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果說,每個人都有一本屬於自己的玫瑰色記事簿,專門記載戀愛史,那麽我這本,封面是君啟揚,作者是侯燦玉,駱家堯和陳豪生則是內文幾行「附註」;這是我上大學以前的感情紀錄。
絢麗的外皮,精採的文案,貧乏的內容。
說來話長。
剛認識他們的時候我喜歡駱家堯,轉個圈,君啟揚竟成我的初戀情人,然後又不了了之。說出來可能沒人相信,偶爾我懷疑真正對我有意思的是陳豪生,當然這是種無聊妄想;除非陳豪生的戀愛EQ留在「愈喜歡就愈要欺負」的幼稚園程度,而我又有被虐狂,才有可能一拍即合。
至於侯燦玉,他對我最無心,影響卻最大。
話說十四歲那年,我念國二,當時因為搬家的關係轉入薪傳國中,一進校門就被告知兩條八卦。
第一,校園東北角的二年九班有四個大帥哥,歡迎參觀;第二,校園西南角的荒僻場所,黃昏後女生勿近,有「三百六十度旋轉」的變態。
「什麽是『三百六十度旋轉』?」
我提出疑問,聞者莫不曖昧地笑了。
「意思就是他已經『六點半』了還不死心,只好不斷用手三百六十度旋轉,想恢復『機能』,如果聽到女生尖叫他就更爽。」女同學A告誡我說:「所以,遇見這種人千萬不可以驚慌,要大聲嘲笑他很短、很細、很『沒路用』……來!這本秘岌你拿去研究一下。」
也不顧我紅了臉。
十三歲以前住基隆的我,沒見識過台北女孩的辣,直呼不可思議。我翻翻那本名為「你阿媽十八歲」的罵人秘岌,當中的字眼用盡人體器官和固體、液體、氣體等排泄物,我看得目瞪口呆……
轉學的第一天,就在讚歎中文罵人辭彙之豐富中度過。
十天後,輪我做值日生,終於有機會見識薪傳國中的頭條八卦。
當天早上第一節都快上課了,我才和同學楊美臻抬便當去廚房。當我們經過傳說中的東北「好望角」時,楊美臻努努嘴,示意我說:
「看到沒?女生班值日生都很晚才抬便當去蒸,這就是原因嘍!」
我循她的指引一看,幾個抬便當的女孩路過二年九班,都刻意放慢了腳步,還不斷往裡瞄。可惜我人矮,教她們一擋,根本看不見傳說中的四大公子。
將蒸籠送至廚房,回頭楊美臻立刻擠進人潮,同女孩們湊熱鬧。
原本我也有點好奇心,奈何擠不進去,於是我拍拍楊美臻說:「第一節是英文耶,英文老師很兇的,我們回去好不好?」
催促幾次,楊美臻都沒什麽反應,我只好自己走人了。
楊美臻後來捱了英文老師一頓罵,老師氣唬唬說:「你們女生班的值日生為什麽第一節上課總是遲到?」
楊美臻卻反過來責怪我沒義氣。
經她解釋,我才曉得值日生既要有福同享--一起看帥哥,也要有難同當--一起挨罵;據說這是慣例,連別班都如此,我先走人就是沒義氣!?……
「我晚上還要補習,拜託了!」
楊美臻以此做理由,把值日生的工作丟了大半給我,連垃圾也要我自己去倒。不一會兒,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走光,我望著體積與我一般大的垃圾發獃。
五十幾個女孩子一天的食量,要我一人提著走?……
惟恐垃圾袋因拖地而磨破,我運垃圾桶也一起拖,一路「喀喀」地拖住垃圾場,一面祈禱別磨穿了底。
待我發現這垃圾場實在荒涼得有點離譜,半點人煙都沒有時,我才想起這裡正是校園西南角--第二條八卦的現場。
已經來不及了!
那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變態,不知幾時已穿著變態的制服--風衣,正呵呵笑地靠近我,手做著傳聞中「三百六十度旋轉」的猥褻動作,嚇得我別開臉。
好得很,早上才與薪傳頭條八卦擦身而過,黃昏又撞上第二條八卦,今天真是個宜嫁娶也宜喪葬的「好日子」!
我手腳發軟,竭盡腦汁回想那本「你阿媽十八歲」里,那些話到底怎麽罵的?
