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馮澄兒約了晉羿到一家日本料理的餐廳吃飯，一整個晚上，她自己並沒吃多少東西，雙眼只是不停的盯著晉羿看。

馮澄兒知道她或許再過不久就會離開他，她得利用這段時間多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

「澄兒，你今天怎麼了，不吃東西卻一直盯著我瞧？」

「晉羿，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帥，我在想，如果你不是長得這麼迷人，我還會不會愛你如此之深。」馮澄兒承認她剛開始的確只是喜歡上他的外表，但後來卻也愛上全部的他。「你說我是不是很虛榮？」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晉羿直覺到她奇怪的行為。

「晉羿，我們都沒有一起拍過照，找個時間我們去拍個照好嗎？」馮澄兒到現在才想起來，他的照片全都是她從報章雜誌上剪來的。

「為什麼會突然想拍照？」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這種關係到底還能持續多久，我只想在結束之後，能有點回憶罷了。」

「澄兒！」晉羿覺得她話中有話，但又說不出她到底哪裡不對勁。

「我有一個朋友是開婚紗禮服公司的，不如我們現在就打電話給她，請她幫我們拍組相片好了，也不用等改天了。」

「澄兒，我沒答應你拍什麼照片。」晉羿實在弄不清馮澄兒今晚到底是發生什麼事？說起話來也怪裡怪氣的。「我們之間也不會結束。」

「你的意思是你會娶我嗎？」

「澄兒！」

「算了，就當我什麼話也沒說過。」馮澄兒站了起來。「我有點累了，我們回去吧！」

自從懷孕之後，她的體力變得比較差，很容易感到疲倦，又常常會想睡覺。

晉羿則是冷著一張臉，他最受不了女人的陰陽怪氣，以及亂耍脾氣，如果馮澄兒以為這樣就能讓自己順從她，那她就要失望了。

他是晉羿，不是一個會對女人唯命是從的男人。

※※※

自從那天有過小小的爭吵之後，馮澄兒和晉羿之間的關係有點改變。她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一切情緣，或許已經快要畫下句點了。

「晉羿，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件事想和你談談。」馮澄兒去敲了敲晉羿書房的門。

「什麼事？」

晉羿伸出手，示意她到他身邊去。

這幾天，她的態度有點冷，如果只是因為他不答應和她一起去拍照，就耍大小姐脾氣，那她就太不可愛了。

馮澄兒搖搖頭。「我們到客廳談好嗎？」

晉羿的手放了下來，站起來走了過去。「發生什麼事？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人不舒服。」

「我很好。」

馮澄兒轉身先離開書房，回到客廳，選擇了單人沙發坐下來。

晉羿只好跟著去．在長沙發上坐下。

「你想和我談什麼事？」

「我懷孕了，醫生說已經有兩個多月了。」馮澄兒看著他的臉，從他一瞬而過的神情，她根本猜不透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

晉羿的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久久之後才開口。「你想生下這個孩子？」晉羿從馮澄兒堅定的眼神里，已經看出了她的決定。

那是一種母性才會有的勇敢，為了保護她的小孩，她不得不去面對一切。

「澄兒，你太天真了，你以為生下我的孩子就能綁住我嗎？你以為生下我的孩子，我就會和你結婚嗎？」

馮澄兒聽到晉羿的這兩句話，她已經明白了一切。對他，她真的可以死心了。

一個人如果連對自己的孩子都可以如此的殘忍，他又怎麼會真心的去愛任何一個女人。

五年的努力和等待，換得的也只有心碎。

「你是晉羿，我不會傻的以為用一個孩子就可以逼你娶我，我告訴你是因為知道這種事根本瞞不了你，所以我才告訴你。」

「既然你清楚一切，那你就不該想要生下這個孩子。」

「這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的一塊肉，我不會捨棄他的。」

「你知道你會為了這個孩子失去一切。」

「我無怨無悔。」

「包括失去我，也一樣不後悔嗎？」晉羿逼她做選擇。

「我曾經擁有過你嗎？」馮澄兒漾著苦澀的笑容。

「一直以來都只有我不停的對你說我愛你，而你從來也沒讓我感覺到你對我有一點點的喜歡。如果真要勉強來說，你也頂多是喜歡我的身體。」

馮澄兒站起來，走到窗戶旁邊，看著窗外的夜色。

「如果不是我想盡辦法，製造無數次的巧遇，或許你根本不會再注意到我，我們也不會有再見面的機會。是我的堅持等待，老天才再給我一次機會，但是我還是輸了。」

她轉回身看著晉羿的背。

「我告訴我爸爸，再給我一年的時間，如果在這一年裡，我還是無法讓你真正的愛上我，我會對你死心。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一年的時間，我——我已經可以對你死心了。」

「澄兒，我希望你能想清楚。」晉羿的心裡並不希望她離開自己。

「我的話已經說完了，我不再打擾你了。」馮澄兒回到了房間，她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晚住在這個充滿回憶的房間里，明天等晉羿去上班之後，她就會將自己的東西全都搬回去。

