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宛雨萱住進藍家的第二天就接到對方的恐嚇電話，一樣是忽男忽女的音調。

「你想拿其他人的性命開玩笑嗎？」

「我沒有……」宛雨萱握著手機的手不停的顫抖。

同樣坐在客廳里的姚培芳見狀蹙起眉，仔細的聆聽著。

「沒有就立刻離開那裡！」

不待她回應，電話已掛斷。

宛雨萱蒼白著臉愣在那兒，渾身無法動彈。

姚培芳擔憂的靠近她。「怎麼了？」

「我沒事。」宛雨萱強打起精神，微笑著站起身。「伯母，我想出去走走。」

「去外頭散散心也好，可是阿辰交代過別走太遠喔。」

這句話讓宛雨萱心中嘆息。她原本打算在庭院里閑晃時偷偷離開這裡，哪知想想很容易，要估到實在太難。

無法達成目的，她只能在庭院里走走晃晃。

另一方面，藍耀辰接到母親的電話后，便立刻馬不停蹄的趕回家。

回家途中，他買了一束花，並打了通電話給藍耀月，請他調查宛雨萱手機的受話來源。

一走進大門，他便看見宛雨萱坐在樹陰下的椅子上發獃。

他悄然走近她，出其不意的將那束花遞給她。「送你！」

「謝謝。」她臉上沒有表情，只是被動的接過花束。

「笑一個呵？」

「我笑不出來。」宛雨萱嘆了口氣。

「不然我講冷笑話給你聽如何？」藍耀辰興匆匆的提議。

「不要，你的笑話不好笑，聽了會讓人更難過。」

「那……」

「耀辰，讓我離開，你和你的家人都會很安全的。」

「我們的安全不需要你擔憂，因為以藍家的能力足以自保，反倒是你，比較令人擔心。」藍耀辰心疼她為人著想，卻不考慮自己的無私之心。

「是呀，我是你的累贅。」宛雨萱愁眉不展。

「我不准你這麼說，沒有人會這樣想，難道你看不出來我的家人很喜歡你嗎？他們都已經把你當成家人了，如果他們聽到你這句話，一定很傷心。」藍耀辰明白她的自卑，於是想藉由家人對她的觀感改變她的想法。

「我配擁有家人嗎……」宛雨萱輕聲低喃。

那個人的話言猶在耳，無時無刻提醒著她私生女的身分，要她別奢求擁有幸福。

「為什麼不？」

「因為我總覺得現在的快樂是虛幻的，等夢一醒就會消失了。」

「連我也是虛幻的嗎？」藍耀辰微皺眉頭問道。

「不，你是那麼真實。」

「當然，我可是有血有肉的人。」他拉起她的手觸摸著他的臉，笑著說：「你摸摸看，是熱的，不是冰的，所以我是真人，絕對不會消失。」

「你想逗我笑的功力實在是一點進步都沒有。」

「那有沒有讓你心情好一點？」藍耀辰不介意的笑問。

「嗯，好多了。」宛雨萱點頭。

「既然如此，我多講一些笑話。」

「夠了。」

「還不夠，因為你還沒笑。」藍耀辰倒是興緻勃勃，想大顯身手。

「我沒笑，不代表我想聽。」她轉身就走。

「不，這個你一定要聽。」藍耀辰追上她，在她身旁自顧自地說著。「上次你來我家吃飯，我介紹家人給你認識時，你有沒有注意到我們幾個兄妹名字里的玄機？」

「日月星辰。」宛雨萱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

話畢，她忍不住咬住下唇，懊悔自己沒事回答他做什麼，分明是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嗯，沒錯，但是獨獨少了『星』字，而我妹妹的名字又跟這個字無關，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啊，又來了，她還真是給他面子，有問必答。

