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屋內躥出幾名侍衛,一見是鄂輝和成德,忙躲到了一邊。屋內只有一盞昏暗的油燈,摻雜了許多雜質和灰塵的燈油使火頭不時剝剝作響。潮濕的地上,一個衣裝襤褸的大漢倚在牆上,**下面是一堆著霉味的爛草。聽到門響,他的一雙虎目瞪圓,仇視著斜視了一下鄂輝和成德,喉嚨中咕嚕了幾聲,顯然被點了啞**。鄂輝和成德對視一笑,蹲在了壯漢跟前,仔細打量起天虎。
比起兩人看到的圖形,眼前的天虎消瘦憔悴了許多,兩人知道侍衛們在這些日子裡沒少使用手段,單是那粗重的鎖鏈和腳鐐,彷彿是后斤鄂輝略略斟酌了一下,裝出一付惺惺相惜的樣子,開口道:「大俠不必動怒,如果不是有要事相商,絕不會慢待閣下,下人愚魯之處,還望多多擔待。」說著右手探出,解開對方的**道。
「不錯,我們就算有許多不恭之處,但也是為你師門的榮辱著想,難道閣下想的不是剷除叛逆,光耀師門,讓貴派在武林中揚名嗎?」成德到底舌尖嘴利,直點要害,幾句話把天虎說愣了。
鄂輝一見對方目光中的敵意減少,忙一揮手,兩個侍衛推門進來,端上酒菜食物。他見天虎望著酒菜兩眼放光,心裡暗笑嘴上卻說:「得罪,早巳風聞大俠是迷幻派的高手,今日才幸得相見。」
「哼,有幸的是在下,兩位意欲何為,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天虎冷冷問道,雙手卻拿過酒菜狼吞虎咽起來。
「哦——大俠與巴特爾是同門?」
「知道又何必問?」
「聽說貴派掌門帶人去台灣找巴特爾的晦氣,只是沒得手,尊師又??」
「我們師門內事,不須外人過問。」
「哈哈哈,」鄂輝大笑道:「敝人想助你一臂之力,沒想到大俠如此剛強,難道閣下一人能敵得過巴特爾么?」
天虎停止咀嚼,瞪著眼晴琢磨了一會兒,說:「在下學藝不精,確實遠不是巴特爾的對手,可也不會乞求外人,尤其是官府中人。」
「外人,誰不知閣下從台灣回來以後,遍邀武林異士,準備為師報仇。請問,你約的人中有哪一個是你們本門中人?」成德獰笑著問。
「那又怎樣,即然落到了你們手中,有死而巳。」天虎懷疑是巴特爾派人抓了自巳。
「嘿嘿,象大俠這樣武功絕倫的高手,在當今武林怕是沒有幾人了,就這樣死去不是太可惜了么?」成德盯著挺著脖子、不懼生死的天龍,心裡直叫好,口上卻尖酸地說:「你大仇未報,師門恥辱未了,怎麼可以輕言死呢。古人云:男子漢處身立世當以忠孝為本。你這樣輕生可是不忠不孝呀!」
「在下怎麼是不忠不孝?」天虎抬頭問,眼神中滿是驚訝之色。
「武林中有一句話,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師父慘遭毒手,你不為她報仇,替武林除害,就是不孝;迷幻派中,幾名高手相繼故去,現在能夠傳承師門武學,繼承迷幻派衣缽的人只有大俠了。試問,你不思本門千秋大計,就此撒手西去,當然是不忠。怎麼,敝人說的不對嗎?」
「這??在下是有其志但無其才,只能愧對師祖,無顏再見同門。」天虎聽了成德的一席話,想到自已勢單力孤,大事沒成就身陷囫圇,不覺悲從心起,落下幾滴英雄淚。
「可有人願意助大俠一臂之力,閣下當如何回報呢?」成德一看天虎恢復了人所共有的喜怒哀樂,趁熱打鐵,邊說邊得意地斜睨了鄂輝一眼。
「何人相助在下,如果真的那樣,在下以死相報。」天虎不加思索地應承。
「就是敝人。」鄂輝介面道:「不瞞你說,我等與巴特爾也有一段恩怨未了,只是??都有為難不便之處,所以也要藉助閣下之力,」
「你們是——」天虎狐疑地打量著鄂輝。
「不必問得那麼明白,江湖風險多,官場多荊棘,還不都是一樣?」成德打斷天虎的話,他不想過多地暴露身份,只是暗示出自己和鄂輝都是有勢力的官場人物,增加對方的信心和勇氣。
「在下雖然無能,但不想同官場中人聯手,讓江湖上的同道恥笑。」天虎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
「哼,要報仇雪恨,就必須不擇手段。到了這個時侯閣下還羞羞答答么?」鄂輝面色一寒,一臉不高興,覺得天虎是打腫臉充胖子。
成德眯著眼輕輕拍了拍鄂輝,回頭對天虎說:「你們迷幻派要雪恥,卻又鬥不過巴特爾,巴特爾的武功到了什麼程度你們心裡清楚,他連川中俠女都殺了,還會怕你們嗎?」成德胸有成竹,不緊不慢地繼續說:「如今巴特爾位高權重,身旁日夜都有侍衛護衛,你們連接近都困難,哪裡還有機會下手。不如我們共同聯手,也用不著你親手殺他,只要你除掉一個人,自然有人拿下巴特爾的人頭!」
