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搭計程車將宛雨萱送到家后，藍耀辰並沒有直接離去，而是站在窗前凝視著熟睡的她。

她的臉頰因酒精而暈染著紅嫩的色澤，在月光的映照下看來極為美麗。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隨著她的呼吸而起伏，慢慢地，他呼吸的頻率變得與她相同，好似如此，兩人之間的距離就更近了。

唉！真是個自我欺騙的想法。

他其實很清楚，她全身上下無一不訴說著對他的抗拒，究竟是為什麼呢？

「媽，不要走……」

她的夢囈將他的思緒拉回，他趕緊移動步伐走到床邊。

見她睡得不安穩，他很心疼，這酸酸澀澀的滋味是他不曾有過的。

他伸出手撫著她蹙起的眉心，想驅趕困擾她睡眠的夢魘，當個伏妖降魔的騎士。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不要……」

藍耀辰幽幽地一嘆。顯然他這位騎士不夠稱職，她依然被惡夢侵擾，不得安寧。

「我會在這裡陪你，哪兒都不去。」

他握住她的手，給她承諾，而她像明了似的緊緊回握住他，微微冒著冷汗的掌心緊貼著他的。

見她的眉頭漸漸舒展，他的眼中不禁滿是寵溺，嘴角往上揚。

今晚，就讓他陪著她吧。

×××翌日，宛雨萱在撲鼻的食物香味中蘇醒。

宿醉讓她頭痛欲裂，她想起身，卻使不上力，只好繼續躺在床上，無奈的瞪著天花板。

都是因為他，她現在才會無力的癱在床上爬不起來。

要不是他，她的心就不會這麼亂了，想借喝酒忘了一切，沒想到酒醉反而讓她愁上加愁，唉！

食物的香氣仍不斷傳來，她不禁擰眉，告訴自己一定要起來探個究竟。

當她努力坐起身打算下床之際，房門被推開。

「你醒了？」

一聽見藍耀辰的聲音，她猛然抬起頭看著他。

「你……為什麼在這JL？」宛雨萱質問著。

「昨晚有人喝醉了，我送她回來。」

「送回來就可以走了，你還待在這裡想幹嘛？我家沒什麼東西好偷的。」這一吼，她的腦袋又開始發疼。

見她突然皺眉，他隨即將一杯熱茶送到她面前。

盯著尚在冒煙的杯子，她不悅的道：「拿開。」

「喝一些茶能讓你舒服點，要吵架也比較有力氣啊。」藍耀辰笑著說。

「誰要跟你吵架！」宛雨萱否認。「我不想浪費力氣在這上頭。」

「我了解，那沒有意義，不過茶還是得喝。」他認同的道。「哼。」宛雨萱撇開臉，不理會他的熱絡。

「好吧，我把茶放在這裡，待會記得喝了它，還有，廚房裡有早點，趁熱吃。」藍耀辰見她不高興，為了不讓宿醉的她更難受，便決定先打道回府。

「哼。」她沒有留他，只是悶哼一聲。

直到聽見門闔上的聲響，宛雨萱才轉過頭來。

盯著床頭的那杯熱茶，考慮了幾秒后，她覺得不該跟自己過不去，於是端起茶杯喝下。

她起身走到廚房，桌上豐富的早點擾動著她一夜未進食，空空如也的肚子。她原本不打算領他的情，但東西放著不吃又浪費，於是仍把早點吃完。

×××

晚上，宛雨萱正看著八點檔連續劇時，門鈴突然響起。

「誰呀？」她向來沒什麼客人啊？

她納悶的前去開門，在門開啟的剎那，她反射似的想將門用力關上。

「女人，你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嗎？」藍耀辰迅速的撐住差點跟他來個親密接觸的門板。

