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裘恩和郁芬在耶誕節舉行了公證,再回莫斯堡享用午餐。他們只請了四十位客人。裘恩一臉洋溢著幸福色彩,新娘穿著名家設計的灰褐色花邊短禮服。可是這女孩的冷酷令莎拉不寒而慄。

艾梅也看得十分清楚,兩個女人站在安靜的角落苦笑。"為什幺這種事一再發生?"莎拉搖著頭,艾梅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我早說過--每次我看到你都會慶幸自己沒有孩子。"其實這並不盡然,如今她也老了,偶爾會十分羨慕莎拉。

"他們的確教我頭疼。我真不懂。她根本是一塊冰,他卻以為她愛他。"

"希望他永遠看不出真相。"艾梅說,她沒有對莎拉說裘恩買了三十克拉的白鑽送給郁芬做結婚禮物,還訂了兩個手鐲。郁芬的收穫豐碩,而這僅僅是開始而已。

亞蓓也來參加婚禮,不過沒有帶羅倫來,她有許多羅馬珠寶盒的故事可說。她唯一的煩惱是必須花大筆經費僱用警衛。義大利的恐怖份子猖獗,他們不得不格外謹慎。不過羅馬的生意好極了,連菲利都承認他看走了眼。菲利並沒有來參加弟弟的婚禮,不過裘恩不在乎。他只要和郁芬在一起,有了她,他什幺都不在乎。

他們要去大溪地度蜜月,之後到洛杉磯暫停,去找莎拉的姊姊珍妮。莎拉這些年來靠信件和珍妮維持密切的關係,而裘恩一向對親人的感情濃厚,郁芬的目標則是到比佛利山購物。

莎拉送走了他們和賓客。亞蓓留下來過新年,使莎拉大為安慰。她們一起慶祝了賽偉十六歲生日。亞蓓說她還記得賽偉小時候的模樣,不敢相信他也長大了。

"我看見你和菲利也有同感。你們似乎昨天都還很小……"她的心思飄向威廉,當年他們是那幺快樂。

"你還在想念爸爸?"亞蓓問,莎拉點點頭。

"它永遠不會消失,你必須學會與它共同存在。"這就像失去依蘭一樣,她學會了承擔這兩次喪失親人之痛,直到習慣那種沉甸甸的負擔時時壓在心頭。現在亞蓓也有了類似的經驗。缺乏子女的生活是她最大的痛苦,對羅倫的憎恨壓在她的心頭。幸好她太忙於處理店務,無暇分心多想這些事。

莎拉傷感的送走女兒,日子又恢復平靜,不知不覺的到了夏季,孩子們又飛回去給她過生日。她今年六十五歲了,居然有點害怕,可是他們堅持要回來陪她慶祝。

"我真不敢想自己有這幺老了。"她對艾梅說。不幸的是羅倫這次來了,十分掃眾人的興。

菲利和琦莉也回來了。琦莉滔滔不絕的敘述她的新馬匹。她和奧運的馬術比賽隊在一起,最近又跟安妮公主在蘇格蘭打賭。她們是老同學,琦莉似乎完全不在意菲利根本懶得聽,一逕敘述她的故事。他們的孩子也來了,亞力和麗絲分別是十四和十二歲,賽偉對兩人很好,帶他們游泳,打網球,逼他們稱呼他"賽偉叔叔",實際上他只比亞力大兩歲。

最後到的是裘恩與郁芬。她變得更美艷,而且姿態慵懶。或許是出於無聊,莎拉暗忖;一面為了把他們困在這裡度周末而覺得罪過。還好她可以對他們介紹她與賽偉去波札那的旅遊經歷。她玩得很高興,還認識了威廉在開普敦的親戚。她帶回禮物送給每個人,賽偉則帶回來許多奇妙的岩石和稀有的寶石、黑珍珠。他熱愛石頭,直覺的了解它的價值,知道如何切割才能妥善保存。他特別喜歡在約翰尼斯堡參觀的鑽礦,想說服母親買下一顆葡萄柚大小的原石。

"我不曉得要拿它做什幺。"莎拉對孩子們說。

"在倫敦倒是會大受歡迎。"菲利說,不過他的心情不大好。奈傑最近病了,透露年底有意退休。菲利告訴母親根本找不到人取代奈傑,她沒有提醒兒子當年他是多幺恨奈傑。如果他真的退休,莎拉將會非常惦念他。

他們在午餐時繼續聊非洲之行的見聞,然後莎拉歉然的表示她大概令他們感到無聊。她看得出羅倫瞪著天空,郁芬也是坐立難安的。

琦莉想在午餐後去參觀馬廄:莎拉告訴她並沒有新添馬匹,還是原來那些老馬,不過琦莉仍然去了。羅倫去午睡,亞蓓要母親看她新的設計圖,裘恩則帶賽偉和菲利的孩子坐他的積架新跑車出去兜風。於是只剩下菲利與郁芬無事可做,兩人一時之間有些尷尬。菲利在她婚前只見過她一次,不過他承認她是個艷光四射的女郎。她的金髮好濃,在陽光下幾乎像是白色的。他提議陪她在花園散步。她稱呼他"大人",而他似乎不以為忤,當然她也渴望能夠冠上"韋特菲夫人"的頭銜。她對他敘述她在好萊塢拍電影的經過,令他著迷,而他們似乎愈走愈靠近。他聞得到她的發香,低下頭從她的胸口看得見她的胸脯。他幾乎把持不住,覺得她性感得不可思議。

"你好美。"他說,她羞怯地仰首注視他。他們站在玫瑰花園的最裡面,空氣窒悶難當,她巴不得能脫光衣服。

"謝謝。"她垂下眼皮。長睫毛蓋在臉頰上,他忍不住伸手去撫摸她,被一股失去控制的慾火攫住。他把手滑進她的衣服,她呻吟著貼著他。

"天啊,你好迷人。"他低聲道,將她拉倒在草地上,兩人的熱情已經上升到幾近瘋狂的境界。

"不,我們不能--"當他脫下她的絲質內衣時,她輕聲說。"我們不該在這裡--"她反對的是地點而不是行為,也不是菲利。然而菲利根本停不下來了,他必須得到她,任何事都攔阻不了他。他饑渴的與她結合,她緊貼住他,催促、挑逗他,直到他在寂靜的空氣中失神的低吼,接著一切就結束了。

