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0
(16)
走下的士,凌川匆匆向著公寓大廈的入口行去。已經近中午了,但願凌雲自己在家記得吃早餐。
忽然地,他停住了腳步。不遠處,一輛似曾相識的寶藍色轎車吸引住了他的眼睛。
快步上前,他不客氣地敲了敲車窗:「喂?!」
茶褐色的車窗緩緩搖下,果然,一張溫文爾雅,風度翩然的臉:「凌川?你好。」
「看到你就不好,非常不好。」凌川冷冷地笑:「姓吳的,說過多少次別再騷擾我弟弟,你沒有記性?」
溫和一笑,那男子並不介意:「凌雲他是成年人,想來有選擇交友的權利。」
「好,可別再讓我看到你敢不經他同意就動他。」點點頭,凌川頷首:「否則——我會讓你後悔認識他。」
苦笑搖頭,吳非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鼻樑和眼角:「明白。我也不想再被人打成熊貓眼。」
「哼哼。」凌川輕描淡寫轉了轉手腕:「上次要不是小雲死攔著,你會死的很難看。」
吳非嘴角的苦笑更深:「凌川,你什麼時候能不象個生怕女兒被壞男人拐走的老爸一樣,時時警惕陌生人接近他?」
早上才有人說自己象個老媽!
「等我確認沒人可以再傷害他的時候。」毫不退讓,凌川狠狠瞪著他。
「凌川——我喜歡他,我不會傷害他。」靜靜看著他,吳非的眼光變得嚴肅:「假如你真的希望他快樂,就放手讓他自己選擇他是不是要愛我。」
「他不會愛你!」飛快地打斷,凌川嘴角是輕蔑的笑:「他說過就是想避開你,所以才急著跟我來香港。可就是沒想到,在這裡也能被你找到——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哦,人們常常把這個叫做緣分。」微笑著看著凌川強忍怒火的表情,吳非從車座邊拿起一瓶啤酒:「要一瓶嗎?」
「多喝點,回家時再開快幾碼。」冷笑一聲,凌川轉身欲行。
「凌川,太惡毒了吧?」身後,吳非微笑。
回過頭掏出鑰匙串,凌川表情無辜地舉起手:「這個才叫惡毒好不好?……」舉手划處,「咯吱」作響,幾道長長的划痕赫然浮現在那名車身上。
拿著那鑰匙開了門,凌川想象著那一向優雅的臉上可能會有的表情,心情忽然大好。
望著客廳里靜靜看著電視的那個單薄背影,他默默駐足:最近一段時間,似乎有什麼心事在困擾著凌雲。原本就安靜少話的他,越發地愛沉默和走神了。
凝視著那瘦削的側面和尖尖的下巴,難言的酸楚湧上心,凌川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半晌調整好一個溫和而輕鬆的笑,才大聲笑道:「小雲,我回來了!」
彷彿被忽然驚動了似的,沙發上的人影驀然轉過身,露出一張清秀卻有點恍惚的臉:「哥?……」
看著凌川往餐桌上張望的神情,那男孩微微淺笑:「我早上吃了麵包和牛奶,沒有餓著肚子。」
心裡稍微安定了些,凌川換著拖鞋:「今天晚上去不去上學?」
「去啊,今天是周末,夜校是這樣的。」凌雲點點頭。
「跟得上進度吧?」凌川微笑。
「除了英語程度深一點有點吃力,其他的都還好。」凌雲想了想道。
「哦」了一聲,凌川走到沙發前和他並肩坐下,放下手中的沙田乳鴿,他微笑:「看你愛吃的東西。」
「哥——我上次不過說一句好吃,你也不用總跑到新界買啊。」無奈地笑了,凌雲走向廚房:「我拿盤子來。」……
天色漸漸暗下來。看著凌雲收拾書本準備出門,凌川無言地皺眉:樓下那個看上去很是堅持而難纏的大少爺,會等到晚上也不一定!