幸虧他動作快，不然他這張臉肯定被壓扁，明天就無法出門見人了。

「當然不是，我只是過濾客人的人品是否值得我招待，而你，不在我想招待的範圍內。」宛雨萱擋在門口，不讓他人內。

「聽起來我做人還滿失敗的。」藍耀辰略揚起眉瞅著她。

「有自知之明最好，免得我還要解釋一堆。」

「我倒是想洗耳恭聽。」

沒料到他會這樣說，宛雨萱愣了幾秒后才緩緩開口，「我不認為有說出來的必要。」

「怎麼會？知道讓人討厭的理由，就能改進啊。」

「然後呢？你就算改進了，一樣不會改變我對你的態度。」

「為什麼？」藍耀辰覺得他必須打破沙鍋問到底，免得老是因為這個問題使得他們的關係停滯不前。

「我都說了，沒有說的必要。」

「為什麼？」他不死心的繼續問。

「因為我不想跟你多談。」

「為什麼？」

不斷聽到「為什麼」這三個字，宛雨萱煩悶不已。「你來就是為了問『為什麼』嗎？」

「不是，但既然提起，就順便問出我的疑惑，但是看來你似乎連跟我談話的興緻都沒有。」

「知道就好！所以你可以走了，不送，再加上不見！」

「呵，可是我不想輕易的跟你斷絕往來。」藍耀辰沒有因她的拒人於千里之外而放棄追求的念頭，並道出今晚來此的真正目的。「我想你應該還沒吃飯，以至於餓過頭心情不好，才會不想跟我說話。」

昨晚在PuB里閑聊時，聽到王佩如提到宛雨萱會為了存錢而省下晚餐，於是他便在下班后順道繞到她這兒來，欲邀她共進晚餐。

「我……吃了。」宛雨萱乍聽他這麼說，不禁心虛的應聲，隨即大吼以遮掩她的流張。「請你不要作不必要的聯想，我心情不好是因為見到你。」

「真的嗎？但你的眼神卻泄漏了你說謊。」藍耀辰察覺出她雙眸閃爍，於是不疾不徐的走近她，低下頭與她臉對著臉。

他溫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的容顏，讓她不禁愣住了。

趁著她呆愣的空檔，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起她。

「啊！」宛雨萱嚇一大跳，手腳不斷掙扎，胡亂踢打。「你做什麼？放我下來！」

×××

不顧宛雨萱的抗拒，硬將她塞進車內后，藍耀辰動作俐落的踩下油門，車子呼嘯而去。

「你這個無賴，居然跑到我家綁架我，讓我下車！」宛雨萱氣憤的指責他蠻橫的行徑。

「你最好乖乖坐著，不要太在意得好，因為我不可能讓你現在下車，而且，之後我會做的事還不止於此。」藍耀辰霸道的說。

如果她非得跟他撇清關係，那麼他也不介意厚著臉皮與她糾纏不清，如此才能不讓他們之間斷了聯繫。

他的話和笑容讓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怦怦直跳。

「你實在很無聊，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難道被人唾棄的感覺很好嗎？」宛雨萱趕緊撫上胸口。

停、停！不要再跳了，她怎能沒志氣的折服在他的笑顏下？

「有誰會想被唾棄，當然不是這個原因。」藍耀辰淡笑著回答。

「不然你說是什麼理由？啊！不必了，你不用說，我不想知道。」突然間，他曾說過的話竄入她的腦海，若他的一切所為都是因為那個理由，那麼她寧可不要再聽到，免得又不知所措。

