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血焰花與韶州一葉
曉月被卷進奚子桑帶起的那一片光華中,彷彿給光焰吞沒溶化。
劍光血色迸裂,兩道人影倏忽分開。曉月髮髻散亂,臉色微白,縱身躍上馬車。玉劍書生外形沒什麼改變,只是眼神發直。
「我,苦練十七年,仍是不敵!」他的語調並無不甘,卻極凄苦,「這會是血影刀?不是吧?岳嘯山的血影刀,沒有這樣狠毒!你究竟是誰?」
輸得竟是玉劍書生!他慢慢倒了下去。倒在地上又過了片刻,一點傷都看不出的身子突然裂開,裂成無數碎片。
經此一役,何曉月正式贏得了她在江湖中的尊號:血焰花。
馬車繼續狂奔,陳安臉色煞白,他不知經歷過多少大陣式,這會卻有一種難以控制的驚懼,不停地想:那就是血焰花?比血影刀更狠毒的血焰花?
曉月心中則奇怪地平靜,她想我是不是靈體帶巨毒的傢伙,怎麼會殺起人總是泰然自若?又想兩次有人指我是岳嘯山傳人,怪事,師傅盜了他的武功傳給了我?怎麼沒人說師傅是血影刀傳人?再說除了輕功《天涯咫尺》,師傅沒傳過我成套的武功,都是見招拆招,說我自創的都不過分!岳嘯山、何曉月……老爸說我背上有胎記,難道我真是岳嘯山之女?老爸買我時並沒有看過我的背!嗯,找師傅幫我看看背!
**********
何、陳趕到寶晶宮后,連口水都沒喝就分頭上路了:丐幫代傳的口信上午就在這裡等他們,葉秋水要何曉月趕赴韶州葉家,倫文倩要陳安速至清遠七星伴月。
難道葉家、七星伴月遇雪衣門襲擊了?曉月心如火燒,一路打馬飛奔,差點把寶晶馬的寶馬跑到倒斃。
終於看見了月光里的葉府莊院,不是殘垣斷壁,門口還有家丁。曉月鬆了口氣,跳下馬朝家丁打招呼。一個家丁忙接過她手中韁繩,另一個客氣道:「曉月姑娘請進。」
一腳踏進門,她的心呼一下又提起來:不對勁!
就在這時,她看到有個梳著老太太髮髻的小丫頭。此女手捧一盆罌粟,沖葉府頭髮花白的管家撇嘴:「小子哎,我老婆子還會弄錯嗎?」
曉月身心頓時鬆懈下來,才走想過去跟狐師打招呼,秋水打裡頭奔了出來,一把拉了她就朝後院走:「丐幫傳訊說你遇上奚子桑,我們都快急死了,幸好沒事!快喝點湯吃點東西,一準餓壞了。嘿,你可曉得,奚子桑這種人竟也是雪衣門殺手!大夥都很振奮,給你加了個尊號,叫血焰花……」
曉月心生納悶,遭遇玉劍書生是近中午的事,秋水的口信上午就在寶晶宮,為什麼表小姐不說那件要緊事,盡扯中午的事?
面對婦人打扮的秋水,曉月還沒有習慣過來,瞧著那張越發楚楚動人的臉蛋,又生出自慚,心中陣陣發酸。她默默隨著秋水走到后屋,食不知味地咽下兩大碗飯才鎮定下來,抬眼環顧了一下:「丐幫動作好快,竟調了這許多高手來助陣。」
秋水抬眉一笑:「你是說埋伏在府里的高手?走眼了,不是丐幫的,是七星伴月的。」
「七星伴月?」曉月一愣,請紫姑解毒是一回事,請七星伴月的殺手「護院」卻是另一回事,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七星伴月可不是好相與的角色,狐狸門與之都若即若離。再則怎麼講他們也是人們眼中的邪派人物,走的太近定會影響上官世家的聲譽。她臉上不由露出不贊成之色。
秋水看她一眼,緩緩道:「可知丹霞山的罌粟種在何處?就種在葉府藥材田裡。我爸不相信罌粟能制齣劇毒,只當生意,說反正是賣藥草。大哥也幫著我爸,二哥十分無奈。我就說賣給七星伴月也是賣。紫姑得了消息,發下話有多少要多少,又派了弟子來,要直接去地里收。我爸拿了錢已舉家離去,留下二十二名功夫高手做我的陪嫁,對外人說我們已在老夫人靈前成親。」——他們實際上是在七星伴月成的親,但按風俗若不是紅白喜事一起辦,上官飛得守三年孝,葉老爺這麼一說就替女兒女婿圓了場。
曉月默默無語,短短兩天變化多大,韶州從此無葉家了!遷得這麼迅速,肯定早有準備。秋水一席話中包含了多少洶湧暗波。大家族的內部爭鬥,生意人的精明冷酷卻又留存的一份親情,盡在其中了!
