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不是這種人。」趙孟傾猛然一驚，霍然推開他，像是被看穿心事般，她的眼裡充滿倉皇與不安。

他到底知道些什麼，為什麼會對她說出這種話？

犀利的眸光像把利刃凌遲她身上的每寸肌膚，讓她感到芒刺在背。

「妳希望我把妳當成哪種人？」淡淡的語氣中有著明顯的諷刺。

「我只希望你別把我當成是個攀權附貴的女人。」

「妳是不是與我有什麼關係？」簡單的一句話就教趙孟傾感到難堪。

是啊，她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與這男人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她要在乎他的想法？

壓抑住心中微微泛起的苦澀滋味，趙孟傾不再躲避地正面迎視著他。「我不希望你跑到北原王面前說些什麼不該說的話。」

「妳懷疑是我在北原王面前搬弄是非，所以他才不願意見妳？」這個小女人真的很有趣。

「我不知道你的身分，但能光明正大進入我的房間，想必是北原王相當信任的人，所以我才不希望你用個人的想法來評判我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趙孟傾直言不諱，她不想自己的計劃因為一個陌生男人而產生變數。

「妳放心，我保證不會在北原王面前說三道四，不過……」他的欲言又止，讓趙孟傾的神經綳得更緊了。

「不過什麼？」

原拓挑起她的下顎，讓她仰望著他。「我想跟妳談個交易如何？」

「交易？什麼交易？」趙孟傾知道他所謂的交易，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但還是被他的話所吸引。

「我可以幫妳達成見到北原王的願望，但妳必須為此付出代價。」若有所思的眼眸掃向她，原拓倒想看看她會拿什麼與他做交易？

這是個很誘人的交易，但相對的代價應該也很高。

趙孟傾很明白這有可能是個陷阱，但是她已經沒有其它選擇，如果一日見不到北原王，她就一日無法確定殺父的仇人是誰，更別提為父報仇了。

「你要什麼？」眼瞼低垂，她輕問道。

他會主動提出這項建議，代表心中已有想得到的東西，只要他提出的條件合理，她不會拒絕這場交易。

「妳覺得我要的是什麼？」他冷冷看著她，面無表情。

「我不知道。」趙孟傾默思著，自己身上好像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你究竟想要什麼？」

「好比妳的人呢？」原拓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但她的臉色卻驀地變得慘白。

「你要我的人？」趙孟傾聲音微顫，聽得出她的驚慌與錯愕。

「沒錯，只要妳肯點頭答應，我就立刻幫妳達成願望。」原拓堅定的口吻反而讓她感到疑惑，他真的能左右北原王的意志嗎？

「公子這是在試探我嗎？」趙孟傾深吸口氣，平緩紊亂的心情，露出甜甜的笑容。

「妳覺得我是在試探妳嗎？」他俯身在她耳邊低喃，「我倒希望妳能仔細考慮看看。」話畢，原拓起身往門外走去。

「等一下！」趙孟傾喊住他的腳步，臉上帶著遲疑，「你……是說真的？」

男人踅過身子，臉上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開口，任由一股詭譎的氣氛瀰漫周圍。

半晌后，他才緩緩開口：「不論我如何保證，妳還是會懷疑我不是嗎？」

他的回答還真是一針見血啊！她的確不相信他，但是……趙孟傾咬著唇瓣，似乎在掙扎。

「你難道不怕嗎？我可是北原王的人。」她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他，想看他是否會因為這個問題而有所動搖。

如果他有所猶豫，她當然不可能平白無故犧牲自己的清白，但如果他真能達成自己的願望，早日為父報仇，即使是犧牲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只要妳不說，我不說，有誰會發現呢？」瞧見她的掙扎，原拓的臉上露出幾不可見的邪魅笑容，他有把握，她會答應這項交易。

