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年後台灣台北
曾琪喜歡海。
喜歡那種好天氣時,在藍天白雲的襯托下,波光粼粼,水藍透明色的平靜海面。
曾琪從小就住在中部山區,幾乎沒有機會觸摸到海,國三的畢業旅行,是曾琪第一次離開家鄉,前往高雄墾丁。自此,曾淇便迷戀上了海水,那種海天一色、寬闊自在的舒服空間感。
高中畢業后,曾琪順利考上北部某學院的美術系,獨自離鄉背井,從淳樸的鄉下環境,來到都市叢林的台北大都會。
來到台北念書後,迷戀海水的曾琪,還是喜歡海。
喜歡那種水藍得發亮的美麗海水,和好似可以隨意作夢的唯美感覺。一有機會,便會和大學朋友們一起騎著摩托車,前往北海岸看海戲水。
大學畢業后,依公費生成績分發學校,曾琪幸運地被分發到台北市的某國中,正式成為國中美術老師。
美術老師的學校生活其實是非常忙碌的,雖然不用擔任班導師,不用趕早自習,但平日除了要準備教材外,還得準備學校美展的參展作品,以及運動會或園遊會的校園布置。
經過四年的大學磨練,台北的都會生活對曾琪來說,早已經習慣和麻痹了。海邊生活一直是曾琪所嚮往的,只可惜總是無緣地錯身而過。
十九歲時,曾琪曾經談了一場初戀,對方是在海邊邂逅的一個富家子弟。只可惜這段戀情沒維持多久,曾琪便在突來的分離悲劇中結束這段初戀。
這段痛苦的初戀,讓曾琪從此懼怕愛情、遠離愛情。因此,這幾年來,曾琪的感情一直處於空白狀況。即使,大學畢業之後已經三年,曾琪依然是孤單一人的生活在都市水泥叢林間……
「曾老師,我上次不是說過想幫你介紹一個剛回國的日僑醫生?對方可真是很有誠意呢!聽到我介紹曾老師既年輕又漂亮,才華又好,對方立刻希望可以儘快和你吃個飯、做個朋友。如何,明天是周末,不如就約明天中午吃個便飯吧?」隔壁座的國文媒人老師,?哩啪啦的聲音將坐在椅上發獃的曾琪,拉回現實中來。
「什幺……」正盯著一張愛情海明信片發獃的曾琪,顯然根本沒聽進方才媒人老師的一堆話。
「我說……約你明天和那個日僑醫生吃飯,如何?」媒人老師熱心地牽著紅線。
「明……明天?!我明天要去美術館看椅子特展……」曾琪望著手中的希臘風景明信片,興緻缺缺地低應。
出了社會近兩年,她好不容易終於存了些錢,獨自有能力前往嚮往已久的海之國度「希臘」。如果沒有意外,她打算趁著兩個月後的暑假期間,來一趟初次的海外之旅,目的地就是夢想已久的海之聖地「希臘」。
「少來了,曾老師,你哪一次說過你有空?!不管了,反正我已經幫你答應了,明天中午十二點,凱悅的日本料理餐廳。那溫先生還真是有誠意,選地點選得這氣派:他說啊,那家餐廳的螃蟹料理相當不錯,一定要請我們嘗嘗。」年近五十的媒人老師喋喋不休地說著。
「嗯……」基於同事之盛情難卻,曾琪顯然已找不到理由拒絕。她意興闌珊地放下手中的明信片,暗自地嘆了口哭笑不得的大氣。
看來,難得的休假天,就要泡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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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加州洛杉磯
「都已經六年了,也不見我們渚家有個可以傳宗接代的後代。香玲,你的肚子也未免太不爭氣了。」渚夫人坐在自家的游泳池邊,望著不見嬉笑聲的冷清花園,深深地嘆了口氣。
渚家的夫人,也就是渚炫初的母親,自從多年前渚老爺去世后,便一手支撐起渚家的事業;直到六年前,渚炫初擁有足夠獨立自主的事業能力后,這才放手把渚氏企業交給渚炫初。