「緊張什麼？我的理由應該沒有那麼恐怖吧！」藍耀辰明白她慌張的原因，故意這麼說。

「對我來說是很恐怖。」

「這就是你不停拒絕我的原因嗎？你不想聽到『我喜歡你』四個字？」藍耀辰直接說出口。

「啊，你還說！」宛雨萱哀號。

都教他不要說了，他為什麼還要說？不說的話，她還可以逃避面對這些，他這麼一說，分明是要她正視這難解的問題。

本來要解決這件事很簡單，只要告訴他，她有男友就行了，但她發現，這個理由縱使能阻斷他的情意，卻無法說服自己因他而搖擺不定的心。

「我就是要說，我喜歡你！」她的反應讓藍耀辰起了捉弄她的念頭。

「不要，我不要聽！」宛雨萱急忙捂住耳朵，猛搖著頭，之後，她還是把話說出口，「我有男友！」

「所以呢？」藍耀辰不以為意的揚眉。

終於聽到比較像樣的話，如果這是她拒絕他的緣故，那麼他倒要瞧瞧是什麼樣的男人擄獲了她的心，對方是否好好的愛護她。

若答案是肯定的，他獻上最誠摯的祝福；若非，就別怪他奪人女友。

「什麼所以？你知道了就該放棄，為什麼還能沒事的說出『所以呢』這種話？」他的語氣平靜得彷彿只是聽到一件尋常的事，令她手足無措。

「男未婚，女未嫁，每個人都有追求所愛的自由，我為何要放棄？除非我親眼見到你們之間的感情沒有任何人可以破壞，那麼，我會祝福你，但是我懷疑這個男友只是你拒絕我的借口。」

「才不是借口，你憑什麼這樣說？」宛雨萱惱怒的道。

「因為我到現在還沒見過他。」

「沒見過不代表沒有，他只是出國了。」本來並不想跟他提及這麼多，原以為只要說出她有男友就能徹底停止他困擾人的舉動，哪知他竟然不相信她，害得她愈說愈多。

「喔，了解。」藍耀辰明白的點頭。

宛雨萱瞧出他應付的態度，不悅的道：「你只是敷衍我，根本不認為我說的是實話。」

「不，我不過是抱持著質疑的態度罷了。」

「還不是一樣的意思，哼！」宛雨萱決定閉嘴，以免被他的話氣得吐血。

「意思差多了。」

藍耀辰說完后，遲遲未見她回應，於是側頭望了她一眼。

她緊抿著嘴，臉上滿是不耐煩的神情。

他不由得微揚唇角，無奈的苦笑，感慨自己的努力還不夠。

×××藍耀辰將車停妥后，下車紳士的替她打開車門。

「到了，下車吧。」

「不要！」宛雨萱拒絕。

「如果你不下車，我不介意用同樣的方法帶你進餐廳。」藍耀辰欺近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你敢……」宛雨萱猛然轉過臉，唇瓣正巧掃過他的嘴角，她驚詫的睜大圓眸，捂著嘴往後退。

藍耀辰愉悅的以指尖摸觸著被她碰到的地方，輕挑的道：「想不到你這麼熱情，但是太過蜻蜓點水了。」

「你以為我想嗎？如果不是『不小心』我怎會碰到你的嘴？」宛雨萱嗤哼，強調「不小心」三個字，表示自己極為不願發生這種意外。

「喔，是這樣啊。」藍耀辰挑著眉，不予置評。

還真是「不小心」啊，不過他還真盼望她多來幾次不小心，讓他能品嘗她的甜美。

「當然，不然對於你這個無禮至極的人，我連理都不會理。」

可惡！她幹嘛沒事做出讓他誤會的行徑，瞅著他喜上眉梢的表情，她就心頭一把火。

但是，她卻無法忽視一件事，儘管只是稍微碰觸他的唇，她卻覺得一陣暖意彷彿透過唇瓣傳遞到她的心海。

「但是，我打算讓你逃不開。」藍耀辰說畢，不待她回話便覆住她的柔軟櫻唇。

宛雨萱怒氣沖沖的瞪視著他，雙手拚命的推拒他結實的胸膛，奈何撼動不了他一分一毫，他仍然蠻橫的肆虐著她的唇瓣。

溫暖的情流經由嘴唇奔竄進她的心坎，在體內火速蔓延，纏繞著她，令她逐漸沉迷在他所帶來的旖旎氣氛中。

不再掙扎、抗拒，兩人像是找到彼此最佳的依偎，眷戀的不舍離去。

良久，直到他們幾乎窒息，才放開對方。

「雨萱，我愛上了吻你的感覺。」藍耀辰喘息著，以指腹按揉著她略微紅腫的唇。

「嗯……」宛雨萱仍沉醉在他的深吻中，迷茫的美眸凝視著他。

「別再用你這雙勾惑人心的眼望著我，否則我實在無法保證自己能把持得住。」藍耀辰低喃，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頰畔。

