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初燃烽火
武林戰事史一千二百0九頁評語:海晏河清
風吹過之前的數百頁,揚起一片血氣,每一頁翻過之處,儘是血淚凝成。
百年前正值前朝未期,群雄逐鹿,問鼎江山。在那兵凶馬亂,烽火連天的時代,英雄與能人輩出的時光,光芒耀熾人眼的豪傑不計其數,如流星般劃過鄖落的也不講其數。人才雄起,淡出,雄起,淡出,人事謝代,如潮漲潮落,不是一個一個計算,而是一批一批的計算。
無論曾經經歷這個熱血時代的人如何感概,綜觀歷史,也只不過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一個必然過程,必然讓後人感受不出江山替代間人物們的心情。所有成功的,失敗的,英雄,梟霸們的心情。
紛亂到了極點,所有的勢力都劃分完畢之後,巨大的統一過程便開始了。
從天下,到武林。強存弱亡,分化合併,漸漸的,小魚被吃光了,剩下便是世家門閥間的對峙。
……
再如何壯烈的往事,也都是百年前的一夢。
時,大德奉天七年。
劉老先生曰——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山無名。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無名,天地之始……
無名!
山無名!
山無名。山非無名。只是自從百年前山上多了一群人之後,就再也沒人記得這座山的原名了。取而代之的,便是無名山。
無名山,山無名,無名教,教亦無名。
近百年來,江湖中雖小亂不斷,大亂卻沒有,保持了近百年的太平,紛紛傳傳中,據說並不是朝廷的安撫能力,而是因為武林中有一個神秘的幫派,該幫派一直隱姓埋名,所以稱為無名教。最早時的創建人在一場武林浩劫中力挽狂瀾,以人才藝妙手補天,為武林保留元氣,令黑白兩道甘拜下風,想奉他為盟主。但他不喜接觸這類紅塵瑣事,謝絕了眾人的好意。眾人慕其才德,紛紛將門下弟子送到他的門下,望他指點一二,因為人數太多了,他便創建了無名教,為日後江湖若有危機時能解救眾生。而他的門下弟子也遍及黑白兩道。每當幫派世代交替時,掌門人都會選出門下最傑出的弟子加入無名教,因此,無名教雖默默無名,門下弟子卻遍及了天下各大門派。
又有一傳說,這無名教的始祖並非韜光養晦,不願出名,才在暗中默默行事。百年前前朝未期,群雄逐鹿,其間就有這始祖的一份,只是最後聚鐵鑄錯,功虧一簣,為當今帝家所敗,不得已才退隱江湖。但雄心未息,一直在暗中作著準備……
無名,天地之始……
流言如春草,撥之不盡,掩盡了草下的一切真相。因此,眾人也只能傳說著,傳說著,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在五年前無名教終於正式在武林中露面。無名教的最高統帥是無帝,無帝直屬的兩名手下是日君和月後。日屬白,日君掌控著白道;月屬暗,月後統率著黑道。黑白兩道都在無帝掌握下,所以,江湖保持了近百年太平。
所以,只要是在江湖中行走的,除非你又聾又啞又瞎,否則,沒有人能不知這三個第一。
天下第一庄,武聖庄!
天下第一府,神仙府!
天下第一教,無名教!