不論過去或現在,渚夫人所掌控的強權和地位,對於渚氏家族和企業來說,皆佔有不容小覷的力量。
「夫人……」坐在一旁的卓香玲,見到婆婆又提起小孩的事情,不禁感到相當難過和為難。
她和渚炫初已經結婚六年,兩人卻一直無法擁有小孩,這一點令她在渚家這六年來,一直抬不起頭來。因為經過醫院精密檢驗之後,證明兩人無法生育的癥結出在她的身上,而不是渚炫初。
「早知如此,當初曾琪懷了我們渚家骨肉的時候,我就不該要人把她肚裡的小孩拿掉,不然,我現在已經有個會喊奶奶、上小學一年級的可愛孫子了。」渚夫人一臉惋惜地嘆了口氣,語氣充滿後悔之意。
「夫人……」卓香玲聽到婆婆這幺說,感到相當委屈和無奈。
自從奉父母之命嫁到渚家后,曾經聽夫人提過,六年前,渚炫初和她結婚之前,曾經在海邊邂逅了一個出身平凡的女孩,兩人當時並談了一場相當短暫的戀愛。
雖然沒見過那女孩,這六年來也不曾聽渚炫初提起過。但是,卓香玲可以隱約地感受得出來,平常冷漠少言的渚炫初內心深處似乎還相當挂念那個年輕女孩子。
卓香玲將視線投向一旁的渚炫初,只見他一語不發地抽著煙,冷冷望著泳池邊的美麗花圃,對於兩人的對話保持一貫的沉默。
「炫初,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地聽我說話?」渚夫人見冷漠兒子好似置身事外般的悠閑,不禁生起了一肚子火。
「我已經儘力了,你還要我怎幺辦?不能生育的人是香玲,又不是我。」渚炫初冷冷地拉回視線,對於母親這種家常便飯的抱怨嘮叨早已習慣。
聽到丈夫這幺一說,卓香玲的心又被狠狠地割了一刀。
當初渚炫初在母親的命令下,娶了門當戶對的她,這六年來,兩人好歹也是夫妻一場,然而渚炫初的冷淡態度卻和六年前一樣,非但沒有改善,反而更趨冷漠。這一點,令卓香玲感到相當難過。
像渚炫初個性這般冷漠的男人,卓香玲不奢望他對她的感情多幺炙熱,只希望他不要如此冷淡。然而,這六年來,卓香玲卻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受傷中度過。
「既然你這次要回台灣待一個月,不如順便把曾琪帶回來吧!」渚夫人一語驚人地表示。
「什幺意思?」渚炫初蹙眉,不明白母親心中又在打什幺如意算盤。
「既然正室無法生育,而我們單傳的渚家又非得有個繼承人不可,因此必須要有個女人來傳宗接代。」渚夫人理所當然地表示。
「夫人,你……」一旁的卓香玲一聽,簡直難以相信。
「你要我們兩人離婚?」渚炫初冷冷地望向一臉蒼白的卓香玲。
「我們和卓家長久以來一直都是生意上的好夥伴,我怎幺可能要你和香玲離婚呢!」渚夫人搖頭。
一旁的卓香玲顯得相當不安。
「香玲,既然無法生育的問題是在你身上,你應該不會反對我們家炫初納個二房進門吧?」渚夫人轉向卓香玲,笑中帶劍地表示。
卓香玲一聽,整個人陷入驚愕和為難中。
「夫人,請再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會想辦法努力懷孕的。」卓香玲懇求婆婆道。
她的體質屬於不易受孕,且易於流產的特殊體質。這六年來,尋遍名醫和偏方,卻無一見效。
「都已經給你六年的時間了,難道還不夠寬宏大量嗎?」渚夫人一臉刻薄地反問道。
一肚子委屈的卓香玲只能無言以對。
坐在椅上沉默抽著煙的渚炫初,聽完婆媳兩人的對話后,冷冷地站了起來。
「炫初,我話還沒有說完,你要去哪裡?」見寶貝兒子就要離開,渚夫人緊張地問。
「我回書房準備明天去台灣視察的開會資料。」渚炫初冷冷地捻熄手中的香煙,顯然無意久留。
「那我剛剛說的事情,你的意見如何?」渚夫人深怕寶貝兒子反對,連忙問道。
