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百合像得了鼓勵,衝口道:「你恨不恨我和媽咪?」
恨嗎?傑人捫心自問,生母才去世,這對母女就進了方家門。以前不曾因此聯想過什麼,但現在,知道繼母先於生母與父親有情,傑人的心緒,十分煩亂。
但,不管腦中有多少種念頭閃過,他對妹妹依然如往日子和。
「為什麼問這個,百合?」
百合垂首,「想說要接傅小姐回來,我怕我們與她相處不好。到那時,你會怪我和媽咪。」
傑人看她微微掀起的長睫,忽生一股衝動,想要像東瀚常對伊人做的那樣,把她攬人懷中。但,手才伸出便又收回了。
「別擔心這個。伊人孩子氣重,小瀚又寵壞她。他疼她,自然任她胡鬧,但我不會。百合,你也是我妹妹,我不會讓伊人欺負你的。說起來你是姐姐,希望你大度些,多多包容伊人。對了,剛才你叫她什麼——『傅小姐』?」
百合漲紅了臉,「我……我不敢叫她的名字,她會生氣。而且別人都是這樣叫她!」
傑人不覺笑了,「都怪小瀚太縱容她。別人亂叫,他從不糾正。」
「是——是這樣嗎?」
百合的心又痛了。她怎麼可能對伊人毫無芥蒂!伊人擁有一份她渴久的深情至愛,那出色的男孩對伊人的柔情和珍愛,令百合妒忌得發狂!她是校花,多少男生對她的美貌崇拜得五體投地,可是……她惟一在意的,那俊美的、有一雙燦亮的琥珀眼眸的男子卻從不多看她一眼,他心裡裝的,竟是那任性、難以取悅的方伊人!
強烈的恨與妒,使百合看不清自己身邊的愛,看不清傑兒眼底蘊藏的深刻感情。
或許,還是羅曼描寫得最精確:他們都覺得這世界沒有安排好。愛人家的得不到人家的愛,被人家愛的偏不愛人家,彼此相愛的又早晚得分離……你自己痛苦,你亦教人痛苦,而最不幸的人不一定是自己痛苦
的人……
做繭自縛啊!所有情場失意的人,大概都覺得這段話說到自己心坎上了!
百合很痛苦,她真的覺得她的世界沒有安排好。一心痴戀東瀚卻註定無望,明知無望卻又更想得到他的愛……她覺得自己不幸,好想教伊人也痛苦,也不幸。
她真的好恨!
且說東瀚,因恐伊人面上的瘀腫惹起母親震怒,帶她去醫院做了冷敷。為了補償她所受的痛,他還買了一個漂亮的椰萊娃娃送她、附贈深吻數個,令伊人心花怒放之餘,竟覺這一耳光挨的值得。
玩到將近半夜,兩人才回家。
不料傅鄺佳儀記掛女兒,生怕她在方家受委屈,耐心的坐在客廳等侯兒女歸來,好細問究竟。
東瀚知道瞞不過,只好把在方家發生的事一一說明。
傅鄺佳儀大怒。「你怎麼不寧丁還她一巴掌!妹子受了氣,你竟然不心疼?」
「媽!對方是伊人的祖母。」傅鄺佳儀傲然道:「我管她是誰!敢欺負我女兒,就必須付出代價!」
她是個不讓鬚眉的奇女子,敢愛敢恨,敢做敢當。令雷恩深深著迷的,便是她這極其自信的個性。伊人雖非她生,卻是她養,那份任性,有一半是哥哥給寵的,另一半不折不扣,是承自母親。只因年少,母親的自信,到女兒身上便成了一份率性而為的天真;相較傅鄺佳儀的霸氣,方陳曉楠的個性就偏於柔弱了,加上她細緻、楚楚動人的容貌,極易激起大男子主義的男人們的疼惜與保護之心。她應是可以很平順的過完一生,若有一個憐惜她的丈夫,與孝順的兒女,她就會覺得此生不但平順、而且幸福了,富貴與否;她一點都不在意。
然而,雖然丈夫憐她,兒女亦極孝順,但她渴望的幸福,卻沒有隨之而降臨。
她畢生愛著的男人,心裡沒有她。
方思遠離開書房時,已是凌晨三點。
推門睡房的門,他意外的發現妻子在房內。滿室幽暗中,只見暗紅的小光點忽閃忽滅。
曉楠?你怎麼不開燈「
方思遠按下開關,頓時光華大放。他看見妻子滿面淚痕,手邊的煙灰缸盛滿煙幕。
「吸煙不好,你答應過戒掉了。」
他不問她為何流淚、為何破戒……方陳曉楠更覺心頭刺痛。舉起一隻手捂在眼前,看到遮住燈光,實是不願讓他看見她急速湧出的淚。
「關燈,好嗎?請你把燈關了。」
房間復又黑暗,彷彿給了方陳曉楠一層保護罩。她幽幽長嘆:「我……我抱歉。所有的不幸都因我而起,我……」
她終是忍不住,失聲痛哭:「我對不起你!」
「別這麼說。」方思遠咬牙不去理會突襲心頭的劇痛,安慰傷心欲絕的繼室:「完全與你無關。」
「你果真不恨我嗎?思遠,不恨我、不怪我?」
方陳曉楠淚如泉湧,藉著黑暗給她的勇氣,投入丈夫懷中,緊緊摟住他,喊道:「別趕我走!若你真不恨我就別趕我出去!我怕夢見大嫂,思遠,請你陪陪我!」