「小妹妹,給你看好看的,怎麽樣?」他笑容淫猥地說,一面興緻高昂地……換個方向旋轉!
嘔在吐出來之前,那句話忽地浮現腦海。
「有、有什麽好看的?」我虛張聲勢。「你媽媽把你生得這麽短,有『啥小』可以看!?」
然後歷經幾秒鐘的沉寂,我抖起的小小膽量,早就縮得比濾過性病毒還可憐。那變態的臉也漸漸扭曲變形,他一個「你」字才出口,就嚇得我軟倒在地!
「噗!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手癢啦!」
第三者的聲音突然冒出,然後是一陣奔跑與打鬥,我繃緊了神經,抱著頭悄悄觀戰。
忽地感覺到有個人捱著我蹲下,無言地輕拍我肩膀,那暖意安撫了我;原來救兵不只一個人呢!
哀號聲傳來,我瞧見變態被揍倒在地,一個男孩腳踏在他背上,正對著他斥罵--
「變態!你那根『香腸』又短又丑,喂蟑螂,蟑螂都怕吃不飽,吃了還會拉肚子!去死啦!下次敢到我們學校現寶,我就真的把你閹了,再衝到馬桶里,讓你連接都接不回去,只能裝『義肢』!」說完又踹一腳。
那男孩罵人不帶髒字。我驚異地發現,他比那本「你阿媽十八歲」的作者有創意多了!
男孩這時轉過頭,朝我笑一笑;我感到一陣目眩,心跟著一酥。
他有雙濃眉與大眼睛,微褐的頭髮在陽光下閃耀著,笑容爽朗,唇邊有對小小梨渦,像個天使……
自古美女都愛英雄,不是美女也一樣愛英雄,我豈能例外?尤其是這麽可愛的英雄。我尋找他制服上繡的名字--駱家堯,我想我對他是一見鍾情了!
「喂!你還好吧?」他彎下身問。
我感激地點點頭,搖晃地站起來,這才發覺另一個男孩一直撐扶著我。我喘幾口氣抬頭,不意對上一張白玉般精緻的臉。
我又一次怔住!
姿態風雅、眉目如畫,就連四周的空氣彷彿也跟著柔和起來;這麽俊秀的男孩子,簡直比身為女孩的我不知美麗多少倍,他就是侯燦玉。
驚艷的感覺仍在蕩漾,他卻兜頭就潑我一盆冷水。「有膽子罵人,為什麽不大聲求救或者快跑呢?」
「別這樣嘛!她已經夠可憐了!」駱家堯替我說情。
我羞怯地朝他一笑,心像飛在雲端。
老邁的警衛這時姍姍來遲,同行的還有兩個男孩,一個瘦高,一個黝黑,同樣引人注目。
啊!我不禁罵自己遲鈍。我終於知道他們是誰了!那個子最高、最成熟帥氣的男孩子是君啟揚,他今天朝會才剛上台領過「奧林匹亞數學競賽」冠軍獎,當時我們班女孩子個個興奮不已;而另一個應該是傳說中酷斃的陳豪生了!
他們四個,就是傳聞中的薪傳頭條八卦。我壓根兒也想不到,兩條八卦今天搭上了,這是我最衰、同時也最走運的一天。
「你沒事吧?」君啟揚蹲下察看我膝蓋的傷勢。「有點擦傷,能走吧?」
我踉蹌走一步,駱家堯扶住我。「我來吧,她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說完將我打橫抱起。
我瞪圓了眼,既驚且喜,心劇烈狂跳,說不出任何拒絕或感謝的話來。
「走光嘍!」侯燦玉閑閑地說:「駱家堯,你手腳真粗魯,別把人家嚇壞了!我看,還是交給君啟揚吧。」
「可以啊。」君啟揚二話不說地接過我,並且小心拉攏我的裙子。
他的動作確實輕柔許多,但一股濃濃的悵然卻自我心中升起。我沒膽聲明想讓……想讓駱家堯抱著,只能輕輕瞟一眼侯燦玉,帶點怨意地。
他俊秀的臉微露諷笑,淡淡地,彷彿在觀察什麽。我垂下頭,局促地縮在君啟揚懷中,不敢妄動。
「家堯,你太早動手了!」陳豪生責備說:「為什麽不等我們?萬一他帶兇器怎麽辦?」
「等你們?她嚇到都要哭了!」駱家堯突然頓住,又呵呵笑說:「你們兩個剛才沒聽到她說的話咧!好好笑,我忍得肚子好痛,差點揍不下去!」
說完,他又悄悄在陳豪生耳邊說了句話。只見陳豪生黝黑的臉扭曲變形,像看怪物般瞪著我,我心虛地低下頭。
幸好君啟揚體貼地沒追問,也始終沒看過我一眼,削弱了我的尷尬。我哀怨地瞟向談笑風生的駱家堯,而他,就太不懂女孩子的心了!
