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不麻煩。」他搖了搖頭,巴不得她能一直麻煩他。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天外飛來一筆。

「什麼事?」

「假如有一天,聖上下旨要你押著我到某一座深山古寺出家為尼,你應該也會為聖上辦得妥妥噹噹的吧?」

「你沒做錯事,聖上不會那樣待你。」他結實被她的話嚇著,脫口說出違心之論。

所謂伴君如伴虎,誰也料不準聖上會不會又突然惱怒,擬下命她出家的聖旨。

他為此驚惶不安,深恐惡夢成真,倘若真是如此,那不僅是折磨熙禎,對他也是種殘忍折磨,他絕對沒辦法眼睜睜看她出家為尼,就算會違逆聖旨犯下殺頭大罪,他都會拚死護她。

「假若真是如此,我爹娘和哥哥也不會怕到不敢接近我了。」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他們是一時沒想清楚才會如此。」對於她家人的反應,君傲翊感到不齒,也慍怒不已。

「你說錯了,他們就是想得太通透才會如此,這是我必須面對的事實,我不會再為此傷心難過,只要爹娘和哥哥覺得這樣好,那就這樣吧。」她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彷彿心志已鍛鏈得剛硬,不會再受到任何傷害。

「小舞……」

「我們到『金織坊』去吧。」她轉移話題。

「走吧。」君傲翊惱自己無力改變她家人的態度,她受的傷害夠多了,在這個時候,家人該緊緊守在她身邊保護她、照顧她才對,結果他們卻選擇對她視而不見,難道他們一點都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

苑舞秋喚春雨過來,一副沒事樣。

君傲翊暗暗長嘆了口氣,綁縛她的枷鎖如此沉重,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解開這道快將她壓垮的枷鎖,見她重拾笑靨……

【第三章】

位於玄武大街上的「金織坊」專為京城的富商貴胄裁製衣衫,販賣最高價稀有的珍貴布疋,當君傲翊陪同苑舞秋和春雨出現在「金織坊」時,林掌柜見貴客上門,立即熱絡迎他到專門招待權貴人士的廂房。

