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再次來臨

第十九章 再次來臨

我依然在給楊木寫信,也依然沒有迴音。我不是想挽回什麼,也無心辯白任何,只是不願在他最艱難的時候和他斷了聯絡。我一直在想,楊木是不是不想連累我才故意這樣做?可是這又似乎不像他的風格。以前不管再苦再窮,他都沒有因為怕連累我而萌生過分手的念頭。在彼此心裡,我們早就是一家人,是無論多艱難也要死死綁在一起不離不棄的血脈親人。我無法相信一年的有期徒刑就會讓他變得如此脆弱,因為他應該明白這些都還在我的承受範圍之內。

可是我更無法相信的是,他對我真的有了怨言,因為他應該明白,救他出來,真的是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外。

我決定要試探一下事情的真正原委,於是靈感突地給他寫了一封謊報軍情的信。我告訴楊木,我現在在當啤酒促銷員,一個月平均能掙1ooo多元錢,而且工作時間很短,每天晚上8點上到12點左右就可以了。我說,楊木,要是你現在在外面就好了,那我們整個白天都可以一起呆在家裡。

在這封不到1oo字的信里,我給他透露了兩個信息:

一,我現在掙的錢完全足夠養活他一年不,現在已經只剩下大半年了。

二,我沒有變心,沒有改變想和他在一起的初衷。

我相信,如果楊木的責怪是違心的話,僅僅這兩點,就足以讓他馬上連夜給我寫一封8oo字以上的悔過書申請恢復戀愛關係。

信出去的第二天,我就開始巴巴地追問前台有沒有我的信。問完自己都覺得傻。我知道從我的信出去,到監獄里收到信,到獄警審查之後交給他,然後他寫好回信之後交給獄警審查,獄警審查后再寄出來……這整套程序下來少說也得兩周。

兩周啊!14天!!半個月!!!我想起就心煩。

偏偏信才寄出去幾天,我和董娟就收到去總店學習的通知。總店在另外一個區,雖說隔得不遠,只有二十幾分鐘的車程,可信從分店再轉過去總還是要花些時間。

「媽的」,我心想,「來得真不是時候」。

我和董娟在接到通知的第二天就收拾好行裝去總店報到了。在這之前分店已經安排了兩撥人來總店學習,我和董娟屬於最後一撥。秦主管考慮到我倆關係要好,所以專門把我們分到一起。我們從心眼裡對秦主管的這個決定充滿感激,尤其是我。當我的身份是一個團體的外來者時,我絕對不是一個善於在短時間內就和大家打成一片的人,除非那些老員工對我分外熱情,否則我就無法調動起我的開朗和幽默。而一個新來者既不懂討好也不主動套近乎就想讓大家很快的接納你,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有個相識的人一起來,自然讓自己少了很多尷尬。

慶幸的是,總店的服務員都很有職業素質,從生活、工作等各個方面對我們這些從分店配來取經的同事都關懷備至。

去的第一天,我就被分去負責「金玉滿堂」包間,帶我的是一個叫蔣嬌的漂亮女孩兒。因為同姓蔣,而且我一來就被分的和她一起,我們都覺得是緣分使然,於是分外的親熱,很快就熟絡起來。董娟被分去另外一個包間,帶她的大姐據說也對她很不錯。

由於我們是臨時去學習的,更衣室里沒有我們可以放私人物品的柜子,蔣嬌就把自己的柜子清理出一些來給我放東西。我的東西雜亂不堪,光一個大包包就雄霸了她的大半空間,令我十分不好意思。而蔣嬌總是說沒事沒事,能者多佔嘛,誰讓你的東西那麼多。蔣嬌的這個不倫不類的「能者多佔」的改裝成語總是讓我唏噓不已,心想真是個好人啊。

我在總公司的工作十分順利,因為大家的熱情,我也很快就和大家要好起來,並且慢慢找回了一點在人際關係方面的自信,工作之餘也會偶爾主動和同事們開開玩笑了。隱隱約約地,我萌了想留在總店的念頭。第一,我潛意識有點想離開董娟了,這個陰晴不定的女人,讓我越來越感到疲倦和失望。第二,總店的人事氛圍更適合我。第三,來學習之前秦主管就說了,學習期間表現得好的同事有可能會被留在總店,而酒樓在瀘州的分店人手嚴重不夠,最近很可能會考慮從總店調人過去。

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真的很想,隨便什麼地方都行。我天生是個喜歡遊走的人,畢業后一直呆在這個生我養我的城市,天天看著一樣的天呼吸著一樣的空氣和灰塵我真的煩了,煩透了。現在楊木在監獄里,要是能趁這個時候出去走走該多好啊,我只需要每個月給他寄錢就可以了,其他什麼都不耽誤。我早就打聽好了,監獄里只要有錢是什麼東西都買得到的。而且要是我在外面展好了,等楊木出獄我就可以直接讓他過來,讓他徹底遠離以前那幫整天打打殺殺的狐朋狗友。

我這樣想著就熱血澎湃起來,工作也一下子有了動力,並且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更有勁兒了。