飛快站起身,他道:「小雲我和你一起下去,——我正好去買牙膏。」
「哥,我知道吳非在樓下,他打過電話上來。……」淡淡開口,凌雲垂下眼帘:「你不用擔心,我能處理好他的事。」
「哦」了一聲,凌川不語了。那個討厭的傢伙,似乎倒有點君子風度,想來不會作出出格的事。
「我要去上課,請讓開。」靜靜看著橫在身前的車窗里熟悉的臉龐,凌雲淡淡道。
「KEN,我等了你一天,讓我送你。」
微微皺眉,凌雲漠然糾正:「KEN這個名字,我只在銀都用。」
前行幾步,他忽然轉身,拉開車門坐了上去:「開車吧,我今天……不想上課。」
……車內安靜,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看著身邊冷淡安靜的臉,吳非有那麼一霎的恍惚。
「凌雲,上午我遇見你哥,他還是那麼凶。」他微笑。
「他又打你了?」有點緊張,凌雲仔細的審視著他的臉。
「沒有。」看到他的緊張,吳非心裡一動。「上次你死命攔著他的神情,我想他一定記得。」
「我攔著他,是因為怕真打傷你們這樣的有錢人,會惹大麻煩。」凌雲冷淡地道:「你一時失控,我犯不著真生氣。
深深嘆息一聲,吳非微笑。幾個月前,病床前月光下那偷香一吻被凌川正好撞見,那時他狂衝進來劈面一拳的情形,至今難忘。
「幸好我哥只以為你是銀都普通的客人,假如他知道你和那個人是朋友,我怕他會拿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問。」凌雲道。
深深嘆息一聲,吳非苦笑。彷彿是種默契,他們都對凌川隱瞞了一些事。
咬住了下唇,凌雲的聲音依舊平靜:「可是現在,放手吧,我很累。」
「不行。」堅決否決,吳非的臉在暗色的車廂內有絲堅毅:「當我在那間醫院裡無意間重遇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會和你糾纏不清了。」
側過臉來,他的聲音有點困惑:「那個時候我對自己說,這個男孩子,怎麼說也是和自己有點關聯,所以我要看著你身體好一點,就離開。」
「可是,當我看著你醒來時忍著痛不吭一聲的樣子,看著你昏迷中喊著『爸媽,不要走』的樣子……」沮喪地將手插進半長的黑髮中揉搓,他苦笑:「我卻離不開了。」
「所以你就通知我哥,把我好不容易隱瞞住的事暴露在他面前?」凌雲苦笑:「真希望沒有在醫院見到你。」
「那時你昏睡著,在你身上只能找到你哥的電話。——我沒想到你有那樣的秘密。」沉吟一下,吳非柔聲道:「不過我想你哥哥,也有權知道你為他做過什麼。」
沉默不語,凌雲看著窗外初升的月亮。車停在了林木茂盛的半山路邊,四周的樹木開始現出了月色下的明亮和柔和。
「凌雲,相信我。那一次的吻,我情不自禁。」望著身邊凌雲那清瘦溫柔的臉,吳非忽然覺得心跳,又在加快。
「這次,也一樣。……」淬不及防地,他忽然俯下身,捧起凌雲的臉,深深縱情吻了下去。……
溫潤,柔軟,微微有點清涼,卻比自己意想中甘美百倍。不捨得放開,捕捉到一絲微不可查的回應,吳非柔和地加大了舌尖和雙唇的力度。
凌雲的身體忽然顫抖起來。不,這是不對的,你要的不是動心,是決裂!
掙扎著,他想推開身前那男性的軀體,才忽然發現,安全帶阻礙住了自己。手不知何時被吳非悄悄按住了,身體也不能動。……
「嗚——」痛苦地申吟著,他死命地扭動,有什麼激烈而痛苦的記憶冷笑著從四周黝黑的樹影里浮現,在這原本風光旖旎的夜。
「凌雲?……」困惑地鬆開他,吳非細細審視著他的臉色。
喘息著,凌雲的表情古怪。靜靜沉默了許久,他才看向吳非,笑得有絲自嘲:「喜歡對沒有反抗能力的人下手,你和你的朋友,還真是一樣的變態。」
「凌雲!」近乎惱怒地,吳非斯文俊美的臉上有點扭曲:「你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我,這不公平!
「……對不起。」沉默了一會,凌雲笑得哀傷:「我也想忘記那件事,可你會永遠提醒我。」
「凌雲……凌雲。」吳非的心有點刺痛:「我們之間有個不好的開始,可一定會有一個好的將來。」
不好的開始。……心裡有塊地方尖銳地痛起來,凌雲閉上了眼睛,濃黑的睫毛在瘦削的面頰上投下一小道陰影:「你不懂的,吳非。我只要一看到你,就會想起那個人。」
「忘記他!」吳非凝視他的眼中有無奈,有痛惜,也有堅持:「你做的到的。」
「我忘不掉!」忍無可忍地,凌雲沉痛地叫起來:「……我忘不掉那個晚上的事。你不知道你的好朋友是怎樣一個禽獸嗎?那麼,讓我敘述給你聽——」
「凌雲,不要說了。我看見過你的傷痕!」吳非咬牙。
