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個女人的晚餐最後出自於唯一的男人──高守志之手。
由誰來掌廚對傅智真來說都無所謂;而趙謹兒「愧稱」自己廚藝不如人;至於柳緒晰──她最拿手的,是烤吐司──那麼理所當然的,掌廚者非高守志這個現任PUB老闆莫屬。
高守志的公寓非常寬敞,以黑白兩色作為基調的空間,整體上來說相當俐落乾脆,黑與白兩色之間比例取得十分協調,搭配上線條簡潔流暢的傢具裝潢,突顯出很獨特的格調,就跟高守志給人的感覺相去不遠。
用完晚餐,高守志簡單地為三位女士調了餐后酒。女士們選擇坐到餐桌旁規劃出來的小吧台前的高腳椅上。
「請。」高守志擺到女士面前的一概是雞尾酒杯,自己則取了烈酒杯。
趙謹兒輕呷一口,驀然挺身逼近,指著他鼻尖道:「嘿,你拿伏特加當基酒,要我們怎麼開車回去?你──有企圖喔!」
高守志湊近趙謹兒,以十分魅惑的聲音道:「妳不笨。讓我送妳回去。」
柳緒晰有意無意地朝趙謹兒輕咧出一笑,而傅智真卻只是咯咯笑得輕鬆。趙謹兒沒好氣地一哼,伸手將高守志性格的臉龐一把推開。
「我對你沒胃口。」她說,對他挑高了一道柳眉,很挑釁的,「你知道的。」
咦?柳緒晰真有點摸不清他們之間的關係了。正想著,只見高守志一掉頭,伸手將傅智真微微凌亂的鬢髮拂到她耳後,接著橫了趙謹兒一眼。
趙謹兒與高守志之間頓時形成兩隻笑面虎的對峙場面。
「別這樣。」傅智真笑笑地撥開他不規矩的大手,竟然也就雲淡風輕地化解了三人間的僵持。
真奇妙!柳緒晰看得一楞一楞的,壓根兒搞不清楚出了什麼狀況。看起來是高守志跟充滿女人味的謹兒很有感覺,然而,相當中性化的智真又具有不可忽視的存在感。怪得很……
高守志收回的手拿起了酒杯,啜口烈酒,已經恢復為先前那副冷淡的神態,瞥了柳緒晰一眼,又勾起嘴角弧度,「妳們的小妹妹……」
他似乎是現在才注意到並正視她,狹長的雙眼在柳緒晰身上停留了一兩秒。呵!很有意思嘛,冷冰冰的模樣下,卻轉著滿腦子的想法。
柳緒晰跟不太上他們轉移話題的速度,在不曉得發生什麼情形的狀況下,傅智真已經搶先扳過高守志的臉,對他溫和地笑道:
「別動她。」
「謹遵聖意。」高守志承諾,但雙眼裡促狹的光芒掃過柳緒晰和趙謹兒。
趙謹兒只是著眼一徑的笑,而柳緒晰則是一頭霧水。
有沒有人可以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雖然對飯局的詭異氣氛感到不解,什麼狀況都搞不懂,但柳緒晰至少很清楚有些事不要多問比較恰當。
離開高守志的公寓后,傅智真與趙謹兒同車回家,柳緒晰則獨行。
晚上十點半,她的車駛進地下室的停車場。搭上電梯,才撳下十六樓的按鍵,手提包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取出看了看屏幕,是支陌生的電話。
「幻象工作室,敝姓柳。」柳緒晰隨時保持工作狀態。
電話那端傳來清朗的嗓聲,是聽起來讓人感到很輕鬆的舒緩笑聲。
「妳連周末夜也在工作嗎?」
柳緒晰心頭一跳!莫名其妙的愉悅分子突然滲在血管中流遍全身。「子……子儒。」
老天!一定是剛才那杯雞尾酒在她身上起了化學作用──否則沒道理她一聽見卓子儒的聲音,就覺得這麼開心!她又不是沒跟他講過電話!