「不知道，我爸爸直到去世，都沒有為我們解答這個疑惑。」

宛雨萱白了他一眼。不曉得的事幹嘛還提出來，說了又不能滿足她的好奇心。

「那伯母知道？」

「我媽說，讓逝者安息，別再去追問了。」

「也對，伯母說得有道理。」

這對天才母子，她終於能夠明白他不會講笑話的功力遺傳自誰。

「難道你不想追根究底嗎？」藍耀辰不放棄，依然繞著這話題打轉。

「不想。」

「可是我很想。」

「喔。」她應付的答腔。

「然後呢？」

「什麼然後？」

「幫我一起想啊。」

「不要！」宛雨萱立刻舉步奔離。

她才不要為無法解答的疑惑傷透腦筋呢！

「雨萱，幫我的忙嘛！」

「我、不、要！」不理會他，她逕自奔入客廳。

仍站在庭院里的藍羅辰瞅著她的背影，嘴角不禁揚起一抹安然的笑。

他剛才說那些話是為了讓她心情好些，見她不再那麼抑鬱，他放心了不少。

×××

「查得如何？」

藍耀月搖頭，「對方是用公共電話打的，無從查起。」

「可惡！這條線索也斷了。」藍耀辰憤怒的掄起拳頭捶著吧台。

「小心，捶壞了要你賠。」藍耀月嘻皮笑臉的提醒。

「現在一籌莫展，你還有心情開玩笑？」藍耀辰不以為然的瞥了他一眼。

「當然是有進展了，我才會這麼輕鬆呀。」藍耀月揚眉道。

「那不快說，吊什麼胃口。」

「急什麼！先來杯新特調吧？」藍耀月一見到他就忍不住想獻出自己的私房調酒。

「免了，我不想吃壞肚子。」

「我這裡那麼多人進進出出，也不見有人怎樣啊，你何必怕？」

「因為怎樣的人都掛點沒法再來了，所以我還是保住小命要緊。」藍耀辰毫不客氣的道。

「真不給面子。」

「若真的不給面子，我就直接把那杯毒藥倒掉，免得你去找別人嘗。」

「倒掉還可以再做，無所謂。」藍耀月聳肩。

「那好，你先把重點說一說，要做幾杯待會再做。」時間寶貴，藍耀辰不想繼續跟他東拉西扯。

「唉，真是重色輕兄啊。」藍耀月感慨歸感慨，還是把查到的資料攤開，一一解釋。「這一天，也就是農曆七月七日的時候，這座墓園附近發生了一起車禍，本來應該是很大的新聞，後來被壓下來了。」

「那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藍耀辰納悶。

「因為車禍……不，嚴格說起來，是後方來車故意追撞前方的車，造成前方駕駛昏迷，至今狀況未明。這位昏迷的駕駛正是宛先生，而撞他的人竟然是……」

由於上頭施壓，加上這是樁家庭糾紛，辦理這件案子的警官便將之結案。

誰知在短時間內，與這件案子相關的警方人員，全莫名其妙的被調至偏遠地區，並被警告不得對外散布任何消息，否則就在那裡終老，為了前程，他們只得封口。

幸好他透過關係，找到當初負責此案的警官，答應對方只要說出事實，就不必再待在那個鳥不生蛋的地方，積鬱多時的警官終於鬆口。

「宛夫人？」藍耀辰無法置信的低呼。

「嗯。而我為了確認一件事，調查了宛氏企業，才發現宛先生已經有一陣子沒到公司去，至於公司的業務則全權交給宛夫人的哥哥處理，並對外封鎖消息，免得影響公司運作。」

「這麼說起來，宛先生現在情況不明羅？」藍耀辰深思著，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等等，那天是雨萱她母親的忌日，宛先生會出現在墓園，極有可能是要去祭拜她，結果宛夫人不同意，便造成這件憾事？」

