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惠真得道(二)
第二十四章:惠真得道(二)
張惠真趕緊跪地磕拜,並叫了一聲師傅。癩頭和尚笑道:「你叫我師傅,也叫他師傅,怎麼叫呢?不如乾脆,就叫他大師傅,叫我二師傅吧!」
「那不行!」跛足道人也笑著說,「都是師傅,哪有我大你二的道理呢?」
癩頭和尚說:「凡事都有個順序的,你在前,我在後,當然你是大師傅,我是二師傅!」
跛足道人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說:「既然都是師傅!就不該有個先後大小輕重之分,乾脆,就按佛道二家,叫他佛師傅,叫我道師傅吧!」
張惠真覺得這樣更好,便點頭認可。跛足道人趁這機會,叫張惠真趕快去隨便準備了一下,跟著癩頭和尚去。
這張惠真跟著癩頭和尚一起走,倒也沒有什麼,只是那癩頭和尚頭上的臭味,隨風傳到張惠真的鼻子嘴裡,很是難聞。但張惠真寧可閉著嘴走路,也不哼一聲。偶爾實在沒有辦法,張惠真就把臉扭到一邊,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再接著往前走。
其實,這個細節,癩頭和尚並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要藉此試探一下張惠真。見張惠真沒有任何迴避的反應,癩頭和尚便在心裡產生了對張惠真更多的好感。
來到逍遙宮的另一處,張惠真看到的是比跛足道人那裡更大的天地。在這個天地里,張惠真不僅看到癩頭和尚滿處堆滿經文的生活環境,連那癩頭和尚每天膜拜的神相也不一樣。
張惠真就禁不住問:「佛師傅!你這拜的是什麼神像?」
癩頭和尚說:「菩薩!」
張惠真就不解地問:「那道師傅敬的又是什麼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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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神仙!」
「神仙和菩薩有什麼不一樣嗎?」
「也一樣,也不一樣!」
「那你們念的經文一樣嗎?」
「也一樣,也不一樣!」
「你們不都是出家人嗎?」
「也一樣,也不一樣!」
張惠真越聽越糊塗,正要問下去,癩頭和尚卻擋住了:「這些你以後會慢慢明白的!現在你的大事,就是學本事,沒有本事,懂得再多也沒有用!」
張惠真本來想尋根究底,問個清楚明白,見佛師傅這樣說,只好放棄了追問,點了點頭。
張惠真跟著佛師傅,一步一步往裡走。正走著,路上出現了一些螞蟻,佛師傅便繞著彎兒走,張惠真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只是跟著師傅那樣走。佛師傅便一邊走,一邊問:「你知道我為什麼這樣走路嗎?」
「不知道!」張惠真實話實說。
「你太老實了,凡事應該問個道理,這樣才對你有好處!我為什麼這樣走路呢?因為,這路上有螞蟻在走路。螞蟻也是生命,如果我們不小心,一腳踩上去,那就不是一個性命,兩個性命,而是好多條性命!出家人以善為本,仁慈為懷!這世間萬物,都有生命。都是生命,就應該一樣看重,不要顧此失彼,薄此厚彼,那樣這個世界就不公平!」
張惠真點點頭,卻又迷惑不解地問:「那要是遇到了妖魔鬼怪呢?難道也要顧及它們的生命嗎?」
「妖魔鬼怪也是生命!」癩頭和尚趁機教誨,「只要它不傷及你的性命,不危害其它生命,就不能傷害他。」
「那他要是傷害其它生命呢?」
「那就要想辦法不讓他傷害!想辦法控制他的行為,並盡量不傷害他。」
張惠真越聽越糊塗,因為道師傅在他面前一再強調,凡見到妖魔鬼怪之類害人的東西,就要立刻消除,而且決不能心慈手軟!並且,還要除惡務盡的呀!