「我好想妳,緒晰。妳一定不知道我多想見妳。」
卓子儒的嗓音絕對具有蠱惑人心的作用,因為她已開始覺得陶陶然了。
「你……不是在英國嗎?那裡天氣怎麼樣?台灣,現在正在下一場夏天的夜雨。」柳緒晰輕聲說著,也才恍然發現,原來她不只是「一點點」的想念他。
也許是剛好味道對了吧?其實她認識卓子儒只是幾天的時間呀。
「呵,這裡的天氣呀……」他成熟的笑聲裡帶著一絲頑皮:「我滿腦子都是妳,眼前都是妳,看不太清楚天氣怎麼樣了。」
「肉麻!」柳緒晰心情相當好,「反正……等你工作告一段落,回來時我到機場接你。」
「緒晰,妳想不想我?」他的聲音含笑,十分溫和,也十分令人心動。
「嗯……」柳緒晰孩子性起,故意吊吊他的胃口,久久,才刻意以輕描淡寫的語氣說:「想呀。」
「有多想?」顯然卓子儒脾氣相當好,從他的聲音就可以聽出他現在定是滿臉的笑容。
「多想呀?」既然卓子儒願意任她欺負,她也樂得為難他,「想你想到……希望你立刻出現在我面前。」
卓子儒爽朗的笑聲持續了許久,才以很認真的語氣道;「妳在哪裡?我叫哆啦A夢借任意門給我,我立刻去找妳。」
柳緒晰被逗笑了。天哪,他真的很可愛!一個三十歲的男人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呢?
電梯門「叮」的一聲滑開了,她邊踏出電梯邊道:「在我公寓門口。你叫哆啦A夢讓我在一分鐘內見到你啊!」
「這是一個魔法;」卓子儒朗笑,「妳閉起眼,誠心的話,我就會出現。」
「別鬧了……OK、OK,我知道了……」柳緒晰笑了很久,最後還是閉上了雙眼。「嗯,我似乎可以在腦中勾勒出你的模樣。」
「不必這麼克難吧?」
卓子儒失笑,柳緒晰驀然感覺唇上一暖,睜開眼,卓子儒挺拔的昂藏身軀就立在她身前。
「鏘鏘!」卓子儒張開了雙臂,薄襯衫加上牛仔褲,黑髮並不是一絲不苟的上班樣式,淋過小雨後的髮絲微卷,讓他看起來像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大男孩。「這是我的魔法,喜不喜歡?」
「老天!」柳緒晰驚喜地低喊:「你真的在!」
「我以為妳會衝進我的懷裡。」卓子儒笑著將她抱進胸懷裡,低頭在她額上落下細碎的淺吻。「不過,這個笑容就夠了。我喜歡妳的笑容,很適合妳。」
「嘴甜。」柳緒晰咬了咬唇,心底暖融融的,稍稍掙開他緊密的懷抱,取出鑰匙開門。
卓子儒俯下頭,在柳緒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明亮的黑眸直勾勾望著她。柳緒晰手中一串鑰匙登時掉在地上,心臟亂跳,腦中忽然呈一片空白狀態。
「妳嘗嘗看……是不是甜的?」卓子儒說,再度俯身,話語最後的幾個字已經含在兩人的唇瓣之間。
卓子儒的吻十分輕柔,但已足讓柳緒晰膝蓋發軟。他是很紳士的,這個深吻只到柳緒晰可以接受的程度。
「怎麼樣?」卓子儒稍微退開,拇指撫摸著柳緒晰不見紅霞的白皙臉頰,長吻過後依然一派從容儒雅,只有那雙看著柳緒晰的眼中可以見到一絲迷亂。
「雨……的味道。」她幾乎結巴了,不敢相信他們兩人的進展這麼快。
她不禁自問:選擇卓子儒,當真單單是因為時候到了而已嗎?
「我勉強接受這個回答。」卓子儒幫她拾起地上的鑰匙,交還給她。「要不要請我喝杯咖啡?」
傅智真的問話忽然闖進她腦海里:
妳是真的喜歡他,還是覺得時候到了?