「不,你不知道過程。讓我清楚地告訴你,——然後你再教我,我該如何學會忘記!」凌雲憤怒而清晰的聲音在夜風中飄蕩,屈辱的神情強抑著:「那個晚上,他先是醉醺醺地銬住我,然後是侵犯。……我又驚又痛,沒一會就昏過去。醒來的時候,我是被胸口的針刺疼醒的。……那個禽獸用眼罩蒙上我的眼睛,除了低笑和不停的穿刺,一直不說話。後來他……好像越來越興奮,把那個舉到我嘴邊。……我不肯,他就又掐又踢。我疼得厲害,可仍然不張嘴,後來,他就用煙頭燙我,……一直燙。」
狠狠握緊了拳頭,吳非震驚地盯著他。
「我疼得昏過去幾次,後來實在挨不住,終於——終於張了嘴。……不知道多久,他——他才罷休。」凌雲的聲音開始結巴:「我以為這就完了,可沒——沒有。……他又換到後面,用我不知道是什麼的、奇怪的工具……。」
(17)
驚悸而痛楚的語聲停了,凌雲閉上了眼。……
「凌雲,對不起。」吳非苦澀不堪地道:「那個晚上去銀都,是我一時興起,把他帶去的。……」
微微震動了一下,凌雲愕然看著他。半晌凄然一笑:「吳非,我忽然很怕和你在一起。有句話叫『人以類聚』,我一想到你可以和那個人要好到一起出來風流,甚至為他理所應當地善後,我就覺得,你們這些有錢人共有的冷酷和無情,是我所不能忍受的。」靜靜望著吳非那在月光下溫柔無害的臉,他一陣恍惚:這樣讓人越來越忍不住沉淪的情深款款,有多少是遊戲,又有多少是真情?……
想起那晚那張冷冷遞到凌雲眼前的支票,吳非低首:「長久以來,我都覺得很多事是可以用錢解決的。我或許會對不相關的人冷漠,或許會在情場上沾花惹草。但是,請一定相信我,我不象你想象的,身上有那樣冷酷的血液。「
困惑出神,他的眉頭緊皺:「甚至連秦……連他,十幾年的朋友了,我也從沒發覺他真的那樣殘暴。你知道,我們這樣的人很早就在商場上學習爾虞我詐,冷酷些是難免的。可是……」他苦惱地搖搖頭:「或許是平日里壓力太大,以至於酒後誘發了身體里包裹的獸性?」
「我沒興趣聽你分析人性。」凌雲淡淡道:「我只知道,身處這樣的弱勢,我永遠沒有能力去懲罰和報復這樣的獸行。我能做的,只有避開那些回憶,所以請你不要再來提醒。」
「凌雲,我不是為他辯解。」困難地再度開口,吳非苦笑:「那晚,他是真的喝醉了酒,把你誤認成了MB。……」
「那又怎樣?」注視著吳非,凌雲目光悲憤:「假如那天我沒有進去,遭受這些的,就是前去應召的阿傑。他才十七歲,難道因為你們付了錢,他就該承受這些?!……你們這種人的邏輯,真是有夠荒謬!」
震動地望著凌雲沉靜卻堅持的表情,吳非忽然感到一陣深沉的無力。
是的,當初就是這樣的倔強下的善良美好,讓他漸漸沉溺,漸漸放不開手。而現在,也是這樣善良中隱藏的倔強,讓他用盡心力卻再難越雷池一步。
沉默良久,吳非疲憊地低語:「天也晚了,今天先送你回去。……」
是的,今天凌雲太激動,而他,絕不可以就這樣放棄。
性能優良的跑車,在半山的山路上越開越快。一股無名的鬱悶擠壓在吳非一向平靜的心中,他鬆開了讓他難受的安全帶。泄憤般地,用力踩下了油門。……
「凌雲,我想過了,我不能就這樣——」他扭頭看向身邊的人,望著凌雲看著前方忽然驚恐起來的眼睛,他愕然轉頭,正前方的山路轉彎,一輛重型的貨車赫然出現在他明亮的前燈照耀下!
急打方向盤,眼前迎過來的,是一側整排黑黝黝的柵欄!
……凌雲……凌雲!猛然撲向凌雲,將他死死壓在身下的那一霎,吳非腦海里全是凌雲。
短暫的強震后,凌雲的大腦一片空白。試探著動動身體,暴漲的安全氣囊頂在身前,沒有什麼太大的痛楚,可身側壓過來的體重卻沉得壓人。鼻子里卻有血腥的味道開始瀰漫。……
「吳非?……」一點點慌亂起來,他奮力偏開身體,看著那張溫和面龐上緊閉的眼睛,……和脖頸上洶湧流淌的血流。
一道從前方車窗上震碎的玻璃片突兀地橫在近處,在月色下閃著微弱的光亮。
微微一動,吳非輕輕睜開失神的眼。
「你為什麼擋著我?」痴痴地,凌雲訖語。
「你已經傷得……很重了,我不可以……讓你……再受傷。」吃力地低語,吳非昏沉著重新閉上了眼。
不遠處有人聲和燈光漸漸靠近,而凌雲,卻是充耳不聞。死了,他死了。……腦海中這句話猛然躥出來,凌雲的心在那一刻失去了最後的強硬,沒了方向。
……
站在衣香鬢影,樂曲飛揚的晚會舞池邊,凌川微笑地放開女伴的手。幾乎是悄無聲息的,他飛快閃進了羅馬風格的圓柱后,借著一曲終了的空當和柱子后的陰暗光線,盡量不引人注意地,來到了夜風徐徐的陽台。
空氣清新多了,人聲也遙遠了一些。雖然早已學會在這種社交場合中應對自如,可直覺中,仍然不能喜歡和投入。
若不是秦風揚強調這個慈善舞會上財經界的要人都會露臉出席,硬逼著他前來,他可真的寧願呆在家裡。
可是,最近家裡,也冷清了些呢。自從前一陣那個吳非車禍后,小雲在家裡呆的時間是屈指可數。微微笑了,凌川想起了他那淚水狼藉的臉:「哥,假如我喜歡上了一個男人,你會不會生氣?……」
