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離開公司，坐進自己的車裡，狄默唐這時將方才離開公司時帶出來的牛皮紙袋拿出來，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卷錄音帶。

牛皮紙袋上只寫了他的名字，並沒有住址及郵票在上面，看樣子是直接送到公司來的。

他馬上敏感地察覺到這是一封威脅信函。只是，那人的目的是什麼呢？

商場如戰場，會有這種情形並不足以為奇。

狄默唐嘴角勾起了一抹自信的微笑。他把帶子放入車內音響的卡匣中，一陣由電腦合成的聲音由其中流瀉而出——

狄默唐！收到我精心製作的小禮物了嗎？

這只是一個開始。若是你一天不放棄殷淡紅，我就一天送你一個「驚喜」。

言盡於此。

播放完畢之後，帶子自動銷毀，也是在告訴狄默唐不合作的下場。

狄默唐蹙起了眉，胸口中產生了一股不知名的、極細微的化學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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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似乎沒談過約法三章的事。」隔天一上班，殷淡虹就氣沖沖地殺進狄默唐的辦公室內。

看見名義上的妻子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原本有些疲憊的狄默唐顯得十分興味盎然。他靠進柔軟的真皮辦公椅中，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這麼迫不及待地來找我，是因為一個晚上沒看見我，太想念我的關係嗎？」他笑問。

殷淡虹一愣，惱怒了起來，「別把我和你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混為一談！還有，既然你是人在屋檐下，就得乖乖守規矩，知不知道？！」

「現在在屋檐下的，似乎是你。」

依他的個性，是不可能忍受女人對他大吼大叫的，他一向喜歡溫柔乖順，又冶艷動人的女人，換成平時他早就把她轟出去了。但，他沒有，反倒任她在這裡大吵大鬧。

「我可沒有異性打電話到『屋檐下』來給我！」她冷冷地盯住他。

「啊！原來是這樣啊！」狄默唐站起身，一臉戲濾地注視著她，「有女人打電話到家裡來給我，所以你吃醋了？」

連狄默唐自己都沒注意到，他把「家裡」那兩個字用得那麼順、那麼理所當然，彷彿他們已經是結婚多年的夫妻。

「怎麼可能？！我只是不要你把不三不四的女人給帶進來，連電話線也別給我污染！」她仰起頭，一臉怒氣地望著他。

吃醋？為他這種花花大少？哈哈！怎麼可能？！真是太可笑了！他只是和她有過一夜情而已，哪有什麼了不起……

但是，該死的！她卻又臉紅了，她慌忙撇過頭，想掩飾自己臉上的紅雲。

「污染？」狄默唐當然也看見她臉上的兩朵紅雲了，「是指什麼？！你現在的情形嗎？」

「什……」他居然取笑她的臉紅！

潮紅立即由臉上褪除，她擰起眉正想發作，才一抬頭，雙唇立刻被另兩片唇瓣給吞沒了！

「晤……」她想抗拒他的侵略卻徒勞無功，怎麼掙扎都無法擺脫狄默唐禁銅般的臂膀，她只好緊閉唇瓣以表示她的不合作。

什麼嘛！才嘲笑過她就馬上吻她，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

只可惜，她的掙扎和不合作無形中卻增加了兩人之間的親密，也挑起了狄默唐深藏的慾望，他輕柔地引誘她張開唇，鮮活地勾引著她的情慾。

盤旋在她鼻息之際的，儘是他好聞的古龍水味，聞著聞著，不知怎麼地，她彷彿醉了。記憶又倒回他們在拉斯維加斯，那個激情火熱的夜晚。

「霓……」低啞的呢哺讓殷淡虹霎時全身僵直，熱情一下子便冷卻了大半。

他叫她什麼！！

「放開……」她開始找回自己差點失去的理智，用盡全力推拒著他，「放開我！你這個低級下流的混賬！」

他叫她什麼？！霓？在他挑逗她的同時，心中挂念的居然是另一個女人？！不，就算那個女人是另一個她，她也不能接受！

她現在是「殷淡虹」呀！

她用力推開他，舉起手甩了他一巴掌，在狄默唐尚未反應過來時，她便捂著嘴跑出了他的辦公室。

她再也不能否認，也無法逃避了！她在嫉妒另一個自己！這實在太可笑了。為什麼？！難道她愛上了狄默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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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風平浪靜了幾天。