他們喘著氣躺在地上,他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事以及那種特殊的感受。他從未認識過這樣的女人,而當他注視她時,知道自己必須再度佔有她--一次又一次--當他再次這幺做的時候,唯一聽見的是她狂喜的呻吟,他緊緊擁著她。

"天啊,你真不可思議。"他對她說。她擔心是否有人聽見他們,可是他不在乎。他只在乎這個將他推至瘋狂邊緣的女人。

"你也一樣,"她說,仍舊感覺到那股悸動的滋味。"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他相信她,繼而支起身體瞅著她,想到了一個問題。

"和裘恩在一起也沒有嗎?"她搖搖頭,眼中似乎有另一種神情。"是不是哪裡不對?"他露出滿懷希望的表情,她搖著頭抱緊他。她早就明白公爵和公爵的弟弟截然不同,次子永遠無法繼承爵位。她卻希望能當真正的公爵夫人,不僅僅是貴夫人而已。

"那--那不一樣--"她傷心的說。"我不知道,"她一副心亂如麻狀。"也許他有問題。我們沒有性生活,"菲利既驚又喜地瞪著她。"我總覺得他可能是同性戀。"她羞愧和年輕的姿態使他大為感動。"現在我根本不把他當一回事了。"她的話會使成千的女人對她大笑,不過她的演技絕佳,把菲利完全唬住了。

"我很難過。"事實上他一點都不難過,他樂極了。他也不願意離開她,整理好兩人的衣服。他們花了點時間才在花叢中找到她的內衣,忍不住笑起來,推測他母親發現後會說什幺。"我敢說她會以為園丁在這裡搞鬼。"他淡淡的說法使她笑倒在地,長腿在他面前勾引他,使他再次慾火難耐。"我看我們該回去了。"他最後勉強說。不過他的整個生命都在這兩小時起了劇變。"你今晚能離開他一下嗎?"他問,暗忖能否帶她去旅館。然後他想到了一個好主意--馬廄的小隔間。那兒有十幾塊毯子和墊子。他今晚不能沒有她,而這禁忌的遊戲使他益發感到刺激。

"我試試看。"她說,這是她結婚以來最有趣的事--這次的婚姻。而婚外情是她的拿手好戲,三人行也是她熱愛的遊戲。她的第一任丈夫的雙性戀,離開他之前她和他的哥哥、父親都有染。葛維斯比較複雜,也有趣得多。裘恩很甜蜜,只是太天真。她從五月開始就覺得無聊透頂。菲利是她今年的最佳對手--說不定是永遠的對手。

他們一路聊著天往回走,表面上似乎在閑話家常,其實她正壓著嗓子挑逗他,告訴他他有多棒,剛才有多刺激,她等不及再和他重聚……待兩人回到主屋時,她已經將他逼得快要發瘋。裘恩的跑車駛進來時,菲利滿面赤紅,一副中暑的樣子。

"嗨!"他揮揮手。"你們在做什幺?"

"欣賞玫瑰花園。"她甜蜜蜜地說。

"在這種高溫下?你真勇敢。"小朋友們一一下車,裘恩這才發現他哥哥的狼狽狀,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可憐的寶貝,他是不是把你煩死了?"他在菲利離開后悄悄問。"只有他會在最熱的時候拖著你逛花園。"

"他是好意。"她答道,兩人隨即上樓休息。

這天的晚餐氣氛愉快。人人都興高采烈的聊天,只有菲利比較沉默,這並非不尋常,壽星莎拉自然最高興,雖然明天下午孩子們就要離去。不過最近亞蓓重回她的懷抱,所以她感到格外滿足。

他們當晚在客廳聊到很晚。郁芬站在裘恩背後不時摩擦他的雙肩。羅倫居然又在打瞌睡。菲利一面喝白蘭地一面瞪著窗外的夜色和馬廄。

最後裘恩先和郁芬上樓。琦莉跟著告退,菲利不久后也離開。亞蓓和母親繼續談天、玩牌。孩子們早已經上床了。這是一次完美的生日。他們開了香檳、分食蛋糕,祝母親身體健康。

郁芬一回房就開始對丈夫施展各種魅術,這是她從德國丈夫那兒學來的整人花招,往往能令裘恩興奮若狂。半小時后他就滿足而力竭的呼呼大睡了。郁芬掛著笑容偷偷下樓。她穿著牛仔褲和一件短短的T恤,直奔馬廄。

琦莉這時也睡了。她喜歡服安眠藥以確保一夜安枕。菲利離開房間時她正在輕聲打鼾。他從後面的小徑快步走進馬廄,沒有任何人發現他的蹤跡,他進去后先讓雙眼適應黑暗,旋即看見了不遠處的她,在月光下美若天仙,一絲不掛的跨坐在馬鞍上。他爬到她身後貼住她絲緞一般的胴體,再將她抱下來帶到毯子上。德軍當年曾在這裡駐紮,而今他在這裡和郁芬親熱,擁著她求她永遠不離開他。當他摟著彼此時,他知道他的生命再也不會同於以往。他不能讓她走……她太與眾不同、稀有,吸引力強大無比……他恍如上了癮無法自拔。

亞蓓一點多回房就寢,把羅倫叫醒一起上樓。莎拉獨自坐在客廳心煩的思索如何是好。

他們不能永遠這樣下去,羅倫遲早得離開亞蓓,他簡直是拿她當人質,莎拉可不打算讓他永遠挾持她的女兒。每當想起這件事她就火冒三丈。亞蓓是個絕色美人,有權過比現在更好的生活。莎拉一面想一面走向陽台,並且回憶起戰時和喬興曾站在這裡談論各大詩人,試著忘卻戰事,忘卻對威廉的掛慮。她本能的向門房小屋的方向走去。那兒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新的門房比較靠近大門,設備也現代化許多。不過她沒有拆除舊屋,保留它作為紀念。她和威廉當初最先住在那裡,依蘭也是誕生和死於那兒。

她漫步經過馬廄時聽見一種異聲,不禁擔心會不會是老馬病了。這裡還有六匹老馬,多半已經不太愛活動。她輕輕推開門,看見馬兒都安靜的在休息,但是她又聽見了同樣怪異的呻吟聲從馬廄旁邊的隔間傳出。她迷惑的接近,弄不懂會是什幺聲音。她完全沒想到拿一枝草叉自保,以免裡面藏的是小偷或私闖進來的野獸。她走進去啪一聲打開燈,瞪著菲利和郁芬交纏的肢體,兩人都未著寸縷,一望即知他們在搞什幺。她震驚地呆了半晌,看到菲利一臉懼色,然後她轉過身讓他們穿上衣服,忍不住又回過頭怒不可遏的盯住兩人。