苑舞秋一路上保持沉默跟在他身後,直到進入廂房,她才稍微比較放鬆,但雙眸仍不敢對上林掌柜,故意低垂著頭盯著案上香煙裊裊的薰香,就怕被認出來。

「金織坊」的夥計很快奉上上好的西湖龍井,安靜地躬身退下。

「小將軍,請您稍坐,我去請大小姐過來。」林掌柜笑著招呼他。

虎父無犬子,父親是威震四方的鎮國大將軍,君傲翊可也不是仗著父親的名聲到處騙吃騙喝,他文韜武略,十八歲就奪得武狀元頭銜,京里的人讚揚他之餘,便習慣稱他為小將軍。

「有勞林掌柜。」君傲翊端坐在黃花梨木椅中,微微頷首。

林掌柜揚笑,好奇的多看了眼站在君傲翊身後的小廝,覺得似乎有哪兒不對勁。

君傲翊眼尖地發現林掌柜的疑惑,端起茶盅,故意發出輕微聲響,轉移林掌柜注意。

林掌柜果然不再注意那小廝,改看向動作似乎稍微過於豪邁的君傲翊,欠了欠身退出房外。

林掌柜掩門離開后,君傲翊馬上起身,溫柔地將手中的茶盅遞給身後的人兒。

「喝口茶潤潤喉。」

「我現下是你的小廝,小廝怎能喝主子的茶?」苑舞秋感到彆扭,、不願接過,改看向掛在牆上的宇畫。

「小廝也是人,也會感到口渴,還是你都不給小廝茶水喝?」他挑了挑眉,不容她拒絕。

苑舞秋被他的話堵得死死,差點忘了他的脾氣就是這樣,不會哄人,也不會逗她開心,偏就是常常用話激她,倘著她不想被他灌得滿嘴茶水,最好還是乖乖接過來。

她嘟著嘴,沒好氣地接過香氣宜人的西湖龍井,優雅的輕輕啜飲了一口,乾渴的喉頭剛獲得滋潤,教她差點舒服得逸出一口氣。

君傲翊滿懷柔情望著她喝茶的動作,心頭緩緩地注入一股暖流,有點甜,也有點酸。

一直偷偷留意他的春雨猛然發現他不經意流露的情感,心下不大吃一驚,但機靈的選擇不動聲色,佯裝什麼都沒看見,也什麼都不知道。

很快的,緊閉的門扉被人自外頭輕敲,君傲翊拿過苑舞秋手中的茶盅,泰然白若地坐回椅中。

長得像十六歲小姑娘、但已嫁給京城四公子之一的解子焰為妻的駱織雨走進來,身後跟了幾名手捧華貴布疋的夥計,駱織雨福身問候過君傲翊后,夥計們依序將布疋放下,供他挑選。

當駱織雨出現時,苑舞秋心急的想要馬上追問關於嫁衣的下落,可被熟知她心事的君傲翊淡淡輕掃了一眼,她立即意會他要她別輕舉妄動,唯有暫且壓下心頭的急切。

確定她的身份不會在眾人面前露餡,君傲翊眉眼低斂,起身假意挑選。「還有別的嗎?」

駱織雨轉頭吩咐夥計們去拿更多布疋進來,夥計們出去后,駱織雨忙著為他解釋每一疋布的質地與特件。

「解夫人,這些都不是我要的。」君傲翊放下手中精緻華貴的布疋,不再裝出興緻高昂的模樣。

「但不知小將軍喜歡怎樣的料子,我可以為您找來。」駱織雨認真的想做成這筆買賣。

「我要找的是一件嫁衣。」

他說了,終於說了,心急如焚的苑舞秋聽他提起她的嫁衣,總算不再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駱織雨一愣,是有傳聞說聖上有意將明珠公主下嫁君傲翊為妻,可婚事真是定下了嗎?她怎麼沒聽說?況且他說的是找,並不是要她縫製,這其中似乎另有蹊蹺。

「不曉得小將軍找的是什麼樣的嫁衣?」

「一件蝶舞翩翩,又被戲稱為比翼雙飛的嫁衣。」他氣定神閑地看著駱織雨,彷彿他所要找的嫁衣再尋常不過。

駱織雨驚得倒抽了門氣,立刻明白他找的是誰的嫁衣,有些慌,畢竟她曾因宮丞相謀逆而無辜受累,差點連命都丟了。

她直接否認。「對於小將軍所提的嫁衣,我一無所知,恐怕幫不上忙。」

本來充滿期待的苑舞秋聽到駱織雨否認,急得張口就要痛斥她說謊,駱織雨明明替她量過身、問過她的喜好,怎可睜眼說瞎話!

君傲翊眼明手快地拉住衝動的苑舞秋,輕巧地將她帶入懷中,不讓駱織雨看見她的長相。「據我所知,那件嫁衣是由解夫人親手縫製,解夫人突然說一無所知,豈不是教人難以置信?」

突然撞進溫暖的胸膛,苑舞秋心慌意亂急著掙脫,可上方大掌卻以適中的力道輕壓,不許她亂動,她這才想到,駱織雨認得她,他是為了不讓駱織雨看見她才會這麼做,於是她不再掙扎,僅以白哲的雙於輕抵著他的胸膛,稍微拉開距離,不至於顯得兩人過分親昵。

「我縫製過的嫁衣太多,是真的不曉得小將軍指的是哪一件。」謊言被當場拆穿,駱織雨羞窘地紅了雙頰,不過仍嘴硬不承認。

她留意到君傲翊異常的舉動,沒有人會親密擁著自己的小廝,除非那名小廝不僅僅是小廝這麼簡單。

苑舞秋無助地仰望上方的君傲翊,對於駱織雨的否認,她著實慌了,但奇異的是,當柔軟的掌心清楚感受到底下強而有力的心跳撞擊,一下接一下,她居然不再感到慌亂,反而漸趨平靜。

溫柔的照眸低凝,閃耀著撫慰的光芒,旋即望向駱織雨,深幽的眼啼已不帶,一絲暖意,唇角冷冷勾揚。「解夫人的確縫製過許多嫁衣,但我並不認為解夫人會輕易忘記差點讓自己賠上腦袋瓜的嫁衣。」

「差點害我喪命的並不是那襲嫁衣,而是我遭人陷害,誣指私不為宮啟先縫製龍袍。」駱織雨立刻澄清。

「所以解夫人是清楚記得那襲嫁衣了。」被他逮著了!君傲翊冷冷一笑,看駱織雨如何自圓其說。

駱織雨發現她被君傲翊套出話來,沮喪的垂下雙肩,夥計們此時正好拿著一疋疋布疋出現,教她鬆了口氣。

君傲翊並不就此放過她,繼續道:「解夫人,關於那襲嫁衣……」

駱織雨不想讓夥計們聽到關於那襲嫁衣的事,免得大伙兒胡亂猜測,急忙吩咐道:「小將軍由我招呼就行,你們到前頭去幫忙。」

「是,大小姐。」夥計們聽命魚貫退下。

待閑雜人等都離開后,君傲翊挑了挑好看的劍眉,冷淡著聲:「解夫人可是準備取出嫁衣了?」

駱織雨疲累撫額。「我不懂小將軍為何突然問起那襲嫁衣,那根本與小將軍無關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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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在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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