「推論有理，但還要進一步調查才能確定。」

「想不到原先只是想調查是誰寄恐嚇信及綁架雨萱，居然意外的挖出一些驚人的秘密，若再繼續追查下去，不知道還會有什麼更駭人聽聞的事被挖出來？」

「查了不就曉得了？」

「嗯，沒錯。」希望能儘快找出誰是恐嚇雨萱的兇手。

×××

曙光乍現，接下來循線調查，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然而三天兩頭的恐嚇電話還是讓宛雨萱終日愁眉不展。

今天，宛雨涵忽然前來藍家，要求單獨跟宛雨萱談話。

藍家的人在宛雨萱的央求下同意了，但唯一的條件是兩人談話時不能離開他們的視線範圍。

之後，宛雨萱和宛雨涵在庭院里交談，藍家的人則在不遠處觀看著宛雨涵的一舉一動。

「一個禮拜已經過去了。」宛雨涵冷冷地說。

「我知道。」

「所以這是你的答案嗎？」她一臉不悅。

「不是。」宛雨萱搖頭。

「不然呢？你是想告訴我，你想走卻走不了？」

「嗯。」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宛雨涵譏諷道。「你認為我會相信嗎？」

「不會。」宛雨萱低語。

「知道不會，那還不快滾？」宛雨涵氣煞，張大眼睛瞪著她。

「請你助我一臂之力，好嗎？」姐姐是她目前唯一可以求援的對象了。

「可以，等我電話。」

藍耀辰一踏進房裡，便聞到濃郁的咖啡香。

他移動腳步來到到陽台，柔和的月光下，宛雨萱美得像朵百合，臉上掛著柔柔的笑望著他。

「怎麼還沒休息？」他今天忙著公司的事，較晚回來，現在已近半夜，本以為她早已睡了，想不到她竟等著他。

有人等待的感覺真好！

他心中感嘆，人真是奇怪，小時候放學回家見到家人，總覺得好溫暖，但隨著年紀漸大，晚歸時見到父母親等門，便會嫌他們羅嗦。

而現在，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見心愛的人等待著晚歸的他回家，又讓他十分感動。

「等你啊。」宛雨萱從壺裡倒出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遞給他。「我看到今晚月亮好美，就想起已經很久沒有好好欣賞夜色，可是一個人又太無趣了，所以想等你回來一塊欣賞。」

「心情很好喔？」藍耀辰瞅著面帶微笑的她。

發現她臉上的憂愁褪去不少，他不禁納悶是什麼原因讓她有如此大的轉變？

「還好啦，只是剛好看到一句廣告詞，覺得還滿適合今晚的意境，就告訴自己，既然要和你在夜空下促膝長談，就不能帶著煩惱。」

「是哪句話有如此大的影響力？」藍耀辰好奇的詢問。

「再晚，也要陪你喝一杯。」宛雨萱看向遠方，喃喃的道：「這句話乍聽之下很普通，可是某些時候聽來卻又讓人很感動，如果有人這樣跟我說，我一定會痛哭流涕。」

「嗯。」藍耀辰哼著，表示認同。

宛雨萱拉回視線。「你不想這麼跟我說嗎？」

「不。」

「為什麼？」

「因為會讓你哭的話和事情，我不說也不做。」藍耀辰低下頭凝視著她。「我只希望你笑口常開，所以感動的話你知我知就好，不需要說出來，如果真要說，我寧可說那些不好笑卻能讓你忘記煩憂的笑話。」

「你該不會是為了這原因，才不打算提升講笑話的功力？」

「Yes！你說對了，我的確不覺得有這個必要。」藍耀辰爽朗的笑道。

「那我不想聽的話，要跟誰抗議？」宛雨萱雖嘟起嘴嚷著，但他的體貼仍讓她心中溫暖。

「沒有人，而我，也不會受理這件抗議案。」看見她鼓著臉頰的可愛模樣，藍耀辰不禁伸手在她臉上輕點。

「霸道。」宛雨萱嗔道。

「說我霸道？那我就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霸道！」藍耀辰不待她回嘴，已封住她微啟的唇，繾綣的吮吻著。