方思遠的雙手直直垂放在身側。
方陳曉楠的心冷透了!思遠竟連一點小小的安慰和溫情都吝於施捨……剎那間,她清楚的聽到絕望的心碎成一片片的聲音。
「你留下吧,」方思遠無視她的悲慟,把繞在腰間的手鬆開,「去休息。我去露台吹吹風,有事就叫我。」
方陳曉楠凝望丈夫依然挺拔的身軀,月光把他周身鍍上一層銀輝,看起來是如此的不真實,如此的遙遠。她不覺再度淚眼模糊。
思遠……曾是那麼溫柔多情的人哪!如今他全變了,非但無情,而且無心。
他是如此的摯愛亡妻,把一顆心也用作了亡妻的陪葬。
她不該妒忌方慕凌的,可她多希望自己是死去的那一個!被珍視、被懷念,永遠活在丈夫心中。
,誰能相信,十數年的夫妻,在外人眼裡極相配的一對情侶,私下相處竟如此冷淡,甚至,不曾有過夫妻之實。
人說,緣隨願而生。他們有緣,惜乎思遠無願,以至一段良緣,終成虛化。
怕珍嫂擔心,伊人沒有把自己被祖母掌摑之事告訴她,只說那日的會面不太愉快。
珍嫂對方夫人本有戒心,但接下來的幾日平安無事,她繃緊的心弦漸又放鬆。她的侄子恰在此時,專程來請姑母回鄉下參加他的婚禮。
因為一直照顧伊人,珍嫂已有十多年未回老家了,侄兒的到來勾起她的:思鄉之心,加上伊人極力慫恿她跟侄兒回去,她終於下定決心回一趟老,家。
臨行前,珍嫂再三叮囑,要伊人務必當心。
伊人是巴不得珍嫂離開的,自然滿口應承,至於珍嫂要她當心什麼,她根本連問都不問。
別誤會,她不是想把盡心服侍她多年的忠僕一腳踢開,實在是珍嫂管得她太嚴了。
而她已長大,不再像小時候那樣依賴珍嫂,她希望讓這位把青春歲月全奉獻給慕家的老婦人安享晚年,不用再為她操勞。
父母上班,哥哥上學,惟有伊人是個閑人。
這曰下午,悶得發慌的她走人珍嫂禁止她涉足的廚房,跟廚子學做蛋糕。
在廚子的指點下,她抱著攪拌器奮力攪拌一團粘呼呼的濕麵粉,不熟練的動作,讓她臉頰和鼻子均沾上不少白色小點,看起來十分滑稽。
正玩得興起,她的貼身女僕亞貝氣喘吁吁跑人,報告說方夫人祖孫到訪。
伊人嚇了一跳,既驚且怒。「我不見,叫她們走!」
「不要怕,小姐,少爺很快就會回來的。」
伊人被亞貝無意中一激,好勝心頓起。把攪拌器往旁邊一丟,站起來:「我才不怕!」
她解下圍裙,擦擦手便往外走,亞貝連忙跟上。
方夫人和百合站在窗前,伊人進客廳時,只看見她們的背影。
管家看見她出來,頓鬆一口氣。
「小姐!方老太太、俞小姐,我們小姐來了。」
窗前的人回過身。
方夫人冷眼盯住伊人,一臉嫌惡。
「看看你這張臉!像個小丑!」
伊人憶起一掌之仇,怒道:「這是我的家,你不樂意,可以不要來!」
方夫人不怒反笑:「說得好,你跟我回去,我就不必來了。」
伊人後退數步,「我媽咪不會答應的,我也絕不跟你走!」
方夫人沉下臉,厲聲說:「由不得你廣」方老太太!「管家沉著應戰:」小姐不管事,您有事不妨等我們傅奶
奶回來再談廠
「風姑!」伊人緊緊抓住管家的手,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我媽咪還要過多久才回來?」
管家低聲道:「小姐別擔心,我給公司打了電話,太太應該很快就到家了。」
方夫人逼近伊人身前,一字一句道:「你媽早死了。是你害死她的,她為生下你而死,你是兇手!」
「不是,我不是!」
伊人煞白了臉,銳聲否認。
「你是。」方夫人緩緩道,語氣不重,卻更有效的勾起伊人深藏心底的罪惡感。
她搖搖欲墜。
「別忘了你姓方,伊人。我一定會把你要回來。」
撂下一句話,方夫人達到了此行的目的,滿意的離去。
伊人軟軟的,像失去所有的知覺,往日熠熠生輝的明瞳此刻毫無光采。
她看來了無生氣。
「小姐、小姐!」當她毫無預警的暈過去時,亞貝嚇得驚惶大叫。
傅氏夫婦和兒子相繼回家,各人反應不一。
最焦急憤怒的,莫過於傅鄺佳儀,如非丈夫攔阻,她早衝到方家揍人了。
最理智的,是寬厚沉穩的雷恩,他忙著安撫狂怒的妻子,及自責不已的兒子。
最內疚恐慌的當數東瀚,他恨自己粗心大意,明知方夫人不懷好意,卻不加防範,任她傷害了自己心愛的女孩。
雖然家庭醫生來過,給伊人打了一針,並說她很快就會醒來,但這並不能讓東瀚的心好過一點。
他沒有照顧好伊人,雖然她回到了身邊。