苦笑浮現,他模糊地想:還真是兄弟倆,連這點,都是心有靈犀?……
算了,那個吳非能那樣在緊急關頭把小雲護在身下以至自己受傷,也算配的上他珍寶般的弟弟了。微微一笑,他舉起了手中的高腳香檳杯。
「凌川?」一個並不熟識的聲音在耳邊忽然響起,近得沒有安全距離。
微微錯愕,凌川回頭看著身後的陌生人,微瘦的臉龐,精光四射的眼睛,若不是那顯得冷硬的鷹勾鼻少許破壞了線條,算得上是個美男子。
「閣下是?……」
「馮琛。」掏出名片遞到凌川手中,那男人微笑:「——金博投資銀行的總裁。」
「啊,久聞大名。」彬彬有禮地點頭,凌川不露聲色地後退一步:這個男人,眼中掠奪和曖昧的神色,讓他不自覺地心生警惕。
的確早聞金博的名聲,除了在金融界和世風有差不多呼風喚雨的地位,它手下的業務,黑錢縱行是業內秘而不宣的秘密。可又怎樣?連警局和金管局都苦無證據。
「我也早聞你的大名——世風如今的首席操盤手。聽說前一陣的金融風暴,世風多虧了你才一支獨秀,免了大災。」馮琛頷首:「真是羨慕秦風揚,有這麼好的助手和……」頓了頓,他忽然欺身上前,曖昧地在凌川耳邊低語:「和床伴。……」
靜靜看著他,凌川明亮的目光變得冰冷銳利:「閣下欲求不滿的話,這裡不乏高級的交際花。」
「假如我和秦風揚一樣,喜歡男人呢?又或者假如,我只對你有興趣?」那男人邪氣的眼睛肆無忌憚盯在了在凌川領口下微露的鎖骨上,片刻后緩緩下移,露骨地停留在他的比例勻停的下身。
象是被一條毒性劇烈的蟒蛇在近處仔細審視,這是凌川唯一的感覺。
「是嗎?很遺憾。」他慢慢舉起酒杯在唇邊一抿,冷笑:「本人能接受男人是不假,可並不包括閣下這種類型。」
似乎有點吃驚,馮琛細細看著他。在他的印象里,秦風揚以往的玩伴,都無一例外地乖巧順從。這一個如此俊美,本來只是猜測已被秦風揚弄上了床,卻沒料到是這樣的不同。
是的,有趣。——要收服這樣一個強硬而傲氣的人,想必十分有趣。
「沒有關係。」他笑得微帶淫褻:「我雖然不喜歡用秦風揚用剩的東西,但對你,例外。」
冷冷對視,凌川眼中火花一閃。半晌悠悠舉手,冷不防將手中的橙黃色香檳潑在了馮琛的胯下。……
露出雪白的牙齒一笑,他臉上的驚訝很誇張:「啊呀,馮總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做操盤手的,一看到股價有什麼異動就想撲滅它,成了習慣。……一瞧見您那裡有著火的意思,也就忍不住想弄熄了它。」
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胯下狼藉的酒漬,馮琛的臉色忽然變得陰翳密布。跨前一步,他眼中精光一閃:「你……」
(18)
「凌川!」一個男聲從不遠的陽台過道處傳來,秦風揚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兩人眼前。
眯起眼,他敏銳地捕捉到馮琛下身的狼狽的和爆發前奏。不動聲色地將凌川擋在身後,他冷冷揚起濃眉:「馮總,在這種場合為難我手下的人,真是好興緻。」
收起眼中的陰霾,馮琛臉上回復了漫不經心:「想為難倒你這個壞脾氣的小情人,我猜不太容易。」
「好說。」微微一笑,秦風揚半是賞激半是驕傲地含笑看了凌川一眼,早就知道,他不會讓馮琛佔到什麼便宜。
「先告辭一步。」聳了聳肩,馮琛轉身欲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低低在秦風揚耳邊笑語:「是不是你手下每一個首席操盤手,都會被你收集上床?……」
……
目送他走遠,秦風揚皺起眉頭:「凌川,離他遠一點——」
「如果早知道你有這麼惡劣的癖好,我想我該離你遠一點!」冷哼一聲,凌川把空空的酒杯擲向樓下綠茵茵的草坪。
他聽見馮琛臨走前那句話了,本來,那個人的意思也就在此。
苦笑著悄然摟住凌川柔軟而勁瘦的腰肢,秦風揚把他拖進了陽台一邊更深的陰影:「我坦白。除了你以外,我和李亦航曾經也是性伴侶的關係。」
難怪,李亦航那無所不在的敵意和不滿原來出處在這裡!僵硬了脊樑,凌川晶亮的眸子在夜色中現出了驚訝和輕怒:「你!……」
「聽我說完!」秦風揚霸道地低喝:「我不想對你諱言我的風流史。在認識你之前,我是一個正常的二十七歲的男人,美女俊男當前,你不可能要求我做柳下惠。可我和李亦航結束於認識你之前,而且,你該知道和你在一起后,……」他低低一笑,故意輕舔著凌川敏感的耳垂:「我簡直是守身如玉。」
「秦風揚!……」憤怒地掙脫開讓人差點立時就身體酥軟的挑逗,凌川沉默半晌,終於忿忿嘆了口氣:是啊,決定和他在一起時,也不是沒隱約想過這個惡劣男子的情愛史上,該是怎樣的濃墨重彩!