一雙冷芒射來,我顫顫地發現一旁的侯燦玉始終帶著譏嘲,彷佛看透了我的心情,又彷佛恥笑我的妄想。
我蜷縮著,不敢再亂瞄。
※※※
四大公子抓到變態、救了同校某女同學的消息,上了報紙地方版。
雖然報上沒具名也未登照片,但薪傳國中的駱姓、君姓、陳姓、侯姓少年,四個姓氏排在一起,任誰都知道是哪四人。
班上同學也熱烈地討論。
「他們救的女生到底是哪一班的?」
「下次我們也放學再去倒垃圾,看看會不會碰上他們,怎麽樣?」
「可是變態已經被抓到,就算碰到他們也沒用了啦!」
我在一旁默默不語。昨天校警伯伯責備我太不知危險,我才曉得,女生班都在第六節下課十分鐘內倒完垃圾,大家不但結伴同行,校警也會準時來巡邏。
但卻沒人告訴我。
楊美臻讓我一個人倒垃圾,她也覺得過意不去,翌日頻頻向我道歉。但道歉顯然只是個幌子,她的目的在試探什麽。
「你昨天有沒有碰上……嗯,碰上那個變態?」她絞著手問。
「我沒那麽倒楣啦。」我眨眨眼。
「那……真的只有你一個人去倒?那很危險耶!」
她也知道很危險?我微微笑說:「我拜託別班的同學幫忙,沒事啦。」
「是男生班的嗎?」她急急迫問。
「不是,她是女生班的,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幸虧我的姓氏沒見光,否則還不曉得會引起什麽軒然大波呢!
昨天我嚇得一路無語,在警局只顧作筆錄,根本沒空與那四大公子搭關係,又自認不太可能與他們有什麽後續發展,沒必要大聲嚷嚷以招來女同學的羨妒;而事實上,過程也沒她們想像得浪漫。
想到那個變態我就……嘔!
我把那本「你阿媽十八歲」還給女同學A。
「這個應該用不上了!」我向她道謝,一時興起問:「如果真的遇到那個變態,你會照著這本罵嗎?」
「拜託!跑路都來不及了,還有膽子罵人呀?這只是看好玩的啦!」她咯咯地笑,忽又狐疑地問:「你是昨天的值日生?那個被救的女生是不是你?你該不會真的照著罵了吧?」
我再度撇清,心裡一片寒。
只是好玩?我卻把這個玩笑當了真!要不是他們及時出現,還不曉得會發生什麽事呢!
由於四大公子不知道我的名字,對女主角也無後續動作,大家揪不出我,這件事很快就平息。
內心深處其實是有點失望的。駱家堯天使一般的笑容,我沒一日忘記;君啟揚溫柔的懷抱也讓人回味無窮;就算是陳豪生的酷、侯燦玉的淡,都有吸引人的地方。
此後我也成為他們的崇拜者。
本來嘛!我是俗女一個,品味和大家相去不遠,會加入她們的行列並不奇怪。
聽說他們四個永遠一起行動,女孩們想各個擊破,無可乘之機。膽大的還敢擠在二年九班教室外瞄個痛快,膽小如我,想就近看他們一眼,機會渺茫呀!