她毫不遲疑的對郁芬痛叱。"你竟敢背著裘恩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你這個賤貨,和他的親哥哥,在我的屋子裡!天大的膽子!"郁芬卻一甩金色的直發昂然站在那裡,連衣服也不穿,毫無愧色的面對莎拉。

"還有你!"她把箭頭指向長子。"成天鬼混、欺騙你的太太、嫉妒自己的弟弟,你真教我噁心。我為你感到丟臉。菲利爵爺。"她打著哆嗦看著這對無恥男女,為裘恩,為他們不尊重周遭的親人而痛心疾首。"假如我發現你們再犯,無論在任何地方,我會立刻告訴琦莉和裘恩。我也會派人跟蹤你們。"她並不想做得這幺難看,不過也絕不會輕易饒恕他們的不忠,尤其是在她自己的家裡,背叛無辜的裘恩,他不該被如此糟蹋。

"媽媽,我……我很抱歉,"菲利用毛毯蓋住自己,因為被捉姦成雙而嚇糊塗了。"我不知道怎幺回事……"他眼看著快要哭了。

"她很清楚,"莎拉冷酷的盯住郁芬。"不準再發生這種事。"她望進她的眼底。"我警告你。"她轉過身走出去。到了外面她靠在一棵樹上失聲痛哭,為他們痛心、難堪,也為自己流淚。她慢慢走回主屋時心中想的全是裘恩以及他即將面對的痛苦。她的孩子都是多幺的愚蠢啊!為什幺她從來幫上不上忙?

郁芬和裘恩離開莫斯堡回家的途中,變得沉默異常。她並不是生氣,只不過不愛說話。他們離開的這一天氣氛十分詭異,簡直像是暴風雨欲來,這是賽偉事後對母親的描述。莎拉絕口未提她目睹的一切,其它的孩子們都不知情的紛紛道別和離去。

回到巴黎后,裘恩問郁芬有什幺心事。

"沒事,"她聳聳肩。"我只是覺得很無聊。"當晚他向她求歡,她拒絕了。

"怎幺啦?"他追問,不懂她為何如此冷淡,她永遠令人難以捉摸。有時候他反而喜歡她抗拒他,覺得這樣更能令他興奮。今晚的她又是這種推拒的態度,不過這次她不是在跟他玩花樣。

"住手,我累了,我頭痛。"她以前從未用過這個借口,昨晚的事仍舊令她耿耿於懷,莎拉高傲不可一世的逼人氣勢和菲利那種做錯事小孩的態度,都使她憤慨。後來她氣瘋了,甩了菲利兩記耳光,結果他興奮的再次和她做愛。他們一直廝混到清晨六點才離開馬廄,現在她自然是既累又惱。"別碰我。"她重複道。他們全是媽媽的寶寶,還有那個勢利的妹妹。她知道他們全都不喜歡她,可是她才不在乎。她會得到她要的東西,不論那個老巫婆說什幺都沒用。而此刻她沒心情做愛,尤其對她的丈夫更沒興趣。

"我要你……"裘恩上下其手的挑逗她,被她抗拒得益發心猿意馬,頓時覺得自己像個野獸一般生猛,急欲將她據為已有。"怎幺回事?"

"我今天忘了服藥。"她說。

"待會兒再吃嘛。"她其實昨天就吃光了葯,這幾天她得特別當心。她這輩子墮胎的次數已足夠了,更不想替菲利或裘恩生個小雜碎。以後如果裘恩逼她生產,她會去悄悄結紮。

"現在先別管。"他將她翻過去,對她升起驚人的慾火。這也是男人對她一貫的反應,她從十二歲起就知道男人要的是什幺。裘恩現在要什幺她也很清楚,不過她不會讓他如願。她喜歡折磨他。她睜著大眼以撩人的姿態躺在床上,假如他接近她,她就揍他。可是這時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她把他逼過了頭,赤裸的躺在那裡,以身體召喚他,卻假裝不要他。

他飛快的與她結合,她對那股力量吃了一驚,也迅速的顫抖、癱軟的任由他擺布,之後又呻吟一聲暗咒自己的愚昧。不過她一向愚昧,而這次她也氣極了。

"媽的!"她翻身離開他。

"怎幺啦?"他以受傷的神情注視他。

"我說過我不想的,萬一懷孕怎幺辦?"

"那我們就生個孩子。"他打趣道。

"我不要,"她啐道。"我還年輕……我們才結婚。"她還不能透露實情,但是知道他很想要個孩子。

"好嘛,去洗個澡,吃你的葯。對不起。"他吻她時毫無歉意,他的確想讓她懷孕。

三星期後,裘恩下班回家時看見妻子跪在廁所乾嘔。

"喔,可憐的寶貝,"他扶她回床上。"是不是吃壞了?"他從未見她病成這樣,而她竟以含恨的眼光瞪著他。她太清楚這是什幺病了。這將是她的第六次。十二年來她已墮胎五次,這回又得去拿掉它。她的體質敏感,從第一分鐘開始就會嘔吐。

"沒事。"她堅稱。"我很好。"晚上她喝了點湯又全部吐光。

第二天她的情況不見起色,他不放心的提早回家照顧她。他接聽電話時她不在家,是她的醫生通知她明天早晨安排好為她墮胎。

"什幺?"他對著電話大吼。"取消它!她不會來了!"他打電話回辦公室表示下午都不去上班了。她四點回家時正好面對他的火網。

"你的醫生來過電話。"她盯著他,不一會兒就明白他已經知道了,他正氣得冒煙。"為什幺不告訴我你懷孕了?"

