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序言

落英繽紛，世界滿是花開的聲音，一朵、一朵，在無人的荒原寂寞。

我躺在這孤寂的荒原上，看著天空無邊無際地四下低垂，聽著時間從我的上空不斷地流走。

我是個從小就喜歡看星星的孩子，在奶奶講的那麼多民間故事裡，留給我最深印象的仍舊是那四顆永遠隔河相望的星星。牛郎織女，金哥玉姐。那應該是一個多麼美好溫馨的一家子人呀！然而她們屬於不同的群體，最終在天上隔河相望，守候著一年一度的金風玉露。

我喜歡永遠的東西，喜歡保存，喜歡停留，喜歡懷念。一直都是這樣。他們相守已有千年。

因為看星星，因為聽故事，那個夏天我每天晚上都會和谷城在一起。

其實，一切的生命都有著時限。那時我就模糊地知道，並不深信。想任性地做些喜歡的事，想與自己愛的人好好相處一回。並且，不要在他的眼前死去，讓他永遠記著自己最美麗的時刻。這些願望，從來不是奢侈。只到撐開了死亡的陰影，離別才顯得可憐。在生與死夾縫中，我的愛從容而急迫。我只要你明白，要你明白我對你的好，不要你的感激！

不要回報。因為愛，所以寬容，哪怕你來不及愛我。能有這樣一份陪伴，也是一種情分。世間種種情，並不唯愛情一種。而且，愛又如何？但凡真愛，往往抵不過滄桑變故，少年的感情是脆弱的，彩雲易散水晶碎。

霽月只是難逢。

我喜歡那些星光燦爛的晚上。我們躺在苫子上，麥莛兒很柔軟。奶奶那天講了王母娘娘打水的故事。後來我知道王母娘娘和青鳥的故事了，穆王何事不重來？瑤池綺窗下，王母用親自去打水嗎？

「英姐，看什麼了？看見王母娘娘了嗎？」你問我。

「沒有，不過天上真有座井。」

「看到了裡面有幾顆星星？」奶奶剛才說一個女孩子看到裡面有幾顆星星命中就會有幾個兒子。

「滾！」我推了你一下，你滾到了地上，嘻笑著又爬回來，躺在我身邊。

我回過頭去賭氣不理你，仍舊看我的星星，夢飄在很遠的遠方。那時我覺得自己懂事了。

那年，我們9歲，上小學二年級。你還很小。

你不喜歡人群，不喜歡紛爭，只喜歡一個人坐在那，一本書便是全部世界。你的生活就像一片湖水，平靜卻一望無際。但是我不同，我是偏愛熱鬧的。喜歡串門，喜歡在集市中穿梭，喜歡和很多女孩子一起的瘋狂，喜歡各種各樣的音樂。我的生活就像一座無人打理的花園，雜草叢生。

因為鄰居，我們仍然可以在一起，只是晚上你不再和我看星星了，而是在黑暗中看那些大男孩子去玩遊戲，有時給我帶回來一些會叫的蛸蛸。在夜裡有些刺耳。總是感覺你是小孩子，永遠長不大的那種。

八六年，我們開始上初中，都考上了。

初三那一年，奶奶去世了，我沒有考上。

你要去上高中了，你的身影漸漸地遠了，在車子後面的鋪蓋的掩映下很模糊。

那年寒假，你回來說有一個女孩很喜歡你，我說好呀！這個女孩子很漂亮吧！你說不如我漂亮，不過她很會寫東西，象黛玉一樣。然後你就給我看她寫給你的那些，我說好美！

我沒有問你愛她嗎。我只是知道那個女生名字叫林可。

煙塵般流失的歲月。為了給媽媽看病，我開始跟爸爸四處打差，開始是敲鑼，後來是唱歌。家裡有錢了。不過我真的喜歡漂亮衣服，要農村就必須打扮的象個村姑嗎？

你高考成績不好，只考入了師專，林可也是。你說其實你們並不知道高考會帶給了你們什麼。

何以解愁，唯有長歌。我在別人的哭聲中放聲歌唱，帶著沒有人知曉的悲傷。

我想說：年輕只有犯錯，沒有犯賤。我縱是一顆塵埃，偶然落進你眼裡，讓你流出淚來，你明白那不是我本意的。我一次次的婉言謝絕登門的媒人，村裡流言四起，人們紛紛猜測，都說女大十八變，我不再是那個清純的小姑娘了。還好，沒有人想到我是在等你，因為他們都知道你在學校里有女朋友。

你在我的心裡永遠是故鄉的童年，總為你獨自守候、沉默等待。所有的夢碎成了片片斷斷模糊的回憶，只剩下你的淚在我眼中哭泣，雨停了，雲散了，天空留下了彩虹的美麗，沒有人會看到我的心裡還下著雨。

因為我只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望著你，不想讓任何人現，包括你。

內心深處有一個陌生的聲音一直在指引自己，囑咐自己走過心中那片荒原。這個世界除了太陽一無所有。一切重新開始。瘋狂的奔跑，遊走，總是一個人。不能讓自己有片刻停留。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我們已經分屬不同的群體。

與這物慾橫流的人海格格不入，與喧囂紛爭的人群中擦肩而過，不過是印證了歌中所唱：在人多時候最沉默,笑容也落寞。或許只有在靜靜的星夜，更能讓人看清自己，衣鏡只能照人外表，而星星卻能鑒人心境。在那片荒原里，一切的一切，總是那麼清晰，以至於懷疑起那些夜晚是否真正的存在過。

你畢業了，我高興地接你回來。你們分手了，我卻說不清楚是悲是喜。那天晚上，你用一種很憂傷的聲音對我說，「她問我為什麼不愛她，我回答不上來。」我突然想起這個問題我也曾問過你，你也同樣的回答不了。我現在似乎明白了，你的尊嚴，是你的尊嚴。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泛濫了。我為什麼愛你呢？幸好你也沒有問過我，我也說不好。只是覺得你能記住我們的好多事，你會把它們延續下去，使之流傳，永遠、永遠……

那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看園子時，真的好高興。我們說了好多好多，好象把這麼多年的話一下子都說完了。連以後要說的也說了。我一不小心就透支了所有的幸福。

別怪那個小孩子，他只是在跑向他的媽媽。也別怪那家曬穀子的，還有那幾棵樹。只是那天躺在地上，我微微地呼吸是為了等你。多想讓你抱著我直到冰冷，可是你沒有趕來。

我知道血正在我的頭上流下來，流過我的眼睛，好想再一次看看你，它們卻好粘好重；血流過我的嘴唇，我想說一聲「我愛你！」，只是沒有人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了。

天黑了，我要回家了！奶奶在叫我呢！質來潔來還潔去，只是走的時候忘了擦燃我最後的火柴。

天地從此沒有了時間，只剩下了一個關於愛和歌的夢，只剩下了滿天的星星，一閃一閃。

在荒原，有一支歌我想吟唱一生，你卻沒來得及為我寫出！

有朋友說的我名字好美，只不過是凄美！我叫落英，生於高山流水，不在城市也不在鄉村，所以我不愛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