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熱鬧非凡的辦公室里,時鐘正滴滴答答地漫移到五點三十分,眾人開始在心底盤算著下班后的消遣。

一顆搖頭晃腦的頭,不時打探著眼前忙碌的女人,終於抓住空檔得以讓她插話。

「曼萍,這個周末有空嗎?」廖妗潔興緻勃勃地詢問埋頭苦幹的蘇曼萍。

此時一抹饒富興味的眸子徐緩抬起,怔怔地瞅著廖妗潔。

蘇曼萍自從進入家暴中心工作以來,便成為眾所公認的美人胚子,門外若是有人駐足等候,八九不離十定是仰慕她而來。

飄逸服帖的衣著盡現她姣好的噴火身材,配上艷光四射的容貌,尤其是那對勾人魂魄的瞳眸,簡直是男人心目中的維納斯女神;在蓬鬆的波浪鬈髮襯托之下,細薄的唇瓣微微一翹,加添了野性十足的冷艷感。

「有事嗎?」蘇曼萍淡笑,凝望漾著喜悅神情的廖妗潔。

「翊皓的表弟耀日要在他家舉行生日pany,我希望能邀請你參加。」

「我?不好吧!我跟藍耀日又不熟,去參加不是很突兀?」

如果不是廖妗潔的關係,她也不會認識藍耀日,對他只止於點頭之交,並沒有更深一步的認識,依稀記得他沉默寡言到幾乎令周遭的人忘了他的存在,凡有他在的空氣便顯得冷冽不少。

「不會啦!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何況你跟耀日也見過幾次面,不能說不熟啦!」廖妗潔極力邀約。

自從進入家暴中心任職社工,她跟蘇曼萍由於座位近的緣故成了交情匪淺的死黨,更因都是隻身在外,便一起合租房子,成了無話不談的莫逆之交。

不過她結婚之後,獨留蘇曼萍一人獨居,這使得她十分過意不去,因為這樣一來蘇曼萍的負擔便加大了,為了減少租金,蘇曼萍正在留意適合的房子。

「是沒錯啦!但是……」蘇曼萍頗感為難。去參加一個毫不相干的人的生日宴會,總覺得不是很適宜。

「好啦!耀日他家坐落在環境優美的郊外,你去了一定會愛上那兒的。」

廖妗潔極力遊說,把藍耀日的家形容得美輪美奐。

「是嗎?」蘇曼萍在廖妗潔三寸不爛之舌的遊說下,似乎動搖了心意。

「嗯!走啦!難得的周末假期別浪費掉啊!」廖妗潔拉起蘇曼萍的手。

「那……好吧!」蘇曼萍見廖妗潔如此殷勤,也不好再拒絕,便點頭應允。

「耶!太棒了。」廖妗潔眉飛色舞地嚷著。

蘇曼萍不覺泛著笑靨,盯著喜上眉稍的廖妗潔,心緒忍不住飄到幾個月前。

那時廖妗潔還與岑翊皓因誤會而鬧得不可開交,想不到現在的她已是為人妻的幸福小婦人,沉醉在被疼愛的關懷中。

他們這一對的戀愛歷程可不是短短兩三句話所能說清楚、講明白的,幸好一切雨過天晴,讓他們順利完成了婚禮。

這就是婚姻天註定吧!不論時間經過多久,或是遭遇多少誤解,原該是夫妻的遲早會聚頭。

看著廖妗潔溢滿喜悅的神情,蘇曼萍不由得欽羨起婚姻的甜美,真不知她的幸福何時會降臨!

×××

藍宅

澄明的天空,在金黃火球的照射下亦顯燦藍,蘇曼萍站在門外大力地吸口氣,享受清爽的空氣,隨後才移動步伐走到鐵門邊,向僕人告知來意。

對方笑容滿面地引領著蘇曼萍走進廣闊的庭院。「蘇小姐這邊請,岑太太隨後就到。」

「謝謝!」蘇曼萍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目送對方離去之後,她獨自在偌大的庭園中散步。

此刻的她像發現寶藏似地驚異連連,本來還認為自己的身分來到這兒不太適合,但一瞧果然不虛此行。

想不到藍耀日會住在這棟古色古香的別墅里,四周的圍牆爬滿藤蔓,看似雜亂無章卻有著特殊的規律性。

宅院里有許多令人叫不出名字的稀奇花草,每株花卉都綻放著獨有的璀璨美麗,可見必有專人照料。

叢叢亮眼的花卉,緊鄰一座在陽光照耀下閃著藍寶石光芒的游泳池。隨著日頭炎熱的曝晒,蘇曼萍禁不住沁涼水流的吸引,緩緩漫步到池邊,褪去高跟涼鞋,一雙解脫的腳浸入涼爽的池水中。好涼喔!真舒服……