暗戀是一種樂趣,就連看到對方的名字都會坪然心動;對方的名頭如果愈響亮,愈能激化暗戀者的情懷。
他們四人的名字就時常出現在公布欄上。不是佔了段考排行前四名,就是得了什麽科展、演講、作文、田徑等等獎項,嘉獎記功一籮筐,不去注意都不行。
上次段考,駱家堯排名全年級第二,他的體育更強,是好幾項市內田徑紀錄保持人,堪稱文武兼備。
再秤秤自己的斤兩;我只能搖頭嘆氣,甘於暗戀。
我的暗戀情懷沒幾天就被媽媽給看透。
「哦?救你的男孩子?是不是在警察局看過的那幾個?都很不錯呢!小媛跟他們每一個都很配。」媽媽有點興奮的樣子。
「是嗎?誰家的男孩子配得上我家的小媛?」爸爸沒好氣說。
「有你這樣的老公和爸爸,你還不相信我和小媛的眼光?」媽媽送爸爸一頂高帽子,果然逗得他心花怒放。
我也很配合地猛點頭。
「你先想辦法跟他們交朋友,先不要鎖定一個目標,熟了以後再慢慢挑出其中一個,這樣成功的機會比較大。」媽媽函授機宜。
「女兒還是小孩子,你就教她這些?你這個做媽的真不像話。」爸爸責怪說。
「交交朋友有什麽關係?又不是要結婚!而且,十五歲也不小了,小媛這麽內向,如果交了男朋友,我們還要替她高興呢!」媽媽說。
「說的也是。」爸爸嘆氣。「七歲的時候那麽點大……真快!轉眼都十五了呢!十五歲的女孩子整天待在家裡也不好,真該讓她出去交個男朋友。」
「現在又擔心女兒沒人追啦?」媽媽調侃說。
我是個養女,七歲以前在孤兒院長大,爸媽不是我親生父母,但對我的寵愛有過之而無不及。
幼時待過的孤兒院里,小朋友個個伶俐,懂得在外人面前展露可愛的一面。我不懂這套,好不容易七歲時被爸媽領養,尤其戰戰兢兢。
剛被領養時,我一不見爸媽就哭,被人欺負就先懷疑自己不討人喜歡,或者做錯了什麽。我是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爸媽一直擔心我太過內向,無法打入同儕的圈子,轉入薪傳時,媽媽還特地陪我至班上自我介紹。美麗聰明的媽媽為我贏來不少注意,但媽媽一走,我馬上被打回原形,照舊被同學排斥。
我不敢告訴爸媽;他們是我的驕傲,我不想他們難過。
現在他們鼓勵我和那四個男孩子交往?
孩子到底是自己的好,他們不覺得對我來說,難度實在太高了嗎?
我的「情敵」滿天下,在薪傳國中隨便一抓就一大把。就連站在公布欄前也聽得到這樣的喟嘆--
「欸!他們四個,隨便哪個都好,當我的男朋友吧!」
隨便哪個都好!?
不過倒是沒人嘲笑她,不少女孩反而附和,彷彿大家都能體會她的心情。
時值二次段考過後,我對著公布欄長吁短嘆,書包里還塞著分數很抱歉的數學考卷。我沮喪得不想早歸,一個人在路上遊盪,走累了,隨便找家冰果店坐下,懷著反省的心情拿出試卷重做。
五分鐘後,他們出現了。
矮牆上,幾株盆栽隔出獨立的空間,瘦小的我剛好隱匿妥當,他們就座時並未發現我--就算髮現了也認不出來吧?我想。
「同學,我們可不可以一起坐?」馬上有兩個別校的女孩來搭訕。
隔著枝葉,我羨慕得流口水。或許想追求他們,單打獨鬥是無效的,要群起進攻才行吧?
「我們只多一個位子,兩個人擠不下喔!」侯燦玉笑容滿面地說。
「那我--」
「我--」
兩個女孩同時出聲,又瞪對方一眼,相持不下。侯燦玉婉言排解說:
「你們兩個先商量好再說吧。」
女孩們互扯對方,忿忿到一旁談判去。她們前腳才剛離開,陳豪生馬上拿書包填占那唯一的空位,嘴裡抱怨連連。
「人間處處有花痴!」
幾個男孩心照不宣地微笑。不知怎地,駱家堯那一雙迷人的梨渦,燦爛依舊,這時卻略顯變色,致使我被兩個女孩激起的勇氣,又消得不知所蹤。
遲疑之間,女孩們搬了兩張椅子過來,臉上掛著圓滿解決的得意。陳豪生馬上造作地看看錶說:
「嗯哼!時間差不多了吧?有點晚了喔!」
「是啊,我有門禁。」君啟揚接著說。
「我媽媽也告訴我,外面的壞女孩很多,小心不要被騙了!」駱家堯也正經八百說。
「抱歉,我們要買單了!」侯燦玉溫文有禮地代表致歉。
默契之好,可見他們常應付這種狀況。女孩們這才知道被耍,臉上掛不住,怒氣沖沖結了帳走人。
她們一走,他們反倒不急著走了,我也跟著愣在位子上。
奇怪了!他們好像不怎麽稀罕女孩子的仰慕,甚至還嫌煩;不是隨意挑撥對方友誼,就是編織一些敷衍的謊,這和他們「英雄救美」是兩樣的臉孔。
不曉得整個薪傳國中,有多少女孩子知道他們這一面?