柳緒晰驀然拉下卓子儒,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吻,卓子儒被吻了之後,神情顯然是有些詫異的,但他笑了。
「我喜歡你。」她說。但是,其實她也不太明白自己是在回答傅智真的話成分多一點,還是真心話的成分多一點;也許,各佔一半吧。
「真榮幸。」卓子儒親吻她,沒想到她腦里轉這麼多念頭。
柳緒晰忽然有種奇特的感覺。她以為卓子儒也會說喜歡她的……但是這個念頭只在柳緒晰腦中飛快掠過,立刻消逝了。啟開大門,她朝卓子儒一笑:
「請進。」
柳緒晰的高級公寓也頗為寬敞,暖黃色系的屋子在她細心的布置與鐘點傭人的整理下,呈現潔凈整齊,並且相當女人的空間。
廚房尤其乾淨!因為不開伙。
圍著一條浴巾,卓子儒髮絲猶帶水珠,佇立在廚房一系列現代科技的烹調廚具前打量著。
「你別看這麼久……」這個光潔無垢的廚房,平日她並沒有特殊感覺,但今天卻讓柳緒晰感到有些愧為女人身分,「到客廳坐。」
卓子儒轉頭看她,露出了笑容。在他沖澡期間,柳緒晰已經換下了套裝,現在是一身居家味道的罩衫加上一件淡褐色的七分褲,長發隨意披在肩后,絲毫不做作的打扮別有一番清新氣息。
怦然心動……卓子儒不禁為自己感到好笑。真是莫名其妙,又不是青春期的少年了,這麼保守的打扮也足以讓他心動?
「哪,」柳緒晰將一件男用襯衫遞到他面前,要他穿上。「紳士的身材再好,也該為女士著想。」
卓子儒接過襯衫,順勢在柳緒晰頰邊一吻,才打量起襯衫。襯衫的設計風格穩重,質料高級,品味也還不算糟糕,而寬大的尺寸顯示主人身高至少跟他有得比。從衣服的格調可以猜測主人是個有成就的男人。一眼評估完畢,卓子儒穿上衣服,笑道:
「妳以前男朋友的?」
柳緒晰幫他扣上扣子,「你吃醋?」
「對。」卓子儒雙掌在她腰后交握,一下便將她整個人圈在懷裡,說話跟動作一樣沒半點拖泥帶水。
「騙人。」柳緒晰輕笑。他的聲音里一點醋意也沒有,不過他的答案讓她很滿意。「我爸的,上回他出差在我這裡過夜,沒帶走。」
「聽見這個事實讓我好受很多。」卓子儒說,「不然我會被一缸醋淹死。」
柳緒晰將扣子全扣上了,拍了拍他的胸膛,看向他,「你說話真討人喜歡。」真的相當迷人──尤其是迷女人。一個男人的甜言蜜語可以信手拈來,又不會讓人覺得太甜膩,實在不簡單。
「妳吃醋?」但他在她話里聞不出酸味。
「對。」她奉送相同答案,讓兩人都笑了。
「我是個老男人,沒有本錢勾引其它女人。」卓子儒乖乖坦露自己的報效投誠之心。
這可是真話。三十年來,柳緒晰給他的感覺最對味。他不愛玩,只是總有一堆女人老將他當作最佳情人,年輕時,他不免也流連過。雖然一度以為趙謹兒是他的終點,可惜兩人更適合當朋友與學長妹。
「這是本世紀最風趣的笑話。」她目光上下掃描卓子儒一回。他有的是條件,英俊迷人與時達飯店行銷經理的高身價之外,她這輩子還沒想過三十歲的上班族男人會有一身精健的好身材。
「多謝恭維。」他嘻皮笑臉的。
柳緒晰搖搖頭,他偶來的孩子氣也會讓所有女人心醉。「我幫你擦頭髮。」
卓子儒任由她將他當成小寵物,乖順的在鋪著棉麻毯的地上坐了下來;而柳緒晰坐在他身後的法式長沙發上,拿了條長毛巾覆在他一頭柔軟的黑髮上擦將起來。
柳緒晰仔細而輕柔的手勁讓卓子儒感到心情輕鬆愉悅,他大方地將身子向後一靠,將雙臂擱在她柔軟的大腿上。「嗯,我不知道多久沒被當成孩子了。」
她沒能看見背對她的卓子儒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但從慵懶的語調中可以聽出他大概是一臉沉醉。
「你喜歡的話,我天天幫你擦頭。」柳緒晰沒想太多,話就脫口而出。
果然卓子儒轉過頭來,笑笑地望著她。「這句話聽起來……好象有在暗示什麼曖昧的關係。」
「曖昧?」柳緒晰趨近他,在他鼻尖輕輕吻了一下,並沒有再退開。「在你這個行動派的身上,用這個字眼好象嫌太不幹脆了一點。」
「那麼,妳說應該用什麼字眼才合適?」卓子儒很滿意兩人現在的距離,所以也沒有退開。
柳緒晰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嗯……溫存?」暗示溫存的關係……這樣也有點奇怪,不太順。
「沒有人說妳神經很粗嗎?」卓子儒啼笑皆非地看著柳緒晰沒有任何與男朋友共處一室的「憂患意識」。
「咦?喔,」怎麼突然轉話題了?「我媽說我有時候神經比鋼筋還粗。真失禮,對不對?」
太有趣了!卓子儒直笑。「妳真是可愛。」她外表淡漠,可其實是個很有意思的女人。
嗯?聽起來是在讚美她,但好象又不是這麼單純,那她該回答嗎?