還有……
天下第一人——無帝.夜語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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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他要成親了?!」原本懶洋洋地攤在太師椅上的少年聽到這個消息,立時跳了起來,有如被火燒被針刺被蛇咬一般呱呱跳別別叫。「這怎麼可以……這怎麼可以!!!」
又吼又叫了幾聲,突然驚覺有失形象,咳了聲,又坐下來,撫著頭煩惱地咬著大拇指。「這樣下去我會死得很難看對不對?」
「你的行動太拖拉了。」帶來消息的人坐在對面,淡淡地指出少年致命點。
「什麼我行動太拖拉?!我這是老謀深算,算無遺策,先知先覺先行的……」
「笨蛋!」打斷少年的話,下了結論,對座的人滿意地呷了口茶。
「放屁放屁放屁!!!」少年又跳了起來,「鄭重警告你,為了大家的名譽著想,不准你再胡說八道……總之,這件事情我一定會處理好的。你走著瞧吧!」
「是——嗎?」那人低頭斜睨著他,拖長了聲音,十足十的不信。
「當然!!也不想想我是誰?!我是威鎮武林氣吞萬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不過遇人不淑的日君,有什麼辦不到的事?!」
「好!」乾脆利落地放下茶杯,拍了拍手,為日君這段豪氣雲天的話意思意思的鼓了鼓掌,雪衣女子一揚腕上鈴鐺,脆聲直振,立時便八名青衣女子抬著一頂富麗華美的月華轎出現在門口,另四名侍奉手執八寶宮燈在旁引路。
覆上蒙面紗巾,雪衣女子看著少年,很誠懇。「既然你這麼熱心,那我也不好意思與你爭。這婚事就由你來代勞吧。」
「月後!!」少年第三次跳了起來。「你算計我!!」
「別說那麼難聽,為了大家的名譽著想啊。」月後淡淡說著,坐進了轎內,垂下珠簾。「這本來就是你的任務,只不過你太拖拉,連累了我罷了——我要回教,你三日之內最好也回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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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門口的無帝侍衛旭,劍兩人正與月後那八個小侍女們擠眉弄眼,想融化冰霜。聽得一陣不緩不急的腳步聲,忙站直了身子。
「見過君座。」
白衣如雪,盤扣繁複,翻飛的袖擺領口之處卻綉著極為華麗的九曜圖案,腰間一道同色腰帶上,系著塊玉佩,通體澄碧,隱隱透出龍鳳戲日的圖案。極為斯文俊秀的容顏,白皙的膚色讓他看起來更是童叟無欺,乖巧內向,但無名教中沒有一人敢做此想,尤其是此刻,他那清秀的容貌宛如處子般柔和稚嫩,更讓旭與劍看得兩腳發軟。
完了完了,到底是有什麼事情刺激到這位移動火山?居然擺出了這樣一副臉。誰不知道無名教這一代的首領們全都是一群表裡不一的人,無帝月後不說,這個看來最可親,最友善的君座,可是一點就燃,屍骨無存的暴鬼。而且現在這般模樣,根本就在告訴旁人——我、很、不、爽!
日君看了兩人一眼,又掃過八名侍女,笑意嫣然,甜甜蜜蜜。「月後來得可真早。我可以進去了吧?」
冷若冰霜的侍女們蕭瑟地縮起了肩,旭與劍更頭大了,火山對上海嘯……天啊,現在只有倚靠帝座的威力了。
「帝座已久等了。」
哼了一聲,日君留下後面跟著的七八個侍從,推門而入。
入門聞到一股香氣,清而不郁,淡而不膩,婷婷裊裊,正如豆蔻少女淡淡甜甜的笑靨,柔得足以融化人心,卻又不會令人感到在意。側目過去,帝座前依然有著層層疊疊的簾幕,遮去了無帝的身形,頂多見到個剪影。一紅一紫兩少女薰香點爐,纖細素白的十指移來來動去,合著青鼎絳香,極是賞心悅目。