天虎聽了渾身一震,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這是叫自已取另一人的腦袋來換巴特爾的人頭。這樣做倒是不錯,把握性更大一些,因為憑自己的武功,就是加上幾個約好的江湖高手,也未必是巴特爾的對手,更不要說他身邊兵將如雲。想到這裡,他開口問道:「既然這樣,也好,要在下殺誰,什麼地方什麼人?」
「哦,不忙不忙。」成德一見天虎同意合作,頓時大喜,與鄂輝嘟噥了幾句,正色道:「此人的姓名,你無須打聽了,到時侯自然有人告訴你。只是做這件事情也不是那麼容易,為了保險起見,我們也為你準備了幫手。」
天虎料定對方還不完全相信自巳,說是幫手,大半是監視自已的。無奈之下點點頭,不放心地說:「那再好不過,事成之後,巴特爾??」
「放心,實說了吧,我等與巴特爾的仇恨不共戴天,恨不能將他五馬分屍??」成德為了打消天虎的顧慮,咬牙切齒,指天誓,嘮叨個不停。鄂輝雖然厭煩成德的婆婆媽媽,但見天虎回心轉意,只好耐著性子聽著。
「就這樣一言為定,在下要出去召集同門,多約幾個高手。」天虎說著站起身。
「慢。」成德跨上一步,攔住天虎道:「此事機密,不宜叫更多的人知道,以兔走露風聲,給大家帶來麻煩。以敝人之見,大俠還是不要回去,留在僻靜之處好好歇息,也好和敝人請來的高手熟悉熟悉。」
「怎麼,是信不過在下吧?」天虎脖子粗臉紅地叫道。
「哪裡哪裡。」成德慌忙搖頭道:「大俠是武林成名人物,向來一諾千金,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要你留下來是為了行事方便,如果需要通知你的同門,自然會有人代勞。」
天虎眨眨眼,想想也有道理,既然有現成的好手相助,也省了自已費心勞力地去找幫手。至於這些人是出於什麼目地幫助自己,此刻也顧不得了,只要能替師父報仇,他是什麼都豁得出去的。
「巴特爾一除掉,大俠就是迷幻派的第一高手,當之無愧的掌門人嘍。」鄂輝怪笑著點出天虎的心思,看著天虎漲紅的臉,他與成德哈哈大笑起來。
乾隆皇帝等阿貴及群臣一走,臉色又陰沉下來,悶悶不樂地想著心事,他在為福康安的事犯愁。
對福康安,他從骨子裡有一種舔犢之情,這種感情多年來不僅沒有因為皇子的增多而減少,反而因為自已年紀的加大而日益強烈起來。坦率地說,他對眼前排成隊的皇子從來沒有象對福康安的那種特殊的、徽妙的感情,儘管現在年邁,但一見到福康安,每每都使他精神恍惚地回憶起當年的風流時光,重溫舊夢令他萬分眷戀那時光不再,倜儻不羈的歲月;珍惜起那一去不返卻又淪肌浹髓的**??
每當此時,迷離之間,他更加覺得委屈了福康安,一種深深的疚愧感時時啃嚙著那顆日漸衰老的心。他暗暗打定主意,要在遲暮之年想方設法為福康安加官進爵,然而,他又深知朝野上下非議的力量,怎樣才能讓福康安堂而煌之地坐上郡王所寶座,他著實費了一番心血,下了一些功夫。
在文才武略中,就算再給福康安按上一個腦袋,他也擠不進文才的行例。所以,只能在武略上下功夫,正因為這樣,他才又派福康安視師台灣,指望他建功后了結自已的心愿。
可惜的是福康安沒有皇子的身份,卻不失皇子的骨血與傲氣,秉性狂妄,不把朝中大臣放在眼裡。無論對上對下,樹敵太多,招之太多的非議。就拿台灣平亂的事說吧,辦了確保勝利,讓他帶走了兩萬八旗精銳,加上閩浙的水師及綠營兵,完全可以唱著歌平息暴亂。可這位大將軍偏偏不好好打仗,除了喝酒和睡女人之外,什麼也不管,這且不說,還與眾將領不合,惹得許多人上書聯名彈劾。事情鬧成這個樣子,豈不是叫自巳為難么?
他嘆了口氣,低頭翻開福康安不久前呈上來的密折,仔細斟酌起下面的文字:「??柴大紀自恃功高拜爵,跋扈詭詐,深染綠營習氣,不可倚任。台灣民變,皆因柴大紀胡亂縱兵所為,其守諸羅,皆義民之力,出城屢次敗敵之說純屬常青編造。諸羅城危之時,柴大紀意欲引兵以退,義民不令出城,乃罷。??」
他又拿過上次傳下去的手諭,自巳的硃批立即躍入眼帘:「大紀駐守諸羅,賊百計攻圍,督率兵民,力為抗衛。朕諭以力不能支,不妨全師而出。大紀堅持定見,竭力固守,不忍以數萬生靈委之於賊。朕閱其疏,為之墜淚。卿乃不能以朕之心為心乎?大紀屢荷褒嘉,在卿前禮節或有不謹,為卿所憎,直揭其短。卿當體朕心,顧大局,略短取長,方得公忠體國之道。」
他看到這裡,抬起頭嘆了口氣,暗怪福康安只憑意氣行事,沒有體諒到自已的難處。當初常青的大軍進展遲緩,柴大紀苦守諸羅城,何等的艱難?在閩浙的綠營兵中,柴大紀與蔡攀龍算得上勇將,在用人之際,怎麼好為小過而斥貶戰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