沒想到為了刺殺他，她竟會不顧一切，但當她知道他就是北原王本人時，會不會後悔這項決定呢？

「所以我們倆的關係不會浮上檯面嗎？」趙孟傾不知道是該鬆口氣，還是感到難過，對這男人而言，她只不過是他的玩物。

她知道這樣的關係會比較好，至少在她殺了北原王之後，他不會受到她的牽連，但是知道歸知道，胸口還是微微泛疼。

「我們私底下交易，對妳不是比較有利？」他眼眸冷凝著她，沒有一絲溫度，讓趙孟傾懷疑他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

「或許是，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選擇我？」她不認為自己的姿色能讓他一見鍾情，更何況在他的眼裡，她看不到任何的情感。

「難道妳不覺得這樣很刺激嗎？」

「你不像會尋求刺激的人。」趙孟傾實話實說，事實上他的反應都十分冷漠，像是任何事情都無法撼動他的情緒。

「我就是希望找點刺激，讓平淡的生活變得有趣一點。」他的眼眸掃向她，仍是一片冰冷。

原來對這男人而言，她不僅是他的玩物，還是他尋求刺激的管道！這項認知雖然讓趙孟傾感到惱怒，但他的冷血無情也讓她鬆了一口氣。

利用他完成自己的計劃，又可以毫無牽挂的離開……這是最佳的結局。

心底深處響起一道聲音，催促自己展露笑容，但趙孟清卻發覺自己笑不出來，一顆心彷佛被狠狠的揪緊，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不過幾個深呼吸后，她將心痛的感覺拋到腦後。

只要能夠達到目的，她可以利用任何人，就連自己也是一樣。

「好，我答應。」她眼瞼低垂，聲音冷淡清晰。「不過，我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諾。」

原拓滿意地勾起她的下顎，「妳不怕我將妳吃干抹凈后，拍拍屁股走人嗎？」

趙孟傾對著他嫣然一笑，但清冷的目光帶著決裂的味道。「你放心，如果你真敢這麼做，我會鬧到眾人皆知，讓你跟我一塊下地獄去。」

聽出她的決心，原拓濃眉一挑，波瀾不興的臉孔終於綻放出一抹笑靨，玩味且意味深長。

「我會完成妳所期待的一切。」包括下地獄。

話落，他毫不客氣的俯身，掠奪她的粉唇，品嘗她的甜蜜。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一吻，趙孟傾沒有迴避，只是睜大渾圓的杏眸一瞬也不瞬凝視著他。

殊不知，從這一刻起，兩人的命運已經緊緊糾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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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

與他做交易，無疑是在與惡魔打交道，但是她已經別無選擇了，不是嗎？趙孟傾凝視著窗外，心情卻猶如浪潮起伏不定。

「別怕，沒什麼好怕的。」她喃喃自語著。

是呀，當初她答應接下這項任務時，就把「害怕」二字拋出腦海，現在她只不過是要多拋棄兩個字──清白。

但是，那個該死的男人卻故意把「刑期」往後拖延。

「我給妳時間考慮，考慮清楚后再回答我。」他扔下這句話后，就飄然離去，留下忐忑不安的她。

她一直以為他隔天就會來徵詢她的答案，沒想到她引頸期盼了一整天，卻不見他的身影。

第二天、第三天……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的心情愈來愈煩躁不安。

他該不會反悔了，還是他故意要讓她反悔呢？趙孟傾承認隨著日子拉長，當初的堅決似乎開始動搖。

「他是在玩弄我嗎？」趙孟傾氣惱地嘟起紅唇，柳眉間有揮不去的輕愁與煩憂。

這個男人真是不安好心眼，為什麼到現在還是不見蹤影？

原本她想向總管打探他的消息，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因為她不知該如何跟總管解釋，她怎麼會認識他，又為什麼要打探這男人的消息，令人生氣的是，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總是用公子來稱呼他，對她而言，他只是個陌生人，原本不打算與他有太深的糾葛，所以沒有追問他的名字，但現在她後悔了。

如果知道他的名字，至少可以旁敲側擊地打探他到底是誰？是什麼樣的身分？現在似乎太遲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趙孟傾下定決心，既然男人靠不住，那她只能依靠自己，可是她又能做什麼？