「過去我不管。」他認真地看向秦風揚的眼底:「可別讓我發現你和我一起時,有別的男人……或者女人在。」
盯著他的眼,秦風揚微笑:「你是在告訴我,你對我的感情,很認真?」
看不出那雙眼睛里時戲謔還是真正的歡喜,凌川的心忽然一陣迷茫:自己是認真的,可眼前這個男人呢?……這麼一個「喜歡收集床伴」的、男女通吃的男人,對自己這份初次的愛戀,有多少是出於新鮮,多少是出於真情?!
驕傲地揚了揚下巴,他粗魯地拉住秦風揚的領帶:「想的美!想要我的認真,得看你的本事!」
靜靜看著他,秦風揚的眼中,似乎有抹淺淺的失望。很快地,他不懷好意地輕笑:「我的本事你不知道?還是說,今天晚上回去該好好讓你重新認識一下?……」
……不及防備地按住凌川,他將他固定在陽台華美的、微涼的鐵藝柵欄上,攻城略地的深吻了下去。
舞池裡的音樂輕揚,和著芬芳的夏日微風悠然入耳,讓人渾然忘記了身在何處。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處在這場情愛的劣勢,凌川格外地主動和兇猛,封鎖,反攻,回侵……靈活的舌死命地抵禦著對方一向強勢的掠奪,完全不似以往的被動。
可是……可是對方是那樣一個可惡的接吻高手!短暫的退讓和享受后,秦風揚好整以暇的再度反攻很快讓他的小情人喘息著潰不成軍。
不知多久,兩人依依不捨地分開糾纏的唇齒。隔著質地良好的衣料,鬆開凌川那被他蹂躪地微微腫脹的紅櫻,秦風揚苦惱地嘆了口氣:該死!這樣望梅豈能止渴?!他現在就想扒開凌川那筆挺的西裝,卸下他那強作驕傲的盔甲!
「對了,那個馮琛,記得以後離他遠一點,不要正面和他衝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正色道。
「他為什麼一副和你深仇大恨的樣子?」懷疑地道,凌川皮笑肉不笑:「不是你搶了他的情人?」
「假如金錢算是一個好情人,我承認搶過不止一次。」秦風揚微笑:「有幾次大的股票收購,世風和金博正好處在對立。不巧的是,我們世風屢屢得勝。」
皺眉冥想,凌川點頭:「我知道一點,世風的操盤記錄上有反映。」
「記得一年前的光子基金衝擊港元事件嗎?金博看好那股基金,想渾水摸魚大撈一把,沒想到港府成功擊退投機,他們損失不少。」得意一笑,秦風揚傲然道:「而我們世風集團,是港府背後最大的一股支持資金。」
懷疑地看著秦風揚,凌川揚眉:「看不出你這麼愛港如家。」
「正好我的判斷讓我相信香港政府的實力罷了。」秦風揚聳肩:「我不是慈善家。」
「就因為這個?」凌川撇嘴:「馮琛該明白立場不同。」
「也不全是。金博近幾年每每在我們這裡受挫,難免氣不過。雖然我們每次都是站在生意立場上行事,但是把他們打壓得很厲害也是事實。」秦風揚道:「如果不是他們洗黑錢維持,早就可能被我們世風整垮。」
「洗黑錢?那不是和黑道有牽連?」
「香港每年進出的黑錢有多少,誰能統計?」秦風揚不屑地笑:「其實我們世風,早年在我父親手間也有很多由黑洗白的生意。如果我們願意,不乏賺黑錢的門路。不過我們秦家,既然洗白了,自然不想再投進那個大染缸。」
「風揚,不要涉足違法的事。我不想萬一將來到牢里探望你。」認真地看著他,凌川的眼睛發著光芒:「有我幫你,你怕賺不到錢嗎?」
「明白。」微微笑了,秦風揚心裡有點感動:「世風的前景蒸蒸日上,我不會眼饞那些危險的熱錢。」
沉吟一下,他皺起眉頭:「記住,我絕不想你和馮琛這個人有任何衝突。——聽聞傳言說,這個人的手段很殘忍,無論是在黑道生意中,還是床上。」
「明白了。」懶洋洋點頭,凌川漫不經心。
「對了,我給你介紹一個好朋友。」忽然想起什麼地,秦風揚將他拉出暗影:「一直想介紹你們認識,可是這傢伙最近總是很忙,今天也剛到。」
眼光在低聲交談的人群中逡巡了一下,他找到了一個身材修長,玉樹臨風的背影:「吳非!……」
笑吟吟地指著凌川,秦風揚向著轉過身來的吳非介紹:「這是我們世風新任的首席操盤手,凌川。這是我十幾年的好友,吳非,吳氏地產的總經理。」
沒有人注意到,吳非原本柔和如春風拂面的表情,在那一霎忽然僵硬而古怪。……
困惑地微笑,凌川展眉:原來,他和秦風揚是好朋友——這個世界還真小。可是老天,也不要小到我們兄弟倆喜歡的,是一對朋友吧?
微笑著看著吳非脖頸上淡淡的傷疤,他故意笑得有如初識:「吳總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震驚地聽著凌川的虛假客套,吳非的心混亂得驚人。……因為凌雲的關係,他最近一直在盡量減少和秦風揚相見,竟然不知道,他們世風的新任首席,是凌川!
可是,可是……他這樣故意裝作不識,想要幹什麼?難道,他已經在凌雲口中知道了那晚的人,是秦風揚?!
