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沒立刻回宿捨去。因為我接到了一個蔣文韜打來的電話。她告訴我先不要回宿捨去。因為ebby一直在鬧,方瑩和桐子在勸他不要報警,好不容易快說服他了。
按我的脾氣,乾脆回去揍這孫子一頓,讓警察把我關起來好了。可現在不一樣了。我要開始嶄新的生活。我不想節外生枝。我跟蔣文韜說:「放心,我不回去,我還有事。不過他就算挨揍也活該!」
「都是roommate,鬧大了以後怎麼在一起住?」
我笑。自內心的笑。以後?哪兒來的以後?讓以後見鬼去吧!
蔣文韜在我的笑聲里又沉默了,好像唱針在唱片上走完了一段音樂,沉默著走向下一段音樂。然後她說:
「你……自己小心吧!」
「嗯。我知道。你放心吧。我怎麼會有事呢?」
她又沉默。這次時間特別長,讓你誤以為唱針果然走到頭兒了,要起身去換唱片,卻突然又聽到聲音了:
「我……今天去La,下午的飛機。」
「真的要去了?」我脫口而出。還以為她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La果然有個男生。我問:「什麼時候回來?」
「春假以後。」
「幾點的飛機?」
「兩點。」
我們又沉默。馬路對面的布告欄里,貼著一張不知是香港還是韓國歌星來舊金山開演唱會的海報。是個笑容甜美的美眉,那張臉有點兒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我抬手看看錶。手腕兒是空的。表呢?不知是落家裡了,還是丟在外面了。不起眼兒的東西,突然間沒有了,竟然有點兒失落。
我心裡空蕩蕩的。
我又看了一眼對面兒的「美眉」,心裡突然一動。
「等等我!我去送你!」
「不用。我找人了。」
「推了,讓我送!」
我不由分說,掛斷電話,飛奔到馬路對面兒,一把從海報上撕下漂亮妹妹的照片,疊好放在褲兜里。
舊金山國際機場里擁擠不堪,有點兒無立足之地的架勢。去年來接桐子的時候兒,這兒還沒這麼擠。看來雖然生物公司每況愈下,可其他行業還是一天比一天紅火,出門兒坐飛機就跟馬路上打的差不多了。
我提著蔣文韜的旅行袋,把她一直送到登機口。我轉身把包兒交到她手裡。她沖我笑了笑,輕輕說了聲謝謝。
我也笑了。倒不是因為別的,只因為她這句「謝謝」,居然有點兒嫵媚。和她相處這麼久,這可還是頭一回。
看見我笑,她反倒難堪起來。我說你別緊張,深呼吸。她果然照著做,還自覺地把眼睛也閉上了。
我一抬手,把她的大眼鏡兒給摘了下來。
她驚訝地伸手來搶,我把眼鏡藏在背後:「別搶,我就還給你。告訴我,不戴眼鏡兒你能看清什麼?」
「就能看清你的臉。怎麼了?」她一臉疑惑。
「那就成了,到這邊兒來!」我拉起她的手,把她牽到一面裝飾鏡子前。
我拿掉她頭頂的黑卡。她又慌,可這次沒反抗。
漆黑的,立刻跟泉水似的從她鬢角流淌下來。
我把她腦後的「馬尾巴」也鬆了。她的頭比元旦那會兒長了不少,烏黑光亮的一直落到肩頭。
我從褲兜里抽出那半拉廣告畫兒,打開了也對著玻璃。
我問:「像嗎?」
她臉一下子紅了。
我說:「其實你很漂亮。」
她轉過頭來看著我,眼圈兒有點兒紅。她說:「長這麼大,還從來沒人這麼誇我。」
「我可沒誇你,我沒說你平時很漂亮,我是說你得把它扔了……」我拖長了聲音,把她的眼鏡兒高舉過頭。
她笑著來奪我手裡的眼鏡。她的臉已紅得不成樣子了。
我把眼鏡兒還給她:「快走吧,不然飛機要飛走了。」
她使勁兒點點頭,遲疑了一下兒突然伸出手:「我……我也當你是哥們兒,我希望你能開心!」
我愣了一秒,突然想起這是我曾經跟她說過的話。
我跟她握手。她用了不少力氣,這可不像淑女握手的樣子。她隨即轉身走了,邁著矯健的大步,這更不像淑女。
我還在原地站著,腦子有點兒木。
我開車往回趕。該回去了。隨便ebby怎麼鬧,我不理他就是。我還有事要跟桐子商量――事多了:找什麼樣的公寓?家裡要添點兒什麼?傢具?電器?柴米油鹽醬醋茶?要不要買幾件兒新衣服穿?
高公路上堵得像個大停車場。可我覺得自己自由得像只剛離了籠子的鳥兒。
終於到門口兒了。天色已經暗了。最後一道晚霞,在天邊鉤著花邊兒。s大的宿舍區里,已經亮起點點燈火。
我打開房門,客廳里燈火通明。
我沒看見桐子,只看見方瑩,腰上圍著圍裙,滿面春風地從廚房裡快步走出來:
「嘿!你可回來了,還不謝謝我?幫你把ebby給擺平啦!」
我沖她笑笑,她便嘰嘰喳喳地說起來了:
「郝桐都告訴我啦,知道你心疼郝桐,eddy不就把他**去打了打工嗎?犯不著跟他急,咱把郝桐教育好了就成了。呵呵,還不謝謝我?我苦口婆心地勸了一下午,終於說服eddy不去學校告你,而且還願意跟你繼續和平共處!呵呵」她沖我做了個鬼臉兒,兜了個小圈兒又轉回我眼前來,「不過呢,條件是有的,第一……」她豎起一根手指頭,「就是你不能再對eddy使用暴力,這第二……」她豎起兩根手指頭,「就是幾個月來,這兒一下子住了三個人,也太不方便了,eddy說最好能讓他清靜點兒,所以呢……」方瑩長嘆一聲,「唉!為了朋友,我只好點頭,讓郝桐明兒就搬出去!」
「讓他搬出去?搬哪兒去?」我的心猛地一沉。
「哎呀,不是讓你別瞎急嘛,我還能害郝桐?是他有了更好的去處了。」她眼睛彎成一條縫兒。
我狠命地瞪著她,什麼也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