到今天,他與伊人真正朝夕相處的日子,其實只有六年,這是件令他一生都無法釋懷的,憾事。
十歲以前,伊人是隨東瀚的祖父母生活的。
老夫婦居住在風光秀麗、景色怡人的日內瓦湖畔,當初選擇把伊人送到此處,一方面是為她的健康著想;另一方面,傅鄺佳儀要把方氏父女分離。考慮再三,她毅然決然,忍痛把才滿周歲的小女兒送到翁姑處。
兩位老人家非常喜愛這個小孫女,從伊人三歲時,就開始帶她四處旅行,到如今,伊人的足跡幾乎遍及世界的每個角落。
因為少年時的豐富人生,伊人眼界頗廣,學識淵博。
在日本,她喜歡上插花,學了只一個月,已盡得精髓;在伊朗,她迷上色彩絢爛的美麗的地毯,若非她是外國人,以她對色調、圖案的鑒賞力,及手工的細緻,巴赫塔蘭的名工匠定會把看家本領傳給她;其他如琴棋書畫,她亦盡得名師指點,造詣不凡,另外,她還擁有罕見的語言天
分……
這些走馬觀花式的學習,對伊人而盲,不僅是興趣,更是良好的薰陶。
隨著見識的增長,她對古代文明產生了濃厚持久的興趣,眾多歷史悠久的文明古迹令她深深為之著迷。八歲時,在埃及首都開羅,她認識了祖父的好友,著名的考古學者歐文教授。教授對她小小年紀即顯山露水的才華大為激賞,決意好好栽培這株奇葩。
她帶伊人去王家之谷、盧卡索神廟、阿蒙神廟等著名古迹參觀,告訴她尼羅河的傳說,金字塔的奧妙及古代王者的赫赫戰績……神秘美麗的埃及,就這樣成為她夢想中的聖地。
她從那時起便發誓要成為一名出色的埃及學學者。
後來,母親把她接回香港,哥哥細膩的寵愛與無微不至的關懷,把她的心繫住。她捨不得再次離開,可也不願放棄理想。
東瀚知道,她會再去那聖地,可是他自私的不想放手任她飛!把伊人的小手密密包合在他掌中,他像掌握住了她的心一般呵護著。傅氏夫婦體貼的,不打擾這對小情人。
久等不到伊人醒來,東瀚衝動的把她抱人懷中。她的嬌軀溫軟,氣息淺緩均勻,他吻她的唇,希望她像睡美人一樣的睜開眼眸。
伊人迷迷糊糊之中,覺得十分熱,身體不知被什麼包圍著,無法動彈。她反抗的扭動著,耳畔聽見熟悉的叫喚。
「伊人,伊人?」東瀚又驚又喜:「你醒了?」
她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被東瀚緊緊的抱住,怪不得會熱……
「伊人,你教我好擔心!」
她怔怔的,「我?」
「你暈倒了,還記得嗎?」
「暈倒?」
東瀚看她一片茫然,反不欲說了,「現在好了,沒事了。」
「啊!」伊人記起來了,叫道:「傑哥的祖母來過,她罵我,說我害死親媽媽,她還要我跟她走!」
「哥哥,哥哥!」她傷心地哭了:「我不要離開你和爹爹媽咪啊廠」巫婆廣東瀚憤怒地罵:「她胡說!」
伊人緊摟住他的脖子,哽咽著,「我不要跟她走……」
兩個人的面頰相貼,東瀚輕輕磨蹭著屬於伊人的那一片粉嫩細緻,心中氣憤已被柔情取代。他無法再忍耐了,就在此刻,他要向他表白在
內心澎湃已久的情意;
「伊人,我絕不會讓你離開的,我愛你。」
她止住淚水,獃獃望住他,神色驚疑不定。
「你——愛我?」
「傻孩子,我當然愛你呀。我要娶你,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他溫柔的,帶著無限的情意,輕輕在伊人唇上吻了一下,「我愛你!」
伊人真的傻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東瀚柔聲問道:「怎麼了,為何這樣看著我?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曉得,我深愛著你嗎?伊人……你竟這樣傻!」
伊人流下快樂的淚水,「你從來都不說,從來都不肯告訴我!我這麼的笨,這麼的傻,又怎麼會曉得呢?」
狂喜佔領了東瀚的心。「告訴我,你一直在等我說嗎?」
「嗯。」伊人不斷點頭,含淚哭了。
東瀚再不需克制,盡情掬飲著這已完全屬於他的美麗。熾熱的眼神,令伊人陡然臉紅,更見麗容無儔,動人至極。
東瀚目不轉睛。這美人兒現在是他的了,幸福是如此真實的存在。
「我愛你。」吻她之前,他再次誠摯的傾訴心語:「我愛你好久好久了,伊人,這輩子我只愛你!」
伊人緩緩合上那雙燦比寒星的美麗瞳眸,用心、用靈魂去感受東瀚用唇舌表達的情意。
兩情繾綣的感覺如此美妙……莫怪人間自古多風月!