"因為太快了……我們還沒有準備……"她不曉得他會不會接受她的說詞。"醫生還說葛維斯剛逼我拿過孩子,不能這幺快懷孕。"

他差點被她騙過,繼而想起那是去年的事。

"我還沒有完全復原,"她開始流淚。"我要生孩子,裘恩,但不是現在。"

"有些時候這是由不得我們的。我不要你拿掉他。"

"我要拿掉。"她倔強地瞅住他。她不會被裘恩說服的。菲利正要和她進一步發展,她可不想挺著大肚子和他幽會。

"我不准你這幺做。"他們吵了一夜,第二天他沒去上班,怕她溜去墮胎,直到她明白他對此事的認真程度,態度便惡劣起來。她決定給他一個當頭棒喝。

"聽著,天殺的,不管怎樣,老娘非把他拿掉不可,說不定他不是你的孩子。"她的話果然如利刃一般刺中他的心口,他向後退幾步,無法相信她。

"你在說這可能是別人的?"他驚恐地注視她。

"嗯。"她不帶絲毫感情的回答。

"請問會是誰的?難道那個希臘痞子又回來啦?"他在他們婚前見過那小子兩次,郁芬覺得羅倫很性感。接著她想到這可能是一個大笑話。孩子說不定是下一任的韋特菲公爵,不是裘恩之後,而是道地的公爵之後。她開始狂笑,笑到歇斯底里,結果被裘恩打了一耳光。"你怎幺了?"她知道遊戲必須到此為止,在拒絕懷裘恩的孩子之後,她就和裘恩恩斷意絕了。現在必須把重頭移到菲利身上。

"事實上,"她不懷好意的笑著。"我和你哥哥睡過覺,孩子也許是他的,所以你用不著再擔心啦。"裘恩驚恐而悲痛的望著她,然後坐在床上又笑又哭。

"太幽默了。"他抹抹眼睛,不過他已經不再笑。

"可不是嗎?你媽媽也這幺想呢。"她決定對他完全吐實。她不在乎,反正她從來不愛他。"她在馬廄發現我們搞的正起勁。"她的話使他作嘔。

"我媽媽知道?"他嚇壞了。"還有誰知道?菲利的老婆?"

"我不清楚。"她一聳肩。"如果我要生他的孩子,大概得告訴她吧。"她有意刺激他,因為她不會為任何人生孩子,除非菲利肯與琦莉離婚再娶她,那幺她也許會同意替他生一個以提升自己的地位。

裘恩以心碎的表情注視她。"我哥哥許多年前就結紮了,因為他的太太不想再生孩子。他有沒有告訴你?或者他沒有提?"裘恩很清楚這是他的孩子,他以憎恨的眼神望著她。"我不懂你怎會對我做這種事,我就絕不會對你這樣。不過我現在要告訴你一件事,你最好相信。如果你為了我的錢才嫁給我,那幺你不生下孩子就休想拿到一毛錢。假如你拿掉他,我不會給你錢,我哥哥也不會幫你的。你體內的孩子是一個生命……他是我的。你可以生完再走,再去找菲利。他永遠不會娶你,他沒膽量離開他太太。只要你好好生下孩子,我會給你一筆錢。但是如果你敢害死他,郁芬,我就毀掉你。你永遠拿不到一分錢。我是說真的。"

"你在威脅我?"她以含恨的目光注視他,幾乎很難相信她自以為愛過他。

"沒錯。如果你故意流產,我也不會給你一毛錢,留下他,好好生下來,你就可以跟我離婚,拿一筆錢,正大光明的走怎幺樣?"

"我得考慮考慮。"他走向她,有生以來首次想對一個女人施暴,一把抓住她的金髮。

"你最好趕緊考慮,假如你殺了孩子,我發誓也要宰掉你。"

他將她推開便離開家。他出去了幾個鐘頭,一面喝酒一面哭,回家時因為醉了而幾乎忘記他的傷心事。到了早晨她表示願意做這筆買賣,可是她要先拿一些錢。他說他會和律師聯絡,但是聲明她必須住在家裡,她可以搬進客房,因為他必須確定她在好好照料自己,等到生產時他也要在場。

她兇悍的瞪住他,以殘忍的口氣對他說:"我恨你!"任何人也看得出這是她的真正想法。

她痛恨懷孕的每一分鐘。菲利前幾個月來探望過她,耶誕節以後就因為她肚子太大而不方便再來。她已經失去性感,情況也太複雜。他不在乎裘恩知道此事,反而很高興被他知道。不過他不想撞見莎拉。他對郁芬說等她六月份生完孩子後會帶她去度假;她不禁更加怨恨裘恩,因為他破壞了一切。她這輩子最希望得到的是菲利,希望成為他的公爵夫人。他說過他會離開琦莉。只是現在時機不對,因為她的母親正在重病,再加上郁芬有了孩子……他勸她冷靜的等一陣子,而這些話卻使她更加激動,更加生裘恩的氣。她開始天天打電話給菲利,捉弄他、誘惑他,在辦公室、在家,不分晝夜,提醒他他們做過的事情,逼得他再度對她性趣大增,幾乎等不及到六月。他們每天在電話中調情,通常一天數回,菲利愈來愈少不了她的電話,期待她打來。

郁芬和裘恩幾乎不交談。她搬進了客房,氣色難看至極。她害喜六個月,兩個月後又開始難受。裘恩相信一半是因為她恨孩子。他也看見帳單上全是她打給菲利的電話,不過他沒說什幺。他不知道這兩人以後會有什幺發展,這對他是不可思議的重創。唯一令他振奮的是即將出世的寶寶。郁芬不要監護權,也不要探望權,孩子將會完全屬於裘恩。代價是一百萬。他答應在她安然生完孩子之後就把錢撥給她。

他只和母親談過此事一次,解釋他出售部分股票的理由。給郁芬的贍養費將掏空他的積蓄,不過他知道值得這幺做。

"我抱歉我給自己惹來這幺大的麻煩……"他向莎拉道歉。她不要他道歉,這是他的決定,不需要對她解釋和抱歉。

"唯一受害的是你。我只是很遺憾。"她對他說。

"我也一樣,不過至少寶寶歸我。"他悔恨的說完便返回寓所和郁芬繼續冷戰。他已經請好保姆,布置起嬰兒房,亞蓓表示她會從羅馬趕來照料孩子,裘恩完全不懂如何養孩子。郁芬則宣布她要從醫院直接回她的公寓。屆時他們的交易完成,她帳面上也將多一百萬。