廳內簡潔依舊,幾乎沒什麼裝飾,一切事物都是以實用為主,但瞧著那布局,左右看看,卻又覺得華麗,就與這廳的主人給人的感覺一般。正中排著數張酸枝鑲雲母椅,錦鍛上覆,一人坐於左首之座,雪衣雪膚,明月之姿,輕搖著白羽扇,一臉淡漠。見到他進來,微一點頭。
日君瞧著了她,便想瞪眼。此時卻有兩三聲絲弦拔動,清清泠泠。
「君座,帝座之前,不可失禮啊。」聲音飄飄忽忽,也不知從何傳來。
「暗羽!」日君微訝地低喚了聲,發覺事情並不如自己想像中那麼簡單。不但無、日、月同聚一堂,連一向負責情報運轉,從不輕易離開的暗也也出現,看來月後故意找上門來也不是成心捉弄人。想到這,他清秀的臉龐差點垮下,心知被算計了。
「日,你可來了。」微帶沙啞的聲音自簾後傳出,正是有著武林第一人之稱的無帝夜語昊。「自你上任之後,似是不喜呆在教中,本座三次召你都不成……你可是有什麼不滿?」
「沒有不滿。」日君嘆了口氣。「只是還是無法習慣,生怕配合不了各位。」
無名教教規森嚴,下屬繁多,遍布黑白兩道,因此教中事務之重,非比尋常。為了更好控制這龐大體系,日、月、暗都得是無帝的心腹,否則一旦叛亂,無名教立時便會四分五裂。因此,無帝與日、月、暗都是同時傳承的,上一任首領在即位之後,就得開始決定培養下一任的無、日、月、暗。讓他們共同成長,共同受教,培養處事的默契。每一任日、月、暗都只跟從一代無帝。當帝位傳承時,不論他們有多少權威,都得讓位於下一任。
這一代的日君原本是垂虹山莊的寒驚鴻,但他在數年前死於神仙府大當家的手下,位置一時空了出來。無名教創立百年,從未發生過此事,因此日君是無名教第一個半路插入這個首領團體的君座,這個稱謂一直令他覺得不甚自在,每每看到無帝與月後、暗有如一體般只要一個暗示就能明了對方意思的處事方法,更是讓他自覺被排斥於外。
「原來你還在意著這種事啊……」無帝沉吟著。「那本座也不多說,你自個兒慢慢想罷。不過你名份上還是日君,本座派遣的事,你不會拒絕吧。」
劍眉一挑,日君就待拒絕,那紅衣少女卻走了過來,奉著一隻天青流雲杯,笑得甜甜的,聲音也甜甜的。「君座,請用茶。」
不悅地看了她一眼,她卻笑咪咪地奉著茶,似是一點也不知道因為她的打岔已將日君蘊起的氣勢全數打散。
輕嘆一聲,接過茶,又瞪了月後一眼。「雖是帝座命令,但也得給我一個心服口服的原因!為何月後之事變成由我代替!」
「不是由你代替,而是本來就是你的事啊。」月後淡淡說著。「要不是你一拖再拖,拖到人家成親了都沒找到合適的人選,我又何苦自己毛遂自薦。現在只要你替我去幾天也就是了,偏又羅里羅嗦,不幹不脆之至!」
「放……少胡說了!」日君馬上哇哇大叫起來。還待再說,卻被無帝打斷。
「日,你對事情的嚴重程度想到了嗎?」
暗處一抹白光拋來,日君隨手接了下來。
「無名教、武聖庄、神仙府逐漸形成三家鼎立之勢,武聖庄的武聖是與上任無帝齊名的人物。本座雖被稱為天下第一人,對他亦是無可奈何。不過武聖庄為在民間博得好名聲,處事必須光明磊落,雖給我們添了不少麻煩,卻也不是太嚴重。頭痛的是神仙府。」
天上神仙府,人間帝王家。神仙府,也是朝廷在武林中的一著暗棋。
「本教與朝廷勢成水火已是無法更改的事實。兩家的明爭暗鬥也是由來已久。互爭著對方的人材,已到了不擇手段的程度。上任月後嫁於了平南王,雙雙歸隱,這事算是雙方不分勝負。但接下來寒驚鴻娶了靖南王府的瑩無塵,逼走雲照影,本當是我方的勝利,最後卻反過來,死於瑩無塵之手……令我方失利甚多。」
雖然瑩無塵經過此事心灰意冷,不再為朝廷效力,退出神仙府大當家的位置,但培養出來的祈紅袖卻讓無名教傷透頭腦。
「本來是要你去接近祈紅袖的。只是還有一事比此事更重要。」
朝廷以靖南王府為首形成暗流,祈王府則是暗中的筋骨,負責收集情報。