與此同時,方夫人正由孫女陪著,在後花園漫步。
「祖母,為什麼定要叫傅小姐回來?」
百合很害怕伊人真的回到方家,那勢必會分薄父兄對她的愛。她不想失去已擁有了十六年的親情,不想把父兄還給伊人。
她認為伊人擁有的愛已經太多了,不該再來爭奪她所僅有的。祖母的奇怪要求,令她既惶恐又不解。
方夫人看出外孫女的想法,拍拍她的手臂,叫她別擔心。
百合仗著祖母的寵愛,追問道:「祖母,難道是因為……因為她是您的親孫女?」
方夫人忽然停住,厭惡的撥開一叢從旁斜伸,擋在她眼前的玫瑰。
這叢玫瑰,乃是方慕凌生前親手所植,高大茂盛,香氣濃郁。
「我沒有這個孫女,她的媽也不是我的媳婦,她長得像她夕卜——她媽咪,我見了就討厭!當年若非你祖父強作主……算了,不提這個。
百合,其實祖母是想幫你。「
「幫我?」
方夫人銳利的目光射向百合,她局促不安地低下頭。
「你喜歡傅家的兒子,是不是?」
「不……不,祖母,我……」百合驚慌的矢口否認,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心事不為人知,怎料會被祖母一語道破,這一嚇可不輕。
「別不承認,百合。你看著他的眼神,騙不了人。」
「真、真的?『百合花容失色:難道所有人都發現了她的秘密?!
「別擔心,只有祖母知道。百合,跟祖母說實話,你喜歡他嗎?」
「嗯。」百合黯然承認,「可是,他喜歡傅小姐,他喜歡的是她!」
不願意用「愛」字形容東瀚對伊人的感情,僅是「喜歡」已夠令她心痛。
可恨的伊人,擁有她所企望的一切。
「可是能得到他的未必就是伊人,百合,你也有機會,祖母會幫你的。」
「怎麼可能?他真的很喜歡——傅小姐。每個人都知道的。」
方夫人生氣了,「百合,你怎麼如此懦弱!男人都是貪圖新鮮、喜新厭舊的饞貓,論容貌你雖遜於伊人,但你溫柔嫵媚,只要有一點勝過她,你就有取勝的機會!」
百合更見黯然了。她以為自己惟一能與伊人相抗衡的,只有這過人的美貌,沒想到祖母競給她最沉重的一擊。
彷彿洞悉她的內心,方夫人放緩語氣,盡量溫和的勸道:「不要妄想在容貌上勝過伊人,沒有用的。而且美麗的外表並不是贏得愛情的惟一條件,我相信你也明白這個道理。百合,你想得到東瀚,就必須另出奇招,趁他們名分未定,搶先一步奪得他的心。」
百合被說服了。她單戀東瀚已久,若不放手一搏,她會後,悔一輩子。如祖母所言,她也有她的優點,未必就會輸給伊人。退一步說,縱然爭不過,能破壞他們的感情,令伊人痛苦,也能解恨。
他看得發痴,直到伊人扮出鬼臉,他才輕笑出聲,張臂向她。
「陝過來這裡,伊人。」
「哥哥!」
伊人綻開笑靨,真如乳燕投懷,飛撲人那向她敞開的懷抱。
她興奮的笑容,臉上煥發的神采來自於內心深處,那份對他深濃的感情。她好愛他,從小到大,她惟一執著的信念便是與他永生相愛!
東瀚捧起她的臉,唇瓣輕輕刷過那光潔滑嫩的肌膚。
「你好美,每天都有令我驚喜的變化……一天更比一天動人……」
每說一句,他便吻她一下,探人她衣內肆意游撫的雙手大膽得令她臉熱心跳。待他終於放開她時,她雙眼迷濛如霧,酡紅的雙頰燦似三月桃花,說不盡嬌媚,令他好一陣心醉。
「愛我嗎?告訴我,伊人!」
「偏不告訴你!」伊人咯咯笑著推開他,跑下樓。
一如往日,傅氏夫婦已先至飯廳了。
「爹地,媽眯!」
乍聞女兒嬌脆的聲音,兩夫妻不禁相顧愕然。
「是你呀,伊人。」
伊人跑到父母身邊,各在他們面頰上響亮的親了一下,對他們的吃驚感到好笑。
「當然是我啊。難道爹和媽咪還有另外一個女兒嗎?」
傅鄺佳儀嗔道:「別胡說。幾天不見,你更頑皮了。」
兒子獨霸了伊人好幾天,令傅鄺佳儀大為不滿。此刻看到女兒面色紅潤,朝氣蓬勃,她又甚感欣慰。
「媽咪看看……真漂亮,難怪你哥可不要命的愛你。」
東瀚聽后不悅。「媽咪,您說什麼?我愛的就只是妹子那張臉嗎?」
「誰知道?」傅鄺佳儀刻意奚落:「你若不是我兒子,休想如此輕易便深得伊人的歡心。」
「媽咪,我是您兒子,憑這我還配不上伊人?」
「配不上的地方多了,我都不敢說!」傅鄺佳儀不買兒子的帳,回頭看看伏在她背上的女兒,問道:「告訴媽咪,這幾天哥哥把你關在樓上做什麼?」
伊人驀的臉紅,嬌羞不語。
作父親的也來湊熱鬧,笑說妻子因擔心伊人被哥哥欺負,愁得茶飯不思。
「爹爹!」伊人被父親的揶揄所激,忍不住為東瀚辯護:「哥哥哪有欺負我,他———」
「不準說!」
東瀚大聲喝止,真怕也把兩人之間的親呢公諸於眾。
「你疼我,這也不能說嗎?」伊人不解地反問。
「……」東瀚瞠目結舌,臉紅似關公,原來是他想歪了!