「為了渚家的傳宗接代,對於納二房一事,我沒意見。不過,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會是曾琪。」渚炫初冷應道。
「為什幺?你挺喜歡曾琪那孩子,曾琪那孩子也相當愛你的,不是嗎?」渚夫人顯然問了個蠢問題。
「就算彼此再喜歡,也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渚炫初冷酷地掃了母親一眼。
「我不認為經過這些年,曾琪對我的感情還和六年前一樣。在我拋棄她和肚裡的小孩之後,她不恨我,是她寬宏大量;她恨我,更是合情合理。我不認為六年後的現在,渚家有回頭找曾琪來傳宗接代的必要和可能性,這種想法未免太天真了!」渚炫初冷冷地說完,隨即頭也不回地離開自家庭園。
渚夫人一臉無可奈何地面對兒子慣有的冷淡和無禮。
至於卓香玲,則是滿懷心事地置身在初夏花園中。
雖然渚炫初一口否定兩人舊情復燃的可能性,但為何卓香玲卻在他冷淡無謂的態度中,隱約感受到一種欣喜的氣息呢?
若是那個叫曾琪的女孩已經不眷戀六年前和渚炫初的這場愛情,也就罷了。要是曾琪在渚炫初當年那般傷害她之後,卻還眷戀在這場戀情中,渚炫初會採取何種行動呢?
真的如渚炫初所說,他已經對兩人過往的這場戀情斷念,還是這六年來,他悶不吭聲的忍耐,就只為等待今天這個和曾琪復緣的機會?!
如今,當初阻礙並反對兩人這場感情的渚夫人,已經開口要求渚炫初帶曾琪回渚家,渚炫初真的會放棄這個和曾琪復緣的機會?還是他會趁著這次回台灣處理公事的機會,試探曾琪現有的感情態度?
渚炫初依舊愛著那女孩子吧?卓香玲望著渚炫初那緩緩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感到相當心痛和悲哀。
不然,他方才的冷然眼神中,不會罕見地隱著說謊的心慌和期盼的意亂。
那是她結婚這六年來,從未見他有過的神情。
眷戀過往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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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是令人討厭的下雨天。
台北盆地蒙上了一團厚得撥不開的灰黑雲層。
台灣的五月梅雨季節,當下讓穿著一身整齊服裝走出門,搭乘捷運來到飯店的曾琪淋濕了大半。
「曾老師,你還好吧?衣服怎幺濕成這樣?」媒人老師等在飯店大廳,準備和曾琪一起會合后,再前往樓上的餐廳。
淋成落湯雞的曾琪,一出現在飯店門口時,媒人老師顯然也被她嚇了一跳。
「我搭捷運到市政府站,因為一直等不到這邊的公車,為了避免遲到,我就直接用走的過來了。誰知道雨在半路愈下愈大,雨傘根本沒用。」曾琪一肚子氣地擰著濕答答的長裙角。
「唉啊,年輕人不奢侈是件好事,但這種時候就不用省那計程車費了。我看,你先去洗手間烘乾衣服,我打電話跟溫先生說明一下,請他在餐廳等我們一會兒。」媒人老師安撫著她,邊拿起行動電話的同時,一個陌生的聲音忽然從兩人身旁響起。
「不用了,我已經知道曾小姐的狀況了。」溫傳智西裝筆挺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溫醫生,怎幺這幺湊巧?」媒人老師一見到今天的男主角忽然出場,連忙堆出已成職業性的笑臉。
「我想親自迎接兩位到餐廳,所以剛剛就在一樓咖啡座上等候你們。曾小姐一身落湯雞走進飯店的模樣,我全都目睹了。」溫傳智堆著一臉溫和笑容,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條男用手帕。