這一吻揚起了情人間渴求彼此溫存的熱潮，再也遏止不了。

他橫抱起她走向床鋪，緩緩將她放在床上。

傾身再度吻住她令人垂涎欲滴的櫻唇，他的掌心覆住她柔軟的雪峰，感受著花蕊在他的揉搓下戰慄的綻放。

接著，他熾熱的唇來到她白皙的肌膚，經過之處留下點點紅痕，彷彿欲將所有的情感烙印在她誘人的嬌軀上。

漸漸的，撫摸與親吻已滿足不了愈見勃發的情慾，裸裎相對才能填補隔著衣物無法徹底感受波此的空虛。

於是礙事的束縛在他們的情不自禁下激烈的褪去。

夜空中，月兒羞怯的躲入雲層中，偷偷的望著落地窗里探索著愛戀激情的那雙儷影。

×××

激情過後，宛雨萱窩在藍耀辰溫熱的胸膛，汲取著專屬於他的氣息，唇角幸福的微揚，但眼底卻泄漏出即將分離的眷戀不舍。

那天宛雨涵與她達成共識，回去后立即安排妥當，之後便與她聯繫，速度之快，她的心根本尚未準備好接受將要離開他的事實，但已由不得她拖延。

於是，她等著他回來，打算好好的將他的容顏刻在心底，讓她往後能擁有這些甜蜜的回憶。

見天邊泛著魚肚自，宛雨萱的心也跟著揪緊，胸中滿是苦澀。

可是再怎麼不舍，她還是必須離開。

宛雨萱輕輕的離開他的身子，但依然驚醒了他。

「怎麼這麼早起來？」

「喔，我只是要去洗手問。」宛雨萱鎮定的扯著謊。

「嗯。」藍耀辰輕哼一聲后便闔上眼。

她提心弔膽的躡手攝腳走到衣櫃前，拿出昨日已整理好的行李袋。

踩著無聲的步伐來到房門前，她回頭一望，無聲的道：「耀辰，原諒我，保重！」

躺在床上的藍耀辰並非沒有察覺到她的舉動，只是他想要知道她的意圖，於是門關上后，他隨即起身悄悄跟著她。

但沉浸在哀傷中的宛雨萱完全沒發覺後頭細微的腳步聲。

當她要開啟大門時，藍耀辰便按捺不住的開口，「你在做什麼？」

「啊？耀辰，你不是還睡著？」宛雨萱嚇得轉過身。

「你這樣我睡得著嗎？」藍耀辰一步步走近她，逼得她不停往後退。

「我……對不起！」宛雨萱忽然拔腿衝出門，朝庭院的鐵門跑去。

藍耀辰立即向她飛奔，在快要抓住她時，她已將鐵門開啟，奔出門外。

這時，早已守候在外頭的宛雨涵揚聲道：「你們上！」

站在她身邊的幾名男子接收到命令后，立刻上前阻止藍耀辰再往跨前一步。

藍耀辰忿然的大喝：「走開！」

「你以一抵五，應該是你要走開。」帶頭的男子冷嗤。「我們不打算傷害你，請你別存心跟我們作對，否則就會跟那些躺在地上的守衛一樣，昏迷幾個小時。」

當他說完，五名男子一手拿出口罩捂住口鼻，另一手扣住裝著半透明液體的噴槍，槍口均對著他。

見狀，宛雨萱驚呼道：「不要，別傷害他！」

「放心，只是讓他睡個好覺。」宛雨涵來到她身後淡漠的說。「走了，別耽誤時間，飛機是不等人的。」

「我……」

「捨不得？哼，你以為我今天來會無功而返嗎？別傻了。」宛雨涵不理會她，硬是將她拖上車。

看見宛雨萱被帶走，藍耀辰立即朝車子奔去。

帶頭的男子將槍口朝藍耀辰噴了幾下，被他閃躲開來，但其餘四名男子分別從四面八方向他噴洒，他終究寡不敵眾，倒在地上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