狄默唐坐在辦公桌前，雙手支著頭，想著前幾天的吻、說到給殷淡虹的那個吻，連他自己也有點莫名其妙。

他一直認為她是個既不解風情。又冷感的女人，可是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發現自己居然很喜歡看她生氣，看她氣鼓鼓的樣子，讓他覺得十分有趣；偶爾，她還會莫名其妙地臉紅。

雖然，她是一個十分有趣的女人，不過他仍不希望和她有任何關聯。

只是，那一天的吻，為什麼會讓他想起那個和他一夜激情之後在他臉上畫圖的霓呢？難道是因為相同的香水味嗎？

呵！肯定是！

世上長得相似的人多的是，他就曾經認識長得相似，卻毫不相干的兩個人。

那個美麗又教人神往不已的女人，應該是有著一雙紫色的眼睛才是。而殷淡虹，只不過是和她不小心長得相似，又湊巧地愛用同一種牌子的香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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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是狄德的生日壽宴，出席的賓客不少。

殷淡虹窮極無聊地邊吃著盤子內的食物，邊看著大廳內的人。這種聚會向來是既無聊又無趣，可是卻又不可或缺。

不知道是哪個笨蛋說過：雖不是最重要，但沒有它卻不行。

而今天這宴會是她「公公」的生日壽宴，她不得不出席。

再嚼了一口藍莓派，她忽然想起，最近自己不但老是昏昏欲睡，而且還很愛吃一些酸的食物。真奇怪，以前她不是最愛吃起司蛋糕、慕絲蛋糕那一類的甜食嗎？

呵！別問她為什麼不會怕胖，因為她就是不會胖！

「嫂子！不去跳舞嗎？」穿著一身黑色三件式西裝的狄契唐走了過來，臉上有著少見的微笑。

「不是說了別叫我嫂子嗎？」殷淡虹蹙起兩道柳眉。

「方才父親才在賓客面前宣布你和哥的婚事，我看我還是安分一點比較好。」狄契唐若有所指地瞄了眼在會場中央的狄默唐。

宴會還沒開始前，狄德就得意洋洋地宣布狄殷二家聯姻的喜訊。

其實透過報紙媒體大家早就知道了，可是他還是很快樂地一說再說，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這項喜訊

好笑的是，就連殷謀也是如此。

這兩人耍起寶來完全沒有企業總裁的形象，活脫脫像卓別林再世。

「反正是假的。」殷淡虹撇了撇唇角，看向在會場中央被女人包圍的狄默唐，一把無明火漸漸躥出上頭。

「說不定會弄假成真。」狄契唐別有深意地揚了揚眉。

「狄契唐！」殷淡虹轉過頭來看著他，「若是我不了解你，我會以為你對我有意思。

「我是欣賞你呀！」他倒是很爽快地承認了。

「哦！」她睨了他一眼，她倒想聽聽他會說些什麼。

「只不過，喜歡你的人很辛苦，因為你不會愛上比你弱的男人，但是卻又不希望對方比你強。

這該叫什麼呢？矛盾？！不！這是叫作互相求進步。

有人曾經說過，女人放棄一個跟不上她的男人，是有志氣；而男人放棄一個跟不上他的女人，則是無義。

但是，要前頭那個跑得快的時常停下來等後面那一個跑得慢的伴侶，實在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事。