四月下旬郁芬就開始收拾行李,彷彿等不及要離開,令裘恩開了眼界。

"你對這孩子沒有一點感情嗎?"他難過的問。其實他早就知道答案了。她只在乎菲利,或者他的貴族地位。

"我干幺要有感情?我永遠不會見他。"她沒有母愛,對裘恩也情意俱斷。她現在唯一感興趣的是維繫住與菲利的關係。

五月一日裘恩在辦公室接到一通電話。韋特菲夫人剛住進婦產科診所。

艾梅目送他離去前問他要不要她陪著,可是他搖搖頭便跑了出去,半小時后他趕抵醫院,等候進入產房。起先他有點擔心郁芬不准他進去,不過幾分鐘后護士交給他一套綠色棉布衣和一頂帽子,帶他到更衣室,再進入產房。郁芬正在裡面,臉痛苦而又痛恨地看著他。

"對不起……"他立刻為她的情況難過起來,並且握住她的手,她推開手握住產台。陣痛極為劇烈,護士卻說一切順利,對第一胎而言,速度還相當快。"希望快一點。"他對郁芬說,不知道還能說什幺。

"我恨你。"她咬著牙說,一面提醒自己可以得到一百萬,只不過賺錢可真辛苦。

醫生給她打了一針,她的生產速度減緩。裘恩緊張的守在一旁。和這個他不愛的女人困在一起感覺實在奇怪,他不禁後悔沒有找個人陪伴他,因為他突然覺得好寂寞。

郁芬的陣痛開始變得頻繁,裘恩十分同情她。大自然對她並不留情,要她付出相當的代價才能生下那孩子。她的生產過程漫長而艱辛,甚至暫時忘了對裘恩的恨,讓他按住她的肩膀,產房的每一個人都在鼓勵她,直到入夜室內才傳出一聲細細的哭叫,醫生接著抱起一個面紅耳赤的男孩。郁芬淚汪汪的看看他,居然有了一絲笑容,然後她就別開臉不再看他。醫生把孩子抱給裘恩,他流著淚摩擦他的小臉,寶寶暫時止住哭,感覺到父親的存在。

"老天,他好漂亮。"他崇敬的說,把孩子抱給郁芬看,她搖搖頭拒絕看他。

他們讓裘恩抱著孩子回病房,過了好久才把郁芬送回病房。她請他出去,要護士把寶寶抱到育嬰室,不要再抱他進來,然後她以毫無感情的聲音面對她曾經嫁過的男人和孩子的爸爸。

"我想我們該說再見了。"她疲倦的說,沒有和他握手、擁抱,也不帶希望。他對她點點頭。

"我很難過我們之間會變成這樣。"他說。"寶寶很漂亮,他是不是……"

"我想是吧。"她聳聳肩。

"我會照顧他。"他低聲說,同時還在流淚。郁芬卻並不傷感。

她一本正經地注視他。"謝謝你的錢。"這是裘恩對她唯一的意義。然後他就離她而去了。

第二天她便急著出院,一大筆款項今早已經進入她的戶頭。他果真付了一百萬。

裘恩和保姆抱著嬰兒回家,他給他取名為馬克。莎拉帶著賽偉到巴黎去看他;亞蓓當晚從羅馬飛回來,抱著馬克不放。在他短暫的生命中,已經失去了母親,不過他有一家愛他的人守著他。亞蓓抱他在懷中時只覺得一顆心好痛,充滿渴望。

"你太幸運了。"那天晚上她對哥哥說。

"六個月前我可沒有這種想法。"裘恩對她說。"但是現在不同了。"當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心裡想的全是他的兒子,以及擁有這孩子是多幺走運。

這一年全家人再度團聚,慶祝莎拉的另一次生日。郁芬當然沒有來,菲利則聲稱在倫敦抽不開身,避開了這次尷尬的聚會。莎拉從奈傑口中得知菲利正在和琦莉試行分居,不過她沒有告訴裘恩。

裘恩帶了馬克和保姆同來,但大部分的育嬰工作卻是他在做。莎拉讚歎的欣賞他替寶寶換尿片、更衣、餵食。唯一令她難過的是看見亞蓓注視哥哥的表情。她眼底的憧憬仍然令莎拉心疼。不過他們這次可以比較自由的談話,羅倫沒有來。這也是一個特別的假日,因為這將是賽偉在家的最後一段日子。他將在秋天進入耶魯大學,莎拉為他驕傲極了。他主修政治學,副修地理。他透露第三年會去非洲做一個重大的實驗報告。

"我們會想念你的。"莎拉對他說。她本身將會經常在巴黎,減少在莫斯堡的時間,以免一個人太寂寞,六十六歲的她對生意依然十分投入。剛滿六十歲的艾梅也仍舊積極。

賽偉對於耶魯大學抱著很大的希望,莎拉不忍心怪他。他將會在耶誕假期中回來,裘恩答應去紐約談生意時會去探望他。兩人正在聊此事,莎拉和亞蓓則逛到花園,亞蓓悄悄探詢菲利是怎幺回事。她也聽到謠言說他分居了,和郁芬有染的傳言則是艾梅在去年耶誕節透露的。

"這是一件醜事。"莎拉嘆著氣說,依然頗為氣憤。不過裘恩似乎恢復得很快,尤其是有了寶寶之後。"我們讓你的日子很不好過,媽媽,是不是?"亞蓓遺憾的說,莎拉微微一笑。

"你們自己讓你們的日子不好過。"

亞蓓噗哧一笑。"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哦?巴王子終於同意退出啦?"

"不是的。"亞蓓盯住母親,莎拉發覺她比往常平靜得多。"我懷孕了。"

"你什幺?"莎拉震驚至極。"真的?"接著她欣喜的摟住女兒。"太好啦。"她推開亞蓓,神情困惑起來。"我以為……羅倫怎幺說?他一定樂極了。"不過眼看著這段婚姻更加鞏固,卻不是莎拉所願意的。

亞蓓又笑了起來。"媽媽,不是他的。"

"老天爺!"事情又變複雜了。她在一堵矮牆前坐下,仰頭注視女兒。"你又在搞什幺了?"

"他是個大好人。我和他來往一年……媽媽,我情不自禁,我今年二十六,不能再過空虛的生活……我需要愛一個人……找一個聊天的對象……"

"我懂。"她靜靜的說。她很心疼亞蓓孤寂的處境和渺茫的遠景。"可是你懷了孕?羅倫知道嗎?"

"我告訴他了。我本來希望會把他氣跑,可是他說他不在乎,大家會以為那是他的。事實上他上星期才向朋友宣布,他們甚至恭喜他呢。他瘋了。"

"不,是貪心。"莎拉理所當然的說。"那幺孩子的爸爸呢?他怎幺說?他是誰?"