正當她沉陷在沁涼中時,一道突如其來的拉力突然將她往池內拖去。

「啊……咕嚕咕嚕……」蘇曼萍驚慌失措地想掙紮上岸,但猛喝了幾口水,讓她沉得更深,直到腳尖碰到池底,安然之心稍稍浮上心頭,才緩和了強烈的驚懼。

她睜開緊閉的水眸,艱澀地打量四周,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張帶著揶揄戲弄意味的男性臉龐特寫。

驀地,氣憤的怒火奔衝到腦海,讓她忘了自己身在水裡,吼叫出聲的同時,又連灌了好幾口水,幾乎令她喘不過氣來。

藍耀日見蘇曼萍漲紅著臉,痛苦難耐地抓住喉間,一傾身便攫住她抿住的嘴唇,將自己多餘的氧氣輸送給她。

蘇曼萍詫異地張大慌亂的瞳眸,雙手推拒著藍耀日的放肆舉動,在一拉一扯間,他微勾起唇角,揚手一放,讓她順利地浮出水面。

「咳……咳咳……」蘇曼萍撫著膽戰心驚的胸口猛咳嗽,讓差點梗住的喉間得到紆解。

「啊!曼萍?」廖妗潔正好走到庭院尋覓蘇曼萍的身影,乍見她從水底竄出來,驚呼一聲衝到池邊。

「咳……我……他……」蘇曼萍因嗆鼻而無法順利說話,只能指著平靜無波的水面。

「你先上來再說吧!」廖妗潔將蘇曼萍拉上岸,拍著她的背脊,幫她順順氣,並隨手拿起躺椅上的浴巾,擦拭著她全身濕透的身體。

「妗潔,有人……」蘇曼萍的聲音仍舊驚魂未定地抖著,急於剛才的遭遇告訴廖妗潔。

「什麼人啊?」廖妗潔見水面沒什麼動靜,不解蘇曼萍的話意。

岑翊皓適時現了身,看了看四周,納悶地問:「妗潔,你有看到耀日嗎?」

「沒有耶!還是找不到他嗎?」廖妗潔搖頭。

「奇怪,他會跑哪兒去了?」岑翊皓正在疑慮,看到蘇曼萍狼狽的模樣,緊張地詢問:「曼萍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廖妗潔露出「莫宰羊」的神情。

「找我嗎?」藍耀日突然浮出水面,卻沒有離開池子的打算,任由水流帶著他飄遊,陽光打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泛著一閃一閃的金黃亮光。

「知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還那麼優閑地在這兒游泳。」岑翊皓不悅地瞅著毫無愧疚的藍耀日。

「他!就是他拖我下水的!」蘇曼萍怒聲指責藍耀日的無禮行徑。

什麼男人嘛!竟然趁她疏忽之際,狠心地將她拉進游泳池裡,讓她硬生生地成了落魄的下水雞,渾身濕漉漉的,身上的新衣服也全泡湯了。

「什麼?耀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廖妗潔為好友打抱不平。

「因為她一臉很想下水玩玩的表情,所以我讓她享受一下。」藍耀日淡然說道。

他一躍,優雅地離開游泳池,瞥見自己準備的浴巾已包在蘇曼萍身上,眉頭微然一蹙,撥了撥垂落在前額的幾撮劉海便打算離去。

「等一下!你還想去哪裡?整屋子的親戚都在等你,你不會想讓他們繼續等下去吧?」岑翊皓扣住藍耀日沾滿水珠的厚實肩頭。

「還有……你尚未跟曼萍道歉,怎能一走了之?」廖妗潔湊進他們身側。

「那又如何!我根本不在乎他們為我慶生,美其名還不是為了幫我介紹女人,這種變相的生日party我寧可不要!」藍耀日轉身掙脫岑翊皓的手掌,獨留飄散在空氣中遲遲未消去的悶哼。

「耀日……」

「算了!先帶曼萍去換件衣服吧!」岑翊皓制止廖妗潔。

「奇怪,耀日平常不會這樣的啊!」廖妗潔腦子裡盤旋著疑問。

「因為他一向最討厭相親,所以舅媽才計劃好藉由舉辦生日pa啊,安排女人讓他挑選。原以為在這種公開的大場合,他應該會接受,誰知道他還是做出令舅媽氣結的行徑。」岑翊皓一邊向廖妗潔解釋;一邊幫忙她扶著蘇曼萍進屋梳洗。

