好，如果我們從事相關的行業，那不是等於二十四小時都在工作，話題都繞著工作打轉？這樣的生活，不只是我們，換作是伯母您應該也不能接受吧！

「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女人絕對不會是男人的事業夥伴，而是能給他溫暖、把家庭照顧好，讓他無後顧之憂的女人，伯父和您就是最棒的例子。伯母您也不是職業軍人呀！因為您全心全意的照顧家裡，所以伯父才能在職場上盡情發揮，秉鈞這麼有成就，也全都得歸功於您！」

書綾的誇讚很實在，所以張英華沒法反駁，還挺受用。

「我沒和哥哥嫂嫂住一起，並不表示和他們的關係很差，而是不想打擾他們，何況我已經成年了，早已獨立生活。我的父母早逝是事實，但不能因為這樣就說家世不清白，也許伯母是因為我和秉鈞同居才會這麼說，可是一開始我和秉鈞並非男女朋友，雖然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卻是各過各的，我們是因為相愛才決定正式同居，這是我們共同的決定，若只是我一廂情願，秉鈞也不可能會答應的。」她輕聲為自己辯駁。

「秉鈞的條件真的很好，他讓我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雖然我沒有顯赫的家世，也只是一個平凡的打字員，但是一定可以像伯母支持伯父那般的支持秉鈞。」

書綾直接拿張英華當範例的高招，讓她一時想不到因應對策，若開口反駁她，不就等於反駁自己？！

也許，這丫頭不像自己想的那樣毫無內涵，而是個很有智慧的女孩。

「我知道自己的條件沒有達到伯父伯母的標準，不過我會努力，除了外貌上已經無法改變，其他的部分都還有很大的努力空間。」

「除了外貌以外，還有些東西是很難改正的，比如說從小到大養成的不良習慣，而且，我們來這裡也不過幾天時間，你只要辛苦忍耐個幾天就好了，不用這麼認真。」張英華故意這樣說。

「我的父母去世得比較早，所以我一直很嚮往全家人住在一起的熱鬧生活，感覺會很幸福，所以如果我們真的結婚的話，我希望能和伯父伯母住一塊兒，而且我相信秉鈞一定會支持我這個想法，三代同堂的畫面實在是太美了。」書綾充滿憧憬的編織著三代同堂的和樂畫面。

這番話深切的擊中張英華的罩門，她一心想和兒子同住卻屢遭拒絕，現在書綾不但重新燃起她的希望，還提到三代同堂這樣的夢想！她怎麼可能不心動？

「兒子，我們住這麼久了，你會不會嫌我們煩？」張英華趁書綾去洗澡的時間試探吳秉鈞。

「怎麼會？而且我最近比較忙，都是書綾在陪你們，反而對你們有點過意不去。」吳秉鈞放下手中的「建築世界」雜誌。

張英華難掩欣喜的看著兒子。「所以你不覺得我們煩？」以前他們是不可能在這裡留這麼久的，不是他們不習慣，而是秉鈞會受不了的請他們回去，好給他私人空間。

吳秉鈞知道母親會這樣說，是因為他過去的態度「不佳」，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書綾曾提過母親找她長談的事，她把所有的內容都跟他說了，也提出她的想法，他很意外她會主動提出想和父母同住的想法。

為了「保險」起見，他並沒有立刻答應，擔心她和父母間的和平只是短暫的，所以一直抱持著觀望的態度，萬一真的無法相處，那就維持現狀，不需勉強。

但從書綾跟他說了以後，她和父母親之間的互動確實如倒吃甘蔗般越來越好，父母對她也從一開始的抗拒排斥，逐漸慢慢接受。

現在他們每天和書綾一起吃早餐，看相同的電視節目，書綾工作時，媽媽還會幫忙分擔家務，可見他們的關係在這段時間裡真的是大躍進呀！而這樣的結果當然是他所樂見的。

「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書綾在陪你們，我最多只是晚上回來和大家一起吃飯而已，沒資格說煩。」吳秉鈞看著媽媽，他知道爸爸雖然假裝很認真在看電視，其實很注意他們的談話內容。

「那……她有沒有跟你抱怨？」張英華壓低音量。

對於書綾，她和丈夫是越看越滿意，越相處就越想留下來，畢竟現在有耐心和老人相處的年輕人不多了，這女孩兒真的很不錯，但不免還是會擔心她是勉強裝出來的。

「沒有！」他否決得很快。「反而是我抱怨比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