這些煽情的話語飄進宛雨萱的腦海里，立刻震醒了她。「混帳！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天！她是怎麼回事？前一刻才提醒自己別陷溺在他的霸氣中，下一刻卻與他吻得火熱！

她對於自個兒的不爭氣捶胸頓足，卻無法抹殺她並不討厭那個吻的事實，否則她怎會讓他親吻她，老早就賞他一巴掌了。

怎麼辦？她不能讓情況繼續朝他主導的方向進展……

「我不是胡言亂語，只是坦承心底真實的感受。」藍耀辰深情的撫摸著她緋紅的臉頰。「經由這個吻，我更確認了自己的心。」

「不要碰我！」宛雨萱趕緊拍掉他的手。

他粗糙的掌心摩挲著她的肌膚，彷彿有道電流衝擊著她，幾乎動搖了她的心。

「雨萱，我看得出來，其實你並不如自己所說的那麼討厭我。」藍耀辰喜形於色，凝視著她的水眸。

她憤怒的眼底所透露出的旁徨無助、掙扎糾葛，訴說著她想要抹去他深深烙印在她心中的身影，卻又無法漠視他帶給她的強烈感覺。

「你不要表現出一副很懂我的樣子，滾開！」宛雨萱惱羞成怒的奮力推開他，從車門與他之間的縫隙閃身下車。

她要逃，逃得遠遠的，不要再見到他了！

「你要去哪兒？」藍耀辰忙不迭的拉住她。

「回家！」宛雨萱嫌惡的揮開他的手。

「我送你。」他不死心的再度扣住她的手腕。

「不用。」她恨恨的撥開他的手，頭一揚便毫不留戀的邁步離去。

瞅著她遠去的背影，藍耀辰的心頭百感交集，懊惱自己太過躁進，毀了這次與她深談的機會。

唉！再這樣下去如何是好？

×××

宛雨萱怒氣衝天的踩著急速的步伐往前走，想要趕緊逃回家中，撫平心中紛亂的情緒。

她從來沒見過有人像藍耀辰這般無法無天，冠冕堂皇的踏進她家就算了，還擄她上車，更強吻她。

而她……最該死的人是她自己，她竟然迷失在他的深吻中，忘了應該堅決拒絕。

在那一剎那，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一絲絲喜歡他，這怪異的想法實在太令她訝異了，她怎可能喜歡一個蠻橫無理、差勁傲慢的男人，更何況她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耶。

對！沒錯，她才沒有喜歡上他。

所以她要讓自己厭惡他，並儘可能避免他們再次接觸的機會。

她用這番強詞奪理的話將他逐出心坎。

走著走著，宛雨萱突然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志萇？」

她熱切的呼喚讓前方的男人轉過身來，但浮現在他臉上的不是喜悅，而是尷尬的乾笑。「雨萱，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剛好出來走走。你回來了，怎麼沒有通知我？」她疑惑的問。

「我想給你一個Surprese。」歐志萇隨口胡認，眼神卻不安的四處游移，之後心不在焉的道：「雨萱，我有點事情要處理，等辦好了馬上跟你聯絡。」

「可是……」宛雨萱見他要走，趕緊拉住他的袖子。

這時候能見到他，正好能夠穩住她快要出走的感情，但為何他卻一臉不想見到她的樣子？是她看錯了嗎？

歐志萇不著痕迹的把回手。「好啦，就先這樣子，時候也不早了，快點回去，別讓我擔心。」

察覺到他刻意與她保持距離的舉動，宛雨萱納悶的道：「志萇，你怎麼了？」

「呃，我沒事啊，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你好像不想見到我。」

「怎麼會，你想太多了。」歐志萇被說中心事，尷尬的否認。

「真的嗎？」

「對啦！」他連忙轉移話題。「雨萱，我真的不能再跟你多談了，你自己回去沒問題吧？」

「嗯。」

「那就這樣羅，再聯絡。」歐志萇朝她揮揮手后便舉步離開。

看著他走遠，宛雨萱沉重的一嘆，轉身離去。

她沒有注意到身後不遠處有一部緊跟著她的車子。

車裡頭的藍耀辰一直看著她，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念頭只有一個——

那個跟她說話的男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