折騰了好一會兒,一場用心良苦的精心策劃,在主角不在場的情況下潦草地結束,一群親朋好友全臭著,張苦瓜臉離去。

儘管夏日的夜晚極其悶熱,但由於藍家佔地之便,周圍儘是清爽無比的微風掠過,卸去了不少暑氣。

暫住在藍家一晚的蘇曼萍,仰著頭,背靠著及腰的欄杆,欣賞滿天星斗的黑幕。每顆星星都像擁有一篇篇動人的浪慢情事,微風輕拂著她的臉,帶來一波波如棉絮般柔軟的觸覺,就像在襁褓之時枕在母親的溫柔呵護下,有種幸福愉悅的悸動,令她心有同感地陷入自己的思緒幻想。

殊不知樓下有抹頗富興味的雙眸,瞅著她閒情逸緻的舉動,她的神采讓他的思緒跳躍到初見面時的驚艷——

那天參加表哥岑翊皓的婚禮,正感到百般無聊,來到教堂外漫步時,一度以為自己眼花,見到降臨人間的天使——一個美麗動人、讓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人。

她的美,美到能夠令所有男人甚至是女人忍不住將視線投射在她身上,被她渾身散發的艷光四射所撼動,自然他也不例外;可是縈繞著外貌的冷酷卻讓人忘而卻步。原以為她的冰寒是隨心而發,在接觸過幾次之後,卻有了不同的認知。

藍耀日渾然忘我地凝睇著她的鬈髮肆無忌憚地傾瀉垂掛,輕軟的髮絲迎著微醺之風搖曳生姿,俏皮地隨風起舞。靜默地浸淫在柔美的氣氛下,任憑輕風領著時光遠走高飛,一點一點地消逝無蹤。

但他開始發覺不對勁,盯著她的身體更加往下傾斜,似乎有仰身掉落的傾向,他忍不住出聲制止。

「你在做什麼?」藍耀日皺著眉厲聲問道。

「啊——什麼?」冷不防的怒言驚嚇到半身已掛在空中的蘇曼萍,撐著的手肘也因驚駭而頓時失了依靠。

從漫遊思緒中清醒過來,她慌張不已地想穩定不甚平衡的身軀,奈何渾身使不上力拉回仰吊在欄杆外的上身。

腳一滑,她成了重力加速度的物體,硬生生地往下急速跌落,無計可施的她下意識地護著頭,膽戰心驚地喃喃自語,完了!她完蛋了!誰來救救她啊?

該死的!這女人搞什麼鬼?就算要自殺也別挑他家,他可不想每夜都見她的遊魂徘徊不定地飄蕩在這兒。

藍耀日拔腿快馬加鞭地往前沖,對準角度距離,滿懷信心地雙手一攤。

剎那間,只聽見「碰!」地一聲,厚重的撞擊聲顯然讓藍耀日的手臂成了承受加速重力的吸盤,他蹙緊眉頭,強忍著由手臂瞬間傳遞到腦海的酸痛。

蘇曼萍以為自己會應聲掉落於地,肯定傷痕纍纍地讓她去了半條命,誰知她並沒有感到撕裂般的痛楚,只覺身體有些微的酸疼。

輕盈的飄然感,就像是乘雲駕霧般,不免令她心生疑雲,於是她微微張開一隻眸子,瞥見咬緊牙關的雙唇,視線再往上滑去,居然是讓她跌入池子的罪魁禍首。

厭惡之情油然而生,她嫌棄地說:「真是謝謝你啊!」

「不客氣。不過如果你想自殺的話,請挑選一下地方好嗎?別破壞了這裡的清雅乾淨。」藍耀日對上蘇曼萍仍然心有餘悸的眼眸,心情不悅地說。

幸好她還不算重,不然他的手肯定廢掉……

「誰要自殺?我才沒有……」心中難忘他下午的捉弄,這番話更加深了她體內的火苗,脫口而出辯斥他的話。

「沒有?」藍耀日不信地揚著眉尾。

他橫著看、豎著看,都覺得她有自殺的傾向,否則怎會不顧自身安全,緊捱著欄杆,做出危及生命的舉動?儘管一開始他誤以為見到急欲奔向天際的天使,忘情地陷入她醉心迷人的神情中,但現在……他只覺得應該早點阻止她,才不會發生如此慘事。

「哼!如果不是你隨便亂叫,我也不會掉下來。」蘇曼萍指責著罪魁禍首。

「我好心提醒你,想不到竟成了始作俑者的罪人。」藍耀日突然逼近蘇曼萍的臉,不帶一絲感情地應聲。「早知做好事連個感謝之詞都沒有還被指責,我真應該冷眼旁觀,讓你墜落於地不管你。」

「你敢?」蘇曼萍難以置信他會吐出這席差勁透頂的話。

「有什麼好不敢的?若非為了不讓我家平白無故多了條冤魂,我的確有可能會這麼做。」藍耀日斜揚著唇角,泄漏他的傲慢。.