「據說祈王府從武林販子那裡買到關於無名山的資料!!」這句話是暗羽說的,他自黑暗中走了出來。
暗羽與他的身份一點也不像。乍見他的人都會只當他是哪裡的王孫貴族,一身咄咄逼人的貴氣壓得人都不敢仰視,一點也不符合探子必須平庸,韜光養晦的原則。「我得到這個消息,原當是朝廷那邊放的煙幕彈,後來親自去問那武林販子,才知此事竟有一半是真——賣出消息的是武聖庄,買消息的卻是祈王府。雙方只是透過武林販子聯手對付本教。」
「咦!」日君聽得一怔,「無名山的資料是教中極秘,我也只知一部分,那武聖庄又是如何得手的?」
「武聖慶幸與本教有些關係,都是顯而易見年前爭霸中的一員。」月後淡淡說起。「因此武聖庄中留有當初最原始的部分資料,正如我們這裡也留有武聖慶幸原始布局圖。雖然百年來整修了許多地方,但整體機關布置卻因規模過大而不易改變。」
「現在你明白了吧。」無帝再次開口。「祈王府選妃時,我們只是想打入對方核心才叫你準備對象,如今卻關係到無名教的存亡與勝負,已是勢在必得了,但祈王府不論以他明暗的身份,都是防衛極之森嚴,高手之多,連皇宮亦及之不上。我們曾想用別的方法潛入,三批潛入之人最後都發現暴屍牆角,也是他們給我們的警告。而前些日子,暗羽又得到消息,因為我們的行動,他們確定了那份資料是真的,不久將呈入皇宮!事到如今,我們只得讓月後用她本來的身份奪得妃位,伺機毀了那資料。但因紅袖與月後對陣過,識得她的武功底子,所以她不能親自出手。可是在那種環境,能夠一擊必中,不可以再留下后症的,也只有你了。」
「那又怎樣?!我就一定可以?!我……」日君一臉不悅。
無帝說了半天,也有些不耐了。「你幹嘛不可以?給月後當個下人讓你這麼為難?!」
「下……下人?!」日君的下巴差點要掉下來了。瞪著月後:「你,你又騙我!」
月後冷笑著歪開頭,搖了搖白羽扇。「獃子,不這麼說你會來?也不想想你大大咧咧的樣子,一下轎就完蛋定了!」
「可是你當時說……」日君還待爭辯,月後刷地回過頭來。「你這麼想當新娘,我讓位也可以啊!」
抗議立時消聲匿跡。
「好,看來諸位都達成協議了。」簾後人影立了起身。「月負責掩護,日,幫月毀了那份資料,以及看過這份資料的人。不過你倆可切記得——」說到這,停頓了一下,日君月後都提起了精神專心聽著。「一定要在本座被教務壓垮之前趕回來啊,切記切記!好,你們可以出去了。」
紅衣紫衣少女恭身送客,甜甜純純的笑容忽然變得嫵媚多姿,眉眼含春。令人不由想到眾人離去之後這室內將起的旖旃風光,當下就有再多話也不便久留。日君月後暗羽同時施了一禮,轉身退出。
見三人離去,無帝再次坐下,對著只有二女忙碌弄香的大廳,忽然開口。「暗羽,你又回來幹嘛?」
「又被發現啦。」暗羽苦笑著現身,「昊,你的功力越來越深,我只當自己藏得好,結果沒有一次瞞得過你。天下第一果然不是白叫的。」
無帝輕笑了聲。「多謝馬屁了。暗羽,你不會只為了廢話而回來吧。」
暗羽聳聳肩。「不好嗎?我很希望跟你廢話的。」
無帝不置可否,等著他下文。
「好好,我不多說了。」被忽然冷凝的氣氛凍著,暗羽止住嘻笑。「這次的事為何要讓日君去干?」
「你不服?」
「是的,我不認為日君那毛燥的性子能得好此事,你不覺得太冒險了?」
「毛燥……」無帝夜語昊笑了起來。「只有毛燥的人是不可能當上掌控白道的日君。」
「我當然知道!」暗羽皺了起眉。「白道需要像他這種仁義熱情之人管理,這點誰也不能否認,但在這次的事上……」
「暗羽,不用爭了。坦白說,你們三人中,最難用的就是日君了,他是雙面刃,激烈的狂性隨時都會傷害著周圍的一切……」
「那不是更糟了?!」暗羽激動起來。
「如果用得好的話,那就沒問題了。」夜語昊的聲音很愉快。「他那性子,哪怕是天皇老子在前擋路他也會一腳踹開的……雖是難用的野馬,但只要拉住他的韁繩,就是最好的良馬。」