傅氏夫婦及侍候的傭人們都笑了。
方夫人帶來的陰霾並未影響到這個家,夏日的清晨總是陽光明媚,照得人心澄凈。
用過早餐,東瀚帶伊人去他就讀的大學。
八時半,兩兄妹已身在校園內。
東瀚介紹自己的幾位好友大宇、朱濤、俞俊等與伊人認識。
幾個男生直直盯住伊人,眼睛發亮,驚艷而失魂——這名年紀小小的女生,竟然如此的美麗不可方物!稚氣濃濃的面孔有如濕潤的美玉琢就,肌膚勝雪,發如烏木,明亮的雙瞳似子夜寒星,晶燦有神,波光流轉之際,光彩懾人。更有那動細矜貴的手足,自然流露的不俗氣質,及隱含於嬌俏端雅中的一段嫵媚,在在令人驚嘆。她就像個發光體,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令人無法移開視線,卻又不敢逼視。
無論多華麗的詞藻,都不能精確道盡她的完美,這少女,竟是他們生平僅見的絕色。
伊人被看得極不自在,淡淡暈紅漾滿玉頰,更見嬌美無雙。
東瀚眉頭緊皺。雖然他非常以伊人的美貌為傲,可是這幾位好友的眼光實在太肆無忌憚,就如餓了多時的惡狼,眼中閃著幽幽綠光,似乎隨時都會撲過來,把他的寶貝一口吞噬。
他趕緊表明伊人的身份,「各位,伊人是我未婚妻。」
幾個男生如夢初醒,紛紛回神,贊伊人又漂亮又可愛,正是東瀚良配。
幾個人都是校籃球隊隊員,打完今天這場系隊友誼賽,就開始正式放假。
十點,比賽開始,東瀚把伊人托給身為啦啦隊長的表妹?立照顧。
比賽十分精彩,場上場下的氣氛都極熱烈。對體育不太感興趣的伊人,也看得入迷。
她喜歡看東瀚打球時的樣子,那絕對是種享受。他的動作靈活優雅,敏捷如豹,每一個灌籃的姿勢,都是與美的完美結合。神乎其技的表現,搏得陣陣掌聲與喝彩,令伊人深感與有榮焉。
美麗的她,也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一名公開表示過要追求東瀚的大膽女生,甚至還公然來向她挑釁。
不巧的,她們還沾親帶故,這個瘋狂迷戀東瀚的女生名叫安妮,是?
立的大哥柏立的的准小姨。她剛從英國回來念大學,還不太清楚伊人與傅家的淵源。只以為是個以美色迷住東瀚的小狐狸。
她出言羞辱伊人,?立當然不會坐視,兩人言語不合,安妮爭不過伶牙利齒的?立,惱羞成怒之下居然動粗,推了伊人一把,令她的膝蓋被石階擦傷,皮破血流。
周圍有人出聲譴責安妮言行過分,她才悻悻而去。
伊人這奇怪的傢伙,因為與准大表嫂安琪一向投緣,她一點都不計較安妮的所作所為。
當東瀚問起她膝上的傷口時,她還說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東瀚後來自?立處得知伊人說謊,很生氣,卻又被她的柔軟善良打動。
賽后,王大宇邀請好友們去他家舉行慶功宴——他們所在的商學院得勝,順便慶祝長假的來臨,眾人玩到深夜才散。
在回家的路上,伊人告訴東瀚,她發現了表姐?立的秘密。
「哦?說來聽聽。」東瀚觀察前方路況,一邊漫不經心的回應。
伊人用興奮的口吻說:「剛才在字哥家裡,我看見表姐偷偷看了俊哥好多次!」
她說的是東瀚的好友俞俊,一個來自台北的男孩。
東瀚斜瞥她一眼。不是他多疑,他倒覺得俞俊的目光,時時有意無意的落到伊人身上!
當然,這些話他是不會對伊人說的,只是閑扯些有的沒的。
說說笑笑,很快就到家了。東瀚按下車內的遙控器,古樸沉重的大鐵門緩緩滑開,他把車駛入,停在台階下。
那裡還停了一輛黑色閃亮的賓士。
東瀚先下車,然後小心的把已顯倦態的伊人抱出來。「你啊,叫你早點回來,偏又不聽。」
她揉揉眼,看見那輛賓士。
「誰呀,」她嬌嫩的隨口問了問:「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東瀚不笞,腳下往花園方向移動。
「去哪?」伊人好奇的問。
「花園。」
「我想睡了!」伊人以為哥哥發神經。
「沒關係,在我懷裡睡好了。」
凝視這張令自己鍾愛入骨的熟悉容顏,東瀚心情沉重。
那輛賓士,是方陳曉楠的座駕。如果她人也在這裡,東瀚不想讓伊人與她碰面。
他有預感,方陳曉楠的到來必與伊人有關。
胡亂逛了幾圈,確定伊人已熟睡,東瀚才步人客廳。果不其然,父母與方氏夫婦俱在,發覺他們齊刷刷把目光投向他臂彎中的小傢伙,他微微冷笑。
「小瀚!」傅鄺佳儀喚兒子:「你叔叔有事想與鉑;談談。」
「媽,我先送妹子回房。」
他大步上樓,進了伊人的睡房。
輕輕把她放在柔軟舒適的床上,他猶恐驚動了她,不敢立時就把手臂抽出。她淡雅清明的處子香澤環繞著他,若有若無,直沁人他的心底。
可是他沒有感受到慣有的喜悅和安寧。
當伊人天使般清靈無邪的容顏也無法令他的心平靜時,他終於明白,沒有人,沒有人能夠一生都快樂無憂。