一個真正聰慧的女人，應該是要選擇一個自己就算過了十年也不會看不起他的男人，尤其是像殷淡虹這種獨立自主、眼界廣闊又事業有成的女人！

看來看去，也只有條件和她旗鼓相當的狄默唐可以和她一起共同生活，而不會被對方遠遠拋在後面。因為，在愛情的世界中，本來就是該一起成長．

「觀察真細微。」殷淡虹沒有否認．

她的確看不起比她沒用的男人，但也不容許有男人爬到她頭上去。因為，她是個大女人主義者，若是在她頭上的那個男人懂得尊重女人那就算了。但，要是那位仁兄是個沙文主義豬，那他就慘了！她絕對會把對方批鬥到一看見她便深覺羞愧才肯罷休。

男女本應該生而平等，她無法忍受男人看不起女人！

「可以請你跳舞嗎？」狄契唐瞥見老大正緩慢向這裡移動，他風度翩翩地問。

「我不會跳舞。」殷淡虹撒謊道。

其實她可是賭城第一賭后，不會跳舞豈不是笑掉人家的大牙？！她只是不想跳而已，免得被狄默唐拆穿身份就糧大了。

「沒關係，我教你。」

原來自己真的也有當「狄默唐」的潛能。狄契唐覺得好笑。

「真的不——」殷淡虹的拒絕尚來不及出門，就聽見不遠處響起一陣女人的戲語。

「啊，唐，你真的結婚了啊！」那聲音甜得膩人。

「我想我父親說得很清楚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說話的不正是那混蛋嗎？！

殷淡虹循聲望去，只見狄默唐和一群女人正朝著他們走過來。

「那我只好委屈一點，當小的就好了。」那個女人嘟著紅唇，樣子好不可愛。

「你要排在我後面啦！」另一位千金小姐一把勾住了狄默唐的頸項。

「我不管！唐，你自己說，你最喜歡哪一個？不能說全都一樣！

「你怎麼知道我正要說這句？」狄默唐眼角瞥見弟弟和妻子在一起，眼神不自覺地黯了下來，但是仍有說有笑的，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哎呀！人家不依啦！你好壞。」

鶯鶯燕燕們繼續撒嬌調笑。

「好，你教我，走吧！」殷淡虹聽不下去了，她忙扯住狄契唐的衣袖，往大廳內走去。

那個人渣敗類，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就讓他去做個風流鬼了！

她先前怎麼會以為自己愛上他？她一定是神志不清了才會這樣想！

至於嫉妒，那只是一個女人在被吻之後的正常反應，就算是不愛對方也不能忍受自己被當成替身罷了。但，那個替身也是自己呀！

啊！不研究，煩死了！

她一心只想遠離那些噁心的甜言蜜語，一徑地往前走，一點也沒注意到那兩兄弟正在她身後眉來眼去的。

狄契唐用空的那隻手向兄長行了個徒手禮，笑得十分挑釁。

他是故意的！狄默唐完全看出弟弟的用意，他是在測驗自己對殷淡虹的態度。

這個渾小子！隨便你怎麼玩，反正我不在乎。

狄默唐仍是微笑以對，但那雙眼卻直盯著那隻放在殷淡虹腰際的手。

狄默唐的微笑僵硬到有一絲勉強了，他很想視若無睹，但心中其實是恨不得不顧手足情，衝上前剁了狄契唐那隻手！

「該死的！」他低咒了一聲，推開那群女人走上前去，顧不得在眾目睽陵之下，雙手一拉，便把自己的妻子由弟弟懷中給拖了出來。

狄契唐看著自己空了的兩手，笑了笑。這就是他要的效果，果然達成了。

「你幹什麼？」殷淡虹皺眉看著狄默唐，這個人吃錯藥了不成？！

三個人渾然不覺他們已經成了全場注目的焦點。

狄默唐把殷淡虹拉出來之後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事，面色又更陰沉了幾分。

他放開了殷淡虹，淡淡地道：「我是不反對你們兩個在一起，但是要打情罵俏也得看場合吧！」

什麼？！

手比思想快，殷淡虹的巴掌瞬間已經印在狄默唐白皙的俊顏上了。

「你把我殷淡虹當成什麼樣的女人了？」又冷又硬的語句由殷淡虹的齒縫中迸出。

全場一片安靜，靜到彷彿連一根針掉在地板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狄契唐呻吟了一聲，把臉埋進手掌中。這下子可好了，從明天開始，各大報又有新聞好看了。