她的遲疑讓卓子儒笑得更加開心。
他今生的新娘看來非她莫屬了。他忖著:這次一定要跌破智真的眼鏡!
說到趙謹兒,她就像一汪水似的,無論是捧在手中,抑或以一隻容器承接,都相當合適。她可以很女人,也可以很帥氣;可以是百鍊鋼,也可以是繞指柔。所以,任何一個才俊站在她身邊,都有著說不盡的匹配感。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卓子儒。
卓子儒與趙謹兒在中午休息時間來到勁捷商務大樓附近的一間小餐廳,自兩人同桌落坐以來,兩人引人注目的外表組合,不曉得已經被其它客人偷瞄了幾眼。
「守志?」卓子儒聽著趙謹兒閑聊近日的閑事,「嗯,說起來我也很久沒去找他喝一杯了。怎麼樣?我印象中妳跟他不大對盤哪,怎麼相安無事呢?」
「要不是智真在場,」趙謹兒哼了一聲,「我鐵定跟他打成一團。相安無事?再過一百年吧!」
他儒雅地輕笑。「守志這麼紳士,我看打起來也是妳佔便宜。」這兩人吵了十年多,看來真要沒完沒了了。
「他紳士?哈!那傢伙的座右銘是:人生好玩就行,麻煩滾一邊去,道德天邊去找吧!」趙謹兒說起高守志,比見到敵人還猶有過之,一點也不客氣。
卓子儒頗具興味地看著她,「其實妳很了解他。」
「呵呵,你少來了!」趙謹兒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你就是不願意真正相信我跟他天生不融洽。我早說過了,我和他絕對跟歡喜冤家扯不上邊。」
卓子儒對她聳了聳肩,不置可否,「智真她又怎麼看?我看你們三個在一起一天,再五十年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沒結果就沒結果,即使再一千年,守志他八成也還是不痛不癢。」趙謹兒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我是還好啦,就不知道你的智真妹妹怎麼想了。」
「那還真叫人頭疼哪!」卓子儒笑著。改天,也許該去找老友談談了……
「說來,你最置身事外了。」趙謹兒手指纏上卓子儒額前微卷的劉海,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嗯,跟守志那個詭異的傢伙比起來,你還比較讓人欣賞呢!」
「真遺憾,」卓子儒淡淡一笑,輕輕拉下她的手,「我有女朋友了。」其實他知道,趙謹兒根本不可能吃他這株回頭草,只是在開他玩笑。
趙謹兒聳聳肩,揚起一笑,率性隨意卻深具魅力。「智真跟我說了,她今天沒空來陪你吃飯,特地要我問你是哪個可愛妹妹慘遭毒手呢!」
卓子儒微笑,「我沒記錯的話,幻象……她工作的地方,就是智真的工作室。她叫柳緒晰。」
「啊?」小緒!太巧了吧?
「妳認識?」卓子儒看出端倪。
「差不多……」還是好朋友呢!趙謹兒著眼警告:「你別又三分鐘熱度,你知道智真不喜歡人家碰她的人。想玩,別找她!」
「唉!」卓子儒一副無力狀,「我不敢啦!」真是的,他有這麼糟嗎?趙謹兒還不見得跟她熟,就這麼維護人家啊?