二人繼續往前走著,突然路上出現一條小花蛇。張惠真順手撿起一根棍子,癩頭和尚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張惠真早已舉起那根棍子,對準那條小花蛇狠擊猛打,頓時就把那條小花蛇打得不能動彈。
「豈有此理!」癩頭和尚搶步過去,阻擊了張惠真的舉動,念了一句佛,然後痛斥張惠真:「虧你還是出家人!這點道理都不懂!我剛才對你講這些,都白說了呀!」
張惠真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但他還是對癩頭和尚解釋:「師傅有所不知!在下一向對蛇這畜生有不共戴天之仇,因為在我很小的時候,我走在路上,想不到前面有條蛇,走在我的前面,我慌忙之中,不小心踩在它的身上,它就狠狠咬了我一口,咬得我當時就全身腫,如果不是碰到高人相救,恐懼我早就沒命了!從那以後,我就形成了一個習慣,只要一見到蛇,我就非要想辦法把它搞死不可!」
「錯錯錯!你有三錯!」癩頭和尚又念了一句佛,說:「其一、你是命,蛇也是命,你比他大,他比你小,你不僅沒有以大愛小,而是以大欺小,此一錯!其二、你走路,蛇也走路,而且蛇是走在你前頭,你不僅毫無禮貌地冒犯了它,而且還踩了它一腳!一條小蛇,哪經得起你一雙大腳去踩呢?俗話說得好,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的!何況,你差點要了它的命呢?換句話說,假若你是蛇,蛇是人,人踩了你,你會不會咬人?當然會咬!其三、就算那條蛇侵犯了你,你也不可以見蛇就打!此蛇非彼蛇,要一是一,二是二,怨有頭,債有主,你怎麼可以眉毛鬍子一把揪,不分青紅皂白,見蛇就打呢?」
一席話,說得張惠真心服口服,低頭作負荊請罪狀。癩頭和尚接著說:「俗話說得好,錯一錯二不錯三,你已經不知錯了多少次!今天,你就當著我的面,把這條小蛇好好收起來,帶到住處,好好為它療傷,以贖你從前所有過錯!否則,終有一天,你的因果報應,終將落到蛇的身上!」
張惠真聽癩頭和尚說到因果報應,再想起過去打死了那麼多條蛇,不由得心生恐懼和愧疚。他立刻彎下腰去,試圖把那條小花蛇撿起來,可是,當他的手一碰那條小花蛇時,小花蛇卻張著嘴要咬他。張惠真嚇得趕緊縮回了手。癩頭和尚念了一句佛,將那條蛇收在手中,一邊撫摸那條小花蛇,一邊對張惠真教導:「其實畜生都有靈性的!只要人不傷害他,他是不會隨便傷害人的。就算有畜生傷害人,那也不是畜生的罪過,而是人的罪過,因為,是人先侵犯了它們。」
癩頭和尚的話,讓張惠真聽著聽著,不僅被說服了,還有些感動。原來這人間和尚,是一副菩薩心腸。而那人間道士,雖然也是好心救人,但卻是一條鬥爭哲學,從來沒有感動說教。雖然這兩種思想,讓張惠真一時難辯對錯,但也讓他長了不少新的見識。也許,兩位師傅的教導,各有道理,只是看他怎麼理解罷了。
來到住處,癩頭和尚將那條小花蛇交給他,並細心地吩咐他如何給小花蛇療傷,如何餵養小花蛇。張惠真萬沒想到,這癩頭和尚原來竟如此細心,並由此看到了癩頭和尚的慈懷心懷。
放下那條蛇,張惠真就拿著砍刀,到山上去砍一種可以當藥用的樹葉子。這種俗名為救命銅錢的小樹,甚是稀貴,張惠真幾乎爬了一座山,才在那山頂的懸崖上找到一顆,張惠真如獲至寶地看到之後,馬上摘了一大把,可又怕太少,乾脆將那顆救命銅錢樹連根拔了起來,帶回住處。
正當張惠真摘樹葉子的時候,癩頭和尚走了進來,一見那顆小樹,頓時就訓斥起張惠真來:「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我三番五次叫你不要傷及性命!你偏偏不聽,是何道理?」
張惠真一頭霧水地看著癩頭和尚,禁不住問:「師傅!我不知道我錯在哪裡?」
癩頭和尚搖搖頭,說:「你把這顆樹連根拔了,不是傷及性命是什麼?」
張惠真說:「這是一顆小樹,又不是一條命!」
「樹也是生命!」癩頭和尚大聲批評:「世間萬物,皆是生命!不要說這四季還春的樹,就是那河中的石頭,也同樣是生命!」
張惠真一邊覺醒,一邊卻又更糊塗了。如果說樹是生命,冬天落葉,春天再綠,倒也是個理兒。可那河中的石頭,怎麼也算得上是生命呢?