暗羽沉默下來。「我一直想不通一個問題。」
「嗯?」
「你為什麼這麼寵他?!」
「有嗎?」夜語昊吃吃地笑了起來。
暗羽瞪著帝座,卻什麼也看不見,只見得著隱約人影,當下跺跺腳,連告退也不說,閃身而去。
夜語昊啞然失笑。「我不這麼逗你,你肯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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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君與月後一同離去,不久就發現暗羽不見了,但他們也不放在心上。
月後覆上了面紗,卻不坐入月華轎,默默地走在日君身後,看著他笑咪咪地走著,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心下悶悶不樂。
「帝座很喜歡你!」
「嗯?」日君正順手摘了片樹葉,湊近鼻端,聞言手一僵,回過頭來,微笑。「有嗎?我不知道。」
月後瞪著他。「我與暗羽一直反對此事由你負責,帝座卻不肯答應!」
日君聞言大笑。「難怪你一直對我沒好氣,想趕我就直接說一聲嘛。」
「說了你肯走?」月後不屑地撇著嘴。
日君咬著樹葉,回頭看著月後,突然將她推到路邊的樹桿上,用手捏住她的下巴。靠得極近地看著她,鼻息隱隱可聞。
月後冷冷地回望著他。
「好無聊。」日君聳聳肩,放開她。「一點正常反應都沒有,難怪帝座不知道你喜歡他。」
「胡說什麼!」一直八風吹不動的月後忽然嗔怒起來,復又咬住下唇,連帶面紗也被咬入一角。「是的,我喜歡他,那又怎樣?」
「不怎麼樣。」日君一臉似笑非笑,氣死閑人。「只不過覺得你也很不幸。」
此時兩人已走出了無帝的無名樓,轉向千波院的水上迴廊。一路上曲徑通幽,花木繁盛,迴廊四處隨時可見奇花異草,香遠益清。
月後瞧了瞧早已遠遠墜后的侍女們,挑了挑眉。「記著了,我不會輸給你!」
「贏了我也沒意思呢。」日君喃喃自語,嘆了口氣。「天妒英才,我真的很倒霉……」
翻翻白眼,月後真的有找錯人的感覺。無帝真的會喜歡這種沒厘頭的小子嗎?會不會是自己與暗羽會錯了意?
日君小心地拿眼瞄了她一眼。「真的很沒意思呢……」他悄悄地嘆息了聲,暗藏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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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哩叭啦噼哩叭啦——』一連串的鑼鼓震天響起,樂手們賣力地吹著打著敲著,向世人們宣告,祈王府要娶媳婦了。
路上行人紛紛讓道,圍在一旁探頭探腦地看著排了十里都還沒走完的送嫁隊伍,議論紛紛,一擔又一擔,一車堆一車的嫁妝是他們一輩子也想不到的華麗,四角飄揚綉著鷹羽的金黃旌旗,是世子新近得到當今的封號,金車玉輪,八駿飛揚,富麗逼人。
「……聽說這新嫁娘是九州威遠候的幼女,那個被京師第一美人月華郡主稱讚為華世無雙的美人!」口沫橫濺中有人談起了新娘子。
「是啊是啊,我也有聽說,威遠候極是寵愛這幼女,養在深閨從不讓人見到,小郡主也是賢德良淑,也從不抗議,就在深閨中學著女紅易牙之術……」
「嘩,祈世子真是好運道,能夠娶到這樣一個色藝雙全的佳人……如果我也……」
「想得美啊你,下輩子再下輩子投胎還不見得有你的份,白日夢還是少作的好!」那個出言無忌說中大家心事的人立時成了過街老鼠。
「賢德良淑……月後,你好像挺有名的。」低聲笑著,少年耳尖地聽到了許多相似的對話,向轎中的新娘子調笑。
