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紅鸞星動是何故?
一聽雪衣門,陳安抓起一盆罌粟就朝地上砸。曉月閃身接住並喝道:「住手!」
「這些毒物不是都要毀掉嗎?!」陳安怒視著她,彷彿她是柳纖纖。
曉月道:「這些罌粟和屋裡的罌粟種得運往寶晶宮,以助老人家戒毒。冷宮主雖號稱毒劍,也為毒所害,兒子被製成毒人死在他眼前,還有什麼比這更慘?他武功高絕,實無需以毒相佐,為老人家戒毒后,我相信他會盡毀罌粟。」
想到海上悲慘的一幕,陳安冷靜下來:「那好,我這就去雇馬車。」
曉月道:「下午有回潮直衝清遠,我已經請柳七少準備好了快船,至清遠換乘上官家備好的快馬,明天老人家毒發前我們就能抵寶晶宮。」
秦鍾書種的罌粟僅二十來盆,陳安去拿了兩付籮筐,與曉月一人一擔挑往珠江邊。行走路上,頗似珠江南岸一對賣花的平常小夫妻。
柳曉青準備的快船卻生猛又扎眼,他神氣地立在船頭:「這是新造的趙氏輕舟。曉月,你一直呆在山中,會水嗎?我可是水中魚。嘿嘿,這趟有我當保鏢,你睡個大頭覺!」
曉月吃驚道:「你不在廣州辦事?」
柳曉青道:「廣州有陳家,還有趙大哥坐鎮,不用我摻和。你江湖經驗少,我陪你到處逛逛,正好跟上官兄、冷兄再會會。」
曉月肚裡來氣,現今局勢何等嚴峻,這位公子哥竟然當成江湖玩耍!她忍氣道:「七少爺,曉月雖弱,陳少俠經驗豐富。再則你該知道我家少夫人的娘家在韶州生意做的很大,北江沿線有勢力,現今少爺和少夫人又已著手重振家門,我們此去,沿途都會有關照。而廣州府情形複雜,許多事離不開官府相助,與官府交往誰也不能替代柳少俠。」
陳安也在一邊勸道:「小弟不才,但定會力助何姑娘,柳兄還是留在廣州吧。我們只是往粵北走一趟,很快就會回返。廣州才悠關全局。」
柳曉青大不樂意,又提不出反對意見,何、陳二人並不是去粵北征殺,亦非查案,只是往寶晶宮送點東西,頂多後天就回。
他抹了把臉,悻悻道:「好好,總之你們占理!下回我要出去轉轉。」心裡則按捺不住地湧起一股酸溜溜的滋味。或許從沒被女人拒絕過,對這個不拿他當回事的普通丫頭,他竟然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興趣。說起來,談情說愛大概沒誰有他經驗豐富,初見曉月時這丫頭那付慘相樣是為誰傷心,尚在賢令山上第一次見到上官飛他就猜了個准准。他真是不服氣,堂堂美劍俠還比不過那個事事慢半拍的上官飛?她怎麼就當自己是透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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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遠為他們準備馬車的是歐陽家的當家夫人上官芙,她是上官飛的二姐。娘家遭遇慘變,這位精幹的二姐見天往上官家的垛口跑,幫著把生意打理得停停當當。
趁著船換車的空檔,她把曉月拉到一邊,垂淚道:「令尊之事,少夫人已經告訴我了。曉月,你要節哀順變,多多保重身子。」
曉月心一酸又一暖,二小姐年長,她又在少爺書房,關係淡淡,說不上關照卻也從沒為難過她,此番重逢人家不言痛失親人,開口便安慰一個下人,如何令她不感動。她捏著上官芙的手道:「二小姐也要多保重!您請放寬心,少爺和少夫人一定會重振上官家的!」
上官芙點了下頭:「令尊是家父的依仗,往後上官家要靠你多支撐。曉月,打小我拿你當小妹待,你年將及笄,我嬸子甚是中意你,雖說奇弟小你三歲,老話說女大三抱金磚,你過門就是當家媳婦,不知你意下如何?」
曉月愕然:「這怎使得?他是少爺,曉月只是……只是書房丫頭。」
上官奇是上官飛的堂弟,年幼喪父,與寡母劉氏依附於大伯家,居於清遠打理上官家這一頭的生意。雖然曉月前生是21世紀的人,認為人皆平等,如今生活在宋代,此一時彼一時,她的公開身份只是丫環,沒資格做上官家的正室夫人。
上官芙拍著她的手道:「瞧你這話!誰規定少爺不能娶丫頭?何況你並未賣身,令尊與你是上官家的東賓,有啥不妥?你和奇弟都是孤兒,你能照顧奇弟一生是他的福份。我嬸子身體不好,做母親的看到兒子娶房能同甘共苦的好媳婦,若有個好歹她也能瞑目。她老早就看上你了,只因你在少爺書房中,不方便開口,看我弟娶了表小姐才托我來說親。」
曉月滿心惶惑,上官奇長的啥模樣她都沒印象,劉氏倒是記得,很精明的一個人,要不然老爺也不會讓她來打理清遠的生意,從來沒聽說過她身體不好啊!