正在這時我收到了盼望已久的楊木的回信。果然不出我所料,楊木在長達5頁的信里先是做了深刻的自我檢討,說他前一陣子情緒不穩定,居然對我說出那樣沒心沒肺的話來,並且一而再再而三地請求我的原諒。然後就是長篇累牘的訴說衷腸,居然還用了「你是我一生不變的愛人」這樣爛俗的抒情,看得我眼淚花花都笑出來了。

我心想真是難為他了,瞅這幾個歪歪扭扭的字,一點也不像是他正常揮的水平,估計寫的時候都緊張得手抖。也難怪,我們在一起那麼久,別說寫「情書」,就是肉麻的話也幾乎沒有說過,最過分的一句就是:親愛的,讓你受苦了。

我捧著楊木的信躲在洗手間一個人傻樂了半天,又哭又笑的像個神經病一樣。楊木的回信讓我確定他根本不是因為情緒不穩定才對我說出那樣傷感情的話,他只是怕連累我,怕我的負擔太重。幸好聰明的我用一個善意的謊言打消了他的顧慮,不然我們可能真的就散了。以我的個性,稍作努力后得不到回應,我就打死都不會再自作自賤地死纏爛打了。

楊木的信無疑是給我打了一劑強心針,我的工作熱情也因此空前高漲,連走路都快得像是在刮旋風一樣。

正當我抱著美好的夢想乾的熱火朝天的時候,忽然接到分店馬上回去的通知。我想,完了,看來瀘州是去不成了,總店也呆不了了,還是老老實實回我的分店繼續苦熬吧。可是怎麼董娟沒有接到馬上回去的通知呢?是總店對我不滿意?那是為什麼不滿意呢?是因為太激動前天不小心打碎了一隻碟子昨天又不小心打翻了一瓶客人桌上的酒嗎?似乎又不至於……我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滿腹疑惑地回了分店。

回到分店,迎接我的是秦主管一張綠瑩瑩的馬臉。我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正想開口問,秦主管就冷冰冰地甩給我一句:「去財務室結算吧,我也不想多說你什麼了。」

我望著秦主管決絕的背影心直直地往下沉了下去,從嗓子眼兒一直沉到了肚臍眼兒。

多次被辭退所帶來的自卑讓我開不了口追問任何原因,當時就結了工資走了人。再次的被辭退讓我對自己徹底沒了信心,我再也不想上班了,可是不上班我能幹什麼呢?我什麼都幹不了,想來想去還是只有上班。這真是一個讓人沮喪的現實。

被辭退的第二天董娟給我打來電話,說我走的時候工作鞋拎錯了,拎成了她的。董娟的口氣冷漠中還帶著點說不出來的什麼味兒,我累得慌,也不想多加分析,馬上就答應下午給她拎回去。

下午去總店把鞋還給董娟后,她躊躇了一會,把我拉到了一段沒有什麼人的走廊,然後試探地問我:「你知道你為什麼被辭退嗎?」我說不知道,為什麼?董娟想了想,然後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直直地望著我說:「廚房煮飯的大娘說你差點把她的衣服偷走了。」

我一下子呼吸困難,一口氣提上來半天吐不出去,憋了好久狠狠地一拳砸在牆上,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我日她媽!」轉身就朝廚房走。董娟急忙一把把我拉住,幾乎被我帶得撲到了地上,哆哆嗦嗦口齒不清地乞求:「董娟你不要去找她,我求你了,求求你了,你就當作不知道嘛,不然別人就知道是我說的了……」

我轉回頭盯著她。陰影中董娟的表情看上去是那樣的孱弱無助,彷彿我的一個決定就可以關係到她的生死存亡。

我說董娟,你的意思我就這樣算了?董娟拚命地點頭。我說董娟,你就這樣怕嗎?董娟更劇烈地點頭。我看著她恐懼的泛紅且帶淚的眼睛,忽然就很想放聲大哭。

這就是朋友,這就是我六年以來真心相待處處幫著護著的朋友,在這種時候,她居然為了保全自己而寧願讓我背這一輩子的黑鍋。可是,讓人知道她告訴了我真相,真的就會給她帶來多麼嚴重的後果嗎?她不過是說出了做為一個朋友有義務去說的話。

我也總算明白董娟電話里那點冷漠之外的什麼味兒了,我日她娘的把老子當成慣偷了!她居然可笑到相信我會偷東西,還相信我會偷她的東西,偷她一雙工作鞋!而且從我去拎自己的工作鞋時大家的眼神我就看得出來,我錯拎了董娟鞋子的事所有人都知道,她竟然讓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明明知道這樣會讓大家更加確定我是一個小偷。甚至,也許她還附和過同事對我錯拎鞋子這件事的懷疑……

我就這樣直直地看著她,一直看了很久,然後輕輕地掰開她的手,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感到自己如此失敗過,我只想趕快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狠狠抽自己幾個大嘴巴。

走出大門的時候我忽然覺得人生真他媽刺激,永遠潛伏著一個接一個的悲劇。

董娟沒有留我,也沒有吱聲,我想她這次是徹底明白我們沒戲了,徹底沒了戲了。

很久之後我聽說,董娟在我走後的某個晚上哭得差點昏了過去,抽抽搭搭地反覆對高中同學說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最好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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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屁滾尿流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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