「不是好像,是真的有名,不然你當我怎麼混進祈王府!」轎內身著吉服的女子冷哼一聲,對這個有眼不識金鑲玉的夥伴真真一肚子氣。「還有,不要再叫我月後了,小心被人聽到。」
「那,請問姑娘芳名。」
「水橫波。不過以你現在的身份,叫我小姐就可以了。」
「……是,小姐。」日君臭著一張臉,切切牙地叫了聲。
「乖,奴兒。」
「不用奴兒好不好?」日君快要慘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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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已送入洞房了,日君尋了個時機溜出來,想先探探路。
祈王府的威勢在今晚的宴會上可見一斑,不但滿朝文武來了大半,江湖中人也有不少,席筵一路擺下,不但正堂側堂全擺滿了,後來不斷增加的,連花園中也圍了許多,幸喜滿園燈火通明,照著假山流水,倒也是不差。這還是指進得了府的,進不了府,在府外擺著流水席的,也是一路十里長亭了。
日君隨意走著,回想暗羽交與自己的平面圖,以及重點勾出的幾個可能地點,與現在所走的路一一對照,眼睛不住地眨動,努力表現出一副好奇的表情。
祈王府的戒備森嚴果然不是傳說呢。他嘆息著。雖是賓客滿堂,守衛們少了大半,但暗中窺視著的人卻是一點也不少,他看起來應該已經很乖的樣子了,可是他們對他的注意還是一點都沒少,老是用刺探的眼光看著人……幸好他從不是省油的燈,這點小事都瞞不過人,他也不用混了。
不過今天是第一天,不用做的太明顯比較好吧。
打定主意再轉一圈就回內府,日君溫柔清秀的臉上,笑容更是可人極了。
「哎,對不起,真是對不起!」一人走得跌跌撞撞,滿身酒氣的,日君雖是小心提防,卻沒防到這個看來沒有多少危險性的人,所以,當那人手中的杯子傾瀉而出,污了他的衣襟時,他只有瞪著這個不住道歉的人,大翻白眼。
「只是破衣罷了,是小的沒長眼撞上公子,還請公子不用在意。」即是下人,就得有下人的口氣。
「這怎麼行!」那人撫著頭,似是醉得不輕,咬字都有點不清楚了。「我弄髒了你的衣服是事實,哪管得你什麼身份。來來來,我找件衣服給你換一下。」
「不用了,公子,真的不用了!」日君叫苦連天,只想著該如何擺脫這熱心過度的傢伙。
「這怎麼行,而且我也不是什麼公子,了不起不過是府中一西席罷了。莫非你嫌棄我衣衫破爛看不起人?好好,我知道了……」那人說到這,忽然用手撫住唇,似要吐出來一般。日君只得扶住他,暗嘆自己家教良好,方有這諸多好心。
那人當他同意了,大是歡喜,跌跌撞撞地拉著他向內府走去。他即推拖不得,又不放心這傢伙,便一同跟了去。
不同於燈火通明的前院,後院靜悄悄的,幾乎什麼聲音都沒有,想來都是聚到前院去了。日君扶著那人,繞來繞去,已經繞得連自己都不知身在何處之時,有人在黑暗中問話。
「誰敢來這?!」
「啊?」日君張大眼,突然發覺自己很蠢,居然就這麼跟這個自稱西席的傢伙亂跑,天才曉得這傢伙真的是西席嗎,要不是,那這亂闖不就犯了大忌。
西席先生搖了搖頭,勉強立起身,看向黑暗。「嗟,什麼人在那?子不語怪力亂神,晚生相信一定不是見不得人的東西!」才說完,突然就倒在日君身上。
「原來是先生啊。」一人笑吟吟地走了出來。紅色的衣服,日君越看越眼熟。「醉到這種程度,居然還跑到紅袖別院,該不會是心懷叵測。」
這裡就是紅袖別院,地圖上特別註明的地方嗎?日君立時注意了起來,同時也想到為什麼紅衣會覺得眼熟。「您,您該不會是祈世子?!」
一身吉服的祈世子聞言看了過來,上下打量片刻,立時笑了起來。「長得真不錯,哪來的?」
日君咧嘴傻笑,「小的奴兒,是水小姐的侍童,陪小姐嫁過來。」
「奴兒?很有趣的名字。不過你不陪在水姑娘身邊,跑到這來做甚?」