忡怔了一會,她方吶吶道:「曉月身負殺父之仇,老爺也還在七星伴月,這個事容曉月想想。」
上官芙點頭道:「終身大事自然要鄭重。曉月,我們是武林世家,不講那麼多俗禮。你心裡肯了,二姐替你做主,二姐去對老爺說。」
馬車上路時天仍未放光,兩匹千里馬如風速行。曉月只覺腦袋昏昏,身為女子她不是沒有過對愛情的憧憬,前生那樣的生存環境,性伴隨便找,真愛夢裡尋,她從來沒對誰動過真情。這輩子少女時代算剛開始,又姿色乏善可陳,上官家遭遇慘變前,從來沒人對她表示過什麼,陪秋水逛墟市,男人眼睛都是盯著秋水轉。而今不到半個月,前有合字會大當家當面求娶,後有堂少爺托媒說親,怎麼會突然間變成搶手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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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赴寶晶宮,車上沒有要人,沿途風平浪靜,曉月一直睡到自然醒。見陳安頂著大太陽駕車,心裡有些不安,揚聲道:「我來趕一陣,你歇歇。」
陳安回道:「不用,哪有大姑娘駕車的。」
曉月望了望車道,千里馬就是千里馬,一路未等速不減,此時已入英州地界。見已拐進山中,她笑道:「哪有這許多講究?做給山看?你歇一會,我啥都干一干,也免得下回人家再講我欠缺江湖經驗。」
陳安啞然失笑,他也是靈醒人,對柳曉青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哪會看不明?頗為佩服這小子要一網打盡天下女人心的豪情壯志,調笑道:「人家是誰呀?你還是不要太能幹了,不然人家想獻點殷勤都沒法獻。」
曉月紅了臉:「少拿我開心!給我趕車,不然我要搶了!」
陳安搖了下頭:「太凶嫁不出去。哎,別抓狂!能嫁,你能嫁。你到底能不能駕?別把車駕得翻過來,我可沒福氣跟你湊一堆。」
曉月沒想到望之了無人氣的陳安居然會有這一面,羞惱之下沒詞了,只好說到做到小人動手,成功奪下御座。
她駕車的本事一般般,而英州山路崎嶇,陳安無法放心,便坐於車沿用嘴指點。
馬車駛過一個山彎,陳安忽地身繃緊:並非出現敵情,而是前方芭蕉林邊立著一位高挑個頭的書生,有四十來歲,著一襲半舊青衫,卻有股玉樹臨風的味道。
馬車速度變緩,接近芭蕉林,那人朝前走了一步,頷首道:「何姑娘,久仰了!你是血影刀傳人,奚子桑不才,想跟何姑娘會一會。」
曉月的目興變得像一根針:「玉劍書生奚子桑?」
奚子桑點頭道:「是的。十七年前與令師會過,一直難忘,今日特來再討教。」
曉月展顏一笑:「我師傅不是血影刀。上回在這條路上我已經講過了,我的武功叫血焰花,是美劍俠柳曉青起的。奚前輩,我對切磋武功沒啥興趣。再說小女子這點功力,怎麼會是前輩的對手?你這不是擺明以大欺小嗎?我們還有點事,以後再拜望前輩。」
奚子桑唇角一勾:「奚某說錯話了,十七年前在下與令尊岳嘯山會過。血影刀第一招叫一畫卷山河,岳嘯山,河嘯岳——何曉月。何姑娘,你說話的神態與令尊一模一樣,不可能只是傳人。用武功斂盡風姿神韻,你不是第一個,卻是做得相當地道的一位,想必已盡得令尊真傳。請讓奚某領教一下,我等了十七年。」
曉月心頭劇震,姑娘誰不愛美?容顏是她隱痛。她眼前閃過冬兒,五官拆開來沒有不好看的,合一起平平,難道真是武功造成的?忽又想起瑜伽大師們,說瑜伽能美容,可那些大師級人物個個容貌不起眼,說不定真是這麼回事。
突然她心中一靜——高手過招最緊要心境平穩,玉劍書生在這種時候大談女人最敏感的容貌,只怕是故意擾亂自己的心神。於是淡淡道:「奚前輩,我的父母我的師承,我自己一清二楚。但嘴巴長在你身上,你想怎麼說是你的事。我們要趕路,恕不奉陪。」然後將韁繩扔給陳安。
陳安早已蓄勢待發,打譜全力搏殺這個江湖名人榜上的特級恐飾人物。韁繩拋過來,把他的劍勢全破壞了。
玉劍書生盯著曉月瞳仁急縮:「天!你若為男兒,就是岳嘯山的再版!得罪了!」他手上突然出現一柄如銀似玉的軟劍,天地剎那間變得光華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