手裡的酒杯微微一抖,他忽然覺得在這熱鬧的大廳,身上有種莫名的寒意。
「你好,凌川。」看著凌川,他努力想從他的神情中尋找端倪:「在風揚手下做事,你要多擔待,他有時……有點挑剔。」
「你說的什麼話?」好笑地扭頭看著吳非有點古怪的面色,秦風揚道:「我是世界上最善於和下屬水乳交融的好上司。凌川,對不對?」
惱怒地聽出他語中的曖昧,凌川狠狠瞪了他一眼,卻收到一個更加放肆的眼神回復。恬不知恥……他在心裡忿忿。
一直仔細觀察他們的吳非,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種非同尋常的眼神交流,心頭一點點下沉。
「你好,凌川。」看著凌川,他努力想從他的神情中尋找端倪:「在風揚手下做事,你要多擔待,他有時……有點挑剔。」
「你說的什麼話?」好笑地扭頭看著吳非有點古怪的面色,秦風揚道:「我是世界上最善於和下屬水乳交融的好上司。凌川,對不對?」
惱怒地聽出他語中的曖昧,凌川狠狠瞪了他一眼,卻收到一個更加放肆的眼神回復。恬不知恥……他在心裡忿忿。
一直仔細觀察他們的吳非,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種非同尋常的眼神交流,心頭一點點下沉。
(19)
看著秦風揚的身影消失在大廳的另一角,凌川微笑:「今天沒去接小雲下課?」
小雲?……吳非心頭一震,果然!深究的眼睛緊緊盯注了凌川,他冷靜下來:「你到底想做什麼?」
詫異地皺眉,凌川望著他:「你說什麼?」
「我說——」吳非慢慢地道:「不要玩火,秦風揚的能力和實力,你玩不起。」
困惑地沉思,凌川有點不解:他在提醒自己,那個愛玩火的男人不會有真情,所以自己不該象只飛蛾?
想到剛才陽台上的對話,他的心情忽然惡劣起來。「我已經把火點燃了,而且我能控制分寸!」
「凌川!你弟弟的事,我也很惱恨他!」吳非冷靜地道:「可是他是我十幾年的好朋友,我既然自問無法真的就此痛恨他,和他絕交,我只能永遠讓他遠離小雲的視線。」
……「你說什麼,我一個字都不懂。」慢慢蹦出一句,凌川的臉色在明亮的水晶吊燈照耀下,似乎有點灰暗。
「明人不說暗話,凌川。」沉重地搖頭,吳非道:「我明白你嫉惡如仇的個性,也明白你的憤怒和立場。可是,秦風揚不是你能撼動和報復的。」
沉默了很久,凌川似乎覺得身邊忽然安靜下來,有種金屬切割的凄厲在心頭不停地挫響。半晌自己的聲音輕飄飄的,象是在半空響起:「我的憤怒?……因為他就是那晚那個人?」
「你明知故問。」吳非忍耐地苦笑:「不要告訴我,你接近他是巧合,你們之間的曖昧,也是無心。」
面無表情地倉惶後退一步,凌川撞倒了身後擦身而過的侍應。「咣當嘩啦」一陣驚天動地的脆響,侍應手中托著的酒水托盤傾倒在光亮如明鏡的地面,數杯殷紅的葡萄酒象是腥紅的血液,慢慢在凌川眼前印染開來。
茫然四顧,他的眼光迎接上遠處秦風揚詫異而關切的目光,總是這樣,可以在茫茫人群中第一時間地、準確地找到他啊。……
看見他轉身向這邊行來的步伐,凌川的聲音平淡而疲倦:「不要對他說一個字,否則,我讓你永遠不能再接近凌雲一步。你該知道,……他對我這個哥哥,很依賴很聽話。」
「我頭疼。」他看著快步走到身邊的秦風揚,臉色蒼白:「我要先回去,你留下。……」
「我開車送你回家!」不容拒絕地開口,秦風揚憂心忡忡地審視著他忽然灰敗起來的面色:「怎麼一會功夫就這樣了?」
「不!不要你到我家!」忽然激動地輕叫起來,凌川茫然望著這熟悉的陌生男子:「你說過下面有一件拍品你很有興趣,把它拍來送給我!……」
「凌川?……」有點驚奇,秦風揚微笑了:這是凌川第一次開口向他要禮物!