"他是德國人,住在慕尼黑,是那兒一個基金會的主席,他的妻子也是知名人物,不肯離婚。他三十六歲,十九歲時和她結婚。他們完全各自生活,不過她就是不肯離婚,不願鬧得有失面子。"

"他對私生子這種有失面子的事又作何感想?"莎拉坦率地問。

"不太好,我也一樣。可是我有什幺選擇?你想羅倫可能離開我嗎?"

"我們可以試試看。你呢?"她搜尋著女兒的臉。"你快樂嗎?這是你要的嗎?"

"是的,我真心愛他。他叫歐路克。"

"我聽說過這個姓氏。你想他會娶你嗎?"

"只要他有辦法。"她坦然說。

"萬一他沒辦法呢?萬一他太太不放他走怎幺辦?"

"那幺至少我有一個寶寶。"她一直渴望擁有孩子,尤其是看見裘恩的孩子后。

"預產期是什幺時候?"

"二月。你會來嗎?"亞蓓問。她的母親點點頭。

"當然會。"她突然納悶地問:"裘恩知道了嗎?"

亞蓓今早就對他說了。"他覺得我瘋了。"

"這一定是遺傳基因作祟。"莎拉說完起身走回主屋。至少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她的孩子全都不會讓她無聊。

賽偉九月前往耶魯大學,裘恩十月依約去看弟弟。賽偉適應得很好,有兩名室友、一個美麗的女朋友。裘恩請他去吃飯,兩人談得很愉快。賽偉熱愛美國的生活,預備感恩節去加州探望珍妮姨媽。

裘恩回到巴黎時聽說菲利和琦莉離婚了,耶誕節時他從報上看到一幀菲利與郁芬的合照。他把相片拿給也在店裡的莎拉看。莎拉不悅的皺起眉頭。"你看他會娶郁芬嗎?"後來她問艾梅。

"有可能。"艾梅對菲利早已沒有信心,尤其是近幾年。"他也許會藉此刺激裘恩。"他對弟弟的妒意不但沒有減輕,反而一年比一年嚴重。

賽偉回來過了耶誕節,時光飛逝而去。他回學校時莎拉裝整飛往羅馬,照顧店務和陪伴即將臨盆的亞蓓。

馬塞羅還在店裡幫忙,單獨挑起整座店的責任,好讓亞蓓安心生產。莎拉滿足的看著亞蓓以義大利語對每個人下指令。她比任何時候都美艷,不過肚子很大。莎拉不禁想起自己懷孕的經歷,每個孩子都是巨型寶寶。不過亞蓓倒是相當恬靜愉快。

莎拉抵達后不久就請女婿吃午飯。開始上菜后莎拉便進入正題,不想再和羅倫演戲。

"羅倫,我們都是成年人。"他跟莎拉的年齡相仿,和亞蓓已經結婚九年。為年輕的錯誤而付出的代價似乎太大了,她急欲結束這個錯誤。"你和亞蓓並不幸福。這個孩子……我們都知道事實。是該結束的時候了,不是嗎?"

"我對亞蓓的愛永遠不會變。"他誇張的說詞使莎拉升起幾乎遏止不住的怒氣。

"我相信。不過這對你們都很痛苦,尤其是對你。"她決定換個戰略。"現在你又戴了綠帽。你不覺得應該乘機做個明智的投資,同意離開亞蓓嗎?"

"投資?"他露出了興趣。

"是啊?我想以你的地位,擁有美國的股票應該很不錯,或者你喜歡義大利的股票?"

"股票?多少股?"他不再吃東西,以便聽清楚她說的每一個字。

"你看多少比較好呢?"

他做了個義大利式的手勢。"呃……五百……一千萬?"他在試探她,她搖搖頭。

"不要太抬舉自己,頂多一、兩百萬。"莎拉很滿意終於有了一個開始,擺脫他固然很昂貴,不過她至少知道自己的策略沒錯。

"那幺羅馬的房子和別墅呢?"

"這個我得和亞蓓商量,相信她會找到其它房子。"

他點點頭。"你知道,這兒的珠寶生意很好。"

"是的。"她淡淡的答道。

"我很願意成為你的合伙人。"她聽完只差沒站起來給他一巴掌。

"這不可能。我們談的是現金投資,不是合夥。"

"那幺我得考慮一下。"

"很好。"莎拉說完把帳單付了,他並沒有付帳的意思。莎拉事後沒有對亞蓓提此事,不願意製造太高的期望,以免事後不能如願。不過莎拉熱烈的祈禱羅倫能同意。

寶寶只差一個月就要生了,亞蓓急著將路克介紹給母親。他在羅馬找了一幢公寓以便研究一項計劃,同時和亞蓓住在一起,陪她度過生產。莎拉這次沒有反對亞蓓的選擇。路克唯一的缺點是在慕尼黑有妻兒。

他高大、骨架突出,和亞蓓一樣是黑髮,喜愛戶外活動、滑雪、兒童、藝術、音樂,富有幽默感。他試圖說服莎拉在慕尼黑也開一家珠寶店。

"這已經由不得我啦。"她笑著說,亞蓓對她搖手。

"喔,媽媽,當然是的,不要假裝你做不了主。"

"唔,至少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

"那幺你的想法怎幺樣?"

"我認為現在作決定太快了。再說你如果去慕尼黑開店,羅馬的店要由誰經營?"

"馬塞羅閉著眼都可以做。每個人都喜歡他。"莎拉也喜歡他,不過另外設分店依然是很大的決定。

莎拉後來又約羅倫吃了一次午餐,因為他始終沒作成決定。莎拉曾經婉轉的問過女兒對兩幢房子的觀感,亞蓓表示她痛恨它們,不在乎羅倫要它,只要她能脫離這個婚姻,她不惜放棄一切。

"為什幺?"她問母親,莎拉含糊的帶了過去。而在第二次的午餐當中,莎拉打出王牌,提醒羅倫假如亞蓓提出他們的婚姻涉及詐欺,舉證羅倫早就知道自己沒有生育能力卻隱瞞亞蓓,那幺他們的婚姻可以宣告無效。莎拉堅定的打量他,幾乎對他的驚慌失望。他還想抵賴,可是莎拉不讓他得逞,她把現金降為一百萬,外帶兩幢房子。他說他會通知她考慮的結果,再次把帳單丟給莎拉付。

裘恩每隔幾天就打電話來探詢妹妹的情況,到了一月中旬,亞蓓幾乎快要發狂,路克再過兩星期就要回慕尼黑了,寶寶卻尚未出世,她則每一分鐘都在膨脹。她不再上班,除了買手提包和吃冰淇淋,沒有其它事可做。

"為什幺買手提包?"她哥哥迷惑的問。

"那是我唯一能用的東西。我連鞋子都不穿啦。"

他失聲大笑,然後告訴她郁芬來電話通知他四月份她要和菲利結婚。"將來可有好戲瞧了。"他對妹妹說。"我怎幺向馬克解釋說他的伯母實際上是他的親身媽媽?"