趙謹兒輕哼,「算我給你機會,不會去跟她密告你過去的輝煌歷史。」
唉唉唉!「真是怕了妳了。」
柳緒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離開那間餐廳──但是在看見卓子儒與趙謹兒同桌共餐時,她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支撐自己走進餐廳。
天哪!她竟然落荒而逃!其實他們可能沒什麼的。
但是謹兒!她是這麼的完美……
柳緒晰輕易地被自己心底對好友的無限崇拜給擊潰。
「緒晰,怎麼了?」傅智真甫從茶水間泡了一杯茶出來,經過柳緒晰辦公室旁,頗意外她沒有出門用餐,「妳還在忙嗎?」
也許真的有點忙,傅智真想著。今天她也是讓人包個便當回來,沒出門吃飯。
「不……」柳緒晰勉強撐出一笑,「今天沒有胃口。」是的,在看見那一幕之後……
傅智真走了進來,摸了摸她的頭,體貼地道:「別太累了,這一季的企劃案進度很理想,我還想讓妳去日本走走呢。」
日本……她知道了,是勁捷集團日本分部的一個廣告企劃。「我不會耽誤工作的。」柳緒晰保證,不希望因為傅智真對自己向來寬容就縱容自己。
傅智真笑著搖頭。「真是拿妳沒辦法。」其實她就是刻意要她借著出差之便,順便放鬆一下自己。
「我知道。」她說,「妳也很累了,快回辦公室吧。」
傅智真應了一聲,返回辦公室。才打開辦公室大門,就看見趙謹兒坐在辦公桌旁的小沙發上。
「愛的便當!」趙謹兒晃了晃拎在手上的紙袋。
「是妳的愛呢,還是子儒大哥的愛?」傅智真好笑地關上辦公室門板。
「妳希望是誰的?」趙謹兒挑眉,要笑不笑的。
怕了她了!傅智真在她身旁坐下,揭開紙袋,三明治和沙拉各一份。「喔,原來是他買的。」
「光看妳也猜得出來?」稀奇!
「只有他才會以為一七○的我吃一份三明治就飽了!」傅智真好笑又好氣。
「OK、OK,還好我幫妳想到了。」趙謹兒從身後拎來兩個熱狗麵包。「補充熱量應該很夠,足以胖死妳。」
「真是多謝金言!」傅智真就是拿她沒轍。「怎樣?聊了些什麼?」
「嗯……」趙謹兒賣個關子,「我覺得妳不會想知道。」
「是嗎?」她不以為然,「要說就說,不說嘛……反正我也無所謂呀!」
趙謹兒氣短。智真這個沒好奇心的人實在很討厭耶!「好吧,妳聽好了,妳子儒大哥最新的女朋友名單出爐啦。」
「奇怪,這也好吊我胃口?我認識的?」她一心放在午餐上面,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趙謹兒湊近她,壓低了聲音:「是──小──緒。」
「緒晰!」傅智真低叫,猛然抬頭看她,「他在搞什麼鬼!」
「妳反應幹嘛這麼大?」相較之下,趙謹兒反而一反適才對卓子儒的潑辣樣,顯得相當冷靜。「妳哥一年到頭沒一天不跌進愛河,妳又不是不知道。」
想到異母大哥的行徑,傅智真就滿臉愁色,「怎麼會這樣……」只好祈禱老哥能定下來了,否則她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柳緒晰。
「木已成舟,妳說又能怎麼樣?」趙謹兒口氣涼得很──反正卓子儒又不是她哥。
「我看還是先別告訴她好了。」傅智真還記得自己跟柳緒晰說過「她哥」──也就是卓子儒,是有多花心又多花心。他們剛談戀愛,還是乖乖別搞破壞了。
「妳很護著她嘛!」趙謹兒戳了戳好友的臉頰。
「大概吧。」傅智真隨口說著,覺得頭痛起來了。
下班后的晚上六點,勁捷商務大樓地下室停車場。
柳緒晰在看到自己車前的男人時,情緒驀然複雜起來。愉悅,卻沒有絲毫想笑的心情;難過,但沒有任何道理。
一身剪裁合宜的亞曼尼讓他看起來與她所知的那個揉合成熟男人與年輕男孩的卓子儒大大不同;自然而整齊的黑髮、西裝領帶,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樣──是的,今天中午,他這身打扮,看起來就跟自信的趙謹兒匹配到不行。
「天哪,天哪……」卓子儒輕輕攬著她,口吻是充滿疼惜與體貼的,「我做錯什麼了嗎?竟然讓妳一臉不開心。是不是我的扮相讓妳覺得不體面?」