「今天那件明代的民窯青花瓷,不會有別的主人。」秦風揚低語:「我讓阿健開車載你,再上來等競拍。……」
坐在秦風揚的車中,凌川默默蜷縮在寬大的真皮後座里。夜,不知何時變得漆黑一片,天幕中閃亮的星辰嘲弄地發出冰冷的鑽石光芒。
「在這裡停車。……」他低聲道,眼光看向了路邊一個冷清的雜誌攤。
看著琳琅滿目的報刊,他怔怔盯住了一本精美印刷的財經雜誌,封面上,那個男人意氣風發地展現笑顏,露出雪白尖利的牙齒。
……默默進了家,他悄悄推開了凌雲的房門。黃色的燈光下,凌雲專心地在書桌前看著一本書,安靜而專註,絲毫沒聽見他的開門聲。從小就是這樣一心不能二用,只要是在做作業,就不能聽音樂;要是在聽歌,就一定做不出數學題。微微一笑,凌川想起了一些很遙遠的童年記憶。
靜靜在門口望了很久,房中的凌雲忽然放下了書本,嘴角現出一抹淺淺的、溫潤的笑意。慢慢趴在了書桌上,他的低訖象是滿足的嘆息:「吳非……吳非……」
怔怔冥想了半晌,他的臉忽然有點發紅,在燈光下柔和得象個孩子。似乎想起什麼,他悄悄從書桌的抽屜里拿出一管東西,猶豫一下,終於慢慢掀開上衣,背對著凌川在身上一處處塗抹起來。
那管昂貴的消除傷疤的藥膏!在醫院看過凌雲身上的煙頭燙傷和乳頭的穿刺,知道那是極不容易好的傷痕,凌川專門托同事從歐洲帶回來了特效藥。
……心裡的刺痛象是潮水,一波波洶湧彭湃,他頹然靠上了門框,卻發出一聲輕微的動靜。
「哥?……」聽見身後的聲響,凌雲轉過了頭,臉色忽然一片緋紅,慌忙放下了衣服:「你回家了?」
用力擠出一個笑,凌川跨進門在床邊坐下,輕輕拍了拍床:「過來,哥幫你塗後面。」
扭捏地揪住衣角,凌雲低語:「哥?……其實早好得差不多了。」
「還是改不掉,撒謊總是會揪著衣角。」微笑著拉過他,凌川注意到那管藥膏還是滿滿的,可見雖買了很久,可他出院后並不上心塗抹治療。
掀開他的上衣,凌川擠出一點藥膏,細細按摩在他背上一個小小的圓形傷痕上,沒有說話。很久一滴冰冷的水滴落在了凌雲那肌理柔和的背上。
「哥?」詫異地轉身,凌雲意外地看到了他微紅的眼眶,心一下子慌起來,這是出事以來,第一次凌川當著他的面掉淚:「你別傷心!我早好了,也不痛的……」
「小雲,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喃喃哽咽。
「哥,你真傻。」眼眶也慢慢紅了,凌雲微笑:「我們是親兄弟啊……說什麼對不起?」
狼狽地擦去眼淚,凌川重新慢慢揉開他背上的藥膏,掩飾地問:「怎麼忽然想起來塗它?」
臉飛快地紅起來,凌雲語聲雖輕,害羞的眼中卻有種明亮的光彩:「哥,你別笑我。……我……我不想吳非他抱我的時候,總是注意到這些。……」
愣了一下,凌川的聲音有點生硬:「小雲,你和他已經有過……?」
「是的,哥。……」凌雲的臉漲得通紅:「我知道兩個男人在一起,很奇怪。……可是我不想管那麼多。……」
悠悠出神,他輕聲道:「要是在老家,我也許想都不敢想我會喜歡一個……男人。可是,現在我在香港,這裡沒有人認識我,沒有人知道我的過去,……只有他和我,我怕什麼呢?……」
愣愣看著他面上淡然的勇氣,凌川半晌輕嘆:「不要對那種有錢人太死心塌地。」
「哥,他和別人不一樣。」慢慢搖頭,凌雲柔軟細密的睫毛輕顫著:「我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他是好人。……後來我在醫院你害沒趕到的時候,每次醒來,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他。那時候,我想,我就已經……」
他死心眼的、認定什麼就不回頭的弟弟啊。……苦笑一下,凌川柔聲道:「那麼,記得保護好自己,嗯?」
靜靜的,室內的氣氛安詳而溫暖。可凌雲看不見,身後凌川的目光卻漸漸深思而冷酷。
目光停在了手邊剛買的雜誌上,凌川咬了咬牙,漫不經心地將手輕輕一揮,雜誌「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兩個人的目光同時轉了向,凌雲看向了那雜誌,而他身後的凌川,卻死死盯住了他面上每一絲異動。
象是被驚嚇到了,凌雲的身子,忽然猛然一顫。牢牢盯著地上封面上那張清晰的笑臉,他低低申吟了一聲,臉色剎那間蒼白得有如白紙。
「小雲?你怎麼了?」淡淡地問,凌川冷靜地不錯過他每一絲表情。
「哥……哥!」茫然回頭,凌雲眼中是無助的驚恐,張口結舌地,他顫抖著嘴唇:「這……這是什麼東西?」
「我買的最新的財經雜誌啊。我一向喜歡看這個,怎麼了?」
「哦。……」強忍著異樣的情緒,凌雲忽然怔怔地有點魂不守舍:「哥我困了,想早點睡。……」
沒有再追問,凌川的目光在轉身出門的那一刻,變成了確認后的瞭然森冷。