癩頭和尚看出了他的心思,點化道:「你別以為那河中的石頭,不生不死,不知從何處來,更不知往何處去,春天不綠,冬天不枯,可它仍然是一條生命,而且,它的生命時間很長,一開始,它只是一砣子泥巴,後來變成土,再後來就變成麻姑,再從麻姑變成石,越來越硬,最後就變成了石頭。變成石頭以後,它就可以隨著年月的增長,風蝕日化,漸漸長大,小石變成了大石。這不是生命是什麼?」
張惠真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他很是覺得稀奇,同時腦子裡也豁然開朗。過去,他一直以為只有人和畜生,才是生命,現在看來,這世間萬物,真的什麼都是生命。
癩頭和尚回過頭來,繼續教導:「其實,你拔了一顆小樹,不只是毀了一個性命,而是毀了許多性命!那樹不死,每年一到春季節,它就開花,結籽,到了秋天,秋風一吹,把籽吹到別處,就落地生根芽,再長成另一顆樹!那顆樹,再開花結籽,派生出另一生命。世間萬物,就是這樣繁榮起來的!況且,像這種珍貴的救命銅錢,如果不死,它將要救多少條性命?你怎麼可以因為一時懶墮,不願上山,而毀了許多人的需要呢?」
接著,癩頭和尚把張惠真帶到大佛面前,要他跪下,向佛請罪。然後,開始對他講佛的真諦和做人的道理。
張惠真在這裡接受了太多的教育,他突然一下子長大了許多。很多東西,是他在跛足道人那裡沒有學到的,更不知道這世間萬物,都有這因果報應生死輪迴之理。更讓他感動的是,佛家以人為本珍愛世間萬物慈悲為懷的博大胸懷。
懂得了一些道理之後的張惠真,開始了一件神聖的工作。他每日里除了做功課,就是精心救治那條小花蛇。在侍養小花蛇的時候,張惠真還在嘴裡默默地叨念,追悔他過去不該做那些對不起蛇的錯事,並願意為此承擔罪過。小花蛇似乎理解他了,他不僅不再咬張惠真,還慢慢地適應了張惠真。張惠真用手去撫摸它,它一動不動,彷彿是在享受張惠真的那份真愛。
時間長了,那條小花蛇漸漸地與張惠真有了感情。張惠真一有時間,就來到小花蛇身邊,給它餵食,說話,小花蛇一見到他,就激動得直扭。後來,張惠真乾脆把她帶到床上睡覺。每天上課之前,張惠真安頓好了小花蛇,還要說幾句叫它好好睡覺之類的話,才依依不捨地去見師傅。
這天,張惠真正在跟小花蛇調笑,突然進來了癩頭和尚。癩頭和尚看見小花蛇一下子長了許多,禁不住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然後對張惠真說:「我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你馬上把這條小花蛇放了。」
「什麼?」張惠真如雷灌耳,說:「師傅!小花蛇在我這裡活得好好的,怎麼要將它放走?」
癩頭和尚說:「徒兒有所不知!這小花蛇本早就該回返山林,只因你們緣份一場,我才遲遲沒有開口。」
張惠真說:「留在我這裡不一樣嗎?我每天養它就是!」
「萬萬不可!」癩頭和尚勸解,「世間萬物,各行其道,蛇是畜生,理當順應畜生之理,順其自然。長留此處,有違自然規律。而且,你餵養得最好,也不能順應它自身的生存之道。它在這裡,沒有夥伴,長期餵養,讓它失去求生本能,倘若哪一天你再也不能餵養它,它豈不只有死路一條?」
「不!」張惠真說,「只要我活著,我就要養它一輩子!」
「不可能!」癩頭和尚進一步勸解,「不要說你負命在身,就算你是常人,不出任何意外,你也不可與它長期相處。蛇的壽命遠比人的壽命大得多,而且到一定時候,你也無法滿足它的生活要求。」
「那也要等到以後再說!」張惠真較起真來了,「只要能夠和它在一天,我就要和它在一天!」
「不行!」癩頭和尚不得不說破其中要害,「這條小花蛇,已經長大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人是這樣,蛇也是這樣!」
張惠真終於被說服了。癩頭和尚趁機逼他將此蛇放歸自然。
張惠真無奈地捧著那條小花蛇,來到山中,對那小花蛇說:「小花!你好生活著!如果哪一天你想回來,隨時回到我的身邊,我不管在什麼地方,也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都不會嫌棄你的!」
小花蛇似乎聽懂了他的話,頓時眼裡有一種水汪汪的東西在往外溢出。張惠真看了,頓時淚如泉湧。他蹲下身,慢慢地把小花蛇放在地下,小花蛇一動不動,眼裡的東西卻更多地流了出來。張惠真泣不成聲地催促道,「走吧!好生照顧自己,別讓我擔心。」
小花蛇扭動起來,慢慢遊走著,一步三回頭。直到十米開外,才鑽進了樹林中。
張惠真回到住處,心裡空蕩蕩的,很不是滋味。難受之中,他終於按捺不住地放聲大哭起來。
癩頭和尚走過來,摸著他的頭說:「莫哭!或許以後還有你們見面的機會。」
「真的嗎?」張惠真認真地問。
「當然是真的!」癩頭和尚不敢猶豫地回答之後,正要說什麼,跛足道人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對癩頭和尚說:「怎麼辦?那山中妖孽,已經吃了九十八個小孩,快要修鍊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