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絕不是看著一條人命危急而下去解救的人,之所以會如此說,無非是因她莫名栽贓的話而心生不服。

而且在目睹她掉落的瞬間,他的胸口不斷緊縮,幾乎到了快窒息的地步。

這抹異常的情緒令他不解,想起自己為她悶了心臆,卻換來她的不屑,更使他無法冷靜看待。

「原來一條人命在你眼中是這麼不值錢,居然比不上一處冰冷冷的人工建築。」蘇曼萍因藍耀日的輕蔑燃起了怒意。

「人工建築有什麼不好嗎?至少它不會背叛你,傷心難過的時候還是個極佳的避風場所,任由你盡情發泄,它都不會皺一下眉頭。」藍耀日淡然地聳聳肩,言詞中卻透露著毫不相關的激動。

「你……你這個冷血無情的男人!」蘇曼萍咬牙切齒地瞪著藍耀日。

什麼似是而非的言論?簡直是狗屁不通!但他卻說得頭頭是道,還真像有那麼一回事。

「發生了什麼事?」廖妗潔盯著站在庭園裡的蘇曼萍和藍耀日,納悶地開口。

她行經客廳,瞥見外頭有兩道形影,令她起了好奇心走近一瞧,不懂蘇曼萍何時從二樓跑到了一樓,還狀似親密地讓藍耀日騰空抱著。

儘管他們的行為挺暖昧的,但交談的內容卻充斥著濃重的火藥味,這般怪異的舉止讓她怎麼也想不透。

「沒什麼事!」

「大事!」

兩人異口同聲,藍耀日的語氣比起蘇曼萍的怒氣顯然平淡了許多,造成強烈的對比。

「等等……一個說有事,一個說沒事,我要聽誰的?」廖妗潔一個頭兩個大。

「耶?耀日,你何時改性了?竟然摟著一個女人,要是被舅媽看到,肯定樂翻天!」岑翊皓也於此時現了身,嘲弄十足地笑著。

「什麼?放開我……你這個登徒子!」經岑翊皓一提,蘇曼萍才憶起自己在倉皇失措外加怒意高漲之際,居然仍讓無情的藍耀日給抱著,她舉手推向他的胸膛,縱身躍到地面,怒不可遏地瞪著他。

「登徒子?我倒覺得是你眷戀我男性的氣息,才捨不得離開。」藍耀日揶揄著神情慌亂的蘇曼萍。

他並非因岑翊皓的點醒才注意到自己仍摟著她,不過因為她不提,他也懶得說,畢竟抱著她的感覺有種心悸,尤其是在涼風柔柔的吹拂下,她清幽的淡香飄入他的鼻內,擾動著他的腦海,讓他溢起不舍放開她的感觸,依戀她俏麗的嬌軀。

「想得美!我的眼光才沒差到看上你這個沒心、沒肝、沒肺的男人!」蘇曼萍嗤哼一聲撇開臉,不想再見到這惹人厭的男人,直接走到廖妗潔身側,語出抱怨。

「曼萍,我們先進屋去吧!你再慢慢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對耀日如此批評。」廖妗潔安撫地拍著蘇曼萍的肩頭,偕同她一起人屋。

「你何時變成沒心、沒肝、沒肺的人?」岑翊皓嘻笑地側頭望著藍耀日。

雖然藍耀日平日不苟言笑,但還沒差到心狠手辣的地步,聽蘇曼萍的形容,他倒成了無情無義的人,怪怪……

他們之間的火藥昧似乎挺濃的,是因早上的戲弄,亦或還有其他?

「女人氣憤到歇斯底里的時候,所說的話能信嗎?」藍耀日的語調毫無起伏,說完后逕自進屋。

嘖嘖!他的話分明清楚表示著蘇曼萍正處於情緒不穩的階段,大概也只有他能見到這位令人驚艷的美女而不動聲色,保持著一貫平淡的態度,絲毫察覺不出他的內心是否曾動過一點點波瀾。

揚起嘴角瞥著藍耀日行遠的背影,岑翊皓也邁開步伐跟上他的腳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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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人莫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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