秋水拉起她的手,眼中含淚:「曉月,往後我們……」
曉月急做了個手勢,秋水忙住了口。
片刻,房門猛地給人推開,上官飛怒氣沖沖走進來。看到曉月,他勉強笑道:「曉月來了?一定累壞了,快去歇著吧。」
秋水便走到門口喚來丫環:「帶曉月姑娘去沖涼。」
看這情形,好像小兩口之間出了大矛盾,曉月不好問,心中相當不安。
她才走,上官飛便關上門氣呼呼詰問:「你搞什麼鬼?為什麼把曉月的房子安排在我們的旁邊?我已讓丫環換了。」
秋水低著頭沉默了片刻,幽幽道:「這不是明擺著的事么,從小到大這麼些年,曉月的心思你不明白?」
上官飛一拳捶在桌上:「荒唐!上官家的家規你不知道?男過四十才能娶妾!而我根本就不想要妾!再說,曉月是給人做妾的?!」
「誰說做妾?你當然要娶曉月為平妻。表哥,我一直當曉月是姐妹。」秋水低眉順眼一派賢淑,只是又補了幾句:「曉月本來就應該算上官家的人,難不成你願意看到她嫁去合字會做趙無極的夫人?連寶晶宮冷青雲都在打主意。」
上官飛一呆,雖然父親沒有明說,但迭變連連,他又不是傻的,早已看出曉月不但武功高強,身後力量亦非同小可。在這亂世,誰娶了曉月,誰的實力立即大增。
就見秋水凄楚地抬起頭:「表哥,上官堡被剷平,可憐我表姨半點武功都不懂,他們也沒有放過!此仇……」
上官飛的生母是三姨太,產子時身亡,他由夫人親手養大。想到這位善良的母親,想到上官世家的血仇,他虎目含淚,痛苦地捧著頭:「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恐怕做不到!怎能利用曉月來報仇?我做不到!」
「表哥怎麼這樣想?仇人不都是雪衣門?」她輕輕攬住上官飛的肩,「表哥,你只要試著喜歡曉月就可以了,試試好么?」
上官飛全身發冷,他好像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夫人是個精明商人的女兒。他不聰明卻也不笨,很明顯,把曉月娶進門不可能動搖秋水的地位,反倒成全她的賢德之名。更重要的是只要娶了曉月,以曉月的武功才智、秋水的手段財力,上官世家何愁不能在韶州這嶺北嶺南的咽喉要地重整旗鼓?那時,就不單單是報仇了!
很好的計劃,難點只有一個,上官飛得配合。但是,這人卻一個勁搖頭:「不能這樣!不能!我怎麼做的出來?」
他們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落進了曉月耳中。她無法抑制自己不使用聽音術,淚水滾滾而下,她忽生一種不無欣慰的心痛,感到自己沒有愛錯人。這半個月來大走俏,上官劉氏提親,不帶感情只是娶媳。趙無極當眾求婚,那種豪爽換誰只怕都會感動,可惜她來自21世紀,一眼看出個中的演戲成份,沒法不去想背後原因。冷青雲明顯示好,似無目的,此人魅力如迷一般,令人心跳過速,但她能清楚地感到此君就像21世紀的明星,下意識地以打動女人心為己任,他自己都弄不清真情假意。而上官飛身為上官世家少爺,該懂的他都懂,卻從來不肯利用她,愛護和愛情他分得很清楚,從不玩弄感情,從小如此,大概就是這種發自本性的善良,打動了她這顆很難動情的心吧。
忽然,一個風華絕代的身影閃過。又片刻,她才意識到這傢伙是柳曉青。奇怪,怎麼會想到這隻大賤蝦?對了,跟他在一塊不用動腦筋也不會動感情,有種熟悉感,就像跟前生那些不用動情的性伴打交道,只需提醒自己捂進口袋別把錢花光。
曉月唇角不由勾起一絲笑意,吐出口長氣,決定把感情問題放一邊去,今晚好好睡上一覺,有事明天再想。
***********
很遺憾,這晚曉月僅僅睡了兩個多時辰,就被映紅丹霞山半邊天的大火驚醒。當她跳起身跑出去,一眼看到秋水好整以暇地站在院子里,像在欣賞一副絕美的畫。
曉月略一沉吟,問:「表小姐,是不是那些罌粟……」
「不知道,這些事我怎麼知道?葉家的藥草早賣出去了。」她擺著手,卻忍不住有些得意,「哦,杜小姑娘好像來問過我丹霞山裡有沒有火油,有沒有可以幫手修火油道的人。咱們上官家樂於助人,自然會介紹得明明白白。或許是失火燒掉了罌粟田吧。也好,誰買下這些毒物都讓人心裡不安。你說是不是?」
打死曉月,也不信秋水跟這件事的關係如此簡單。可恨的是掌門和混蛋師傅怎麼也沒跟自己打聲招呼?!不怕紫姑找狐狸門麻煩?不行,得趕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