伴隨成長而至的,是生命中不可避免的煩惱憂愁,種種的困難和挫折,未經歷過這一切便不算完整的一生。
攜手共經患難,一同走出黑暗,迎接黎明,能夠這樣做的一對愛侶,才可以相守一生。
然而私心作祟者,東瀚不要伊人經歷那些磨難,他願意做棵大樹,為她遮擋風雨。
他希望自己的力量夠強大,能承擔所有的考驗。
「安心睡吧,我的公主,」他在她唇上淺印一個輕如羽毛的吻,「我會保護你!」
返回客廳,聆聽方思遠道明來意,東瀚十分冷靜。
「恕我直言,叔叔,我不認為這樣做會有用。」
「小瀚,我只要求一個月,與你擁有的一輩子相比,這實在是微不足道的。」
方思遠希望東瀚兄妹能回方家祖屋居住,一個月後,若伊人仍無法接受生父,她可以離開,從此再也不會有她不樂意見的任何一個方姓人去干擾她的生活。
換言之,這將是方思遠的最後一次努力,他想得回女兒,全看此舉。
然而出此下策並非他本意,只因母親方夫人曾對他言,若孫女不孝,她也不介意讓天下人知道方慕凌生了個什麼樣的女兒。
她的律師也對傅鄺佳儀說過相同內容的話。
傅鄺佳儀可以不理會方夫人的威脅,但是方思遠萬萬不肯教已故愛妻再受任何傷害。
也不願意讓女兒受辱。
但他沒對東瀚提及苦衷,只盼拳拳父愛能夠感動這深愛他女兒的男子。
只是,他到底還是小覷丁東瀚。
「我想知道婆婆煞費苦心,非要把伊人請回去的原因。」
「我沒有辦法回答你,」方思遠誠懇道:「你也應該清楚伊人祖母的脾氣,我實在難以揣測她的用意。」
「那麼叔叔您的用意為何?這可是孤注一擲的法子。」
「我只希望有朝一日與伊人的母親相見時,能夠無愧於她。小瀚,骨肉親緣是割不斷的啊!倘若伊人不以我為父,將來我有何面目去見她母親!」
傅鄺佳儀惻然不忍,正想為他說幾句好話,還未開口,方陳曉楠忽然站起,在眾人愕然的注視下,又直直跪在東瀚面前。
「求求你,小瀚,求你幫幫你叔叔!」
傅鄺佳儀喝道:「曉楠,你這是幹什麼!小瀚,快把你亞姨扶起來。」
「不。」方陳曉楠極力抵抗那股把她向上拉的力量。「小瀚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東瀚討厭這種近乎強迫的方式,立時就放開她,冷然道:「如果這樣做有用,亞姨不如去求伊人。」
傅鄺佳儀見狀,起身上前扶起那可憐的女人。「曉楠,你太激動了。」她又看向兒子:「伊人最聽你的話,小瀚,你就想個辦法勸伊人答應口巴。」
「媽咪,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好,為何要給妹子壓力?你們不怕適得其反?」
兒子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傅鄺佳儀沉吟片刻,對方思遠道:「思遠,你把事實告訴小瀚,他會理解的。」
然,這對方思遠而言,無異於在傷口上撒鹽,太殘忍也太痛,他或方陳曉楠,都無法受得起。
「t我不能,佳儀。至少,不能當著曉楠的面說,這不公平。沒有理由要她為我所犯的錯誤承擔責任。」
方陳曉楠含淚微笑,「謝謝你,思遠,你為我所做的實在太多了。」
她再次跪下,清清楚楚說:「我會帶百合走的,只要你們肯回來,我發誓會走得遠遠的,永遠不再回來。」
「曉楠!」
方思遠震驚,雖然他一直鼓勵她去追尋真正的幸福,但她從不曾萌生去意。跟著他,她受了太多委屈,但他無法彌補,因為他無法勉強自己愛上她。
她奉獻的真心,他不曾領受。離開他,她或許會很痛苦,卻也會得到解脫。因此他支持她追尋真愛,但她選擇了默默忍受他的無情。如今她終於下堂求去,為的也是他。
該怎麼辦?沒有多加思索,方思遠幾乎是立刻下了決定——為了深深摯愛的亡妻,他不得不再次傷害曉楠。
「曉楠,我——」話才出口,他又狠不下心說下去,她雖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但卻是傑人的好母親,他怎能如此殘忍,讓她走,而不顧兒子的感受?因他的躊躇,方陳曉楠誤以為丈夫欲挽留她,一時間百感交集,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思遠,你別說了。奶奶那裡,我自己會解釋。我……我們當初就不該結婚……」
她失控的伏地痛哭,那份凄涼真是無可描述。
傅鄺佳儀揉揉脹痛的太陽穴,嘆道:「你何必如此折磨自己……思遠,快扶她起來。」
東瀚只覺得看了出鬧劇,忍耐至此時已是極限。
「爹,媽咪,我上去看看妹子。」
「去吧。」
本應急著上樓的東瀚,才抬腳就呆住丁。
「伊人!」
他像做了壞事、被當場拿住般的慌亂,心差點跳出胸膛;伊人筆直的站在樓梯頂層,他相信自己此刻的臉色一定也似她的那般蒼白!