她會離開他，為了她肚中的孩子。

她所遺憾的是她仍沒有一張屬於兩人的照片。

※※※

馮澄兒在晉羿去上班之後，將自己所有東西全都整理好，一件也沒留下。她將行李丟進後車箱，便開著車去公司。

馮澄兒一到公司之後，沒進自己的辦公室，卻先到了她父親的辦公室。

「爸，我有事想和你談。」

「什麼事？」馮尚啟停下手上的工作，自從有了澄兒的幫忙，他的工作輕鬆了不少。

「爸，我剛剛將我所有東西都從晉羿家裡搬了出來，我打算離開晉羿了。」馮澄兒老實的對他父親說。

「為什麼？」馮尚啟皺著眉問，他明白澄兒是這麼地愛晉羿，如果不是有什麼重要的原因，她不會離開晉羿。「是不是晉羿趕你走？」

「他沒有趕我走，是因為我懷孕了？」

「你懷孕了！」馮尚啟聞言之後一把怒火從心中熊熊燃起。」是他要你離開？」

「爸，你別生氣。」馮澄兒趕緊安撫她父親，有點年紀的人生氣對身體不好。「是我自己要走的，與他無關。」

「你到現在還在為晉羿說話！」馮尚啟走到她的前面。

「爸，我知道你愛我，可是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真的不後悔。」

「你的意思是說你想生下這個孩子。」

「嗯。」馮澄兒點點頭。

「澄兒，你還年輕，你以後還要嫁人，如果你帶個孩子，你的未來怎麼辦？」馮尚啟不相信她連這一點都不知道。

「爸，我既然決定要生下這個孩子，我就沒有打算再嫁人。」這輩子她只要有這個孩子就足夠了。

「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你這麼做。」

「爸，我知道你愛我，但請你再容許我任性一次。」馮澄兒靠在父親的懷裡，這世上也只有父親的懷抱最安全，最無風浪。

「澄兒。」

馮澄兒離開父親的懷裡。「爸，這陣子我會將我的工作做個交代，你如果真的忙不過來，就讓阿姨再回公司幫你的「你要離開公司？」

「我想到國外住一陣子，一切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都怪我太過寵你，才會讓你如此的任性。」

「爸，謝謝你，我知道我讓你失望過很多次，就請你再原諒我這一次吧！」

「你是我的寶貝女兒，不管你做錯了什麼，我都會原諒你的。」

※※※

晉羿約了尹揚澤一起到PUB喝酒，一整個晚上一句話也不吭一聲，只是拚命的喝酒，簡直是將酒當成白開水，還是酒不用錢，不喝白不喝似的。

就在晉羿打算再開一瓶酒時，尹揚澤終於忍不住的阻止他。

「你是打算將這家店的酒全部都喝光，你才會甘願是不是？」尹揚澤說得有點誇張。

「到PUB不喝酒做什麼？」

「到PUB是要喝酒，卻不是要酗酒。」晉羿這模樣不叫酗酒叫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晉羿轉過臉看他一眼。「澄兒懷孕了。」對於他和馮澄兒之間的事，尹揚澤是唯一最清楚的人。

澄兒說出自己懷孕的第二天，他一下班回家，發現屋裡還是黑的，一回房間才發現她的衣服和所有東西都不見了。

他知道馮澄兒搬回家去了，一直到現在，都已經過了半個月，他過得就像行屍走肉般，變得不愛回家。

每次一回到家，面對空空蕩蕩的屋子，只感覺到孤寂。

晉羿自己一個人住了這麼多年，也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

「你是要我對你說恭喜嗎？」尹揚澤明知他這個樣子沒有一點高興的感覺。

晉羿忍不住的白了他一眼，繼續打開酒又倒滿了一杯。

「晉羿，你該不會要她將孩子拿掉吧？」尹揚澤從他默不吭聲的態度知道他猜中了。「她不想拿掉小孩，所以她離開你了。」

「揚澤，你沒去寫推理小說真是可惜呀！」尹揚澤的聰明讓人佩服，只要開個頭，他就能明白整件事情。

「我會考慮你的建議。」尹揚澤也回了他一句。「晉羿，你為什麼心情不好？為什麼想喝酒？」

「誰告訴你我心情不好了。」晉羿根本不想承認，自己會為了馮澄兒的離開而心情不好。

「晉羿，承認自己的感情，比逃避來得容易。」尹揚澤語重心長的對他說：「誰都看得出來馮澄兒愛你愛得很深，而你也並不是真的不喜歡她、不愛她，別讓自己失去一切之後，才懂得什麼叫後悔，那代價實在太大了，也不值得。」