「什麼事不能再這樣下去？」男人的聲音倏然在耳邊響起，嚇了她一大跳。

「你……」趙孟傾猛然回頭，看到心心念念的男人出現，她不但沒有感到喜悅，反而升起一把怒火。

「妳在生氣？」那雙閃耀著熊熊怒火的杏眸，就像它的主人一樣，充滿倔強及不願服輸的個性。

「我當然生氣。」她安撫紊亂的心情，眼神不友善地瞪著他。

「為什麼要生氣？」冰冷的手指拂過她的臉頰，他的神情很慵懶，眼神卻相當凌厲。

「因為你戲弄我。」她毫不客氣打掉他的手指，怒目相向。

「我什麼時候戲弄妳？」他挑眉問道。

「如果不是戲弄，為什麼遲遲沒有現身，害我整天提心弔膽，以為……」趙孟傾頓了頓，才又續道：「以為你忘了我們之間的交易。」

「妳在關心我。」他淡淡的一句話，讓她瞠目結舌。

「你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紅雲佔滿白皙玉頸和臉龐，讓她看起來像朵艷紅的牡丹花。

「不是嗎？」原拓臉上揚起一抹難得的微笑。

就是這抹微笑攻佔了趙孟傾的少女心，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冰冷的他打從內心露出的真摯笑容。

心像闖進了數只小鹿，熱氣湧上，艷雲淹沒她整張小臉，趙孟傾連忙把視線轉移。

「你又來這裡做什麼？」她沒好氣道。

「妳會不知道我的目的？」他不答反問。

這句話讓趙孟傾無法反駁，男人灼熱的目光凝視著她的粉艷小臉，讓她感到手足無措。

「我又不是你肚裡的蟲，怎麼會知道你想做什麼。」她死都不願再開口提那件事，免得他以為她急著想與他發生親密關係。

為了復仇，她可以犧牲一切，但她畢竟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這種事情她怎麼樣都說不出口。

「妳在害羞。」他一眼看穿她的心事，雪嫩小臉染上粉色，看起來像顆誘人可口的蟠桃，讓人不禁想咬上一口。

「你的決定到底如何？」趙孟傾深吸一口氣，平緩躁動不已的心。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他的眼眸變得深沉。

他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氣，儘管她的勇氣在他眼裡看起來很愚蠢，不過還是可嘉。

若她得知事實，知道她把女人最珍貴的清白獻給了要報復的對象，她會做何反應呢？一定是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吧！原拓臉上露出冰冷的笑容，他期待著那一天的來臨。