他傻傻地看著她拾級而下,在他能夠反應之前,她已越過他,走到傅鄺佳儀身旁。
「媽咪。」她輕聲喚,把雙手交疊著平放於母親的右肩。
透過輕軟的布料,傅鄺佳儀感覺到肩上傳來的沁涼。她不知女兒看到、聽到了多少,但有預感,女兒的平靜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怎麼了?睡不著要找哥哥嗎?」
「媽咪,我好怕,我做惡夢了。」
伊人訝異自己能夠如此鎮定。她的確做了惡夢,被驚醒后發覺東瀚不在身邊,就即刻翻身下床去尋他,結果……
夢境竟如此真實,太可怕了。
東瀚過來,把她摟人懷中,「伊人!」
「哥哥!」伊人緊抱住他的腰,「媽咪不要我了,你千萬別也不要我廠有一剎那,東瀚感到無比輕鬆:他剛才真擔心伊人誤會他與父母合謀出賣她!
「不會,伊人。無論如何,我都要你。」
她開始哭鬧:「我不信,我不信嘛!」
他耐心的撫慰她,溫柔的撫著她的髮絲,親吻她的眉心,直至她的哭聲漸漸低緩。
方陳曉楠本已收了淚,然而目睹東瀚待愛侶諸般包容和深情,一時觸動心腸,悲從中來:沒有辦法騙自己了,思遠確確實實不曾愛過她,即便在她懷念的,兩人感情最深的那段時日,他都未曾用如此柔和多情的目光看過她!所謂愛情,不過是段惟有她才在乎的美麗童話罷了!
悲切的低泣聲聲斷腸,連伊人電不禁為之動容。她忽然覺得方陳曉楠很可憐,跪伏在地上哭得那麼傷心,身為丈夫的方思遠居然無動於衷!
她想,若自己也是這般哭法,哥哥不知該怎樣的著急,怎樣的心疼呢。因自己的幸福,她不由自主地對方陳曉楠起了憐憫之心,如鬼使神差般,過去扶起她最最痛恨的女人。
「別哭了,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我家了。」
方陳曉楠容顏慘淡,「大小姐——」
伊人站起,「我不想聽你說話,你走!」
「伊人,」傅鄺佳儀責備女兒:「方太是爹和媽咪的客人,你不可無寺L.」
「爹!」伊人生著媽咪的氣,使性子道:「爹爹叫他們走!」
「傻孩子。」雷恩失笑。
「爹呀!」她跺腳,過去摟住父親的脖子撒嬌:「叫他們走嘛,我不喜歡看見他們」
東瀚吃醋的跟著過來,想把她從父親身上抱起:「你別胡鬧了,我們上樓吧。」
伊人既聰明,又異常敏感,僅憑她所聽到的幾句話,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擔心自己走掉後母親會背著她答應「方先生」的要求,急忙摟緊父親,「不要!」
「快放手,別纏著爹!」
一陣拉扯之後,東瀚勝利了,雷恩的昂貴休閑襯衫也不復先前的優雅得體。伊人看看自己的雙手,又瞄瞄無辜的父親,再望望橫眉豎目的哥哥,吐吐舌頭。
「哥哥!你要陪爹爹一件襯衫。」
「憑什麼?又不是我弄的。」
「怎麼不是?誰教你要過來搶我,當然得怪你了。」
「搶?」東瀚不敢置信的反問:「搞清楚,爹地有拉住你不放嗎?倒是你,章魚似的,纏住爹不放!」
「不管!反正是你欺負我!」伊人蠻橫的指住他的鼻,向傅鄺佳儀告狀:「媽咪,哥哥好壞啊!」
她的脾氣來得急去得快,傅鄺佳儀眼見一陣風波就此平息,只覺慶幸,笑笑道:「他若不壞,你就該惱了。」
說得兩兄妹臉俱紅透,落荒而逃。
不曾看過伊人對雷恩的熱愛之前,方思遠以為自己可以習慣女兒的漠視,但此時的心痛告訴他,他有多想聽伊人叫他—聲「爸爸」。
傅鄺佳儀沒有忽視他的悲痛。
「思遠,伊人跟我們早就是一家人了,我當她是親生的女兒。雖然捨不得,但我還是願意把她還給你,這是我欠你的。」
「佳儀,我要多謝你悉心照顧她這麼多年,」方思遠衷心道:「還有小瀚和雷恩,謝謝你們。」
「說到小瀚,他和伊人在一起,你沒意見吧?」
就算不為著完成亡妻的遺願,方思遠都會贊成伊人嫁人傅家,又怎會反對?女兒總是給父母以新的希望,談到一對小情人的婚事,氣氛總算輕鬆了一點。
送走方氏夫婦,傅鄺佳儀振作精神,準備去面對自己的女兒。
霄恩其實認為凡事應順其自然,不過造成今天的局面,傅鄺佳儀多少該負一點責任,他理解妻子爭於彌補過錯的心情,惟有默默支持。
當傅鄺佳儀小心斟酌言辭,對女兒說明方氏夫婦的來意后,又表示除非伊人願意,否則她不會強迫她。
伊人出奇的冷靜。
「媽咪,我哪裡做錯了?您為什麼不要我?」
「傻孩子,是媽咪以前做了錯事,現在想要補救。如果不是因為媽咪的偏見,你和你親生父親的關係決不會如此冷淡。
「媽咪!」伊人眼中流露出恨意,「珍嬸說過您也恨他的,為什麼又原諒他?他欺負我親媽媽,不遵守神聖的婚誓,我寧可死,也不會承認他
是我的父親廠
「伊人……」傅鄺佳儀嘆道:「你比當年的我還要偏激。珍嫂不該把這些事告訴你的。你要相信你的親媽媽,如果思遠真是那麼差勁的男人,她又怎會愛他至深?」
伊人從未想過這一點,聽母親一說,不由怔怔的,發起呆來。
「你好好想一想。」傅鄺佳儀憐愛地撫撫女兒的髮絲,「要不要給思遠一個機會全由你決定,媽咪希望你能慎重考慮。」
「媽咪……」伊人茫然的,不知該怎麼辦?望向東瀚,她發現自己從未如此的需要他!
