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物是人非

第三十四章 物是人非

那天晚上李夢冉請我去酒吧喝酒,在變幻莫測的燈光中,李夢冉幽幽地說:「曾經能來這種地方大爺一樣地消費就是我最大的夢想,但現在已經不是了。」我說那你現在的夢想是什麼。李夢冉抽著煙目光閃爍:「現在的我沒有夢想。」說完打著響指召喚服務生:「小姐,再來一打酒!再加一份五香牛肉乾和一份開心果!」

那頓酒下來李夢冉花的錢比我大半月的工資還多,我看著服務生拿來的賬單,差點突心絞痛。

從酒吧出來李夢冉又鬧著要吃宵夜,說剛才沒有吃爽,酒吧的小吃不麻不辣的,乏味得很。我也覺得還沒有喝爽,於是兩個人又打車去龍鳳街解放大橋的橋頭吃炒脆螺。這家的炒脆螺和炒龍蝦遠近聞名,常常有客人專程從很遠的地方開著車來吃,有一次剩下的龍蝦只夠炒一份了,兩桌客人還為了你先點的還是我先點的爭執了起來,差點打了一架。旁邊人都覺得他們是吃飽了撐的,老闆倒是高興有人給他打活廣告,背地裡咧咧著嘴高興了老半天。

李夢冉說:「班長,我知道你鬱悶,以後想喝酒就給我打傳呼,我保證隨傳隨到。」

李夢冉的男朋友是開什麼公司的,平時幾乎就不會回家,好不容易有個周末還要應付另外的女人。李夢冉也不管他,「反正每個月把錢交給老子就行了,有錢什麼樣的靚仔找不到?」我說李夢冉,「萬一你時間久了真的喜歡上他了怎麼辦?」李夢冉抖著腿哈哈大笑:「怎麼可能?!只要扯到錢就不會有真感情!」我的臉紅到了脖子根,覺得自己又落伍了,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會問這樣傻帽的問題。

我很快又喝完了兩瓶酒,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去上廁所。快到廁所的時候聽到旁邊一桌一個男人絕望的宣揚:「感情,日都是假的,假的!」我忽然覺得這聲音十分耳熟,轉頭一看,尤剛正漲紅著臉揮舞著雙手,表情悲憤目光迷離。

1999年1o月的一個晚上,我表情凝重語氣嚴肅地對尤剛說:「你要是有什麼對不住董娟的,我第一個不饒你。」尤剛拚命地點頭,啪啪地拍著胸脯保證再三。2ooo年11月的這個晚上,我在某宵夜攤偶遇受害者尤剛,心裡是說不出的凄涼。我匆匆轉身,生生把一泡尿和微涼的眼淚憋了回去。

李夢冉說的,只要扯到錢就不會有真感情。而這世界,還有誰會看輕金錢看重感情

和領班陳冉打架后的第三天,我神情自若地去上班。陳冉亦恢復了平靜,看見我並沒有像我想象中的板起個死人臉或者冷言冷語,相反的,她對我十分客氣,在迎面走過時還隱隱有那麼一絲不易察覺的點頭微笑的意思。這讓我十分的不適應。

不過我怎麼說也算是個氣量不錯的人,既然氣也撒過了,我也不想與誰為難,在必須講話的時候,我一樣客客氣氣地沒事兒人一般。讓人難過的是,這裡的其他同事對我就猶如我當初在「鴻新」酒樓和客人打架過後一樣,全都恭敬和討好起來,當然,是在背著陳冉的時候。而鄧君,就像當時的董娟一樣,話里話外開始透著和我很鐵的意思。

其實我本來就覺得和鄧君很鐵的,雖然在茶坊的時候鄧君和我都很低調,沒有表現得穿連襠褲一般,但私下裡我們常常都粘在一起玩,連錢都可以一起花,出去玩的時候誰有錢誰買單,絕對的不計較。可她現在的表現,反而讓我彆扭起來,覺得好朋友也就不過如此了。

我一直懷疑自己的人生觀價值觀是不是有些問題,我可以理解在我受冷落的時候朋友為了迎合大多數而和我保持不遠不近的關係,甚至可以接受在我落難的時候朋友無能為力地遠遠觀望,但我卻很難容忍在我翻身之後朋友忽然對我的過分親密。這樣的落差總是讓我很有挫敗感,讓我忍不住懷疑起一些我本不想懷疑的東西來。

可是轉念一想,董娟尚且如此,我還有什麼好想不通的呢。呵呵。一笑而過也許才是真正聰明的選擇。

看來改變的不僅僅是別人,還有我蔣芸。

我忽然想起秦主管說過的一句話:「生活早就將我的稜角磨平,而有一天,你也會被磨平的。」

冬季總是那樣的寒冷和漫長,而今年的冬季,更是長的讓人窒息。我掰著指頭數了又數,瞪著眼睛盼了又盼,終於盼來了春天。

還有一個月,楊木就該出獄了。時間緊迫,而我這個時候才想起我應該好好考慮一下今後的事兒。楊木出獄出來后我們該怎麼辦?他是不可能出來上班的,那不上班他幹什麼?我一想起他很可能還會像以前一樣打打殺殺地過日子心裡就毛得慌。