「我的決定不會改變。」

原拓眼眸微瞇，勾起薄利雙唇。「真的不會後悔？」

「絕對不會，反倒是你，答應我的一定要做到，要不然……」她抿著雙唇沒有說下去，但任誰都聽得出話里的威脅。

「妳要見到北原王。」他知道她的目的。

「是的，你答應過我。」她目光如炬，等著他的承諾。

「妳真的這麼想見他？」

「是的。」趙孟傾斬釘截鐵道。

「為什麼？妳這麼想見他，應該有原因吧？」原拓故意問道。

雖然他已經知道她的目的，但就是想看她為難的表情。

「這不關你的事，你不需知道。」趙孟傾當然不可能坦言自己的計劃，若讓眼前的男人知道她打算刺殺他的主子，他應該會直接砍了她的腦袋吧。

「妳不說讓我更懷疑。」

「懷疑什麼？」趙孟傾屏住氣息，臉色有些蒼白。

「懷疑妳的目的，妳該不會……」話說到一半，原拓倏地停住。

「你有話就說，別故意吊人胃口。」她沒好氣地斜睨他一眼，擺明對他很不滿。

「妳該不會想刺殺北原王？」原拓故意在她耳邊低語，眼眸閃過一抹詭譎光芒。

聞言，趙孟傾的身子陡然一僵，一股刺骨的寒意竄上四肢百骸，腦海呈現空白，好半晌才回過神。

「你在胡說些什麼！？」趙孟傾的心跳不自覺地加速，睜大眼眸，擺出氣呼呼的樣子，心裡卻是充滿驚恐與不安。

這男人到底是故意刺探她，還是……他已經知道些什麼！？

她愈想愈不安，從認識他開始，她就感覺得到他似乎別有用心。

「妳在緊張什麼？」原拓瞇起眼眸，打探的目光依舊緊盯著她不放。

「我只是一名小小的樂師，被你扣上這種莫虛有的砍頭大罪，當然會緊張。」趙孟傾努力擺出嬌嗔的模樣，但其實背部已經被嚇得冷汗直流。

「妳別擔心，我的許可權還沒有大到能決定妳的生死。」這一句可是貨真價實的真心話。

原拓不動聲色地看著她迴避的目光，她驚慌失措的模樣確實能勾起男人的保護欲，只可惜，她遇到的是他。

儘管她真的很惹人憐愛，但是對於敵人，他從來不會心軟。

「你叫什麼名字。」她突然問道。

「為何突然問起我的名字？」她之前不是一直對於他是誰不感興趣嗎？

她刻意用公子來取代他的名字，就是想表明，她根本不在乎他是誰，與他打交道只因為他是北原王身邊的人。

現在卻突然問起他的名字，她什麼時候對自己感到興趣了？

「我總不能連即將要與自己燕好的男人名字都不知道吧。」否則跟青樓女子有什麼不同。這句話趙孟傾沒有說出口，但心裡卻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其實跟青樓女子沒什麼兩樣，不同的是她這麼做不是為了錢，而是為父報仇。

「妳可以叫我拓。」他只願意告訴她一個字。

「為什麼連你的名字都要保密？」趙孟傾蹙起眉頭，他連名字都不願告訴她，這樣子對她而言太沒保障了。

「因為我擔心妳會反咬我一口。」原拓淡淡道，擺明對她的不信任。

「既然這樣，你又何必與我談交易呢？」這場交易明明就是他主動提起來，現在才來質疑她的可信度，是否太晚了一點。

「因為刺激。」他的語氣平淡，唇角微勾，聽不出也看不出他現在的情緒。

「為了尋求刺激，連北原王的女人都敢碰，你根本是在自尋死路。」畢竟她是皇上賞賜給北原王的樂師，也形同是北原王的女人，與北原王搶女人根本是在自尋死路，更何況他還是北原王身邊的人。

「妳不也是在自尋死路。」他意有所指。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有些氣惱地嘟起紅唇，為何他說話總要夾槍帶棒？

「我只是想提醒妳，若是讓北原王知道妳和我有染，有麻煩的人不只是我，妳也很難置身度外？」

「這點我當然知道，不過，我相信這件事應該沒有第三者知道吧？」趙孟傾嫣然一笑，「這樣就不會有人曉得我和你之間的關係。」

「如果北原王要妳呢？」原拓瞇起眼眸詢問。

「到時候再說吧。」趙孟傾一副無所謂道，但心裡明白北原王不會有那種機會，在他上她的床之前，她會先把他解決了。

「為了見北原王一面而與我苟合，妳真的覺得值得？」

「請別說得那麼難聽。」臉上的尷尬與躁熱說明她此刻的心情。

苟合二字聽起來是如此的下流，她並不覺得與他在一起是苟合，但不是苟合又是什麼？趙孟傾心一驚，不敢再深思下去。

她害怕再想下去，會有她無法承受的答案浮現，她怎麼可能會對眼前的男子動心！？

「妳真的不後悔？」

趙孟傾仰起頭，看著男人淡漠的表情，堅決道：「我不後悔。」

只要達成目的，任何犧牲她都願意。

「既然這樣，今晚我會過來。」原拓眼裡閃過一抹寒光，定下履行交易的時間。

「今晚！？」她倒抽口涼氣，腦海瞬間空白，熱氣迅速淹沒整張小臉，突然間感到口乾舌燥。

「怎麼？後悔了？還是妳需要時間準備？」他注意到她的震驚。

「不，就今晚。」趙孟傾收起臉上驚慌的神情，迅速做了決定。

反正遲早都要面對，倒不如快刀斬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