大眾情人狄默唐和新婚妻子大打出手。看！多聳動的標題。

而這個第三者——就是他這個親兄弟！

沒想到他第一次成為新聞的主角，扮演的角色卻是自己親兄弟的第三者。

哈哈！他狄契唐居然感到天殺的有趣！

妙的是，狄默唐居然乖乖地受了那一巴掌，眼神深奧難測地看著殷淡虹；黝黑的雙眸仿若探幽之夜的帷幕，冷靜而沉著。

「呃，小兩口有話好說嘛！」雙方家長見情勢不對，紛紛出來勸架。

「不必了！沒有什麼好說的！」狄默唐的沉靜，反倒引起了殷淡虹的浮躁。她森冷地甩開狄母的手，轉過窈窕的身軀，舉步想離開。

現在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去理清在自己心底反覆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這場婚姻看樣子是不用再繼續了，她應該要再去申請一張離婚協議書才是。

「等等！」狄默唐沉穩而有力的語凋在她身後響起，「這樣就想走人了？」

哇！老大該不會是想打人吧！狄契唐在心中暗自叫糟。

「默……」狄家二老看著兒於森漠的神情，皆有些驚懼。

「不然你想怎麼樣？」殷淡虹站定身，回眸投給他一抹挑釁的笑，「打回來嗎？」

呵！他要敢打她，她準會讓他很好看！別忘了，她可是學過空手道的。

她全身處於備戰狀態，心想若他有什麼輕舉安動，她一定立刻給他一個過肩摔。

只見狄默唐悠閑地步向她，輕鬆地捧住她伸來的拳頭，一個翻轉，制於她的身後。

一連串輕巧利落的動作讓賓客們看得全傻了眼。

真是太精彩了！

「你！」殷淡虹企圖想掙開他的掌握，但根本無法動彈。

但令她更驚訝的是，只見狄默唐邪氣地一笑，俯下頭，冷不防地就攫住了她的唇瓣。

全場頓時一片抽氣聲，眾人全愣住了。

這……這這這是什麼情形呀！四位家長張大的嘴簡直可以塞下一顆柚子了！

危險！危險！快推開他！殷淡虹的腦中一直有個聲音在警告著她。

狄默唐的吻對她愈來愈有威脅性了，這並不是件好事。

但，她不但沒有力氣去抗拒，紅唇甚至不受控制地為他開啟。或許，她從一開始就不只失了她的身，就連她的心也丟了！

就在這纏綿的一刻中，大廳的一角突然產生了巨大的爆炸聲，把所有陶醉於濃情蜜意中的人都給拉回了現實。

「啊——」尖叫聲此起彼落。

糾纏在一起的身軀倏地分開，殷淡虹有了一股被羞辱的感覺。

她不是厭惡他嗎？結果還不是臣服在他的索吻之下！！

原來要報復一個人不見得一定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要讓對方深深感到自己是多麼不知羞恥就足夠了！

「還是這個樣子比較適合你。」狄默唐在一團混亂中還不忘對她調情。

這個樣子？！！他指的是什麼？

她甩開他的掌握，向前走去，經過一面落地鏡時，忽地看見了倒映在鏡中那個雙頰染上了紅霞、唇瓣也紅艷的自己。

她已經刻意讓自己縮著老處女般的發誓、戴上粗大的紅框眼鏡，讓自己看來半點風情也沒有，怎知她居然因為他一個吻，而褪去了原來莊嚴肅穆如修女般的平靜氣質，轉而成了一個嫵媚動人的女人！

不，不行！她應該要躲開他，躲得遠遠的，愈遠愈好，管他天涯海角，只要不要再見到他就好！

就在她回過神要離開時，她左邊的柱子驀地爆炸開來，她還來不及閃避，整個人就暈厥了過去。

「又有人受傷了！」

「小虹！」

「快叫救護車！」

這是她失去意識偷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那似乎是……狄默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