"別擔心。說不定你早就給他找到新媽媽了。"

"我正在努力。"他故作輕快的說,不過誰都曉得他為郁芬的事飽受打擊,這不啻是被親哥哥狠狠捅了一刀,而菲利的目的也完全達到了。"他一定比我所知的更恨我。"他對妹妹傷心的說。

"他最恨的是他自己。"她明智的說。"我想他一直在吃我們全體的醋。也許他希望像小時候那樣獨佔母親吧。我也不明白。不過他很不快樂,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他還是不會快樂的。郁芬嫁給他的唯一目的是當公爵夫人。"

"你真的這幺想?"他不敢說這種說法能否緩和他的痛苦。

"我相信沒錯。"亞蓓毫不猶豫的說。"她和他見面的時候,你就聽得到鈴聲大作,她要釣到這條大魚。"

"唔,他至少弄到一個天生的尤物。"他的話逗得她吃吃大笑。

"看樣子你的心情好多了。"

"我也希望你能趕緊輕鬆一點,快生掉那個小鬼。"他捉弄道。

"我正在努力!"

亞蓓的確竭盡了一切力量,每天和路克走好幾英里,和母親去採購、做運動、游泳。寶寶已經逾時一周,她說她要發瘋了。最後一天,她又走了無數的路,吃下一碗義大利面,感覺有了動靜。他們住在路克的寓所,她有兩星期未見羅倫了,也不在乎他是死是活。

這天晚上路克要她下床走動,堅稱這樣會比較順產。莎拉陪著女兒直到午夜,亞蓓終於開始心神不寧,對他們的笑話不再有反應,無法注意談話的內容,還對路克發脾氣。

"我很好。"她沒好氣的回答路克,莎拉本來想離開,不願意打擾他們。而亞蓓的羊水這時突然破了,陣痛也劇烈起來。

他們打電話通知醫生,醫生要他們馬上進醫院。莎拉興奮的陪著亞蓓坐進車裡,該來的總算要來了,但願亞蓓將來也能得到路克。

他們很快就趕到醫院,護士把亞蓓送進產房,一小時后亞蓓表示她感到驚人的壓力。路克守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用冷毛巾擦她的額頭,不斷跟她說話。莎拉很高興他們是如此相愛、親近,路克幾乎使她聯想到威廉。他和威廉一樣善良、聰明,深愛他的女人。莎拉真是愈看他愈對眼。

當亞蓓開始用力,路克托住她的肩膀,替她揉背,毫無倦意。莎拉在一旁幾乎幫不上忙。接著亞蓓的生產速度加快,整個室內都充滿呼痛和加油聲,然後他們看見了寶寶的頭。莎拉親眼看寶寶滑出來。是一個酷似亞蓓的女娃娃。亞蓓歡欣的淚如雨下,路克抱著她,她則抱著寶寶。這是一幅美麗的畫面,一個難忘的時刻。當莎拉黎明回到旅館時,覺得沐浴在愛與溫馨之中。

第二天早晨莎拉打電話叫羅倫來見她。他居然已經有了決定:他要兩幢房子和三百萬。這個代價非常高昂,不過莎拉深信只要能夠打發他,任何代價都值得。

這天下午她到醫院去宣布這個消息時,亞蓓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你是說真的?我自由了?"莎拉低下頭吻她,亞蓓認為這是母親送給她的最佳禮物。

"也許你可以和我回慕尼黑去,夫人。"路克抱著女兒說,莎拉聞言大笑。

路克在羅馬多停留了兩星期,但是之後他非回去處理公事不可。莎拉留在羅馬等亞蓓出院,並且為她找房子。莎拉已經愛上新生兒。她的兩個孫兒是她最近最大的收穫,她不斷向艾梅敘述她有多幺興奮,小馬克是自從賽偉以來最可愛的寶寶,而雅麗是個真正的小美人胚子。

今年在莎拉的生日宴會上,出現了一個新而有趣的組合。亞蓓抱著女兒雅麗獨自前來;裘恩帶著馬克。賽偉在非洲,但是運回兩顆巨大的翡翠送給母親,還詳細指示了切割法。它們將可以鑲成一對美麗的戒指,賽偉認為母親正好可以一手戴一個。

菲利帶著郁芬回來,他們已經結婚,裘恩因此而十分尷尬。莎拉意識到菲利帶著新婚妻子回來完全是居心不良,想要裘恩好看。不過裘恩處理得很好,並沒有被哥哥扳倒。最有意思的是郁芬,她對自己生的孩子毫無興趣,連正眼也不瞧一下。她大部分時間在更衣、化妝,埋怨卧室太冷或太熱,女僕不幫她的忙。她戴的首飾也像聖誕樹一般閃閃發亮,令莎拉暗覺好笑。她八成從菲利身上榨了不少油水;她也強迫每個人稱呼她"夫人",連莎拉也乾脆湊了這個熱鬧,私底下全家人都覺得郁芬的舉止可笑之至。

亞蓓這次又帶來一個意外之喜,在莎拉和雅麗在草地上玩的時候宣布。雅麗六個月大,剛學會爬,正想把一片葉子吃下去,亞蓓這時對母親說她又懷孕了。這次的預產期是三月。

"我想是路克的吧?"莎拉鎮定的問。

"當然啦。"亞蓓開懷而笑。她熱愛路克,也從未如此幸福過。他將一半時間留在羅馬,另一半時間在慕尼黑,除了還沒有離婚之外,他和亞蓓的關係完美。

"他有沒有希望很快就離婚?"她母親問,亞蓓搖搖頭。

"恐怕沒辦法。他太太正在用盡方法抗拒離婚。"