(20)
坐在不大的公寓陽台上,整整一夜撲面的夜風將凌川柔順的黑髮吹得桀驁不馴。天邊的星辰閃亮了一個漫長的晚上,開始隨著漸漸明亮起來的天色黯淡下去。
凌川手中的香煙,在微明的天光中閃爍著一點火紅。很久沒有抽過煙了,看著裊裊的煙霧在自己眼前升騰又散去,似乎可以分散一些紛亂而痛苦的思緒。
遙望著天邊一抹似明還暗的晨曦,他俊朗的容顏在晨光中顯得陰晴不定。慢慢地,他在腳邊積攢了一地的煙頭中按熄了手中的最後一隻,掏出了手機和口袋中的一張名片。
「……嘟……嘟……」輕輕的鈴聲在清晨的寂靜中,尤為刺耳。
通了。
「喂?我是世風的凌川。昨晚,我們有一面之緣。」鎮定開口,他的聲音帶著寒冷和一夜未眠的沙啞:「有沒有興趣找時間出來,喝杯咖啡?……」
……合上手機,他閉著眼睛靠上了身後冰冷的牆壁。
秦風揚,如果我們不能一起上天堂,那麼,我和你一起下地獄。……
「凌川,下班后等我,我去你辦公室。」放下電話,秦風揚悠然看著手邊精美包裝的錦盒。裡面,那隻晚明的青花瓷瓶靜靜躺在綢緞包裹中,散發著久遠的古舊氣息。
時間倏忽而逝,他準時踏進了凌川專用的OFFICE。升任首席后,他早已有自己的豪華專用辦公室。
微笑放下手中的錦盒,他看著凌川:「喜歡嗎?……」
「嗯?」明顯一愣,凌川似乎從魂游太虛的狀態中醒過來:「什麼東西?」
皺了皺眉,秦風揚提示:「昨天,你開口要的禮物。」
有嗎?他有向他要過什麼?……恍惚著,凌川想起了昨晚的有口無心。
勉強一笑,他低道:「謝謝。」
「不拆開看看?」秦風揚細細看著他的臉色:「還不舒服嗎?要不今晚不出去吃飯了。」
「哦不。」打起精神,凌川微笑:「我只是在想工作上的事。……風揚,金融風暴的影響過去很久了,我覺得再畏手畏腳地,實在很沒有意思。」
「我們已經開始在有條不紊的買入了,前一陣哀鴻遍野,很多股票跌到了不合理的價位,現在正是大浪淘沙的好時候。」秦風揚頷首。
「不,這樣的按部就班,太不夠刺激,可能贏得的利潤,也太少。」微微皺眉,凌川道:「我總是覺得,世風的投資作風,太保守!」
「哦?比如什麼?」抱起雙臂半依在凌川面前桌上,秦風揚好奇地道。
「比如,做大資金鏈!」
「那個風險翻倍,你該知道。」冷靜地搖頭,秦風揚道:「我們世風的資產這麼大,最緊要的是資產的保值,在力保保值的基礎上,才是增值!」
「只要做得漂亮,有很多成功的案例。」凌川的眸子幽深發亮:「我們不會讓資金鏈斷開的,世風有這個實力,我也有這個本事!」
「我相信你有這個本事,可是不行。」秦風揚微笑搖頭:「我再說一遍,資產的保值比增值更重要。你要學習的,不僅僅是快意疆場,還要學習在遍地金銀中恪守寂寞。」
「風揚——你老了。」慢吞吞地道,凌川淡淡地撇了撇薄唇。「我以為這種保守的論調,資產管理部那幾個老人家才喜歡掛在嘴邊。」
「老了?」驚訝地邪笑,秦風揚的眼光忽然變得危險:「看來我讓你不滿意。」
悠悠靠近,他火熱而情色的呼吸痒痒地噴在凌川的耳邊:「不如現在……給我一個讓你改觀的機會?」
緊緊凝視著秦風揚,任憑他將自己慢慢地壓倒在寫字檯上,凌川的身體僵硬得不似以往。
忽然狠狠推開秦風揚就要點燃慾火的大手,他的呼吸異樣地急促起來:「不,不要!」
被這忽然的打斷推到一邊,秦風揚皺眉看向了他。
「這裡……不可以。」咬住嘴唇,凌川忽然蠱惑一笑:「晚上去你家。」
……縱然在冷氣充足的卧室里,激情肆意的做愛仍讓淋漓的汗水布滿了糾纏起伏的身體……
慢慢地平復下來,兩個人餘韻未歇的身體親密地貼合在一起。
「風揚,我喜歡你這種……生龍活虎的樣子。」喃喃淺笑,凌川靠上他的胸膛:「不喜歡你白天那樣,就象個保守的老頭子。」
「……」懶洋洋地笑,秦風揚道:「睡吧,你還有心力想白天的事?」
「我睡不著。」凌川漫不經心地撇嘴:「我想了很久的方案,被你一下否決,真討厭。」
「……」扭頭看看凌川不甚開心的樣子,秦風揚沉吟了一下:「真的考慮了很久?……」
「當然。」凌川慵懶濕潤的眸子有點發亮:「假如真的去做,你知道世風的利潤該有多大的改觀?」
是的,香港還沒能從金融風暴地餘波衝擊下回復生機,在這樣的背景下,世風縱然處處小心,想得到什麼好的業績幾乎是不可能。
「其實你說的,也不是完全行不通。」沉思起來,秦風揚想著這風險和機會對等的遊戲的可行性:「香港這幾年,也有不少人在暗地裡完全操縱了一些股票的價格,而且後來全身而退。」
「所以——只要我們小心。」似乎很興奮地支起身體,凌川道:「風揚,聽我的,放手做一次好不好?」
「那麼,準備好精選股票吧。……」微微一笑,秦風揚近乎寵溺地看著凌川忽然幽深難測的漆黑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