「那個……小的,聽外面很熱鬧,出來瞧瞧……後來西席先生不小心將酒倒在小的身上,小的,被他拉到這邊,說是要找衣服給小的換。」
祈世子雙手環胸,看著日君——奴兒,揚揚眉,點了點頭。「來人!」
四道黑色人影無聲無息出現。
「送先生回房。」
一人領命,過來接過先生,扶攜而去。日君心下微有些不安地看著祈世子。
「你隨我來。」
「幹什麼?」
祈世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水姑娘的侍童?當然是回新房了。」
他已走到光線之下,日君這才看清他的容貌,有若雕塑出來的五官,俊俏剛逸,劍眉星眸,挺鼻朱唇,比起自己,實在是剛強得多了,當下不由嘆氣。
祈世子好奇地掃了他一眼。「嘆什麼氣?」
日君再嘆了口氣。「小的只是想世子長得實在很有男人氣慨,小的怎麼都無法變成那樣。」
「你這樣也很好吧,至少我覺得很不錯。」祈世子笑了起來,好聽的話人人愛聽,所以他也難得地安慰人。
日君搖搖頭,不想再說下去。唉,要不是這張臉,自己早就不能叫少年了……他在心底重重地重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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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王府的新婚之夜,熱鬧滾滾,
也不知哪裡跑來的女子,突然衝出來要祈世子負責,一哭二鬧三上吊,鬧得不可開交,新娘子聞聲出門,兩個女人一台戲也成的,當下又吵又鬧,只差沒打上了,左一個狐狸精,又一個負心漢,幸好是在後院發生的,前院的賓客都不知情,饒是如此,也折騰得祈王爺頭焦額爛,到最後,新娘子負氣而去,新婚之夜就給了新郎一個閉門羹。
看著眾人紛紛指責新郎的不是,還有氣得發抖的老王爺,死賴活賴不肯離去的女子,快要昏厥的王妃……日君很是同情大家——估量也沒幾人知道,那女子正是月後身邊八衛中的一人。
他從不知道那些冷若冰霜的女子,撒起潑來也是這般驚心動魄。想來婦人的美德,的確是先天而來的。
「小姐,你這手段,不嫌太陰損了點了。」奴兒——日君實在很不甘願地承認了這個名字——在第二天侍女為其梳飾時如是說著。
慢慢地綰著七尺青絲,水橫波悠閑地看了他一眼。「少廢話。你那邊進展如何?」
他聳聳肩。「找到紅袖別院了。」
「這麼快?!」水橫波倒是驚訝起了。「我還只當那最難找。」
「的確難找。要叫我自個兒再去一趟,怕也是不成的。」日君盤膝坐下,「新婚之夜新郎還跑到那裡,看來資料在那邊倒是有幾分肯定了。」
插上一枝玉釵,她斜眼瞧了過去。「不怕是他們故弄疑陣。」
「所以要肯定一件事啊。」日君笑了起來,眉眼彎彎,「要肯定那個西席先生找上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去肯定吧,我得去拜公婆了。」水橫波難得也有無力的時刻,「快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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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沒想到他也下無名山了。」有人低聲笑著。
祈世子立於一旁,口氣微微激動!「真的是他嗎?」
錦衣一閃,那人再次笑起。「不用這麼激動,他已經不是你想像中的人了。」
祈世子握緊了手,手在輕顫著。
閑話時間:
嘿,新坑,算是血色外傳吧,反正血色也該暫告個段落了。
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