「揚澤，愛一個人真的很容易嗎？」

「當然容易，就像我愛你妹妹一樣。」

「你真的認為澄兒值得我去愛她嗎？」

「至於這個問題，就只有靠你自己去找答案，我無法回答你。」

晉羿沉默著，開始回想起自己和馮澄兒自從相識之後的點點滴滴，以及她為了自己的改變。

他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一個好女人，一個值得他好好去守護的女人。

最重要的是她對他的愛是那麼地無怨無悔，他如果真的失去她，他真的還有未來可言嗎？

他還會有快樂嗎？

不，他的快樂是因為有澄兒。

晉羿突然看清了自己對馮澄兒的感情，希望他還來得及追回一切。

晉羿突然站起來往外沖。

尹揚澤被他的舉動嚇到了，不明白他又想做什麼？他從口袋掏出了三千塊丟在桌上，趕緊追了出去。

「晉羿，你要去哪裡？」

「去找澄兒。」

尹揚澤抓住了他手臂。「你瘋了，現在是半夜三點，你如果去按馮家的門鈴，我保證你會被馮尚啟打斷你的手。」原來一個男人要是認清了感情，也是會失去理智的。「你先回家洗個澡、睡個覺，等明天再去找她。」

「就算是被馮尚啟打斷我的手，我也要去找澄兒。」

「你喝了那麼多的酒，腦袋還清楚嗎？」

「我從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醒過。」晉羿從來沒有這麼清楚自己的心。

「晉羿，你已經確定了自己真正的心意了嗎？」尹揚澤忍不住再問一遍。

「我想是的。」

「原來撒旦還是真的有真愛的。」尹揚澤忍不住取笑著他。

※※※

晉羿開著車來到了馮家外，他用手機打了馮澄兒的電話。

「我現在人在你家門外，你出來。」晉羿在馮澄兒電話一接通之後，只說了這句話，便將電話給掛斷了。

已經睡了的馮澄兒，到現在還弄不清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只是一場夢。

她下了床，走到窗戶邊，拉開窗帘，果然看見晉羿靠在法拉利跑車上，抽著煙等著她。

馮澄兒嘆了口氣，換了套衣服，下樓去了。

她拉開大門，走到距離他大約還有五步的距離就停住了。「你這麼晚來找我，有事嗎？」

晉羿將手中的香煙丟在地上，用腳踩熄。他走到她的面前。「澄兒，搬回去住好嗎？」

「你這又何必呢？」

「澄兒，如果你要聽的最那句話，那我現在就對你說。」晉羿直到現在才真正的確定自己對澄兒的感情。

「你不要說。」馮澄兒阻止了他，她都已經決定離開他了，在這個時候如果他說了那句話，叫她怎麼走得開。

「澄兒！」

「我搭明天上午十一點多的飛機去英國，短時間之內不會回來。」

「是出差嗎？」

「不是。」馮澄兒搖搖頭。

晉羿深深的凝視著她，看著她許久許久。「我懂了。」

晉羿丟下這句話后，轉身走回車邊。上車前又再看她一眼。

「晉羿，」馮澄兒忍不住叫住了他，「謝謝你這段日子給了我最美的回憶。」

晉羿原以為馮澄兒叫住他，是想告訴他，她不走了，她願意回到他的身邊。但他卻還是失望了。

原來這世界上還是有很多不是他能掌控的事，他妹妹晉羽是第一個人，馮澄兒是第二個。

晉羿上了車，以最快的速度急馳而去。

※※※

晉羿從馮家回來之後，一個人在客廳坐了一夜，把他從認識馮澄兒到現在的一切，全都想了一遍。

桌上的煙灰缸已丟滿了煙蒂，整個客廳里全瀰漫白色的煙霧，讓他的腦袋也愈來愈清晰。

馮澄兒對他的愛深如海，是他傻得沒有去看清楚她的心。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原來不知在何時，澄兒已經佔據他整個心房，原來他早已經愛上她了，只是他自己一直不願意去承認。

尹揚澤說得對，失去澄兒，他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晉羿直到天色微微泛白，才因為雙眼微酸躺在沙發上微眯著眼，他打算先小睡一下，他會再去找她，把她留下來。

澄兒才離開他半個月的時間，他就已經受不了沒有她的日子。他實在無法想像如果在未來的生活中沒有她的話，他過的會是什麼樣的生活！

※※※

晉羿這麼微微一眯，醒來時已經是早上快九點了，或許是因為他昨晚實在喝了太多酒，或許是因為明確的確定了自己的感情。昨晚這一覺睡得特別的香濃，以至於睡過了頭。

起床梳洗之後，馬上開著車直往馮家，希望這個時候他還來得及阻止她。

晉羿趕到馮家的時候，已經快九點半了。他問了馮家的傭人才知道他們已經去了機場。

晉羿看看錶，現在趕過去機場，希望能趕得及。

晉羿開著他的法拉利跑車，馳騁在高速公路上，以時速一百五的速度狂飆著，只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中正機場。

晉羿一邊開著車，一邊先打電話給尹揚澤，讓他先替他打電話到機場，查查馮澄兒搭的是哪班飛機，讓他想辦法延遲飛機起飛的時間。

以尹氏企業的能力，絕對辦得到。

電話掛斷之後，晉羿仍舊狂飆著，一路上他已不知被拍了幾張超速的照片，他卻一點也不在乎，一心只想快點趕到機場。

十分鐘后，尹揚澤的電話打來了，已經查到馮澄兒搭的飛機，然而電話要掛斷之前，尹揚澤卻從電話中聽到「砰！」的一聲，晉羿的聲音消失於電話之中。

尹揚澤的心裡湧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覺，直覺晉羿是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