「不是的。」柳緒晰放任自己在公共場合靠在他懷裡。「你真的很帥,世界上沒有比你更帥的男人了……」就是因為他太出色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會因為男朋友的出色而感到不安。
他聽出她語氣里的異樣,捧起她的臉,讓她正視自己,「緒晰,妳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沒事。」柳緒晰口是心非。
「我們進車裡談。」卓子儒雖然帶著笑臉,但不由分說地拿過她手中的鑰匙開了車門,發動引擎后兩人一同坐進車後座。
「你……」柳緒晰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坦白,「唉!你知道嗎?趙經理真的是個好人。」她只有在私底下會叫趙謹兒的名字,平常還是以職稱相稱。
卓子儒啞然失笑,撫了撫她的臉頰,「她跟妳說過什麼嗎?」
「不……」柳緒晰可不希望卓子儒以為好友是個背後說他壞話的小人。「我在餐廳看見你們。」
「她是我學妹。大學時代,我們恰好同在國外念書,過去交往過一陣子,後來覺得我們當學長學妹比較合適,於是就分手了。現在我的好朋友跟她倒是比較有意思呢!」卓子儒將兩人的過去作簡單扼要的說明,點了點她鼻尖,笑道:「我啊,一次只能屬於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是妳。」
「對不起……」柳緒晰有意無意地撥弄著他額前的劉海,朝他歉然一笑,「我一直很崇拜她,忍不住就會在意這種事。」
卓子儒大致上明白了:她看見了趙謹兒對他親昵的那一幕。於是他在她唇上輕輕落下幾個小吻,「我喜歡妳吃醋的樣子,很可愛。」
柳緒晰呻吟一聲,難堪地以雙掌摀起臉。「我覺得我很蠢。」
卓子儒拉下她的手,包握在自己掌中,直勾勾地瞧著她,頗具深意。
柳緒晰被看得有點不自在,「怎……怎麼了?」
「雖然有點唐突……」卓子儒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柳緒晰長發,彷若一陣春風,舒緩而溫存,「我們才認識不到半個月,但是我依然希望妳可以考慮……讓我成為妳唯一的歸宿。我們先訂婚吧。」
柳緒晰登時呆了。他……他剛剛說了什麼?
「不要擔心,」卓子儒知道她一時難以消化,「妳可以慢慢考慮。我是有點操之過急了,過兩天我要到英國,也許要半個月左右,所以我很自私地希望能搶先將妳訂下來。」
他接著自西裝口袋取出一隻小盒,裡面躺著一條項練,上頭並不是首飾,而是一隻設計高雅的白金鑽戒。卓子儒替她掛上頸項,看著戒指靜靜懸在胸前,顯得很滿意地露出笑容。
柳緒晰從頭到尾沒有阻止他一連串的舉動。是震驚還是驚喜……她完全無法分辨哪個成份多些,只知道有股激流在胸口裡波濤洶湧。
「等妳考慮清楚后,如果願意,再戴上戒指。」他極有風度地對她釋出一抹笑,然後像個孩子般地告解:「緒晰,我以前有過很多女朋友,分手的原因不少,但大部分有一點很一致,那就是,我雖然很溫柔,但是缺乏真心。我不是很明白她們的意思,我試圖猜測,也許是因為我從來不說那三個字。關於這一點,我真的很難妥協,只有祈求妳的諒解了。」
柳緒晰的神志不曉得被驚到九重天外的哪一處了,只能傻傻地聽著。
卓子儒繼續侃侃而談:「我不是熱情的男人,在我身上找不到太濃烈的愛情;我很粗心,摸不清暗示,可能很多事得要求妳對我說清楚。還有,我嘴也很笨,不會說好聽話。雖然,好象有很多缺點,而且……我是個缺乏真心的人,或許我永遠沒辦法說愛妳,可是我願意承諾一輩子只對妳一個人忠誠。」
柳緒晰無言地看著他很久很久,腦子裡瞬間閃過許多紛亂的思緒,但並沒能抓到任何重點。等她回過神來,她聽到自己這麼說:
「……即使你永遠無法真心說愛我,那也無所謂,因為我現在決定無條件愛你了。我等你回來。」
Wait!老天!她這張嘴剛才究竟說了什麼?她竟然覺得單方面付出愛意也沒關係?!她怎麼會說這種話呢?太可怕了!
然而更加可怕的是,她說完這番話之後,竟然發現自己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