其實我心裡早就在忐忐忑忑地打鼓,只是我從來不願意正兒八經地去想,我知道我就是想的再清楚也沒有用,我是不可能放棄楊木的,而楊木又不可能放棄他固有的生活,如此說來,我和楊木就是無法離開那種打打殺殺的生活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讀書時包含**期望著的「未來」,如今居然會一想起就讓我如此的迷茫和無措。

李夢冉曾經就說過,我從來都是「理智地思考,然後衝動地決定」。她在一次在她們家喝酒時叼著煙咬牙切齒地數落我,「你明明知道這樣的生活不可能過一輩子,你卻任由自己執迷不悟,死也要和楊木綁到一起!」我猛灌了一口酒憂鬱地說,我有預感,「我們綁不到死的那一天」。

離楊木出獄還有半個月的一天晚上,我拽著輝輝關了店門陪我到那條河的拱橋上喝酒。夜風刺骨,遠處明明暗暗的燈火愈顯出這夜色的蒼涼。我靠在橋頂的欄杆上懶洋洋地抽著煙,對輝輝說:「輝輝,楊木就要出獄了。「

曾經我就是在這座橋上下定了要永遠跟著楊木的決心。曾經的某個晚上,楊木將蘸了酒精的麻繩在橋墩下的草坪上擺了個大大的「心」,那一夜楊木站在高高的拱橋上望著眼前熊熊燃燒的火焰笑容燦爛像一個做了好事得了表揚的小學生,而我在旁邊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澎湃臉上笑容淺淡……之後這座橋我和楊木一起不知道來了多少次。而今這條見證了我們偉大愛情的橋,看上去卻已經銹跡斑斑,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我忽然就有了點很凄涼的感覺。

輝輝咕嚕嚕地灌了大口酒,然後問我:「那你今天忽然想起來這裡是為什麼?」我說,鞏固一下信心。

近半年來,楊木的來信中悲觀的苗頭越來越明顯,我一次次耐心地加以勸導,卻收效甚微。火箭的背叛對楊木的影響很大,他出事兒之後那幫曾經和他出死入生的兄弟對他的疏離也讓他倍受打擊,他不止一次地在信上提到「人走茶涼」。我知道,雖然我這杯「茶」還是熱的,卻已經不足以溫暖他。在他心裡,有太多太多寒冷的角落。

我以為楊木已經看透了那個虛偽的世界、那些虛偽的關係,可以從此遠離,回歸寧靜。但是楊木依然在一次偷偷給我打電話時說:「出來之後,我還要捲土重來。」

楊木其實和我很像,我們都不是有了愛情就有了一切的人。我們心裡都還有很多很多其他的牽絆。比如他的江湖,比如我的夢想。他總想著等他出來要重新東山再起叱詫風雲,而我卻漸漸開始想著要讓他離開那個黑暗混亂的世界,和我一起安安穩穩地過正常人的生活,可以一起牽著手買菜,可以一起去看別處的風景。

我在很早以前就已經無奈地承認了這樣一個事實:我們愛的認真,卻依舊沒能擺脫自私。

那天晚上我喝的爛醉,酒醒后十分詫異我怎麼沒有從那個又窄又滑的、連護欄都沒有的橋墩上掉下去?第二天問輝輝,輝輝說我掉下去了的,只是當時已經快走到橋墩了,離地面不高,而且下面是片菜地,所以人沒有摔著,只是把手裡拎著的半瓶啤酒摔碎了,說我坐在地上罵罵咧咧嘮嘮叨叨地心疼了半天。

星期四的晚上7點左右,我下早班,正低著頭懶洋洋地往輝輝的店裡走,一抬頭猛然看見了老三,楊木曾經的朋友。楊木出事兒之後老三就消失了,開始還偶爾有幾個電話,問問我楊木最新的情況,信誓旦旦地說一定幫忙想辦法,後來就一個電話也沒有了,我也不想讓人為難,從此一次都沒有找過他。

老三和幾個我不認識的人一路,看見我很驚喜的樣子,馬上掏出一支好煙遞給我,又給我點上,然後說蔣芸我兄弟是不是要出來了?我一定要擺大席好生給他慶祝一下。我說還有一陣子呢,老三就叨叨地追問具體的時間。我給他說了,又問我傳呼,我說我沒有傳呼,老三又問:「那你家的電話沒變吧?」我說沒有。

家的電話在被我摔壞之後不到一周就換了個新的。這次我爸把電話線死死地綁在了梳妝台後的釘子上,我就是想摔也把它舉不起來了。我爸裝電話線那天我就站在一旁吃吃地笑,覺得他防我就跟防敵人似的。我爸爸誇張地嘆氣:「沒辦法呀,你總是讓我防不勝防啊!」

我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惡作劇地朝老三說了一句:「沒事兒,你把你的傳呼號碼留給我吧,楊木出來了我通知你。」

老三愣了半秒鐘,然後馬上萬分遺憾地說:「哎呀我的傳呼剛弄丟了,暫時還沒有買新的,等我買了馬上就打電話來你家告訴你號碼。」

我笑笑,說再聯繫吧,我先走了。老三切切地叮嚀,說楊木出來了一定要通知他,然後才依依不捨般地轉身離去。我邊走邊想,媽的聯繫方式都沒有,我通知個屁呀,正想著就聽到身後傳來隱約的音樂聲,轉身回頭,看見老三正把手伸向自己的腰間。我甩甩頭迎著風微笑著向夜色中走去,心中無比輕鬆地想,什麼友情,兄弟,都是假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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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屁滾尿流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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