「喂!隔壁的,你看夠了沒有!?你沒見過男人是不是?」
陳豪生冷冷的聲音飄過來,我嚇了一跳,隔桌四個男孩這時也橫過頭來,似乎早就發現了!
「咦?你……有點面熟耶!」陳豪生疑惑地瞪著我。
「啊!她是那個碰到變態的……」駱家堯豁然開朗地一叫。
他們同時「哦」一聲。
我尷尬地起身招呼。儘管戒懼他們多樣的嘴臉,但俊男當前,我的心跳仍然急遽加速,眼睛不由自主地梭巡他們;真是賞心悅目呀!
「你媽媽沒告訴你,外面壞男人很多,晚上要早點回家?」駱家堯打趣說:「像你這種女孩子,特別容易碰到變態喔!」
這什麽意思!?
「他的意思是說,你很可愛,所以最好還是小心一點。」侯燦玉為我解惑,我不禁紅了臉。
被這群天之驕子稱讚,不論客套還是哄騙,要不昏眩還真難。
「在用功?」君啟揚瞄一眼我桌上的考卷。
正慶幸分數被筆盒蓋住,哪料到會有無聊人去掀!?但見陳豪生伸手一撈,大紅刺眼的五十二分便亮了出來,即使我搶回折好也來不及了!那麽爛的成績,我窘得想哭。
「嗯……我們這邊有位數學大師,你有什麽問題可以問他,過來一起坐吧?」侯燦玉替我解圍,他推推君啟揚。
君啟揚馬上會意,紳士地對我說:
「很高興為你服務,請。」
「比你一個人念有效率喔。」駱家堯也說。
這是什麽狀況?剛才那兩個女孩得不到的待遇,為什麽會輪到我?
但疑問歸疑問,我仍然獃獃地動手收拾。陳豪生雖然咕咕噥噥,還是將佔位的書包拿起,讓我挨著他們擠同一桌。
他們輪番上陣,替我解決所有的疑難雜症。我咬著筆聽講解,卻是左耳入、右耳出,還被陳豪生敲了個響頭--
「專心一點!不然就不教你了!」
先是英雄救美,無意間又見識他們惡劣的一面,現在再領受他們的殷勤,委實令我難以識別他們的真性情;到底是熱心熱血?還是冷酷無情?
結帳的時候,我才放膽偷瞟駱家堯,難以言喻的感覺在心裡泛濫,那是一種……暗戀得到撫慰的滿足假象。
「今天教的都懂了吧?」侯燦玉靠近我問。
「啊……嗯。」我心虛地點頭。
「你喜歡駱家堯?」侯燦玉忽然點破,無視於我的張口結舌。他瞄著正在結帳的駱家堯,淡淡對我說:「他喜歡美女,最好還要波大無腦的美女,可惜……你不是。君啟揚倒是比較適合你,要不要考慮看看?」
什麽!?
被戳穿的尷尬,還不如他的建議來得震撼!他們可不是青菜蘿蔔,而我無波無腦又不是美女,怎麽夠資格挑東檢西?瞧他們的跩模樣,夠格挑選他們的女孩子,至今還不曉得出生了沒呢!
侯燦玉的語氣如此隨性,我懷疑他耍我。
「為什麽他比較適合我?」我小心地問。
「君啟揚的脾氣好,對女孩子的包容度也比較大。」他笑笑說。
怎麽聽起來不太像好話?意思是說,君啟揚比較不挑嗎?我傻氣地衝口問:「那你呢?你適合我嗎?」
「我!?」侯燦玉挑起了眉,啞然失笑。「承蒙你看得起,謝謝捧場。」
「我……我只是隨便問問的啦!當我沒問過!」話已說出,後悔也來不及了!我仰著脖子,等候他的嘲笑與數落。
「你跟我嘛……」侯燦玉竟認真地思索起來,而我竟也屏息以待。「過十年我會考慮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