想知道生母究竟有無愛錯人,經過整夜的輾轉思慮,伊人作了決定。
她要回方家。
東瀚自然是支持她的,傅鄺佳儀也對女兒的懂事大感欣慰。
兄妹倆離家之前,她把自己佩戴了幾十年的一方翡翠小牌送給女兒。
「它是漢朝一位皇后的陪葬晶,極名貴的靈物,會保佑你平平安安。」
「謝謝媽咪!」
東瀚幫妹妹把玉牌掛在胸前,又吻了她一下。
傅鄺佳儀笑笑道:「等你們回來,就讓你們兩個訂婚。小瀚,伊人可是交給你了,你別忘記對嬸嬸發的誓。」
東瀚緊緊握住伊人的手。「您放心,我記在心裡!」
羞怯的彤暈在伊人臉上漾開,嬌顏盡皆染灧。這一刻,她感到非常幸福。即將面臨的一切,對她而言,已變得不重要。
請守護,你的女兒、小凌。傅鄺佳儀默默祈求著,在心裡為所有的人祝福。
在台階上等了一個多小時,仍未見女兒到來,方思遠漸漸失去信心,以為女兒反悔了。
其實他根本不敢相信伊人真的會回家,當接到傅鄺佳儀的電話,告知伊人的決定時,他的反應就如沙漠中渴極累極的旅人,忽然發現綠洲,卻疑是海市蜃樓,愣怔之餘,只以為那是傅鄺佳儀一廂情願的說辭。
再次抬腕看錶,方思遠澀澀苦笑:驕蠻成性的女兒怎麼肯讓他如願?沒有希望,因此失望不是很深,但痛苦卻真實而強烈的存在。
老天最善捉弄人,在他完全放棄之際,東瀚的黑色保時捷出現在他視線內。幾分鐘后駛近,停住,車門打開。
出來的是東瀚,神采奕奕,燦爛的笑容似陽光。落到左邊,他為伊人打開車門,讓她扶住他的手臂站出來。
至此,方思遠才鬆了一口氣,覺得胸口熱辣辣的痛。原來,他屏息太久了。
「叔叔!我們來了。」
伊人不知該怎麼稱呼生父,索性就像平常一樣,視他如無形,「請進,大家都在等你們。」
人了客廳,原本端坐的方夫人見了傅氏兄妹,緩緩站起,和善的面容透出一分歡喜。
「小瀚,伊人,你們終於來了。」
東瀚見她如此親切,反起了防範之心。
「婆婆您快請坐,否則我們當不起。」
方夫人不動,「伊人不理我,是否還記著之前的不愉快?對不起,我的確有些過分,你能原諒我嗎?」
伊人不由自主的摸摸臉頰,另一手緊緊抱住東瀚的右臂。
百合因見她露怯,嘴角泛起一絲淺淺的笑。
「伊人也有不是之處,若要道歉我們也自傷。」東瀚看了伊人一眼說道。
方陳曉楠過去扶家姑,「奶奶,您先坐了,他們才好坐呀。」
「不——除非伊人肯原諒我。」
東瀚又看一眼伊人,目光中含著命令。她不得已,只好叫了一聲婆婆。
「你能原諒我這個老太婆嗎?」
伊人望望東瀚,「你問我哥哥吧,我聽他的。」
「小瀚?」
「婆婆,事情已經過去,別提了。您請坐罷。」
「好,好。你們也坐。」
伊人沒動,東瀚以為她鬧彆扭,正要說她,卻見她神情肅穆。「怎麼了?」
「哥哥,我們還沒見過親媽媽!」
唉,他怎麼就忘了?東瀚不覺汗顏:「對啊。」
「去給你媽咪上香,」方夫人吩咐:「也給祖先叩個頭。」
「我帶你們去。」方思遠既是欣慰,又是傷悲:女兒對亡母摯愛之濃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她們卻緣慳一面!
而這,當歸咎於他。
方慕凌的牌位設在佛堂,東瀚兄妹都對它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其他人則各上了三柱香。
此外,方陳曉楠另有驚人舉動。
她抽出發上的玉簪,對亡魂起誓:若這根簪子掉地斷為兩段,她就帶百合離開。
方思遠沒想到她會選擇這樣的方式表示決心,看來,她是打定主意要離開他了。這樣也好,他想,如此一來母親便不能指責他薄情寡義,而她,將獲得新生。
在眾人的注目下,簪子清脆落地。
沒斷!
方慕凌她——居然不要曉楠離開?方思遠心頭襲上一陣失落:她還是不肯相信他的真心。以為他愛曉楠,因此才不願讓曉楠走。
天作證,他的心早巳隨她而去!
回到客廳,東瀚兄妹與眾人分賓主人座,飲過一杯茶,就無話可說了。
伊人不耐悶坐,叫東瀚帶她去看久聞盛名的花園。
「去玩吧,小傑和百合電去。」方夫人微笑說:「已給你們安排好房間,回頭叫他兄妹兩個帶你們去瞧瞧是否合意?」
方陳曉楠忙問:「不知大小姐和小瀚喜歡吃什麼?請吩咐了,我好叫廚房準備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