「謝謝……」曾琪一臉驚訝地伸出手,接過他遞來的關心。
她沒被溫傳智的意外出現所驚嚇,反而是被他體貼動作和端莊外表所震懾。這種一表人才、職業吃香的單身男人,為何會想要相親?著實令人匪夷所思……曾琪悶不吭聲地猜想著。
「我沒想到曾小姐如此氣質出眾、美麗動人,媒人老師之前在電話中所描述的,簡直太過含蓄了。」溫傳智望著一身濕淋淋的曾琪,眼底有著激賞。
「溫先生,我可是怕你眼光太高,所以才保留了一下下,讓你對曾老師有更加驚艷的感覺。」媒人老師笑呵呵地應著。
溫傳智的經濟背景相當優渥,為人大方又豪爽,只要湊合了這件好事,相信十萬台幣以上的大紅包鐵定跑不了。
「曾老師……」
「叫我曾琪就行了,朋友們一直都是這幺稱呼我的。」被淋一身濕的曾琪,笑容顯得很勉強。
「需不需要我請人送件衣服過來,讓你先換掉這身濕衣服?」溫傳智的反應倒是很開朗隨和。
「不用了,我先去洗手間整理一下。」曾琪微微一笑,一身狼狽地退下,往飯店一角的洗手間走去。
「我喜歡這個女孩……」溫傳智望著曾琪快步離去的高?飄逸背影,低聲讚許道。
「曾老師是個很好的結婚對象,只是不曉得什幺原因令她似乎很忌諱談感情,不然,像她如此內外兼具的優秀女孩,不可能會孤家寡人的。」媒人老師在旁附和著。
溫傳智的視線一直跟隨著曾琪直到洗手間外,才不舍地收回。
「那幺,還有勞媒人老師幫忙湊合了。」溫傳智一臉真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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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高速公路嚴重塞車,公司派來接機的車子還要一會兒才會抵達機場,麻煩請你再回貴賓室稍作休息,等待一下。」渚炫初身邊的隨行人員,恭敬地報告著。
渚炫初一聽,冷然地蹙起眉頭。
他打量著久違的桃園機場,往一旁的公共電話亭走去,顯然完全無視隨行人員的表示。
「渚少爺……」
「我想先打個電話。」渚炫初隨即走向一座公共電話。
「少爺,我身上有大哥大……」屬下連忙拿出行動電話。
「不用,我打公共電話就行了。」渚炫初拒絕隨行人員的好意,隨即拿起話筒,和一本相當老舊的筆記本。
隨行人員識相地退了幾步,耳朵卻豎得老高。
渚炫初早已習慣身邊有個母親派來跟監的跟屁蟲,他不發一語地拿起話筒,按下電話號碼。
「喂……」對方接了電話,是一個相當年輕的聲音。
「我找曾琪……」渚炫初在機場人來人往的嘈雜聲中應著。
「曾琪?!哪個曾琪?!你要不是打錯電話,就是那個人已經搬走,我們學生宿舍這裡現在沒住這個人。」對方不耐煩地應一聲。
「那幺……你知道曾琪搬到哪裡去了嗎?」渚炫初用著生澀已久的國語追問。
「誰知道!這裡來來往往的學生房客這幺多。」對方很不客氣地掛上他的電話。
嘟……嘟……
渚炫初拿著被掛斷的話筒,感覺自己好似被狠狠地甩了一個耳光。
曾琪想必早就搬走了,經過那次事件后,一晃眼都已經過了六年的時間,曾琪當然不可能還住在原先的住處。
早知道不可能從這支電話找到她,為何他自己卻還心存一線希望,希望或許能夠僥倖地聽到她的聲音,或是從中打聽到她的下落……
「少爺,公司派來的車子已經到了。」屬下的聲音將渚炫初從過往回憶中重新拉回現實。
「嗯。」渚炫初冷冷地掛上電話,在摻雜嚴重失落感的複雜情緒中,踏出久違的桃園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