"她知道她的丈夫另外有一個家嗎?還有兩個孩子?這幺說也許會有用。"

亞蓓點個頭。"他說必要時會告訴她。"

"亞蓓,你確定嗎?萬一他永遠離不成婚,你就得一輩子守著這些孩子。"

"我會很快樂的,這就像你在戰時擁有菲利和依蘭,爹地當時不在家,你也不知道還會不會見到他。"有時候事情就是沒有保證。"莎拉只好尊重她的決定,她的生活和傳統背道而馳,不過至少活得很誠實。連羅馬的社交界似乎也慢慢接受了她。她現在又回到珠寶店,設計一些首飾。她還在提議要到慕尼黑開店。也許等她嫁給路克,他們就可以擁有一家分店。德國的生活素質很高,珠寶市場行情看俏。

亞蓓的離婚將在年底生效,這代表第二個寶寶不能冠羅倫的姓,對她將是另一種有待克服的障礙,但是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在她帶著雅麗飛回羅馬時,莎拉一點都不為她操心。孩子們全部離開后,她倒是再次想到他們的生活實在個個都充滿高潮,有趣卻艱辛。

賽偉三年後大學畢業,大部分的家人都去參加他的畢業典禮。莎拉和艾梅同行,裘恩帶著四歲的馬克前去。馬克是個破壞狂,所到之處的任何東西都會被他破壞。亞蓓沒有帶孩子,她又懷孕了,大夥已經習慣她挺著大肚子。這是她四年來的第三個孩子。雅麗與瑞欽在慕尼黑由路克照料。路克仍然沒有離婚,亞蓓似乎已能接受現況。菲利和郁芬一如所料的並未出現。她在瑞士洗美容浴,菲利則太忙了,不過他送了一隻裘恩設計的新款手錶。

典禮過後他們全部住進紐約的加萊飯店。裘恩不斷捉弄賽偉說他應該在紐約再開一家店,賽偉技巧的說將來也許會,其實人人都知道他想先到世界各地探索一番。他一離開紐約就要去波札那。他要飛去倫敦,再直接去開普敦。未來幾年,他唯一的心愿是替韋特菲珠寶店發掘稀有的寶石。之後他或許會安頓下來,可是他目前不肯對家人做任何承諾。他太喜歡在叢林中探險、露營,不願意肩負起經營珠寶店的重任。

"我猜你中了西部拓荒英雄的毒,"裘恩挖苦道。"你小時候戴那頂拓荒帽戴得太久啦。"

"大概吧。"賽偉笑一笑,照例不以為意。他是個英俊的孩子,是長得最像威廉的一個,而在性格上卻又完全不像他。他在耶魯有一位女友,今年秋季要進入醫學院,不過將會和他先去開普敦。到目前為止,賽偉對一切都不認真,只想出去旅行,搜尋奇石。莎拉戴著他送的兩個巨大翡翠戒指去參加畢業典禮,她幾乎隨時戴著它們。

這天晚上賽偉和他的女友去格林威治村吃晚飯;裘恩和亞蓓為孩子請了臨時保姆,以便安靜的吃頓飯。

"你看他到底會不會娶你?"裘恩問妹妹,看著她的大肚子,她卻笑著一聳肩。

"誰知道?我已經不在意了。我們和結婚差不多。我需要他時他總會出現,孩子們也習慣了他的來來去去。"她現在經常在慕尼黑陪路克。這是一項便捷的安排,連莎拉也慢慢適應了。路克的妻子在兩年前獲悉亞蓓的事,卻仍然不肯離婚。他們兩家有複雜的生意交往,在北方還共同投資了土地,她正在儘力控制他的錢,以免他離婚。"也許將來會。現在我們很快樂。"

"你看起來是很快樂。我羨慕你有這些孩子。"

"你呢?我在羅馬聽到一些謠言。"她取笑裘恩。

"不要相信你聽說的。"他的臉微微發紅。三十六歲的他尚未再婚,卻有了一個深愛的女人。

"好吧,那幺告訴我實話。她是誰?"

"她叫桂康妮,聽說過嗎?"

"好象有。她爸爸是不是幾年前派駐倫敦的大使?"

"對。她母親是美國人,和媽媽可能是遠房親戚。康妮和我是去年冬天我去西班牙時認識的。她是個藝術家,也是天主教徒,而我離過婚。我想她的父母聽說之後並不高興。"

"但是你沒有在天主教堂結婚,所以在他們眼中你根本不算結過婚。"她和羅倫的婚姻使她成為這方面的專家。至少這是一段結束的歷史。

"這是實情,不過我想他們比較謹慎。她才二十五歲,亞蓓,她好甜蜜,你會愛上她的。她很喜歡馬克,說要生一打孩子。"當裘恩展示一張她的相片時,亞蓓覺得她簡直像個小女孩,有一雙棕色大眼,棕色長發,橄欖色皮膚,帶著異國風情。

"這是認真的嗎?"假如是真的,那幺這將是繼郁芬之後他第一次真正談戀愛。有很長一段時期,他又回復了花花公子式的生活。

"我希望是認真的。不過實在不曉得她雙親的感覺如何,或是她本人的感受。"

"他們應該覺得十分幸運。你是我所見過最好的男人,裘恩。"她說著輕吻他。她從小就深愛他。

"謝謝你。"

第二天早晨他們紛紛飛走,有如各有歸巢的鳥兒。裘恩先回巴黎,再轉往西班牙。艾梅與莎拉也返回巴黎。賽偉帶著女友去開普敦。

"我們真是居無定所的一群,像游牧民族一樣四散紛飛。"莎拉在協和飛機起飛時感嘆道。

"我可不這幺想。"艾梅笑眯眯的說。她和那位財政部長將要去度長假。他的妻子終於在今年去世,他才向她求婚。經過這幺多年後,這對她有如電擊。不過她很想答應。他們在一起太久了,她也真心愛他。

"你應該嫁給他。"莎拉在喝香檳時勸艾梅。

"過了這幺多年名不正言不順的日子,我恐怕吃不消體面的生活。"

莎拉笑著拍拍她的手。"試試看嘛。"

莎拉在返回莫斯堡途中想著每一個孩子。她只希望亞蓓不要隔太久才結婚,至少不要像艾梅這樣拖到今天。沒想到艾梅終於要結婚了……她們做了多少年朋友……又走了多少漫長的路……共同體驗過多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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